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傳《繫辭》中有一個比喻,將乾坤二卦比做《周易》的門。
子曰:“乾坤,其易之門邪?”
這個比喻很妙。
因為乾坤二卦就在《周易》的開頭,要讀懂《周易》,就得先從這個門經過。
乾坤二卦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皆在門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對於我們這些門外人來說,要透過《周易》的大門,登堂入室,一窺堂奧,缺少一把關鍵的鑰匙。
這把鑰匙,在天上。
《周易》的大門,也在天上。
蒼龍七宿
一、天門在上
我們說過,《周易》乾坤二卦爻辭中的“龍”,特指的是天上的東宮青龍。
這條巨龍,掌管著天上的門戶——天門。
《史記·天官書》說:“
蒼帝行德,天門為之開
。”
這個蒼帝,指的就是東宮青龍,又稱蒼龍。
天門,就位於蒼龍的兩角之間:
“東方角二星為天關,其間天門也,其內天庭也。”《晉書·天文志上》
青龍角宿二星之間的天門
巧的是,東宮青龍中的房宿,同樣也被視為天上的門戶。
“房者,言萬物門戶也,至於門則出矣”《史記.律書》
我們在解釋“
帝出乎震
”的時候,已經說過,這個帝,就是東宮蒼龍這位蒼帝,而房宿所處的正東方,正是震卦之位。
當蒼龍開啟天門的時候,蒼帝和萬物就是從這個正東方的房宿之門出來的。
二、天門的鑰匙
巧的是,在房宿這個天門上,恰好有一顆名為“
鍵閉
”的星官。
“
鍵閉一星,在房東北,近鉤鈐,主關籥。”《晉書·天文志上》
鍵閉星
所謂“鍵閉”,顧名思義就是鑰匙。不過古代的“鍵”和“閉”是分開的兩個詞,鍵是公的,閉是母的。比如鄭玄就說:“
鍵,牡;閉,牝也
。” 孔穎達也說:“
凡鎖器,入者謂之牡,受者謂之牝
”,如果說“鍵”是那把插入鎖孔的鑰匙,那麼“閉”就是被鑰匙插入的鎖孔。
所以,“鍵閉”二字合稱,還隱喻著陰陽關鍵之意。
所以,找到了房宿這座天門和鍵閉這把陰陽的鑰匙,我們就找到了開啟《周易》之門的方法。
三、蒼帝行德,天門為開
古人為什麼要把房宿比作天門,又把天門的鑰匙掛在了房宿上呢?
仰觀天象,在遙遠的上古時代,房宿這條東宮蒼龍總是在春分的傍晚前後升起在空中。
以公元前2500年為例,春分的傍晚,青龍七宿的房宿正好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出現,排成一條與地面平行的直線。火紅耀眼的青龍心宿則正好貼在地平面上。
蒼帝行德天門開:公元前2500年的春分
此時,南方是那展翅飛翔的朱鳥七宿:
公元前2500年春分夜空中的朱鳥
西方是那盤踞如虎的白虎七宿:
公元前2500年春分時的西宮白虎
北方則是隱伏在下的玄武七宿和高懸在空的北斗七星。
公元前2500年春分時的北方星空
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的天象,歷歷在目。
春分二月中,此月鬥建正東方卯位,正是後天八卦中的震卦所在方位。
《說卦》中的“
帝出乎震
”,說的正是二月春分時,東宮蒼帝開天門而出之意。
巧的是,二月建卯,“卯”字也有天門之意:
“
卯,冒也。二月,萬物冒地而出,象開門之形,故二月為天門。《說文》
”
二月春分之時,萬物皆在明庶風的吹拂下,從東宮青龍開啟的正東方天門中湧出。
明庶風居東方。明庶者,明眾物盡出也。二月也,律中夾鍾。夾鍾者,言陰陽相夾廁也。其於十二子為卯。卯之為言茂也,言萬物茂也。其於十母為甲乙。甲者,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萬物生軋軋也。《史記。律書》
春分
四、閉門之鍵
巧的是,鍵閉這把鑰匙不僅負責開天門,還負責關天門。
我們說過,《周易》屯卦中的“
乘馬班如
”,描繪的是立春的凌晨,房宿這天駟四星豎立在南方的天象,預示著太一天帝即將乘著天駟所拉的北斗之車出行,天門即將開啟。
我們還說過,《周易》坤卦中的“
直方(房)
”,描繪的則是立冬的凌晨,房宿天駟出現在東方的天空中。這“
駟見而隕霜
”的天象,卻預示著天門已經關閉。
孟冬十月“直方”,駟見而隕霜
孟冬十月的凌晨,伴隨著天駟房宿出現在東方的,還有那把掛在天門上的鑰匙:鍵閉星。
所以,《禮記·月令》中說:“
孟冬之月,修鍵閉,慎管籥
。”
天人感應之道,昭然可見。
五、君子終日鍵鍵
鍵閉二星位於房宿之中,這是《周易》的作者編排卦序和編寫卦爻辭時考慮到的關鍵天象。
我們說過,乾卦的九三爻,對應的正是鬥建卯位的二月春分之時。二月天門開,蒼帝行德,巧的是,作者把開啟天門的鑰匙,寫在了乾卦九三爻的爻辭裡:
“君子終日乾乾”
。
“乾乾”,帛書本中寫作“
鍵鍵
”,正是作者一次絕妙的一語雙關。
我們發現,作者在乾卦爻辭中隱藏了很多顆東宮青龍有關的星宿。
比如“
見龍在田
”的“田”,暗示的是正月建寅之時,青龍角宿的天田星。
比如“
或躍在淵
”的“淵”,暗示的是三月建辰之時,青龍躍出銀河時,尾宿旁邊的天淵星。
比如“
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暗示的是四月建巳之時,青龍全體升上天空,龍頭上的大人(大角星,伏羲),恰好跑到了天心的位置。
比如“
亢龍
”的“亢”,暗示的是五月建午之時,昏見於正南方的青龍亢宿。
而“君子終日鍵鍵”中的“
鍵鍵
”二字,暗示的就是二月建卯之時,那顆掛在房宿天門上的鍵閉之星。
巧的是,此時鬥建卯位,房宿的位置則恰好是在東北方的寅位,鍵閉這把天門的鑰匙也在寅位。
寅,就是敬。
寅,居敬也。——《說文》
寅,敬也。——《爾雅》
“敬”,就是進入《周易》之門的鑰匙,破解卦爻辭中天人之道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