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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在寧夏境內黃河北岸,有一個曾經名不見經傳,後來卻轟動世界的地方——沙坡頭。

在這裡誕生了人類治沙史上的奇蹟,結束了長久以來“沙逼人退”的困局。而這一奇蹟的創造則源於一種簡單到不可思議的方法——麥草方格。

“麥草方格”究竟是怎樣發揮作用的呢?它到底是誰發明的?對治理沙漠來說它是否是一件攻無不克的利器?近日,帶著諸多疑問,人民政協報記者來到寧夏回族自治區中衛市沙坡頭。

中衛有沙山

名曰沙坡頭

“中衛沙山,舊名‘萬斛堆’。元代向東南延伸堆積為大沙丘,稱為沙山。明初,風沙至黃河北岸臨水堆積為百米高大沙丘,名曰沙坡頭。”

中衛市政協委員、沙坡頭旅遊景區總經理助理楊富國

是市作協主席,也是土生土長的中衛人,說到沙坡頭的來歷,他如數家珍。

沙坡頭所在的騰格裡沙漠是我國第四大沙漠,蒙語意為“天一樣遼闊”。

沙坡頭則地處騰格裡沙漠東南邊緣,沙漠佔全市土地面積的22。7%。這裡乾旱少雨,年均降雨量僅為187毫米,年均蒸發量卻高達1980毫米,是降雨量的10倍多,長期處於荒漠化威脅中。“中衛市在20世紀50年代初還是中衛縣,縣城之外不到5公里就是漫天的黃沙。”對於當時的情景,楊富國在他所著的《風雨沙坡頭》一書中做了詳細描寫。

那時候沙坡頭的環境到底有多惡劣呢?當地經常飽受風沙折磨的人們調侃說:“早起一推門,推不動,沙給堵了。再開個門,沒幾天,又堵了。沙丘齊牆高,晚上順著就上房頂了。”這是沙坡頭“前世”的真實寫照,也是世界沙災的真實寫照。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沙坡頭的治沙,是從包蘭鐵路建設開始的。

20世紀50年代中期,為加快西北地區國民經濟的發展,國家決定修建包蘭鐵路。這是我國修建的第一條沙漠鐵路,在中衛境內長達55公里,6次穿越騰格裡沙漠,且要穿越長42公里、高130米的沙坡頭。楊富國告訴記者,沙坡頭為高大格狀流動沙嶺,是我國西北、華北地區的沙禍之源。作為世界上首條透過高大流動沙丘的沙漠鐵路,當時,包蘭鐵路的修建並無成功先例可借鑑。

“那時的包蘭鐵路沿途沙丘裸露,植被覆蓋率極低,幹沙層厚達10釐米至15釐米。曾有國外專家預言:騰格裡沙漠區段將成為包蘭鐵路的‘盲腸’,即使建好成功通車,但用不了30年,這條鐵路將不復存在。”楊富國說。

“麥草方格”是怎麼發明出來的?

但是,外國專家的擔憂很快被一種叫“麥草方格”的很普通的固沙方式輕鬆解決。

“麥草方格”是怎麼發明的呢?在採訪中,記者多次問到這個問題。

蘭州鐵路局中衛工務段鐵路固沙林場高階工程師郜永貴

告訴記者,

“麥草方格的出現是個偶然。”

在固沙治沙初期,因自然環境異常惡劣,植物固沙行不通,林場嘗試過卵石鋪面、瀝青拌沙、草蓆鋪面等固沙方式,但一場大風過後,都被掩埋殆盡。“治沙是個世界級難題。”郜永貴說。

一天,職工們正在休息,隨手撿起了駝隊灑落下的一捆麥草,便用鐵鍬把這團麥草深深插進沙子裡。大風過後,其他種下的草本植物悉數被黃沙吞噬,唯獨這捆麥草堅強地挺立在沙丘之上。

“這一發現,讓職工們喜出望外。”

今年已近80歲的蘭州鐵路局中衛工務段鐵路固沙林場第二任場長張克智

回憶。這偶然的“一鍁草”開創了治沙歷史。

在一次平鋪式沙障試驗中,固沙團隊選用麥草和稻草做材料平鋪在沙上,但風一吹,麥草就吹跑了。在一次工作閒暇時,林場職工在沙漠中偶然紮了“人定勝天”“中衛固沙林場”幾個字,之後竟意外發現幾個字當中,方塊形的字沒有被沙子埋沒。受此啟發,林場職工開始嘗試用麥草扎出圓形、三角形、馬蹄形……

試驗證明,1米見方的麥草方格是效果最好的固沙方法。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寧夏中衛治沙人在沙坡頭工作的情景

俗話說,寸草遮丈風。

經過艱苦的探索、試驗,“麥草方格”固沙法,終於擋住了騰格里流沙進攻的腳步。

1994年,聯合國副秘書長兼環境規劃署執行主任伊麗莎白·多德斯韋爾向中衛固沙林場頒發“全球環境保護500佳”榮譽證書。這一訊息報道後,世界震驚,5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數百名專家學者先後來參觀考察,稱讚這是

“人類治沙史上的奇蹟”“世界上首位的沙漠治理工程”。

從此,沙坡頭獨創的“麥草方格”固沙方法被全世界廣泛應用在固沙事業上。

走進騰格裡沙漠

去感受“麥草方格”

和記者一起進入騰格裡沙漠的,是

中衛市西郊林場的場長唐希明

。1966年出生的他,大學專業就和生態林業相關,1991年畢業後,一直從事治沙工作,用他的話說,是沙坡頭治沙的第三代人。

從中衛市區一直向西,十幾公里後沿著迎水橋鎮長流水村的土路一直向北,二十幾分鍾後,就到了唐希明最近工作的地方。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中衛市西郊林場場長唐希明在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中

綿延的沙丘已經被無數的“麥草方格”牢牢鎖定,遠遠望去,連起來的方格子,就像是一張金色的巨網,讓人感覺到廣闊和震撼。荒漠中遍佈檸條、花棒等植被,儼然已成沙漠綠洲。

“麥草方格”的壽命一般為3年。沙坡頭固沙,植物是關鍵。為提高植苗成活率,唐希明用3年時間研究發明了“水分傳導式精準型沙漠植苗工具”,又叫“行動式沙漠造林器”。這個造林神器是一米長的“幹”字形鐵製工具,由手柄、腳蹬、連線棒、植苗鏟組成。“行動式沙漠造林器可以把苗木根系末端直接送入溼沙層,不會擾動沙層,造成沙層水分流失。用它來栽植檸條,成活率能達85%以上,造林成本降低了50%。”唐希明邊說邊用工具末端的凹陷處卡住樹苗根部,兩手扶住上橫杆,一腳踩住下橫杆,直扎入麥草方格中央,短短几秒,一棵樹苗就栽好了。

“原來兩人用原始鐵鍬一天能栽植檸條苗3畝,用這種方法發明的工具能植7畝。”說起行動式沙漠造林器的植苗效果,唐希明難掩驕傲。

除了麥草方格治沙技術,中衛四代治沙人還創造了固沙防火帶、灌溉造林帶、草障植物帶、前沿阻沙帶、封沙育草帶“五帶一體”鐵路防風固沙體系,在橫穿騰格裡沙漠的包蘭鐵路兩側構築了60公里的防風固沙帶,保障鐵路暢通無阻。

1988年,沙坡頭治沙防護體系由此榮獲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

“這一國家最高科技獎項,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與‘兩彈一星’‘載人航天’科技成果並列的、為數不多的幾個特等獎重大獎項之一!”看得出,對於這份榮譽,唐希明非常自豪。

從“沙進人退”

到“人進沙退”

樹草屏障阻擋住了沙漠,而在樹草屏障前面和沙漠“短兵相接”的卻是“沙結皮”。這是中衛治沙人近些年發現的可以改寫固沙歷史的又一個現象。

“一望無際的騰格裡沙漠顯得單調而荒涼,很多人可能會感覺枯燥乏味,我卻感覺既親切又開闊。”

中科院沙坡頭沙漠研究試驗站站長李新榮

1997年博士後出站,放棄了在北京工作的機會,紮根到以“麥草方格”治沙聞名於世的沙坡頭。

“麥草和流沙經過長年累月的地質作用,逐漸形成灰褐色的物質固定地表,把流沙固定在底下,遇到雨水充沛的時候,地表上就能長出草木,這就是‘沙結皮’。”

李新榮告訴記者。一般來說,紮上一片麥草方格,經過20年的演化,就能形成厚度約1釐米的“沙結皮”。但實際上,真正形成1釐米厚的“沙結皮”,需要的時間更久。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沙結皮

近些年來,沙坡頭的技術人員在對“沙結皮”的形成進行深入研究、反覆試驗的基礎上,創造出了“利用黏土壓沙(綠洲耕作土)製作人工沙結皮”的新技術,充分利用黏土遇水後快速產生結皮的特點,把固沙技術又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成為繼“麥草方格”之後的固沙新途徑。如今,在包蘭鐵路709公里到716公里區段,技術人員製作出7萬多平方米的“沙結皮”。經過雨水滋潤,這片沙結皮上已經長出了鬱鬱蔥蔥的植被。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幾十年來,透過完善防風固沙體系,寧夏在北部沙區形成了一道綠色長城,騰格裡沙漠向北倒退了25公里,真正實現了從‘沙進人退’到‘人進沙退’。”

記者採訪中瞭解到,目前,中衛市境內的168萬畝沙漠,已經成功治理約150萬畝。而且除了治沙直接產生的固沙成果,沙坡頭也成為了備受追捧的旅遊勝地,“世界沙都”“中國最美的五大沙漠之一”等美譽不斷吸引更多的國內外遊客。

位於沙坡頭包蘭鐵路治沙林帶中的沙生植物園,是我國首個沙漠生態自然保護區。

如今這裡的生態環境可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植被覆蓋率已由過去的不足1%上升到42。5%,植物種類由過去的不足25種上升到450多種,風沙天也由過去的330多天縮減到了現在的100天左右,很多過去沒見到的飛禽走獸都開始來這裡安家。

數字無言,彰顯鉅變。近70年來,中衛在騰格裡沙漠邊緣共扎設草方格43萬畝,培育沙生植物1億多株,在騰格裡沙漠植樹造林150萬多畝。在沙層厚度達86—100米的鐵路線路兩側,建起了長42公里、寬800米的治沙“五帶一體”防護體系。

沙坡頭,一個不毛之地成為人類在肆虐的沙害面前展示力量和智慧的精神高地,也成為了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最好範例。

沙坡頭的“麥草方格”——人類治沙史上的中國奇蹟

如今,當我們乘坐包蘭鐵路上的列車穿越騰格裡沙漠,兩岸壁立,一水中流,一條寬寬的綠色林帶隨沙丘連綿起伏,樹林外高低錯落的是一片片“麥草方格”沙障,各種灌木和草本植物頑強地生長,新的“麥草方格”則向著沙漠深處延伸,娓娓訴說著中國西北治沙的智慧和歷史。

原文刊登於2022年5月26日《人民政協報》第6版生態週刊

記者:範文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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