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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灣•賊事

魏家灣•賊事

在我們魏家灣,在集上掏兜的叫“小捋”,在路上劫財的叫斷道的,半夜仨更行竊的叫賊,大白天別門撬鎖的叫偷。

平時一個村住著,偷瓜遛茄子,掰人家棒子,拾別人棉花,這叫“手腳”。這種人只是財迷,眼紅別人的東西,道德上欠缺,構不成犯罪。這樣的人,每個村都有典型範例,很多時候,都是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時不時會被詬病“你看那誰誰,現在人五人六的,以前小偷小摸的事,沒少幹,現在兒大女大,洋氣了哈”。

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紀初,我們老家可是不肅靜,三六九的被賊偷。大白天被別門,家裡翻個遍,電動車腳踏車被騎跑了。夜裡牛被牽走,三輪車摩托車不見了。

地裡種的樹,成材了,早上去地頭,光剩樹樁了。趕上一年麥秸值錢,麥秸垛都被偷走過。澆水用的絞龍,就是潛水泵,一個冬天差不多被偷走十幾個,弄的澆完水,就召集人費半天勁,擰螺絲卸管子裝車拉回家,聽說偷泵的有專用的改裝車,裝著滑輪,兩三個人十幾分鍾就完事。反正老話說一個人利索謂之“賊能”,真的不假啊!

誰丟東西誰心疼,畢竟農家過日子都不寬綽。其中耕牛被盜真的是傷筋動骨,一頭牛一兩千塊,少半個家業,我大爺家是大早上起來,大門四敞大開,槽頭上牛不見了。本想著這個牛賣了,把幾份百兒八十的老賬都還上。四鄰八家的都來解勸,都罵賊壞良心,老兩口抬著水桶飲牛,一把草一把料的多不容易。小軍的牛是半夜聽到了動靜,勢單力薄不敢出屋,大喊大叫驚動了四鄰,召集了人手去追,已經晚了。黑燈瞎火的,不知往那個方向追,一家人掉淚巴火,只能自認倒黴。這麼多盜竊案,即便是去派出所報案,也沒人指望破案,平頭老百姓丟了也就丟了,有頭有臉的丟了也是一樣。瘋傳小偷會給派出所送錢,這話不可信,雖然說的有鼻子有眼,也沒落到實處的。

丟的多了,村裡人就會說肯定有鉤子,要不怎麼賊知道誰家牛肥,誰家三輪是新買的。逐漸也有了懷疑物件,也有人證實,那個人來過沒幾天,就招賊了。可是又沒真憑實據,只是拐彎抹角的罵幾句,出出氣而已。

天越來越冷,房子糊的嚴實,聽不見動靜,人也在熱被窩裡懶得動歡。賊越來越猖獗就,今天這個村,明天那個村,一遍一遍的下手。村裡有紅白喜事,大家聚在一起,賊事成了熱點話題。有人說起去坐席的時候,聽人講。他們村一家牛被偷走,偷牛賊在大門上留下兩句偈語“你喂牛我發財,你再餵我還來”。本來這家有狗,可是不知被投了什麼藥,半死不活的了。大家都說養狗也不濟事了,那隻能白天睡覺,晚上夫妻二個,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輪流打更了。

於是各種各樣的防賊方法都出現了,首選是土法防盜鎖,就是把鎖焊一個鐵盒裝起來,這樣賊就不好撬了。也有用一根大鐵棍,從牆這邊直接穿到大門一頭固定,終極目標就是叫賊偷了牛出不了門。不具備改裝條件的,就搬到牛最近的屋子裡,炕頭預備好了,鐵鍁大撅,實在不行就給賊拼命。

應該是經濟下行,通脹通縮硬著陸,各地市的日子都不好過,才造成了社會不安定。不光是我們這裡,因為省裡提出了平安山東建設,我記得一句宣傳語,“人人五元錢,全年保平安”。大隊組織青壯年晚上值班打更,試推行的是工資制,花錢僱人。只是出現的矛盾是,又丟了牛和其它財物,主家要打更的賠償。打更的說起五更睡半夜,不僅不掙錢還賠錢就不幹了。有的村竟然被指責,打更的和賊是親戚,明明把賊堵在衚衕裡,他卻給放跑了。鬧的急赤白臉各種撕逼大戰。

各村情況都差不多,於是就有的村按勞力排號,輪流值班,以為這樣會好弄,沒想到新問題出來了。攤錢僱人的時候,有的人家不出這份錢,說他家沒有牛,沒有客丟的東西,輪流排號也是這個說辭,不給別人看家護院。氣的大隊幹部村支兩委,直翻白眼。說不清的理道不明的不是,後來就不了了之。各家各戶自求多福吧,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

喂一頭牛,秋天收玉米秸,過麥收麥糠,一家人要多下一半的氣力。後來過麥有了收割機,麥糠沒有了。秋天有了秸稈還田,玉米秸也留不住了。人工用鐮刀收玉米秸,掰玉米在運回家,每個十天半月弄不利索。看著別人家麥子都種上了,自己還在忙,心裡也是著急。

牛不用耕地耙地,一點農活也沒有牛的事了。隨著生產力的更新,兩千年的農耕文化被拖拉機給終結了。

單純的養牛掙錢,貼補家用又被偷盜所逼迫,每個人養牛的心就淡了。頭幾年家家離不開牛,耕地耙地耘地,過麥壓場。耕地要兩頭牛或者三頭牛,這是漢朝傳下來的耕作法,一家無法操作,就要兩三家合夥加盟,無形之中加深了鄰里關係,如今時過境遷俱往矣!

養頭牛提心吊膽,又要每天伺候牛吃喝,家裡人開始嘮叨,老爺們也厭倦了,你賣我也賣,一家挨一家。牛套掛到牆上成了文物,牛槽擺在院子裡,或是盛水或是放東西。

家家買了三輪車,照樣會偶爾被賊偷,只是比丟牛的機率打了折扣。三輪車防盜更容易些吧,把油放乾淨是最簡單的辦法,最直白的方式是把車輪卸一個。有的人傳,說偷三輪車的帶著油和備胎。被大家一通嘲笑,真拿綜合治理當擺設了,逐漸的治安好多了,村裡沒有牛了,魏灣集上,幾百年的牲口市也沒有了,指望牲口市吃飯的那些“經濟”也下崗失業了。

其實也都指責盜賊出自那幾個村,也有說被抓起來七八個,判了好幾年。應該是附近沒得偷了,跑的距離遠了,安全係數降低了。還是那句老話“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溼鞋的”。

我們山東是有偷盜文化底蘊的,隋唐時期叫“響馬”,劫皇綱的程咬金和秦瓊,還和唐高宗李世民有了瓜葛。時遷偷雞也是梁山好漢中的一員,只是我們鬧騰了好一段時光的,偷牛盜竊的宵小之徒,終究沒有一兩個出類拔萃的,只是那個寫了兩句偈語的,還算有點文化,只是沒有用在正當的地方。宋江潯陽樓題詩惹來殺身之禍,你這兩句啥也沒啥,你如果留下名字就好了,也會在這段賊事中留下閃亮的一筆!

雲濤 六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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