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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月二十三日，妻子89歲的外婆永遠閉上了雙眼，聽妻子說，在外婆臨終的那一刻，意識模糊的外婆，還在不斷地呻吟著“五兒，五兒…”

“五兒”是我岳母最小的弟弟，也是我妻子最小的舅舅，我妻子稱呼他“五舅”。“五舅“比我妻子大三歲，自從我和妻子結婚之後，她也在我的面前多次提到過“五舅”，說“五舅”在她小的時候，對她如何如何的好。

可是，儘管今年是我和妻子婚姻的第二十年，可妻子的這個“五舅”，對於我不過是一個傳說。

自從我和妻子認識的那一刻起，雖然我一直就知道有這個“五舅”，但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五舅。”

“五舅”早在我和妻子認識的兩年前，就失去聯絡了，沒有人知道“五舅”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五舅”是生還是死。

“五舅”在沒有失去聯絡前，是在東莞的一家工廠打工，這家工廠既是“五舅”最初失去聯絡的地方，也是“五舅”最終失去聯絡的地方。

“五舅”消失的那一年，我妻子也在東莞打工，而且她所在的工廠，和“五舅”所在的工廠同在一個工業區內。因此！“五舅”似空氣一般地消失，我妻子其實是第一個感知到的。

在“五舅”沒有憑空消失之前，“五舅”通常一個星期就要去看望我妻子一次，後來，“五舅”連續好幾個星期沒有去看她，我妻子就感到很奇怪。

察覺到有點不同尋常的她，先是詢問同“五舅”在一個工廠打工的老鄉，老鄉告訴她說：“你“五舅”辭工走了。”

再後，她又壯著膽子找去“五舅”所在工廠的人事部門，工廠人事部門的答覆也是：“你‘五舅’辭工走了。”

我妻子當時私下裡還挺責怪“五舅”，說“五舅”辭工走了，怎麼連她這個親外甥女也不告訴一聲。

在“五舅”消失很多年後，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五舅”早就不在這個世間了，可外婆從不，外婆堅信，她的“五兒”一直就在某個地方，一定會回來看她的。

2012年，是“五舅”失聯的第12個年頭，那一年我去看她，她很興奮地告訴我說：“我的‘五兒’有訊息了，他在東南亞的某個國家打工，現在發財了，很快就會回來看她。”

我問外婆是誰告訴她的，外婆說：“她在街上算了一個‘八字’，是八字先生告訴她的。”

然後，外婆就一直在家裡念著“五舅”等著“五舅”。

唸啊！等啊！直到公元2021年的冬月二十三日。

2

外婆和外祖父的婚姻很不合拍，外祖父一直嫌棄外婆，認為是外婆高攀了他，他是感外婆家的恩，才娶了外婆。

外祖父幼年喪失雙親，吃百家飯長大。成年後，村裡的人憐他身世悲涼，就介紹他去外婆家當長工。

外婆的家境當年還算不錯，外婆的父親做著小生意，家有良田十餘畝。外祖父在外婆家打長工的日子裡，外婆一家都很同情外祖父，對外祖父的吃住方面，照顧得也比較周到。

後來，外祖父憑著可憐的身世，一躍成為人上人。而外婆一家，同外祖父就存在了鮮明的對比。

外婆是家裡的滿女，到了該嫁人的年齡，卻沒有人敢娶她。當外婆的父親打探得外祖父尚未娶親後，就託人找到外祖父，讓外祖父娶了外婆。

外祖父家和我的岳家同處一個村，但我並未見過外祖父，外祖父早在1984年就已經逝世了。不過，我從岳母的口中得知，外祖父既自私，脾氣也非常的火爆。自從外婆嫁給外祖父後，外祖父對外婆動輒就是打罵相待。外婆在外祖父面前，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身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我和妻子結婚之後，妻子對她的外祖父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記憶，在妻子對外祖父有限的記憶裡，她只記得外祖父的兩處不好。

一是外祖父不喜歡小孩，她小時候去外婆家玩，外祖父總嫌她鬧騰。

二是外祖父每到了吃飯的時候，就要趕她回家，叫她回自己的家去吃飯。

妻子還有一次對我說，她小的時候，外婆家有很多玉器和銀器，都是外婆隨嫁帶過來的。她說，她的外婆嫁給外祖父，真是太屈就自己了。

我也不想對妻子過多的解釋，僅僅只是對她說：“世人都知道滄海可以桑田，可世人又有幾個人想過，其實桑田也是可以滄海的。”

3

外婆都已經走了，可“五兒”卻還沒有等來。

22年的唸叨，22年的期盼，最終化為外婆臨終時刻的幾聲呻吟。

外婆的“五兒”究竟在哪裡？天知地知人亦知。

可天知，屬天機。地知，屬地機。

人知，卻又守口如瓶，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