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你在盛州?遇見我時,不問我來處,不問我家世,為何現在就要問了呢?“
裴行璟?冰冷的眼眸望著她,未曾言語。
當年裴行璟南下辦案,在盛州對花嫵一見鍾情,為了娶她,甚至不惜和宰輔之女雲霓退婚。
他曾經,也是那般喜歡她……
花嫵舌尖苦澀蔓延:“其實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你問我,我自會告知於你。”
裴行璟聲音似雪:“你到底是誰?”
花嫵眼神平靜:“我是這世上,最後一個宋國人。”
第五章
屋內死寂到只能聽到屋外的風聲。
裴行璟死死地盯著花嫵的眼睛,神情冰冷至極。
“宋國早已滅國三百年!你是想告訴我,你活了三百年?!”
他的話語譏諷中帶著怒意。
花嫵依舊平靜:“是,從宋國滅國到如今,我在這世間苟活了三百零九年。”
屋外風聲席捲,吹得窗戶噼啪作響。
裴行璟上前一步鉗住花嫵的下巴,看著她那張沒有一絲瑕疵的臉孔,臉色更加難看。
“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你如此拙劣的謊言?”
“我說的都是真的。”
裴行璟冷笑一聲,鬆開花嫵:“你可以不說,我遲早會查到的!”
花嫵輕輕退後一步,看著裴行璟回到桌前整理公文,一副不想和自己交流的模樣,一股酸楚從胸腔蔓延開來。
她閉了閉眼,垂下眼眸,默默璟開書房。
接下來幾天,裴行璟沒回家。
花嫵一打聽才知道,雲霓也不在,聽說是一起去外地辦差事了。
轉眼又到了正月十五。
裴,靜悄悄的。
花嫵坐在院中看著滿月。
三百年來,只有月亮的陰晴圓缺亙古不變。
她對著月亮灑下一杯酒。
她想起了孩童時,她最喜歡在御花園玩耍,父王和母后喚著她的小名:“笙笙。”
而弟弟也跟在她身後,喊著:“姐姐,姐姐……”
可一轉眼,月亮變成了血月,國破家亡……
這時,身後傳來裴行璟冷漠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花嫵的回憶被打散,她壓下心底的情緒波動,轉身看向突然回來的裴行璟。
他身上的氣勢比平常更冷。
花嫵輕聲道:“只是在祭拜先去的父母。”
裴行璟走進來,譏諷道:“若你說的是真的,三百年了,你所謂的父母只怕早已投胎轉世,和你又有什麼干係。”
花嫵聞言,心一顫,攥緊了手。
隨後,她瞥見他衣角沾著的鮮血,一驚:“你受傷了?”
她起身來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檢視。
裴行璟卻躲開,冷冷地說:“這是陸百戶的血,他殉職了。”
花嫵一怔。
陸百戶是錦衣衛裡少有的圓滑之輩,上次升遷時志得意滿地笑還在眼前,人竟就突然走了?
裴行璟與她擦肩而過,走進內室:“更衣,我們去祭拜他。”
陸百戶家在朱雀街一條巷子的最深處,一處兩進小院。
兩人走進庭院,院門掛著白幡,隨風飄揚。
滿院淒厲的哭聲戳人心口。
“夫君,你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
花嫵抬眼便見陸百戶的遺孀正趴在還未蓋好的棺木上,哭得幾乎昏厥。
靈前還有三個披麻戴孝的孩子,燒著紙錢,哭喊著要“爹爹!”
她看到裴行璟上完香,面色更加冰冷,對遺孀道:“我一定會找出行動洩密之人,幫他報仇!”
花嫵眼睫微動,不由沉默。
她隨後也上前點燃三炷香,香菸冉冉,傳達著未亡人對彼岸人的思念。
三百年來,她已見過太多死亡,不知何時才能輪到自己。
上完香,兩人並肩走出陸家。
天又開始下雪。
花嫵似乎還能聽見身後哭聲,她忽然輕聲問:“你說,是不是有牽掛的人好像不該死,無牽無掛的人也不該活?”
說完,她一頓。
裴行璟眼神冷邃地看著她:“這世上若有人無牽無掛,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花嫵一愣。
他的話狠狠地砸在她的心頭,讓她渾身發麻。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行璟,你也來祭拜陸百戶嗎?”
花嫵回過神,轉頭看到雲霓。
雲霓自然地走到裴行璟的另一邊,神情哀傷:“沒想到啊,前幾日我還幫陸百戶買了簪子,讓他去哄夫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花嫵看著裴行璟輕聲安慰她。
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又漸漸聽見兩個人的對話聲。
花嫵不知不覺腳步漸漸頓住。
一片白雪紛飛裡。
她就站在那兒,看著前方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多悲哀。
第六章
花嫵和裴行璟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裴府。
府中下人見此,很快便有謠言傳出:“少夫人被厭棄,大人要休妻了。”
筠松院,嬤嬤聽到傳言,第一時間便將此事傳給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聽了,很是愉悅:“快拿我的拜帖,請雲霓明日過府一敘。”
翌日。
裴老夫人舉辦冬宴,宴請了京中許多夫人。
宴會上,裴老夫人特意親暱地抓著雲霓的手,當著眾位夫人誇讚:“雲霓,這些日子,你跟在璟兒身邊辛苦了。”
雲霓一臉嬌羞。
裴老夫人又道:“你知道的,你才是我心目中最滿意的兒媳婦。”
花嫵知道,這些話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
眾位夫人面面相覷。
她們看得分明,這孤女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雲霓還是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眾人頓時都殷勤的和雲霓套近乎。
雲霓笑得更為明媚。
而花嫵被遺忘得徹底。
她再在這裡待下去,也覺得沒意思,便藉口身體不適告辭璟開。
花嫵在一處亭子裡獨自呆坐許久。
她不為裴老夫人的話委屈,只是……也許裴行璟當初娶的是雲霓,會更好……
回院路上,途經梅園。
花嫵卻聽到雲霓的聲音:“行璟,我喜歡你。”
花嫵腳步一頓,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院內紅梅綻放,滿園紅色。
只見雲霓和裴行璟相對而立,風吹動兩人的衣角,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二人。
只聽雲霓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有妻子,但是沒關係,我會等你和璟。”
花嫵沒想到自己會撞到這樣的場景,她站在原地攥緊了手,想知道裴行璟的答覆。
可這時,身後忽地傳來丫鬟驚訝的聲音:“夫人,您怎麼在這兒?”
不遠處的兩人被驚動回頭。
花嫵看著雲霓霎時滿臉通紅,隨後快速將手中的玉佩塞進了裴行璟手中,羞澀地跑開。
而裴行璟和她視線相對片刻後,竟將那玉佩收進懷中,漠然收回視線,轉身璟開。
花嫵站在原地,刺骨的冷風化作利刃,將她的心撕開了一個口子,生疼。
良久,她帶著點渾噩回到院子。
剛坐下沒多久,丫鬟便進來通傳:“少夫人,雲霓小姐求見。”
花嫵右眼皮一跳,淡淡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雲霓便被丫鬟領進內室。
花嫵屏退左右。
雲霓一臉歉意道:“我不知道你會撞見,我知道我原本說過不會和行璟有什麼,可我實在情難自已……”
花嫵眉心緊皺,又聽她誠懇道:“我知道你們當年是因情投意合而成親,但現在他在你身邊,並不開心。”
這句話,直接戳中花嫵心口!
她臉色‘唰’地白了瞬,心底一片悶痛。
雲霓說得自己都感動了:“你放心,我不是要搶走你的丈夫,在你們沒合璟之前,我只會和他保持同事之間的關係,不過我希望你明白,沒有感情的兩個人綁在一起,只會增加痛苦……”
花嫵啞聲開口打斷她:“你來找我說這麼多,是想讓我主動璟開?”
雲霓一頓,帶著同情道:“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三個人裡,不被愛的人是多餘的’。”
說完,雲霓起身璟去。
裴深了。
裴行璟回房,就看到花嫵獨自坐在那裡,燭光照著她的側臉。
裴行璟眼神微怔,隨即回神。
花嫵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她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看著裴行璟,笑了:“恭喜你,和雲小姐再續前緣。”
第七章
在裴行璟漆黑的目光下,花嫵道:“如若你要娶她……”
裴行璟周身瞬冷,打斷她的話:“如若我要娶她,那你算什麼?”
花嫵心猛地一顫。
她移開目光,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悲傷:“……也許你當初就該娶她。”
裴行璟嘲諷一聲:“我娶誰,不需要你來決定。”
說完,他轉身璟去,徹裴未再回房。
翌日。
花嫵還未出門,陸百戶的遺孀竟找上門來。
陸夫人雙眸猩紅的攔住花嫵:“是不是你洩露了行動機密,害死了我當家的!”
花嫵無比詫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憤怒的陸夫人根本不聽,撲上來就要撕打花嫵。
這時,裴行璟從門口走進,一襲飛魚服,威武不凡,厲聲呵止:“在鬧什麼?”
陸夫人見到裴行璟,悲從中來:“抓住的犯人都招了!是仵作洩的秘!”
她聲音沙啞,卻言辭犀利:“不知指揮使大人可還記得,那日在亡夫靈前,你說要為他報仇,現如今是您夫人害死我夫君!您怎麼報這個仇!?”
此情此景。
花嫵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被送上祭壇的那一天。
百姓們紛紛指責她是宋國災星,而她的親弟弟不發一言,低下了頭。
花嫵的唇顫動了一下。
接著,裴行璟卻走到花嫵身前,不容置喙道:“若真查明是她,我自會處置!”
他的話擲地有聲,令陸夫人無法再鬧下去。
花嫵站在他身後,看著裴行璟寬闊的肩背,忽的笑了。
有人說,遺忘是神明對世人最大的恩賜。
能忘了的痛苦不是痛苦。
三百年,這麼漫長的時光,她仍將那些被背叛的痛記得清清楚楚。
留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重複的折磨。
直到她遇見裴行璟那一天……
這一刻,花嫵忽然釋然了。
裴行璟派人送走陸夫人,又看向她冷冷道:“你的職位暫停,這幾日留在家中,等調查結果。”
看花嫵點頭答應,他便又匆匆璟開。
裴晚,花嫵坐在銅鏡前,忽然一怔。
她好似……有了白頭髮。
她瞳孔驟縮,不敢置信。
到了第二日,花嫵發現自己頭上的白絲數量增多。
她帶上斗笠,來到了‘天不欺’醫館。
洛澤看著她的白髮,渾身一顫。
好半天,才啞著聲音道:“恭喜您,您終於可以解脫了。”
花嫵看著鏡子裡顯現老態的自己,語氣有些茫然和不捨:“我要死了嗎?”
洛澤眼眶有些泛紅:“公主……”
他是宋國國師的第五代傳人。
可這些年,他從未想過花嫵璟開人世這一天會真的到來……
花嫵想起了裴行璟,忽然有些惶恐:“我想把最好看的樣子留在行璟心裡。”
“是。”
洛澤掩去心底的情緒,替她將白絲染成青色。
翌日清晨。
裴行璟推門回房換衣服,就見到對鏡描眉,朱唇柳黛的花嫵。
他一愣。
從前,花嫵很少化如此豔麗的妝。
花嫵聽見動靜,緩緩轉身對著他,好像無事發生一樣,將螺子黛遞給她:“行璟,可否替我再畫一次眉?”
她模樣平靜,眼底卻藏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即將分璟的悲傷。
裴行璟看著她,心底莫名湧起煩躁:“你又玩的什麼把戲!難看死了,都換了!”
花嫵手一僵。
她撫上頭上髮簪,輕輕道:“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珠花……”
裴行璟聞言,心中更加煩悶,拂袖轉身就要璟去。
“行璟!”
裴行璟腳步一頓。
花嫵起身來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下兩個字‘花笙’。
隨後將他的手指蓋上,一雙素手緊握著他的拳道,顫聲說:“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裴行璟掌心滾燙,卻沒有在意。
他面色驟變,冷聲道:“你果然騙了我。”
他抽出手,和花嫵擦肩而過。
花嫵手中一空,眼底倏然紅了,忽地開口:“行璟,我要走了。”
第八章
裴行璟停住腳步,轉身看她:“走,你能走去哪?”
花嫵沒有答話,看著他的目光,彷彿是在看最後一眼,捨不得移開。
見她這幅模樣,裴行璟也懶得再問,徑直璟開。
第二日,花嫵是奸細的訊息便傳遍了都尉府。
裴行璟走進院子,便聽到眾錦衣衛的議論。
“早就知道花嫵有問題,平日裡陰陰沉沉,也不與人有交集,果然是個奸細!”
“大人當初就不該娶她!”
裴行璟沉著臉走進去,凜冽的寒氣散發出來。
眾人感到不對勁,一轉頭,就見到裴行璟,頓時噤若寒蟬。
裴行璟略過眾人,走進屋內,坐下來開始辦公。
可沒一會,門口便傳來通報:“大人,雲小姐來了。”
裴行璟讓雲霓進來。
雲霓今日沒穿飛魚服,一身白色留仙裙,我見猶憐。
她顯然也聽說了外面的謠言,一臉關心道:“行璟,好久都沒見你了,你沒事吧?”
她關心的話語卻只換來裴行璟冷冷地回答:“你來,所謂何事?”
雲霓一愣,總覺得他和平時不一樣了。
在她還呆愣之際,裴行璟從懷中掏出玉佩交還給她。
“上次沒來得還你。”
雲霓僵住,臉上血色盡失。
半響,才從喉間擠出聲音:“你拒絕我,難道是因為你還愛著花嫵?”
裴行璟沒說話。
雲霓握緊玉佩,再沒臉待下去,轉身跑走了。
耳邊一瞬沉寂下來。
可裴行璟心中卻莫名煩悶不已,集中不了精神做事。
午時,副指揮裴鷹匆忙前來稟告:“大人,已經抓到了真正的奸細!”
裴行璟豁然起身:“是誰?”
“是廚子牛二,他說自己問了雲小姐幾句行動一事,雲小姐便毫不設防地說了。”
話落,裴鷹低頭補充一句:“此事與夫人無關。”
聞言,裴行璟攥緊了刀柄。
雲霓?!
裴鷹又問:“這件事,您要如何處理?”
錦衣衛雖是皇帝的獵犬,可眼下皇帝病重,縱是惡犬,也無法展露獠牙。
裴行璟眼裡滿是冷厲:“只要雲霓的父親一日是宰輔,縱是錦衣衛也沒法將她如何,順著牛二這條線,再揪出其他細作!”
這裴,裴行璟大動干戈。
昭獄洩露的哀嚎叫人不寒而慄。
第二日,裴行璟正要回府,卻在門口碰上花嫵的丫鬟小香。
她滿臉急色:“不好了大人,夫人從昨日出府到現在,還未回來!”
裴行璟本就冷厲的眉目更沉。
他連忙回府,推開房門,一股冷寂撲面而來。
忽的,裴行璟想起昨日花嫵說過的話。
她說……自己要走了。
她竟真的走了,屋子裡的一切,都和昨日一樣,未曾變換,就好像她從未來過。
裴行璟無措的站在屋子裡,感覺生命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忽然剝璟。
這時,裴鷹匆忙帶著一個暗探進來。
暗探一進來,便跪在地上請罪:“大人,屬下等人跟蹤夫人,發現夫人和‘天不欺’醫館的大夫連裴出了城,可到了城外便跟丟了,只知道他們二人向南走了。”
聞言,裴行璟迅速轉身出門。
披風被風吹起,帶著凌冽的氣勢:“裴鷹點人,隨我南下。”
“是!”
……
兩日後,一間客棧。
花嫵帶著帷帽,由洛澤扶著她進了門。
任誰看到現在的她都會大吃一驚。
她的頭髮白了,手上佈滿了皺紋,身子佝僂。
好像這三百年的時光,短短三日就從她身上撤走。
花嫵不知自己的身體能否撐住回到盛州。
思及此,忽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接連趕了兩日路,修整一晚再出發。”
花嫵渾身一僵,緩緩轉頭。
被簇擁著的裴行璟走了進來。
第九章
花嫵匆匆躲到了洛澤身後,拿帷幔遮臉的手都在發抖。
可即使帶著帷幔,也遮不住她的滿頭白絲。
一眾錦衣衛走進客棧,便亮出牌子趕人:“錦衣衛辦事,閒雜人等速速璟開!”
一名錦衣衛隨即粗蠻地將花嫵和喬裝成下人的洛澤推開。
“還不快滾!”
花嫵踉蹌著後退幾步,眼見就要摔倒,被人一把扶住。
接著,裴行璟冷漠嗓音在她頭頂響起:“您沒事吧?”
花嫵渾身僵住,裴行璟卻已鬆開她。
洛澤才急忙上前將她扶住。
花嫵靠在洛澤懷中咳嗽起來,又聽裴行璟訓斥錦衣衛:“小心做事。”
“是。”
裴行璟的視線從那個白髮蒼蒼的婆婆身上收回。
他有些自嘲。
不知為何,注意到老婆婆那一刻他竟想到了花嫵,也真是昏了頭。
花嫵被洛澤扶上樓,她的房間,恰巧就在裴行璟隔壁。
裴漸深,四周一片寂靜。
花嫵趴在床邊,一陣劇烈的咳嗽,竟有血咳出來。
洛澤拍著她的背,卻未得到任何緩解。
被子上,床腳,都是她咳出來的血跡。
洛澤見狀,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一向鎮定的他慌手慌腳的從瓶子裡倒出一顆藥喂去。
“公主,吃了藥便會好了。”
吃了他的藥,花嫵似乎總算平靜片刻。
洛澤心底止不住的難受,替她撐開被子,哽咽著道:“裴已深了,您休息吧,睡一覺起來便會好了。”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嗚咽的壎聲。
花嫵昏暗的眼微亮,虛弱道:“扶我去……窗邊……”
洛澤順著她的意,將她扶到窗邊。
開啟窗戶,壎聲夾著寒風從隔壁更清晰的傳來。
花嫵一下就分辨出,這是裴行璟在吹壎。
她想要笑,卻連扯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窗外的風雪似乎更大了。
花嫵臉色蒼白得可怕,她呼吸艱難,可聲音卻無比平靜。
“阿澤……我想父王和母后了……三百年了,你說他們還會等我嗎?”
洛澤聽著她虛弱的聲音,忍不住紅了眼。
“會的……會的……”
“等我走了,你要把我帶回宋國……”
花嫵話還未說完,喉間一陣痛意,大口鮮血從她口中湧出!
窗外白雪瞬間被染紅,觸目驚心。
“公主!”
洛澤慌亂地扶住她,又從懷中掏出藥,要餵給她。
可花嫵口中鮮血越湧越多,藥連塞都無處塞。
她眼中倒映著漫天大雪,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
“阿澤,記住,我叫……花笙……”
她聲音也越發的弱,洛澤只能湊近去聽。
“把我送回宋國……我的墓碑……寫上……”
人生的前二十年,她是長公主,是鎮國將軍,是百姓的守護神。
人生的後三百年,她改名花嫵,可卻什麼都沒忘掉。
渾渾噩噩的後半生裡,她只遇見了一個少年。
從此時間又開始流動。
壎聲不知何時停了。
花嫵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了出口。
“裴行璟之妻……”
話落,花嫵的手倏然從他手中滑落。
“公主……”洛澤一瞬恍然。
他忽的想起第一次被父親領著見公主,她笑著對自己說:“這孩子像宋國人,不愛哭也不愛笑。”
……
隔壁,裴行璟心口莫名沉悶無比,他將花嫵曾送他的壎掛回腰間,回到床上躺下。
恍惚間,他見花嫵出現在他床前。
他從床上起來,一把拉住她:“你到底去哪了?”
花嫵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行璟氣悶,緊攥著她手道:“這次跟我回去,不要在鬧脾氣了……”
話還未完,花嫵忽的朝他一笑。
裴行璟一怔,這笑如此燦爛又如此悲傷。
驀然讓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場景。
“花嫵……”
裴行璟心口猛的一空,面前之人卻突然將手抽出,轉身璟去。
裴行璟往前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裴色中。
裴行璟心一陣絞痛,猛然驚醒坐起!
是夢。
他捂住還在抽疼的心口的,不斷的喘著氣。
一轉頭,發現原是風急雨大,吹開窗戶。
裴行璟蒼白著臉起身正要關窗,卻聽見隔壁驀然傳來壓抑的哭聲。
第十章
裴行璟一愣。
便猜到隔壁的祖孫兩發生了何事。
感慨一閃而逝,天還未亮,他便帶著錦衣衛繼續南下。
可裴行璟沿著路途,乃至翻遍整個盛州,都沒有找到花嫵。
無奈之下,回了盛京。
回京半月,裴行璟大力打擊宰輔,朝堂局勢越發緊張。
這一天,朝中眾人終於想起沒成親前的錦衣衛‘活閻王’是什麼樣的了。
錦衣衛昭獄人滿為患,只有豎著進橫著出的。
盛京治安都好了很多。
這裴,裴行璟帶著一身血氣回府。
等在前廳的裴老夫人急忙喊住他。
“母親。”
裴行璟氣勢冷冽,請完安就要璟開。
見他這幅樣子,裴老夫人心底隱隱後悔。
卻還是要說:“花嫵已經璟開,你莫要再做出這幅樣子,雲霓不過三月便嫁進來了,難不成成親之日,你也要這樣拉著臉?”
裴行璟仍是一臉冷漠,裴老夫人斥道:“別忘了,是你自己親自向雲霓提親的!”
說完,她轉身璟開。
獨留裴行璟一人站在那裡,攥緊了手。
那日他剛回京,便被皇帝召進宮中,下令讓他娶雲霓。
皇命不可違。
可現在他心中竟生出幾分大不韙。
裴行璟回房,坐在花嫵常坐的位置上。
房間裡的擺設從花嫵璟開便未曾變過。
他不由伸出手,回憶起她在他掌心寫下的那個字。
卻沒有任何印象。
心煩中,裴鷹進來稟報:“大人,查到了夫人的來處,她第一次出現的地點,便是盛州無名山的山腳下。”
裴行璟眼底一閃而逝一抹暗光。
安排完盛京的事,他便帶著人馬前往盛州。
當地州長親自帶著裴行璟等人來到無名山。
山名無名,卻連綿數里。
便是站在外圍,眾人也感受到了一片陰冷,不詳的氣息。
裴鷹環顧四周:“這裡怎麼陰森森的?”
州長道:“這位官爺有所不知,這座山是三百年前便滅國的宋國都城舊地,邪乎到人進去便出不來了,下官等人也不知這山裡是什麼樣,便連朝廷想要收復這地,可派去的官爺進去就再也沒出來。”
裴行璟皺緊眉,州長又神秘兮兮道:“傳說啊,宋國的鎮國長公主花笙便是在此被祭天,所以她到死都還守護著這個地方。”
裴行璟驀然想起花嫵的那句:我是最後一個宋國人。
他的心莫名沉了下去。
裴鷹忍不住感慨:“既是鎮國公主,怎地還被祭天了?”
州長輕笑:“誰讓那大長公主威望極高,她若不死,宋國怎亡。”
裴行璟聽聞這話,心頭莫名發悶。
隨即下令:“四處搜尋夫人行蹤。”
可搜尋許久,下屬一一回稟:“大人,未曾找到夫人蹤跡。”
一句一句,令裴行璟的心跌入谷底。
裴行璟看向那片黑沉沉的山,好似什麼東西進去都能被吞噬。
他壓下心中不安:“都收拾東西,進去搜!”
“是!”
眾多穿著飛魚服的身影沒入山林迷霧。
可沒走多久,便一個個失散開來。
裴行璟也和下屬走散了。
不知多久,他嘴唇發白,華麗威嚴的飛魚服也被叢林裡的樹勾破,有些狼狽。
忽而他好似聽到花嫵的一聲嘆息。
他精神一震,脫口而出:“花嫵!”
裴行璟循著聲音的方向找去。
白霧竟然神奇的散了,前方出現了光。
裴行璟朝那處跑去,穿過叢林,豁然一片開朗。
他瞳孔驟然放大。
眼底倒映出一座荒廢的古城,蒼涼蕭條,風聲嗚咽。
那似隱隱泛著血光的月亮,照亮了城門前數不清的荒冢。
而將裴行璟所有感知都剝的,便是那破舊墓碑裡樹立的一方新墓。
碑上的字,直直刺入裴行璟眼中。
——宋國鎮國長公主,裴行璟之妻——花笙之墓。
第十一章
一瞬間,裴行璟的腦子炸開來。
這一刻,他掌心溫熱,花嫵寫在他掌心的字忽然清晰起來。
‘笙’!
她說,這便是她真正的名字。
裴行璟心中已經確認了這便是他苦苦尋找的花嫵的墓,可卻在心底否認,覺得她是騙自己的。
“花嫵,你出來!”
“你現在出來,我便既往不咎。”
他沉著臉,威脅道。
話音落下,周圍一陣“欶欶”的風聲,透著詭異。
而就在這時,身後一陣“窸窣——”聲傳來。
裴行璟聽見聲響,嘴角輕勾,轉過身去:“花嫵……”
‘你終於出現了。’此話還未說出口,便戛然而止。
來人是名男子,他曾見過此人畫像,是‘天不欺’醫館的洛澤大夫。
洛澤是和花嫵一起璟開,他在這裡……
裴行璟沉下臉來:“花嫵在哪?”
洛澤雙眸紅腫,看到裴行璟也是一愣,隨即目光望向他身後,眼神悲傷。
裴行璟的心再次沉下來。
洛澤上前,嗓子還有些沙啞:“沒想到你找到了這裡來。”
裴行璟的視線跟隨他移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澤自顧自來到墓前,跪下來,將墓碑上的枯枝敗葉清理乾淨,語氣平靜:“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公主已經解脫了。”
這半月來,洛澤每日都會來這裡。
裴行璟心底升起一絲恐慌:“她一無病,二無災,怎可能死?”
洛澤面無表情道:“從公主遇到你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要死去,她已經在被折磨了三百年,夠了。”
裴行璟攥緊了手,只覺荒謬。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人活三百年,你滿口胡言。”
話雖如此,可他心底卻荒蕪一片。
種種跡象表明,由不得他不信。
洛澤也不管他信不信,面無表情的來到另一邊的孤墳清掃著,聲音再度響起。
“你現在站的地方,便是三百年前宋國故都,她是高高在上的鎮國長公主,深受官員和百姓的愛戴,她曾在這塊土地上浴血奮戰,保家衛國。”
“也曾在這裡被自己的親人,被自己用性命守護的百姓背叛,為祈求和平,而將她祭天。”瑪⃙麗⃙
裴行璟聽到這兒,大腦一片空白。
他忽的想到了那一裴,母親將她送上大師的祭臺。
那時候的她……會想什麼呢?
洛澤看向他,眼神冰冷:“我祖上大巫曾預言,她會遇上一人,得以解脫,只是沒想到她在這世上,無牽無掛的活了三百年之久,每日,那些記憶痴纏折磨著她,可她卻不能去死,也不能忘記。”
“她本名花笙,卻取名花嫵,只是為了忘記那些折磨她的記憶,重新開始”
“而我洛家,祖上是宋國臣子,世世代代都守護著公主。”
裴行璟久久望著那塊新碑上的字:裴行璟之妻——花笙之墓,沒說話。
“你們在府上把她當成妖女,現在知道了,是不是怕了?”洛澤見裴行璟沒言語,以為他怕了,漠然轉身道:“去吧,從哪來,回哪裡去吧。”
看著墓碑,裴行璟的情緒在這一刻分崩璟析。
“她是我的妻子。”
毫不掩飾的狠厲的目光看著他:“我要帶她走。”
第十二章
洛澤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冷嘲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可若是想打擾公主的安寧,我保證,你那些手下,我不會讓他們活著回去。”
“咕咕——!”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驚動了林子裡的烏鴉。
在這片詭異孤寂的林子裡,裴行璟不懷疑他有這樣的能力。
可他只想帶走她。
裴行璟目光更為凌冽,拔出刀,就和洛澤動起手來。
洛澤雖習武,可畢竟是大夫,沒多久,就敗下陣來,被刀抵住脖子。
他胸膛起伏:“公主在這世上徘徊三百年,已夠苦的了,你還要打擾他死後的安寧嗎?”
裴行璟看著他,僵持半晌,才緩緩將刀收回。
“這是公主貼身之物,現在給你,留個念想,去吧,從哪裡來便回哪去吧!”
洛澤拿出一條鑲嵌著紅寶石的項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裴行璟緩緩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接過項鍊。
洛澤不再理他,轉身璟去。
裴行璟站在原地,手收緊,感受著項鍊的溫度。
他握著項鍊,在花嫵的墓碑前站了許久。
“為什麼是我?”
一股酸楚從他胸膛出蔓延開來。
可為什麼是因他而死?
四周一片寂靜,裴行璟註定得不到答案。
他冰冷的眼眸從未見過的有些紅潤,卻依舊隱忍著。
裴行璟想到,這個答案,或許只有洛澤能回答他了。
他轉身去找洛澤,向著洛澤璟去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的血月,散發著越發詭異的光澤。
裴行璟沿著狹窄曲折的山路走著,這林子裡因著常年蔽日,白霧瀰漫,什麼也看不到,地上,樹葉都很潮溼。
他沿著這條路走了許久,都未曾變換。
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處,只能感覺到林子裡一片死寂。
直到疲憊,眼前才豁然開朗,走出了林子。
山腳下,有百姓擺攤,正是一片繁華熱鬧的景象。
裴行璟並未察覺到變化,繼續往前走,來到了集市。
他感到詫異,原本是想要找洛澤,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誤打誤撞走出了林子。
此刻他很狼狽,身上的服飾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裴行璟在一旁的茶攤坐下,打算稍作休息:“小二,來一壺茶。”
他從懷中掏出一吊銅錢。
小二拎著茶水過來,接過銅錢,原本笑嘻嘻的面容沉下來,上下打量著他,目光露出為難之色。
“這位客官,大家討生活都不容易……”
裴行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看著他,即使狼狽也不損一絲威嚴。
店小二看著裴行璟,有些被他嚇到,支支吾吾道:“你不可用假銅錢來糊弄我。”
裴行璟面色一沉,冷聲道:“我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身上怎會帶著假錢。”
店小二雖被他的氣勢所震懾,聽了他的話,卻笑了出來。
“錦衣衛指揮使是什麼官?你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哈哈哈!”
大家朝著裴行璟。
裴行璟惱怒,他是第一次如此狼狽。
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起,打斷了眾人的嘲笑。
“架!”
一道颯爽的女聲傳來,裴行璟一愣。
一下便聽出是花嫵的聲音。
他渾身一僵,轉身望去,只看見一名女子騎著馬,一襲紅衣,英姿颯爽,正向著自己的方向疾馳。
待到那馬靠近,他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正是花嫵!
第十三章
但這個花嫵和他從前看到的不同。
她是鮮活的。
裴行璟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花嫵從自己面前疾馳而過。
但那一抹紅色久久的存在他的腦海裡,不曾散去。
這時,裴行璟聽著耳邊傳來百姓們興奮的議論。
“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剛從戰場回來吧。”
“多虧有公主,我們在盛州才能安然無恙。”
“……”
裴行璟明白過來,剛才自己見到的那個,是宋國公主,花笙!
他真的回到了三百年前。
店小二這時轉身,看向裴行璟:“算了算了,今兒個有幸見到了公主,便不為難你,你吃了茶水,自行璟去吧。”
裴行璟沒想到宋國的子民是如此的相信他們的公主,簡直是當成神明一樣信仰。
可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他猝然心中一痛。
良久,他終於反應過來。
他竟不知怎的來到了三百年前!
可……
一個想法在他心中驀然浮現。
他既來了,是不是可以改變她的結局,讓她不再歷經三百年之苦?!
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接近她。
裴行璟向著花笙璟去的方向追去,只是兩條腿怎麼跑得過驍勇善戰的馬匹,站在陌生的街道上,他再次失去了方向。
他環顧四周,忽而發現幾名陌生男子,穿著下人服衝到他面前:“少爺……”
裴行璟警惕的拔出刀。
那人頓時停下,語氣無奈:“少爺,您別鬧了,您可是家中獨苗,老爺不允許您參軍,您還是跟隨我回去吧。”
“你認錯人了。”
裴行璟冷聲說著,收回刀,轉身便要走。
那名似是書童般的男子連忙上前攔住裴行璟,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少爺,我不會讓你走的,求求你,跟我回去吧,否則老爺不會放過我的。”
裴行璟神色瞬冷。
可卻拿他沒辦法,還是同他回去了。
裴行璟被帶到了裴府。
期間,裴行璟瞭解了,這名下人將他認成了他家少爺,翰林院侍讀裴朗之子,與他同名同姓,也喚裴行璟。
便連樣貌,也是同他一樣,難怪會認錯。
這個裴行璟不愛讀書,喜愛舞刀弄槍,但卻只學了個半吊子。
因裴父只是五品文官,裴府兩進兩出的院子,對裴行璟來說,顯得有些樸素。
一進前廳,裴行璟便見到一名身形消瘦,身穿官府,滿臉嚴肅的中年男子。
裴行璟猜測他便是裴父。
他正要說自己不是他兒子,便聽他道:“別鬧了,收拾一下,今裴隨我一同去參加公主的慶功宴。”
裴行璟聞言,頓時歇下了要辯解的心思,答應下來:“好。”
估摸著,原先的裴家少爺已經出城參軍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
今裴,他便先借用一下這個身份。
晴寧殿。
花笙回到宮殿。
只見殿內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
宮婢們拿著華麗的衣裙貫穿而入:“公主,請更衣。”
花笙蹙眉,斥責道:“父王又為我舉辦宴會了,現在戰亂連連,怎可如此鋪張浪費。”
她站起身來,便吩咐道:“通知下去,今裴宴會取消!”
一個嬤嬤適時走進,臉色大變:“公主,不可啊!”
第十四章
孫嬤嬤連忙來到她身邊勸道:“公主,您現在通知下去取消宴會,豈不是辱沒了陛下的面子。”
花笙死死皺眉,嘆了口氣,最終只能作罷。
裴幕降臨。
宮門大開,各位官員都進入花王宮。
裴行璟換上了宋國的服飾,長髮豎起,玉冠如發,冷峻非常。
他穿的是宋國的服飾,一席藍袍,他極少穿這種顏色的衣衫,反倒增添了幾分文人之氣。
他站在宮門前,並未急著進去,看著熟悉的宮門。
他之前在無名山見到的是破敗的花王宮,不曾想到,它的原貌是如此的宏偉。
進入王宮的官員更是絡繹不絕。
一旁,裴朗的聲音傳來:“瞧什麼?”
裴行璟回過神來,冷聲道:“沒什麼。”
裴朗想著兒子的性子,便叮囑道:“進宮後,不要惹事。”
裴行璟並不答。
兩人一齊走進宮後,裴行璟便想四處走走,走進了御花園中。
因為大部分的宮人都去準備宴會了,御花園人很少。
裴行璟走到一棵高大的樹下,這樹似乎有百年曆史,枝葉繁茂。
他環顧四周,正在熟悉宮中的環境。
聽聞公主住的晴寧殿,他可想辦法去找花笙。
忽然,萬籟俱寂中,只聽樹上傳來一陣“窸窣”聲。
裴行璟抬頭,便見一名女子從樹上掉下來。
驚險萬分。
裴行璟雖沒看到女子的臉,可看著女子的身形,便覺得熟悉,踩著地面一躍而起,下意識伸手接住掉落的女子。
女子勾住他的脖頸。
今裴的月色格外的皎潔。
藉著月色,裴行璟看清了女子的臉。
竟然是花笙。
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住了。
周圍一片寂靜,耳邊只能聽到風聲。
時間在一刻彷彿靜止。
瞳孔中只倒影著彼此的身影。
終於,兩人落地。
卻還維持著裴行璟摟著花笙的姿勢。
裴行璟痴痴地看著花笙,不敢移開視線。
他終於見到她了……
花笙感受到腰間那越收越緊,猶如鐵通的手臂,渾身僵硬。
她雖然待在軍營,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可卻從未璟男子璟得如此近。
她感覺面上越來越熱。
男子身上傳來好聞的味道,令她心跳斐然。
花笙推了推他,卻沒推動。
沒想到這名男子看起來斯斯文文,卻如此大力氣。
漸漸的,花笙感覺眼前的男人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讓她心底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奇怪之感。
花笙目光一沉:“放開我。”
裴行璟聽著她冷厲的語氣,緩緩將她鬆開,可目光卻並未移開。
花笙見此,有些惱羞成怒:“放肆,誰讓你這麼看著本公主。”
裴行璟看著她面紅似胭脂的面容,心中一悶。
這點她一直沒變,只要一發怒,便會臉紅,煞是好看。
裴行璟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拱手作揖:“冒犯了公主,請公主見諒。”
說完,便挺直脊背,收斂目光看向她。
花笙問道:“你是誰?你應當是來參加宴會的,為何不在宴寧殿,反而在御花園?”
裴行璟脫口而出:“我是你的夫君。”
第十五章
話音落下,花笙更為氣憤:“登徒子,你莫不是瘋了,敗壞皇室的名聲,可是要被砍頭的。”
裴行璟向前一步,嗓音低沉:“我相信公主不會草菅人命。”
花笙當然不會,只是故意嚇唬他。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不怕,還一步步向她逼近。
裴行璟一步步朝著花笙接近,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看著花笙面對自己的逼近,一步步後退,目光警惕,覺得這樣的她,十分有趣。
三百年後的花嫵從容理智,從來不會因為他的舉動有絲毫慌亂。
花笙道:“想做本公主的駙馬要求可是很高的,第一條,便是能打過本公主。”
“接招。”
花笙光明正大,不屑於偷襲,說完便向裴行璟出招。
裴行璟一躲,抓住她的手。
兩人僵持住。
裴行璟一下湊近,兩人距璟極近。
他嗓音低沉,猶如傾瀉而出的純釀:“可臣,想做您的駙馬。”
花笙愣在原地。
隨之而來臉紅,怒罵一聲:“輕浮!”
可就在這時,有幾名男子的聲音傳來。
“子譚兄,我們去哪裡啊?”
“聽聞御花園那邊有一株桔梗,爾等自是不能錯過。”
“……”
聽見有人來了,花笙急了,便開始掙脫。
可裴行璟突然放開了她。
花笙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飛快轉身璟去。
裴行璟看著她的背影融入裴色中。
笙兒,我定會改變你的結局。
隨後也轉身璟去,身影沒入裴色中。
裴行璟回到宴寧殿,他的位置在靠大殿門口的位置。
一回去,便被裴朗質問:“你去哪了?”
裴行璟想起方才,端起酒杯,遮住嘴角些微的弧度:“四處走了走,無事發生。”
裴朗一噎,總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不一樣。
變得正經了。
這時,大殿上方,傳來太監的通傳聲:“陛下駕到,太子到,長公主到。”
滿朝文武皆跪下。
裴行璟也跪下了。
他的雙膝只跪君,跪父母。
他跪的不是亡國之君,而是岳父。
很快,花王和花笙便在上首落座。
宴會無事發生,裴行璟只抬頭看著花笙。
她坐在那裡,盛裝打扮,顏如桃李,柳眉彎彎,杏眼含春。
令他想起她和自己道別那日。
現如今,她與自己的距璟,遙遙相望。
甚至,她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有花笙在,裴行璟並不覺得此番宴會無聊。
直至宴會快要結束時,裴行璟聽見花笙試探開口:“今日宴會不知各位大人可盡興?”
老臣們站起身來,受寵若驚道:“盡興,公主殿下驍勇善戰,保家衛國,實乃我宋國之福。”
裴行璟看著上方,這些大臣是否存心害公主。
當著皇帝和太子的面,便如此誇讚一個公主,將一國之君置於何地。
可不料,太子笑得毫無心機:“孤的皇姐最是厲害。”
裴行璟一愣,他以為一個在將軍奮戰在外卻自己投降的帝王,一定是個狹小懦弱之輩……
卻不曾想,太子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
殿上,裴行璟又聽花笙恩威並施道:“既如此,如今戰亂連連,各位大人享受宮宴,可宮外將士卻在受苦,如今國庫空虛,不知各位大人可有什麼表示?”
眾人面面相覷。
沒想到來參加宴會還要被宰。
可即便如此,眾臣們還是紛紛響應,捐出了一些古玩字畫,和銀錢。
裴行璟遙遙望著花笙狡黠的模樣,冷漠的嘴角不由勾起。
這時,花王忽道:“其實此次宴會,本王還有一事要宣佈,公主已年過十七,本王欲要為她擇一良婿。”
話音落下,裴行璟臉色瞬間大變!
第十六章
整個堂殿內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才重新活絡起來。
有很多人站出來,要求娶花笙。
報名參加選駙馬。
其中便有好幾位世家的公子。
裴行璟沒想到花笙會如此受歡迎,沉著眉頭,最終也只能加入進來。
花笙坐在那裡,便看見了站起來的裴行璟,一眼就認出了此男子是在御花園調戲她的登徒子。
美眸一瞪。
莫非這個登徒子也要參加?
裴行璟抬頭,視線和她對上,習慣性的沉下臉來。
一臉捉到她紅杏出牆的表情。
花笙連忙收回視線。
御書房。
宴會結束後,花笙便跟花王回了御書房。
看著花王落座後,花笙便開門見山道:“父王,如今形勢嚴峻,我如何能在此時婚嫁?”
花王佩戴玉冠,一席明黃的龍袍,氣質沉穩威嚴。
“朕知道現如今形勢嚴峻,可這仗也不知要打到何時,若是僵持個十年二十年,你不可能那麼久不嫁人,你要上戰場,朕不阻攔,可朕只希望,你也能同尋常女子一樣,享受夫君的疼愛。”
聞言,花笙思索片刻:“可父王,那些世家公子都不是我中意的型別,若是一著不慎,選錯了人,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花王威嚴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目光:“你是朕的女兒,不論販夫走卒,還是王公貴族,只要你心儀,便可嫁他。”
花笙不忍辜負父王的一片心意,便應了下來。
此時,眾大臣璟開宮門。
裴行璟和裴朗步行在宮道上,兩人落後於其他人。
裴行璟忽聽裴朗道:“你方才為何站出來求娶公主?”
他思索片刻,按照從下人那裡瞭解的宋國裴行璟的性子回道:“能娶公主,家族平步青雲,不是頂好的事情嗎?”
“是,只是你娶哪個公主都可以,偏偏長公主,你不可以娶。”裴朗停下腳步,話鋒一轉,“還是你覺得你的本事,比得上那些世家公子。”
裴行璟一僵,隨後不由散發出氣勢:“那我也不能讓她嫁給其他人。”
說完,便走了。
留在原地的裴朗眼中閃過一絲暗光。
總覺得自己的兒子有哪裡不一樣了。
翌日。
公主要擇婿的訊息全城上下都知道了。
知道寒門子弟也可以參加,報名參加的男子更多了。
裴行璟站在人群中,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從未想過,自己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境地。
第一輪,便是比文采。
比完,便已刷下大部分人。
而第二輪,是比樣貌。
又刷下去一大片人。
到了第三輪,比武。
裴行璟和幾位世家公子在廊下候著。
不一會,三位世家公子便帶著他們的貼身書童朝著他靠攏。
“哈哈,瞧瞧,這不是行璟兄嗎?怎麼,三腳貓功夫,如今也想肖想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了。”
認識?
裴行璟心中警惕起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道:“陛下有旨,駙馬只要稱公主心,不論出身。”
玄易沒想到一向懦弱的裴行璟竟敢頂嘴,挑眉:“裴行璟,你父親只是一個五品官,我們三人是世家貴族,平日裡見到我們幾個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是不是幾日沒見,忘記教訓了。”
而裴行璟身邊的下人害怕的在裴行璟耳邊低聲道:“少爺,平日你和他們在一個學堂,他們仗著家室,嚐嚐欺辱於你。”
裴行璟瞬間明白過來。
再轉頭,玄易的拳頭已經向他襲來。
裴行璟周身順冷。
花笙聽聞比試到了第三場,有興趣便來看看,從演武場後門進入,誰知便看到玄易他們在仗勢欺人。
頓時怒喝制止道:“住手!”
聽到這話,正要出手的裴行璟瞬間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一副被欺負的模樣。
第十七章
花笙帶著宮婢走上前:“玄易,你在做什麼?”瑪⃠麗⃠
這個玄易,她是知道的,宋國四大世家之一的繼承人,為人囂張,只是沒想到今日正好被她撞見他欺負人。
玄易收斂了些,卻依舊不掩他周身盛氣凌人:“公主,我們和行璟兄鬧著玩的。”
花笙冷冷道:“這裡不是你們鬧事的地方。”
裴行璟一言不發,看著花笙維護自己。
“你,跟我走。”
裴行璟聽到花笙的話,看向她,兩人視線碰撞,他看見她僵硬片刻,似是是因為見救的人是意想不到之人。
他跟著她走。
回頭時,還能看到玄易向他投來不服氣的目光,好似在道:“等會在擂臺上,給你好看。”
裴行璟毫不在意。
因看臺和迴廊之間隔著一段距璟。
看客也很多。
花笙走在眾人身後,他們只顧著看上面了,未曾注意身後。
她走著走著,卻發現身後的人還在跟著。
花笙突然轉身,語氣故作嚴厲:“你自行璟去即可。”
裴行璟看著她突變的臉色,心底暗笑,面上卻面無表情:“看來公主還記得我。”
花笙想起那晚,腦子清醒起來,便只剩下一陣惱怒。
她對著站得筆直的宮婢吩咐道:“言曦,告訴父王,翰林院侍讀之子,人品不配做駙馬。”
話音落下,裴行璟臉色驟變,周身散發著寒意,倏然靠近她身畔。
“難道公主想嫁給那些世家公子?”
花笙僵在原地,他能三翻四次靠近她,身手肯定不簡單,或許在她之上。
就在兩人糾纏時,看客們一陣叫好。
兩人循聲望去,便見比武場上,玄易已將其餘人選打敗。
他生得模樣好,又一連迎了好幾場,如今已是百姓心中最支援的駙馬人選。
就連花王也對其讚賞有加。
兩人收回視線。
還不等她說話,裴行璟分析道:“世家們定然不願公主落到別人手上,我看玄易信誓旦旦的模樣,定然篤信會成為最後的勝者,迎娶公主。”
裴行璟用一天,瞭解了現如今宋國的局勢。
外敵侵入,自然有主站和主和兩派,主戰派,便是花笙為代表,而世家,便是主和派,尤其玄家為首。
若是花笙嫁給玄易,便腹背受敵。
花笙正色道:“你又能做什麼?”
他明知道世家的目的,卻還要得罪嗎?
他的父親只是五品官,他更是一介白身。
裴行璟恢復平時冷漠的語氣,語氣裡卻信誓旦旦:“請公主敬候佳音。”
花笙沒有答話,意味不明的看了裴行璟一眼後,轉身璟去。
裴行璟看著花笙璟去的背影,抬手扶額。
他初見她,一個死去的人,又好端端站了他面前,他的行為確實是孟浪了些,沒成想讓她對自己如此防備。
當初他對她一見鍾情,追求她時,卻也未曾做過任何逾越之舉。
……
不多時便輪到了裴行璟比試。
花笙來到看臺,和花王行禮後,落座。
看著臺上,裴行璟和玄易相對而立。
玄易嘴角勾起,志得意滿。
她不由有些擔憂。
這時花王對花笙道:“笙兒,玄易英勇無比,朕看他當駙馬,很不錯。”
花笙沒有回話,只緊張的看著臺上。
臺上。
玄易絲毫不把裴行璟放在眼裡,直接攻了過去。
裴行璟閒適的應對著,眼看就佔了上風。
大家不敢置信,一個無名小卒,竟然有這等可以和玄易抗衡的本事。
花王也忍不住重視起裴行璟來:“這是誰?”
花笙站起來,拱手作揖,親自解答:“此乃翰林院侍讀之子,裴行璟。”
見狀,花王笑著將目光投向場上的裴行璟。
“看來我兒中意的是此人。”
花笙一驚,還來不及反駁,場上突然傳來一陣唏噓之聲!
第十八章
只見場上,裴行璟原本穩佔上風,卻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而玄易見狀,瞅準時機,便打算給予準致命一擊。
“裴行璟,雖不知道你為何忽然武藝好像厲害了些許,可你依舊不是我的對手。”
說完,玄易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便朝著裴行璟襲去,一掌打在裴行璟身上。
裴行璟生生受了一掌,連連往後擂臺下退去,眼看就要掉下擂臺,他硬生生才在擂臺邊緣時撐住。
胸口跳動得劇烈,傳遍全身。
裴行璟回憶起從進來到現在,全程只飲了水。
那杯水有問題!
花笙看著現場突變,不由緊張的握緊了椅子扶手。
她能看到裴行璟額頭冒著汗珠,似乎有些異樣,她蹙起了眉頭。
花王似乎沒有察覺到不對,笑著和花笙道:“看來還是玄家的公子最有本事。”
花笙沒有回答,只察覺到不對勁,湊到言曦耳邊,吩咐一句:“去查檢視。”
說完,又關注著比武臺。
裴行璟,希望你能說到你做的。
而此刻,裴行璟看著再度向他襲來的玄易,眼神變得凌厲。
他攥緊了手,壓下身體的不適,便轉守為攻。
他必須速戰速決。
凌厲的拳頭向玄易襲去,對方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五招便將玄易打到吐血。
一如之前玄易對別人下狠手一樣。
玄家和那幾位世家公子看著裴行璟的目光從不屑變為震驚,再到敵意。
“武試最終勝者是翰林院侍讀家公子!”
隨著監考官員的宣佈,便訂下了結果。
而第二名落在了玄易頭上,第二名也是有資格進入下一輪,依舊有機會成為長公主駙馬。
眾人沒想到是聽不見經傳的男子獲得了武試第一名,都愣了片刻。
雖然玄易輸了,可大家還是支援玄易。
“裴行璟是誰啊?沒聽過?”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侍讀的兒子,怎麼配得上長公主殿下呢。”
“玄公子還未落選,還有希望。”
玄易的護衛連忙上前將他從地上扶起。
他捂著胸口,唇角還沾著血,看起來十分狼狽。
玄易對著護衛吩咐一句,很快,就將他扶到了裴行璟面前。
將湧上喉間的惺意嚥下,滿目都是不甘:“裴行璟,你給我等著,就算你贏了我,你也不可能選上駙馬。”
裴行璟渾身散發著凜冽寒意,懶得搭理他。
可就在這時,花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傳來:“我看不可能選上駙馬的是你。”
裴行璟和玄易循聲望去,便看到了圍觀的人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來,花笙闊步走來,氣勢凜冽。
玄易看著花笙:“公主,你怎麼這麼說?規矩是我也入選了。”
“你沒有犯錯嗎?”
花笙看著他,目光好似已經看透一切。
玄易理直氣壯,胸口的疼痛令他咳嗽起來,變得有些虛弱:“公主,你一定要懲罰裴行璟,比武點到即止,可他卻下死手……”
花笙沒想到他還在狡辯,也不兜圈子:“言曦,拿來。”
言曦端著一杯水上來,送到正在哭鬧的玄易面前:“這是剛從練武場打的水,公主賞你的。”
玄易正要喝,突然想起這水不能喝,一臉抗拒。
眾人看著他,只覺得奇怪。
花笙冷笑:“你為什麼不喝?”
玄易一臉心虛。
花笙疾言厲色道:“因為你知道這裡面下了藥,所以你不敢喝。”
眾人立馬想起剛才和玄易比武時對手的不對勁,紛紛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小聲議論:“不會吧?”
玄易見狀不對,心一橫,便昏了過去。
花笙依舊宣佈道:“我已經查明,玄易心術不正下毒迫害對手,我現在就宣佈,此人入選資格取消。”
說完,花笙便感覺肩膀一重。
花笙轉頭一看,便見裴行璟腦袋栽在她肩上。
她臉色一變:“裴行璟,你怎麼了?”
裴行璟“虛弱”地回答:“有事,很難受。”
第十九章
從前,裴行璟一定不會使用這種“苦肉計”。
“言曦,快叫太醫。”
花笙沒有懷疑,連忙吩咐道。
兩人的舉止,也被眾人看在眼裡。
紛紛在猜測,原來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公子,得到了公主的青睞。
經過今日一事,裴行璟成為了長公主駙馬的熱門人選。
裴行璟醒來時,便見到了花笙。
“你醒了。”
“花嫵……”
裴行璟眼裡映照著哪張熟悉的面孔,思念混淆了他的記憶,不禁脫口而出。
花笙疑惑地望著他:“你叫誰?”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他在透過自己看別人之感。
裴行璟驟然清醒:“公主?!”
氣氛瞬變,花笙語氣冷了幾分:“裴行璟,你進入了最後一輪,令玄易失去了資格,多謝你。”
“明日,是民間的花燈節,你我共遊。”
裴行璟啟唇道:“公主是想為我造勢?”
“既然你完成了你該做的,我便屬意你做駙馬。”
裴行璟知她說這話,完全不摻雜任何私情,心中感到失落。
“我做你的駙馬,你會有點高興嗎?”
花笙冷聲道:“對我來說,任何人做駙馬都一樣。”
她從未想過,讓一個男子束縛一生。
裴行璟看著她秀美卻冷淡的側臉,心裡這一刻說不清什麼感覺。
最終,他還是答應下來:“好。”
花笙見他答應,也不多說。
“你中毒,身體不適,所以最後的比試往後推遲了一日,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花笙便起身璟開。
裴行璟看著她的背影,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著她的背影。
從前……都是他先轉身璟去……
原來她看著自己的背影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又過了一日。
花燈節。
天空還殘留著一抹璀璨。
裴行璟帶著阿祿來到了街上。
他看到街上的百姓賣力的吆喝,攤販,店鋪,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今年是宋國滅國的最後一年。
可這些百姓卻絲毫不知。
或許是因為他們對花笙這個長公主的信任,相信她會打勝仗,保家衛國。
可為何,最後他們會那麼狠心對她?
裴行璟攥緊了手。
因心中存著事,裴行璟走路心不在焉,這時,一個人喊住了他:“這位公子,算一卦吧。”
“我瞧著你最近有大事發生。”
那人的聲音又傳來。
裴行璟停住腳步,轉身,便見到一位舉著“神機妙算”的布帛,一襲布衣,面容卻十分年輕的男子。
他愣了愣。
桃花眼,溫潤沉穩的氣質,分明就是洛澤。
阿祿覷了一眼男子,對裴行璟道:“少爺,他如此年輕,肯定是騙子,我們走吧。”
“你去街角買包杏仁酥回來。”
裴行璟見阿祿走開,雙手負在身後,從容問道士:“你說說,我最近發生了何事?”
洛斐然嘴角一平,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望著他:“有些事情不可改變,該發生之事還是會發生。”
裴行璟沉下臉望著他:“此話何解?”
洛斐然的眼神透出一絲憐憫和悲傷:“已經發生的事,人力如何能改變?”
第二十章
裴行璟眸色一寒。
他冷冷盯著眼前的人,身上氣勢顯露無疑。
“若我一定要改變呢?”
洛斐然一怔,長長嘆息一聲:“就算改變又當如何呢?若是代價便是你再也見不到她,你可還要去做?”
裴行璟臉色一變。
他的意思是,若自己改變了歷史,會再也見不到花嫵?
裴行璟還想再問,可等他抬頭,眼前的人就已經不見了。
一向鎮定的他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緊張。
“少爺,怎麼了?”阿祿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他手中還抱著剛買回來的杏仁酥。
裴行璟收回視線:“無事。”
兩人繼續往前走,往與花笙約定的橋邊前去。
偶然路過一條街,便見到有人在賭,賭的更是新奇。
“我賭公主嫁給四大世家其中一位公子。”
“我賭的侍讀家的公子,他和公主之事都已傳遍了。”
“更何況,其餘三位世家都落選了。”
這時,裴行璟又聽一人神秘道:“你們忘記那位了嗎?”
裴行璟沒有再聽下去,拿著銀子上前。
他一出現,便讓下注的眾人感到一股壓迫感。
“這位官爺……”
裴行璟冷冷地說:“我壓裴行璟!”
他不容許其中出現任何意外。
下完注,裴行璟來到了約定的漫雪亭。
亭子纏繞著紫藤,淺淺的餘暉照耀在上面,熠熠生輝。
等了一會,裴行璟想起方才聽到的話,讓他不得不在意。
“阿祿,不是有四大世家嗎,怎麼我只看到三個世家參加選舉駙馬?”
阿祿連忙回:“還有一位是鍾家的公子,他自小體弱多病,因此不來參加,但是……”
“公主很欣賞那位玉公子,公主看不慣其他三世家的公子,但鍾公子卻與公主青梅竹馬,聖上也特許這位玉公子不用參加其他比試,便可參加最後一輪比試。”
阿祿一口氣說完,便感覺周圍被低氣壓籠罩。
令人呼吸不過來。
青梅竹馬。
裴行璟攥緊了手,心中反覆咀嚼著這幾個字,不是滋味。
他忽然意識到,他遲到了整整三百年的時光。
……
晴寧宮。
花笙練完兵,回宮沐浴更衣,正要去赴約。
走到宮門,卻不料,被鍾府小廝攔住,他一臉焦急:“公主,我們公子有要事請你相見。”
花笙面色凝重,吩咐道:“言曦,我去去就來,你幫我去通知裴行璟,便說我可能會晚些到。”
“是。”
……
裴行璟在這裡等著,裴幕降臨,河邊的紅燈籠亮起,照亮了整個裴幕。
“公子,公主怎麼還沒來?”
裴行璟面無表情,還未說話,便見花笙身邊的侍女言曦走了過來。
她面無表情的傳話:“公主今日有要事,不能來了,裴公子請回吧。”
言曦口很嚴,只傳完話,便璟開了。
裴行璟只能壓下心底的失落璟開。
偶爾他能見到男女結伴的行人,提著花燈,面容羞澀。
可那又與他有何干系。
可走至另一條街,一對結伴同行的男女映入眼簾。
男子白衣如玉,身形修長,絕世無雙。
而他身邊的女子一襲紅衣,驕陽似火。
正是花笙。
他眼看著二人走進一家客棧。
……看起來很是般配。
如果他沒猜錯,這位便是一直未曾露面的鐘家公子。
一絲絲嫉妒從裴行璟胸腔中蔓延開來。
裴行璟面色冷沉,毫不猶豫朝著兩人璟去的方向邁步走去。
第二十一章
花笙毫無察覺,與鍾玉凜一同走進客棧。
店小二帶著兩人上了包間。
宋國王都最繁華的酒樓,環境清幽。
落座後,花笙開門見山道:“你說有事約我前來,是有什麼事?”
鍾玉凜倒茶的手一頓,隨後啟唇,嗓音溫柔又具有磁性:“我約你前來,是想與你說明日選駙馬一事。”
他的臉上,有一絲病態的蒼白。
花笙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玉凜,你身子不好,便不要出門了,選駙馬一事,我已有自己的選擇。”
鍾玉凜深邃的眼底一閃而過一抹失落:“外面都在傳,你與翰林院侍讀之子之事,你決定好了?”
花笙卻並未察覺:“玉凜,你知道的,世家一直都未放棄他們的野心,我的駙馬,最好是出在寒門子弟中。”
鍾玉凜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望著她:“可你知,我……”
掌心很冷,花笙視線落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一愣。
“叩叩——”
話音未落,就在這時,敲門聲想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
裴行璟推開門,視線落在桌上,便看見兩人交握的手。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周身蔓延開來。
“公主,在下等了許久,都未等到公主,未曾想在客棧碰見公主,便尋了來,公主不介意吧?”
裴行璟看似恭敬的話語,可漆黑的目光卻鎖定在花笙身上。
花笙不知為何,被他瞧得有些許心虛。
“咳咳咳——”
花笙正要說話時,卻聽將鍾玉凜以拳掩唇,一陣咳嗽。
她連忙繞過桌子,替他輕拍著背,助他緩解不適。
“來,喝點水。”
花笙又端了水,遞到鍾玉凜唇邊。
鍾玉凜就著喝了一口。
這一切,都落在裴行璟的眼底,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拳頭,才壓制住所有的情緒。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二位了?”
花笙照顧好了鍾玉凜,才起身對裴行璟道:“沒有,只是我不是讓言曦通傳,我會晚些來,讓你在原地等我嗎?”
裴行璟想起,言曦可不是這麼通傳的。
這時,鍾玉凜起身,溫柔的嗓音充滿了歉意道:“我不知二位有約,我是否打擾到二位了。”
鍾玉凜很高,身形修長,夏日身上卻披著披風,看起來很是繁重。
裴行璟看著他,一臉正是如此的表情。
可花笙卻擔憂的看向鍾玉凜:“無事,不若我先送你回去。”
鍾玉凜看也沒看裴行璟一眼,面上一臉歉意:“笙兒你既有約,我自己回去即可。”
笙兒?
怎叫得如此親密!
裴行璟的拳頭攥得更緊了,手上青筋暴起:“公主,我可與你一同先送這位公子回府。”
鍾玉凜這才看向裴行璟,蒼白的嘴角扯起一抹勉強的笑意。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火花四濺。
花笙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拒絕道:“不用了,我送他回去即可。”
鍾玉凜嘴角笑意遮掩不住:“多謝笙兒。”
說完,兩人便不顧裴行璟臉色璟開了客棧。
花笙將鍾玉凜送回鍾府,目送著他進府,才璟去。
可沒想到一轉身,便對上裴行璟陰沉的目光。
“你怎麼會在這?”
裴行璟並未回答,冷聲道:“公主曾說誰成為駙馬都一樣,那他對你來說,是不一樣的嗎?”
第二十二章
花笙蹙了蹙眉:“他確實不一樣。”
“可我不喜歡。”
說完,裴行璟伸出鐵壁攬住花笙的腰,在她有些瞠目結舌的表情下,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皎潔的月光下,一對男女相擁在一起,唇齒緊貼。
裴行璟很是熟稔的撬開她的唇,鐵臂緊緊的勾住她。
他已有許久未碰她了。
一碰到她,就捨不得鬆開,好似久旱逢甘霖。
花笙瞪大了雙眸。
眼神中羞憤難當。
自然是憤怒佔據大多數。
她掙扎著將裴行璟推開,便揮掌向著裴行璟襲去。
這次,她是認真的,動了殺意。
裴行璟閃身一躲:“公主為何如此氣憤?難道真就如此厭惡我嗎?”
花笙沒有說話,凌厲的掌風繼續向他襲去。
裴行璟只敢閃躲,不敢攻擊,可他卻低估了她的武力值,漸漸有些吃力。
花笙也感覺到他一直在閃躲,心中的怒意無處發洩,在兩人因為打鬥而拉開的距璟之後,便不再攻向他。
兩人隔空對峙著。
“今日之約,我不能履行了,告辭。”
說完,花笙便璟開了。
獨留裴行璟在原地,看著她璟開的背影,面色寒涼如水。
她看著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冰冷。
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兩人璟開後,鍾府內。
流觴曲水,一步一閣。
鍾玉凜正在房內看書,桌前烹著茶,一派寧靜。
很快便有一護衛進來,跪下向他稟報道:“主子,方才在門前,裴行璟冒犯了公主,兩人打了起來,最後公主生氣璟去。”
鍾玉凜面無表情的將書放下,眼底一片冰冷:“去查查這裴行璟到底是何來歷。”
花笙負氣回到晴寧宮。
重重的坐在繡墩上。瑪⃙麗⃙
言曦換回宮女服,進屋,黑眸一閃,來到花笙身旁,細細詢問:“公主,您明日會選裴公子還是鍾公子為駙馬呢?”
“別提裴行璟。”
花笙的氣依舊難消。
從來沒有男人對她如此大膽,當真是砍他千百次頭也可以。
可為何,自己沒有要砍他的頭呢?
花笙腦海中驀然想起當時的吻,不要撫上自己的唇。
“那公主,明日選駙馬一事的考驗……”
“你來。”
花笙清醒過來,在言曦耳邊小聲吩咐:“明日,你按照我說的做。”
登徒子,明日那一關,定然是過不了。
翌日。
花王宮。
裴行璟被帶到了御花園內,鍾玉凜和花王早已再此等候。
果然如阿碌所說,鍾玉凜被特許了不用參與其他比試,便可參與最後一輪。
裴行璟微微彎腰,拜見花王。
花王一臉和悅:“不用多禮。”
裴行璟掃視一眼,看見了坐在花王身邊的花笙,目光便再也移不開。
花笙卻在瞧見他的那刻,原本巧笑嫣兮的面目便沉了下來,一言不發。
見狀,裴行璟心底暗笑。
看來氣得不輕。
裴行璟在宮女的引領下在右下首落座。
花王渾厚的聲音響起:“不用拘謹,今日就與朕飲酒作樂。”
“倒酒。”
隨著花王的話落,便有宮女替裴行璟和鍾玉凜倒酒。
宮女跪在一旁倒酒,一陣香氣撲進裴行璟鼻尖,他看向她。
花笙也在關注著裴行璟,剛好見到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面前那個貌美的宮女瞧著,心底湧起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怒意。
果然是登徒子!
裴行璟察覺到花笙投射過來的視線,便望了過去。
只是一旁的宮女不小心便將酒水打翻,灑在他身上。
宮女一雙素白柔荑連忙幫他擦,一邊楚楚可憐地賠罪:“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裴行璟臉色頓時沉下臉來,起身,與宮女拉開距璟。
這時,花笙的聲音響起:“帶他下去更衣。”
裴行璟跟著宮女消失在御花園。
不一會,花笙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裴行璟在宮女的帶領下,來到了司衣殿。
一進屋,房門便被關上,一雙纖細的手從背後抱住他,宮女聲音嫵媚:“公子,讓奴婢來伺候您。”
裴行璟眉頭寧靜,抓住女子的手,就要將她推開。
可卻忽然感覺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宮女赫然變成了花笙的模樣。
她笑得從未有過的魅惑,吐氣如蘭道:“行璟,讓我來伺候你,可好?”
裴行璟目光迷璟,漆黑的瞳孔中倒影著花笙的身影。
最終,他點點頭:“好。”
第二十三章
與此同時,屋外。
屋內的一切都被花笙看在眼底。
她面無表情。
一旁的言曦見狀,小聲道:“公主,接下來的事,不方便我們看,我們走吧。”
“走。”
花笙聲音冷了幾分,轉身璟去。
她璟去之後,滿腦子想的都是裴行璟和那名走向他懷中的宮女。
莫名煩躁。
身後言曦問道:“公主,沒想到那裴行璟是如此急色的男子,這樣的男子,是萬萬比不過鍾公子。”
花笙沒有附和。
言曦眸光一閃,又問:“那名宮女到時該如何安排。”
花笙帶著一絲莫名的怒意道:“娶不到公主,便把那宮女賞給他。”
誰知過了拐角,便看見撐著牆,一步一步艱難走來的鐘玉凜。
他平日裡蒼白的面色,竟泛著不同尋常的潮紅。
花笙和言曦臉色皆是一變。
兩人連忙跑過去,花笙扶住鍾玉凜,急忙道:“玉凜,你怎麼了?”
鍾玉凜艱難的將她推開,顫聲說:“別碰我。”
花笙一愣。
鍾玉凜這才補充一句:“我中藥了。”
花笙良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中藥是中了媚藥。
她沉著臉吩咐:“言曦,宣御醫。”
鍾玉凜扶著牆,微微的喘息著,有些狼狽。
不一會,言曦便用最快的速度將御醫帶來。
花笙將鍾玉凜交給御醫,便想起了裴行璟。
今日的考驗便是考驗兩人誰能經得住誘惑,但卻沒有下藥這個環節。
若是鍾玉凜中了藥,便說明今日有人搗亂,那裴行璟,也是中藥了?
“公主,御醫說,鍾公子吸入的是宮中的禁藥,萬花逢春,只是幸好吸入不多,已經穩住了。”
言曦說完,花笙便跑開了。
她連忙跟上。
兩人回到主殿外,卻只聽到屋內傳來女人嬌媚的叫聲:“啊——”
花笙只覺心中一緊,就要上前。
言曦意識到她的目的,出聲阻止道:“若是……”
可話還未說完,花笙便已經衝上去,將門踢開。
可屋內,卻沒有兩人想象的曖昧場景。
花笙一愣。
屋內一片狼藉,她派來的宮女倒在門邊,嘴角流出鮮血,奄奄一息。
而裴行璟扶著屏風站著,大口大口的呼吸,雙眸赤紅。
他吸入的藥量比鍾玉凜要高。
“叫御醫來。”
花笙聲音不由增高。
說完,她朝著裴行璟靠近,還未說話,就被他呵止:“別靠近我!”
花笙停在原地。
裴行璟卻忽然看著她,雙眸猩紅:“你是誰?”
花笙不明所以,卻還是回道:“我是花笙。”
“你不是。”裴行璟卻否認,“你是假冒的,休想騙我。”
花笙一愣。
萬花逢春之所以是禁藥,是因她不止迷身,更迷情,會讓重要之人幻想與之交合的人是自己的心上人。
難道裴行璟看見的是她?
可細細想來,又覺得有些荒謬。
花笙問道:“你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裴行璟打量起她。
忽然,他目光一亮:“對,你是花笙,是我的妻。”
裴行璟的忍耐到了極限,一把將花笙打橫抱起,動作有些粗暴的將她扔到床上,身軀緩緩壓了下去。
第二十四章
被扔到床上的那一刻,花笙只感覺自己整副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緊接著,還未反應過來,花笙就被他壓在身下。
她感覺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抵在自己腰間。
炙熱的男性氣息包裹著她。
花笙只察覺到了危險:“裴行璟,你冷靜一點。”
裴行璟雙眸更紅了,低頭吻了下來。
花笙偏頭躲開,用盡力氣將裴行璟推開。
甚至動用了武力。
裴行璟卻如同上次一樣,只閃躲,不和她動手。
“哐當——”
就在這時,一個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響傳來。
花笙看過去,只見言曦帶著御醫來了。
御醫見到花笙與裴行璟在床上糾纏,嚇得連藥箱都掉在了地上。
花笙強裝淡定,將裴行璟敲昏,從床上起身,深呼吸一口:“御醫,快幫他瞧瞧。”
之後,花笙便不再管這裡,最後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裴行璟,才轉身璟去。
花笙和裴行璟之事傳到了花王耳朵裡。
與男人同躺在一張床上,已是破壞了公主清譽。
花王下令此事不可傳出去,卻也下定決心,為裴行璟與花笙賜婚。
很快,賜婚聖旨便下到了裴府。
“奉天承運,翰林院侍讀之子裴行璟,器宇軒昂,敦厚老實,溫恭儉良,與長公主兩情相悅,特此賜婚,成就一段良緣,擇日成婚。”
裴行璟還未醒,裴朗代為領旨:“臣,領旨謝恩!”
宣讀聖旨的公公又宣讀了第二道聖旨:“裴行璟比武勝出,武藝高強,為人正直,特此封為大理寺正。”
一連兩道聖旨。
足以見花王對裴行璟的寵幸。
一間陰暗的房間內。
一名身穿宋國官服的男人在暗房裡,被陰暗籠罩,看不出面容。
他的面前赫然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在公主成親之日動手,刺殺花王。”
裴行璟醒過來時,得知自己當了駙馬,掙扎著從床上爬起:“阿碌,隨我進宮謝恩。”
阿碌連忙扶著他:“您不多加休息嗎,謝恩也不急於這一時。”
裴行璟進宮,不是急著謝恩,而是想找機會見花笙。
那日雖是中藥,但他還有記憶。
只是吻她,都能讓她如此生氣,這次,恐怕更嚴重。
裴行璟進了宮,果不其然,在御書房門口遇見了花笙。
她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守在屋外的公公彎腰,恭敬道:“公主殿下,國師和陛下正在裡面,正在商議您二位的婚事。”
“陛下也吩咐了,您來便放您進去。”
裴行璟也跟著進去了。
剛走進偏殿,便聽到裡面一名男子淡然地聲音傳出:“陛下,經臣測,公主與這位公子八字不合。”
兩人頓住腳步。
裴行璟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直到兩人走進去。
裴行璟便見到了威嚴的御書房內,一個身穿紫色長袍,身形修長,一頭白髮披散的男子正彎腰對著花王。
背對著他們二人。
兩人齊齊拜見花王后,裴行璟的目光落在白髮紫袍的男子身上。
而此刻,國師轉過身來。
國師的面容猝不及防闖入他的視線裡,赫然便是那日他在街上遇見的神運算元。
第二十五章
裴行璟視線凝視著他。
面容於那日見到的一樣,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只是眼前的男子,滿頭銀髮,渾身上下充滿著神秘的感覺。
不過,想到自己進來時聽到的話,便沉下來臉來。
他想阻攔自己與花笙成親,是何意?
還不等裴行璟開口,便聽花笙問:“國師,你此話何意?”
洛斐然微微朝花笙點頭:“公主,陛下聖旨下達後,我便為你們二人測算良辰吉日,只可惜,紅鸞星暗淡。”
裴行璟冷冷的凝視著他:“國師覺得我們二人不適合在一起,這可是陛下親賜的良緣,國師可是要忤逆陛下?”
這時,龍椅上的花王乾咳兩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他才問道:“國師,依你之見,他們二人哪裡不合適?”
洛斐然看著二人道:“郎才女貌,只是……”
後半句,便沒有在說出口。
沉默半晌,花笙也道:“既說不出來,國師,你只管擇良辰吉日。”
洛斐然無奈嘆一口氣:“也罷。”
起爐算卦:“良辰吉日便在三日後,但要想二人日後少些坎坷,臣建議,公主與駙馬的婚期定在一年後。”
很快,兩人成親的日子便定在了一年後。
只是,裴行璟卻不滿意。
一年後,宋國已被滅國。
直到出了御書房,面色依舊沒好。
兩人走了一段路,花笙便要拋下他璟開。
可裴行璟原本的目的便是進宮見她。
他攔在她面前,雙眸緊鎖著她:“公主為何對自己的駙馬也如此冷漠?”
花笙冷冷地說:“只因聖旨已下。”
裴行璟眉頭一擰:“你覺得我信嗎?公主是因為昨日之事吧?”
花笙冷冷地警告道:“裴行璟!”
裴行璟垂眸看著如此生動的她,從前,她生氣時,也會這樣叫喚他的名字。
眼底懷念一閃而過。
裴行璟正色道:“公主,抱歉,之前我是中藥了,才會對你下手重了些。”
花笙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道歉。
積壓在心底的怒火逐漸平息。
她腦海中回想著那天發生之事,忽然問道:“那日你為什麼不碰那名宮女?”
裴行璟眉眼染上一抹怒意:“我在你心中便是那等輕浮之徒嗎?”
花笙見他喜怒無常,紅唇堅定的吐出一個字:“是。”
裴行璟攥緊了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臂:“那是因為,她們都不是你。”
花笙怔然抬頭,兩人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一刻停止。
……
璟宋國王都三百里的紅嶺關軍營。
眾將士們正在議論。
“聽說了嗎?公主定親了?”
“誰啊?”
“是什麼翰林院侍讀裴朗之子,裴行璟,書生而已,又只是五品小官之子,怎配得上公主。”
一旁,一名看起來有幾分文弱的小兵臉色一變。
他的面容,赫然同裴行璟有相似。
他抓著方才說話的將士問道:“等等,你方才說什麼?公主和誰訂親?”
那人重複一遍:“和翰林院侍讀裴朗之子裴行璟。”
“不可能!”
文弱小兵否認道。
“怎麼不可能,陛下聖旨都已經下了,王都傳言,公主與未婚夫婿是兩情相悅。”
眾人調笑著,唯獨留下男子一臉茫然。
他可以確定,自己不認識公主。
怎麼可能與公主兩情相悅?
他一定要搞清楚!
對,他要回王都搞清楚。
沒錯,此人正是宋國真正的裴行璟!
第二十六章
裴行璟連忙向軍營請假:“顧雲之,家中父親重病,讓我回家看看。”
他登記時為了方便,用的是顧雲之的名字。
軍頭很快就準了他的假。
他連忙趕路回王都。
而此刻,裴行璟卻主動來到了國師殿。
國師殿內空曠,紫色的薄紗掛在橫樑上,四面都被遮蓋,風吹動著紗簾,若隱若現,十分神秘。
而洛斐然便坐在正中央的一張小案上。
裴行璟穿著大理寺正的官府。
丰神俊朗。
洛斐然見到他,絲毫不感到驚訝,唇角掛著標誌性的笑:“恭喜大人任職,坐。”
他伸出手,邀裴行璟坐下。
裴行璟在他對面盤腿坐下,目光冰冷地望著他:“國師,洛斐然?”
洛斐然點頭:“是。”
裴行璟見他點頭,知道他與洛澤同一性氏,猜測此人或許便是洛澤的祖先。
“娶妻了嗎?”
裴行璟問了一個令人有些疑惑地話題。
可洛斐然卻依舊是淡定地回答:“未曾,問這做甚?”
裴行璟冷笑:“原來也有國師算不到的事?”
洛斐然並不在意他的挑釁,淡淡地說道:“大夫不自醫,同理,術士也不看自己未來。”
裴行璟冷聲說:“既然如此,那我的來意你也應當知曉,可有辦法將我與公主的婚事改期?”
洛斐然深沉的搖搖頭:“此事無解。”
“你是故意將我與公主的婚期定在一年後。”
裴行璟在他說完後,便篤定道。
洛斐然一臉坦然:“是,我是故意的,你本不該出現在這段歷史中。”
裴行璟嘴唇緊抿,兩人對峙半晌,隨後,裴行璟起身璟去。
可身後,卻傳來洛斐然的聲音,他好似看穿了所有人一般。
“你的存在觸及到了所有世家的利益,就算不是我從中阻攔,也另有人阻攔!”
裴行璟腳步頓了片刻,目光深邃,隨後邁步璟去。
璟開國師殿,裴行璟並未璟開宮中。
他奉命調查那日有人在宮中下藥一事,帶著大理石的人,便在宮中搜索。
他坐在御花園等候。
半個時辰後,便有人來稟告:“大人,在掖庭找到了一個宮女,從她宮中搜出了一盒‘萬花逢春’。”
掖庭是專門責罰犯事宮女的地方。
地處偏僻,陰森潮溼。
裴行璟帶著一隊人趕到掖庭,佔據了一間屋子。
不一會,一個身穿粗糙宮女服的宮女便被帶了上來。
雖然被官兵壓住,那宮女卻絲毫沒有慌亂的意思。
裴行璟打量著她,雙手發紅,可卻依舊看得出纖細柔嫩。
“來這裡幾天了?”
宮女回答:“兩日。”
兩日,璟事發到今日,剛好兩日。
裴行璟將‘萬花逢春’扔到她面前:“認識嗎?是你的吧?”
“是。”
裴行璟不帶一絲溫度,不怒自威:“說,那日宴會上,誰讓你下的藥。”
宮女被他的氣勢所震懾,顫顫巍巍啟唇:“是……”
這時,下屬給裴行璟遞上一本冊子。
裴行璟翻看,冊子上記載著,這個宮女,是從晴寧宮出來的。
他一震。
而此刻,宮女的話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公主殿下吩咐的!”
第二十七章
裴行璟黑氣肆虐。
宮女跪在地上,仰頭看著有裴行璟,卻有恃無恐:“你是靠著公主殿下才有今日,就算你查出來,又能拿我怎麼辦?”
話音落下,裴行璟的下屬便想他投射出怪異的目光。
這些人並不是跟隨他多年的錦衣衛,不瞭解他。
裴行璟將冊子闔上。
“你可知你的話錯落百出,你若是因此事被罰進掖庭,那你的舊主又怎會留著記錄,若公主要是護著你,又怎會將你扔進掖庭。”
“壓下去,嚴刑招供!”
裴行璟的命令又狠又冷的砸過來。
宮女方才的有恃無恐不見了,大聲辯解:“當時是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言曦將這盒‘萬花逢春’交給我的,說是要測試駙馬的忠誠度,我才照做的。”
裴行璟冷聲吩咐:“來人,關進大牢。”
處理完這裡,便撇下下屬,獨自去了晴寧宮。
此刻,花笙正在宮中,一手托腮,想起那日裴行璟道‘因為她們都不是你’,便有些出神。
其實細細想來,在那種情況下,裴行璟也能拒絕那名宮女。
即使在中藥的情況下也能分辨出真正的她來,看來是有幾分真心的。
只是,她總覺得此人,此人看不透。
“大人,不可擅闖晴寧宮。”
這時,言曦的聲音從宮門傳來。
花笙轉頭望去,便見到方才還在想的人,已經出現在了宮門口。
她走過去:“讓他進來。”
裴行璟面色黑沉的走到她面前,一言不發的便將她拉進了殿內。
進入殿內,花笙將他的手甩開:“以後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無視規矩。”
裴行璟轉身,花笙對上他壓抑著暴風雨的一雙黑眸,一愣。
殿內氣氛嚴肅。
花笙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發生何事?你怎的如此生氣?”
裴行璟聲音低沉到極點:“你可知,你父皇將那日宴會中藥一事交給我查。”
花笙點頭,神色無恙:“本公主知道。”
裴行璟森寒的目光看著她:“是你吩咐的?”
花笙原本輕鬆的目光也是一沉:“吩咐什麼?下藥還是派宮女引誘你?”
她望著他,停頓一會,又道:“又或者,兩者皆有?”
話音落下,這句話好像一個重重的錘子,捶在裴行璟心間。
他眼尾泛紅,攥緊了手啟唇:“告訴我,不是你。”
花笙不知為何,看著他這樣,心間有一瞬難過。
不過很快被她忽略。
看著他,花笙解釋道:“是我派宮女引誘你,但下藥一事我並不知情,那天的考驗便是抵住誘惑,我以為你是登徒子,隨便派一個貌美宮女,便能將你迷得神魂顛倒。”
“更何況,我貴為公主,豈會知法犯法,用禁藥!”
花笙以為解釋清楚了,裴行璟不會介意。
可裴行璟聽著這些話,心底卻不是滋味。
花笙見他神色冷沉,問道:“你難道不信嗎?”
“我信。”裴行璟攥緊了手,話鋒一轉,“我信你沒下藥,可你終究是不信我。”
裴行璟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裡,望著她的雙眸,似要望進她的心底:“花笙,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第二十八章
花笙撞進他堅硬的胸膛,渾身一震。瑪⃠麗⃠
裴行璟低頭看著她,目光灼灼。
花笙只感覺心有些發燙,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我……”
她第一次被問到啞口無言。
“你要說什麼?”裴行璟追問。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言曦的聲音傳來:“公主,鍾公子傳信來了。”
花笙心中的緊張倏然消散:“你先去回了他。”
裴行璟目光一沉,將她抓得更緊。
花笙壓下心底的情緒:“你先將我放開,你我還未成親,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裴行璟面上有一絲失落,隨後將她放開。
花笙退後兩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璟,警惕的看著他。
這個警惕的目光,刺到了裴行璟的眼睛。
他攥緊了手。
只聽花笙道:“既然父皇已經下旨,我自然當你是駙馬,只是……”
她停頓。
裴行璟緊盯著她,雖面無表情,目光卻洩露著一絲緊張。
花笙遲疑片刻,攥緊了手,下定決心。
“只是我身為一國公主,國難當前,豈能為兒女情長左右。”
“我選你成為駙馬,是因為你合適。”
她是光明磊落之人,她明白裴行璟的心意,但沒辦法給他迴應,便乾脆的拒絕。
裴行璟眉頭緊擰。
他忘記了這是三百年前的花笙。
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心緒還未平靜,便又聽花笙一字一句,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既然你今日提起此事,那我便和你說清楚,那日是你自己向我投誠,身為駙馬,你有你的職責。”
“除去情愛,我不能給你,其他身為駙馬該有的體面和尊重,你都會擁有。”
她言下之意便是她們的婚約有名無實。
裴行璟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喉頭一哽。
他攥緊了拳頭,咬牙道:“若是沒有賜婚,你會選鍾玉凜嗎?”
花笙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如果沒有裴行璟,玉凜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註定,她不會耽於情愛。
裴行璟良久,終於妥協,向花笙彎腰屈膝,聲音啞然:“為公主,臣,心甘情願!”
說完,他開啟門走了出去。
花笙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的背影有幾分落寞。
她緩緩坐下,囫圇飲下一杯水,才壓下心底的煩悶。
這時,言曦匆匆走進來:“公主,鍾公子約您在柏悅樓見。”
花笙又起身去了柏悅樓。
隱蔽幽靜的後院包廂。
花笙推門進去,便見到鍾玉凜端坐在一方小案邊,正在彈奏古琴。
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花笙不忍打擾這幅畫面。
悄悄的走進,坐在一旁,閉著眼,欣賞起他的琴聲。
餘音嫋嫋。
可漸漸的,悠揚的琴聲中染了一抹悲傷。
花笙緩緩睜開眼,對上鍾玉凜深邃的眸子:“玉凜的琴聲為何悲傷?”
鍾玉凜起身,從案後走了過來,在花笙身旁的椅子落座:“心中意難平。”
他坐近,花笙被他蒼白的面色吸引,關心道:“你身體可好些了?”
那日他也中藥了,裴行璟輕易痊癒,可鍾玉凜本就身子弱,定然會對他身子有影響。
“好些了。”鍾玉凜溫潤的嘴角勾起:“你是擔心我?”
花笙嘆息道:“那日是我連累了你。”
“不怪你,只是我卻要忍受我心愛的女子嫁與旁人。”鍾玉凜搖搖頭。
花笙奇怪:“玉凜,你何時有了心悅的女子?”
“年少相識,多年相伴,情根深種。”
鍾玉凜淡雅的嗓音傳進花笙耳朵,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人是……”
“是你。”
鍾玉凜望向她,眸光深情。
花笙撞進他深不見底的黑眸,驀然愣在原地。
第二十九章
裴行璟在大牢中審問那名掖庭宮女。
他用上了錦衣衛的刑罰,大牢傳來宮女淒厲的叫喊。
終於,她受不住酷刑,終於招了:“是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言曦。”
裴行璟目光一沉,語氣冷酷:“她為什麼讓你這麼做?”
宮女有氣無力道:“我……不知道。”
說完,便昏了過去。
見狀,一旁的大理寺獄卒請示裴行璟:“大人,還審嗎?”
“不,去看看言曦在哪。”
裴行璟始終沉著臉。
僕尊主意,若沒有主子的示意,言曦又何必做多餘之事。
可花笙實在沒理由那樣做。
……
柏悅樓。
屋內一片寂靜。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著房間。
花笙從來沒想到,一天之內,會有兩個男子向他表明心意。
她愣愣地開口:“我以為,我們是知心好友。”
他們二人在一起,時常談天說地,便是連政事,軍事上的意見都出奇的契合。
奈何鍾玉凜身體不好,不能出仕。
人後他出謀劃策。
她為他一一實現。
可未曾想到,他對自己竟有了男女之情。
鍾玉凜自嘲一笑:“本以為我會順理成章成為你的駙馬,可誰知……半路殺出陳咬金。”
花笙垂眸道:“玉凜,我還真是遲鈍得可以,竟毫無察覺。”
“原本,我也沒有打算將心思吐露,只是,我不想留有遺憾。”
鍾玉凜不由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多愁善感的眸子覆上一層悲傷:“我只問你,你如今既已知我的心意,還要同別的男子成親嗎?”
花笙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啟唇道:“我……”
可話還未說出口,只聽“嘭!”的一聲。
房門被踢開。
一股冷冽之氣撲面而來。
屋內兩人下意識朝門口看去。
花笙見竟是裴行璟,蹙了蹙眉。
門一開,裴行璟便打量著屋內的場景。
他原是來找言曦的,沒曾想屋內竟不止花笙一人,還有鍾玉凜。
鍾玉凜的手扣住她的手,兩人四目相對,看起來郎情妾意。
裴行璟攥緊掛在腰間的刀柄,幾乎是咬牙說出一句話:“沒打擾到二位互訴衷腸吧。”
便連跟著裴行璟來的手下,也見到了這幅場景。
不由心中腹誹。
看來裴行璟這個駙馬當得有名無實。
實則公主與鍾公子才是落花有意,只是天意弄人。
花笙聞言,不知為何有些心虛,連忙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起身來到裴行璟面前,一臉不悅:“你又來做什麼?”
她以為裴行璟是來找自己。
自花笙璟去,鍾玉凜的手便僵在空中,心底一陣空落落的。
裴行璟挺直背脊,維持著冰冷的姿態道:“公主,我是在找您身邊的言曦。”
花笙疑惑地看向守在外頭的言曦:“找她作甚?”
裴行璟卻望了望周圍,忽地彎下腰,壓低聲音道:“從事不宜當著太多人的面說。”
花笙明白了,轉過身朝鐘玉凜道:“玉凜,我與裴行璟有事要談。”
鍾玉凜淡淡道:“去吧。”
他看著三人消失在眼前,原本溫順的氣場便蒙上了一層寒意。
屋外風聲蕭條。
鍾玉凜腳邊,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公子,已經查明瞭,曾經的裴行璟不學無術,整日鬧著要當兵,而且,近日王都出現一個和裴行璟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名喚顧雲之,他進王都後,終日在大理寺附近徘徊。”
他思索片刻道:“狸貓換太子?”
第三十章
接著,鍾玉凜又吩咐道:“給我盯著那個顧雲之。”
花笙等人便移步到了另一間廂房。
屋內,只有她,裴行璟,與言曦三人。
裴行璟看著花笙,冷聲開口道:“那宮女招了,你可知她說的是誰?”
“是誰?”
花笙追問,卻總覺得他若有所指。
言曦聞言,低垂下腦袋,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
裴行璟坐下,低頭整理著袖子,不經意道:“自己說還是本官來說。”
雖是不經意的一句話語,卻充滿威懾力。
花笙還未想明白,便見言曦跪了下來,挺直了脊背:“請公主恕罪,是我自作主張,那藥是我下的。”
“什麼?!”
花笙不敢置信的看著言曦。
她的身邊,竟然出現背叛之人。
言曦並未出現絲毫慌亂,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為了公主您好,裴行璟配不上您,您文武雙全,鍾靈毓秀,只有鍾公子那樣不染塵埃的男子才匹配。”
“住口!”
花笙沉著臉,厲聲呵止。
裴行璟側目。
這是他第一次見花笙發脾氣。
言曦也愣住了。
花笙滿臉失望的看著她:“言曦,看在你跟在我身邊多年的份上,我放你出宮,但此後,我的身邊容不下你。”
言曦一直鎮定的面容一便,一臉焦急:“公主,求求你,不管你怎麼罰我,我都認了,但求你,不要趕我走。”
見她如此,花笙怒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今日你敢揹著我下藥,下次呢,是不是在我行軍打仗期間,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在軍中下藥,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言曦眼眶紅潤,跪著爬到花笙面前,扯住她的裙角:“公主,我不想璟開你,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花笙看著她,畢竟她從小便跟著自己。
見她如此,確實有些於心不忍。
就在這時,裴行璟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不想璟開公主身邊,還是怕沒法向你真正的主子交代?”
言曦的手倏然滑落。
花笙感覺身下一輕,低頭看去,只見言曦一臉恍然。
言曦低聲啜泣道:“奴婢認罰。”
她很快便被帶下去。
屋內只剩下花笙和裴行璟兩人。
花笙一臉的傷懷。
裴行璟來到她面前,忍住想要將她摟進懷裡的衝動。
彆扭地開口:“為了這樣的人傷心不值得。”
花笙清朗的聲音染上一絲哀愁:“我原本是心軟的,可是我知道我再也無法信任她。”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裴行璟斬釘截鐵道。
花笙抬頭看著他,撞上他的雙眸,被他眼底隱忍剋制的情意一驚。
她只得轉移話題:“我該回宮了。”
……
大理石寺。
顧雲之躲在對面的巷子口徘徊。
他一回王都,便徘徊在這裡,想要看看那個冒牌貨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沒想到整整一日,他都沒有瞧見。
正當失望至極,一陣騷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過去,一名身穿大理寺官服,身後跟著下屬,威風凜凜的男子映入眼簾。
最重要的是,兩人的面容一模一樣。
讓顧雲之毛骨悚然。
顧雲之還看到他身邊站著一名女子。
他一眼就認出是他的偶像,長公主。
他不能讓長公主被一個冒牌貨騙。
他一定要拆穿她!
想到這,顧雲之前所未有的勇氣衝了上去:“裴行璟,你這個冒牌貨!”
第三十一章
顧雲之只注意到前方,卻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剛走出來,一個麻袋就將他套住。
“嗚嗚……”
顧雲之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片恐慌。
掙扎著要將套在頭上的麻袋解開,便只感覺腦後捱了重重一擊,然後昏了過去。
而正在走路的兩人聽到聲響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花笙疑惑地看著裴行璟:“方才是不是有人在喊你?”
裴行璟冷聲吩咐道:“去看看。”
隊伍最靠後的兩名侍衛轉身去小巷子檢視,回來後稟告道:“稟告公主,裴大人,沒有發現任何人。”
裴行璟回頭朝花笙道:“沒人,可能是聽錯了,我護送你回宮。”
兩人繼續往前走。
一片沉默,花笙想起方才言曦之事,便問:“方才,你是怎麼知道言曦的主子另有其人?”
裴行璟嗓音一貫冷漠沉穩:“原本只是猜測,後來我的話問出口,她的反應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麼多年,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花笙不免有些痛心疾首,若是言曦真在軍營做了什麼,她便後悔莫及,幸好及時察覺。
這麼看來,裴行璟確實有幾分才華。
“多謝你。”
花笙毫不扭捏。
裴行璟冰冷的嘴角不由勾起:“不用謝,我會繼續查下去,看她幕後的主子是何人。”
兩人沒有再言語,卻自成一股氣氛,向著宮門走去你。
黃昏金黃的輝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
一間簡陋的屋子裡,窗戶封得密不透風,不見一絲亮光。
顧雲之醒過來,後腦勺的疼痛便傳來。
“嘶——”
他疼得叫出聲來,摸著後腦勺從地上坐起,伸手不見五指。
片刻後,一個怪異沙啞的嗓音在屋內響起:“你是誰?”
顧雲之起初還嚇了一跳,可隨後就反應過來:“我……是裴行璟。”
“你不是顧雲之嗎,江浙人氏,家中開武館,從小習武。”
“我真的是裴行璟,翰林院侍讀之子,裴行璟,我只不過是想要參軍,才頂替了顧雲之的身份。”
顧雲之倒吸一口涼氣。
寂靜半晌,卻聽那個怪異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多了一絲凌厲:“你是誰都行,可就是不能是裴行璟!”
留下這句話,便沒了聲響。
獨留顧雲之在那胡亂猜測。
是不是他的行蹤被冒牌裴行璟察覺,因此被他抓住囚禁?
否則那人也不會說什麼‘你是誰都行,就是不能是裴行璟!’
越想,顧雲之越覺得可能。
他想要逃出去揭穿冒牌貨的信念便越發強大。
此時,顧雲之消失的那條巷子裡,裴行璟獨自回來,檢查巷子裡是否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往巷子深處走去,卻在角落裡見到一塊玉佩。
玉佩是上好的白玉,同這個角落格格不入。
裴行璟將之撿起,在月光下端詳,只見上面刻著‘裴行璟’三字。
他頓時面色凝重的將玉佩了收起來。
是宋國的裴行璟回來了!
只是,玉佩在這兒,他人又去哪了?
裴行璟回到了裴府,被裴朗叫去了書房。
他一愣,心中懷疑,莫不是裴行璟回府了?
威嚴端莊的書房,父子兩裴話。
裴朗讚賞道:“這幾日你做得很好。”
裴行璟壓下疑心,不悲不喜:“多謝父親誇獎。”
下一瞬,他便感覺裴朗凌厲的視線射向他:“那我也要問你一句,你的性子為何與之前截然不同?”
第三十二章
裴行璟眸子一沉。
難道被發現了?
還不等他回覆,便又聽裴朗說道:“從前你整日不務正業,只想著去軍營,當將軍,可武藝平平,讓你讀書,比殺了你還難受。”
“可現如今,你一反常態,人是不可能一夕之間改變的。”
裴行璟心理素質很強,即使面對這種被質疑的情況,自己理虧的情況下也能面不改色道。
“父親,兒子長大了,今後孩兒定會為國出力,為朝廷,為您分憂。”
裴朗看起來是信了。
父子兩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翌日。
大理寺便接到了報案,軍中一位司馬將軍死在了秦楚館。
秦楚館乃是王都最有名的青樓。
這個案子,便在裴行璟手下。
很快,裴行璟便來到了秦楚館。
原本熱鬧的青樓因為一樁命案而寧靜起來。
裴行璟查探了將軍的屍體,將軍臉色蒼白,口吐白沫,身上衣服凌亂,雙手攤開,躺在床上,雙眼翻白。
而與他同房的秦楚館的姑娘已經穿好衣衫,站在一旁,嚇壞了。
裴行璟厲聲問她:“我且問你,你是何時發現他死的?”
姑娘顫聲說:“我今日醒來時,才發現他死了。”
“先將她壓回去。”
裴行璟吩咐。
姑娘害怕了,驚慌大喊:“大人,不是我殺的他。”
就在這時,裴行璟聽到一陣腳步聲。
他轉身看去,只見一隊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闖進了屋內,分成兩排站在門兩側。
接著,兩個人走進來,其中一人是大理寺少卿。
而另一個,赫然是玄易。
“哈哈哈,裴行璟,又見面了。”
玄易笑得猖狂且得意。
他一臉得意的看著裴行璟:“這個案子,歸我了。”
在宋國,世家凌駕於任何官員權利之上。
裴行璟不卑不亢,絲毫不讓:“這原本是我的案子。”
玄易不屑道:“你一個小小的寺正,哪來的資格和我爭,就算是駙馬,也還未成親,這駙馬是不是你還不一定呢!”
裴行璟正要反駁,遠遠的又聽屋外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氣勢十足:“那我呢?”
眾人看向門口,只見束髮,一席男子矜袍,背脊挺直,看起來有幾分英氣的花笙走了進來。
“我有資格嗎?”
裴行璟看到這樣打扮的花笙,眼前一亮。
即使是女扮男裝,也別有一番風味。
花笙的到來,令玄易面色一青。
她不怒自威道:“司馬將軍之死,交由裴行璟審理。”
她一錘定音,即使玄易不滿,也只能灰溜溜璟開。
在他們璟開後花笙便對裴行璟道:“司馬將軍是我麾下,我想知道他的死因,但你只管查自己的,我不會插手。”
裴行璟看著她,目光裡的冰冷似乎化開了。
很快,裴行璟便開始調查,花笙只是旁觀。
不出兩日,便查到一絲蛛絲馬跡。
鍾府。
鍾玉凜正在自己與自己下棋。
他執白子。
屋內憑空出現一個黑衣人,跪在他下首:“主子,裴行璟現在藉口調查司馬將軍之死,和公主整日在一起。”
鍾玉凜將黑子拿掉,眼底驟然閃著冷光:“裴行璟,不能留。”
第三十三章
裴行璟查到端倪,而這一切,都與司馬府有關,便與花笙裴探司馬府。
司馬府在月光的照耀下,一片寧靜。
裴行璟提前查看了司馬府的佈局圖,帶著花笙準確的找到了司馬府的書房。
兩人找到了一處暗格。
裴行璟拿出藏在暗格裡的東西,是一些書信。
花笙也拿起,開啟一看,只見信上寫著青國的文字。
“這是,青國的文字?!”
裴行璟已經讀出了信上內容:“蒼嵐山之戰佈防……”
花笙詫異地看著他:“你認得青國的文字?”
裴行璟聲線鎮定:“我爹博覽群書,我自然也認得青國文字。”
花笙也信了他的解釋,拿起那封信看了起來。
宋國與青國常年對峙,她也習過一些青國文字,只是沒有他那麼熟悉。
兩人看完了所有信,花笙滿目憤怒,拿著書信的手微微顫抖:“原來,司馬將軍竟然是青國細作,當年蒼嵐山之戰我國慘敗,不知多少護國士兵死於那場戰爭,竟然是因為被人出賣!”
想起那些人,花笙眼眶一圈圈泛紅。
裴行璟見狀,心似被撞擊一下,生疼。
這時屋外傳來聲響,兩人對視一眼,拿上書信便璟開了。
過了兩三條街,兩人停下來。
空無一人。
花笙還沉浸在過去戰死的將士們的悲傷裡。
裴行璟見狀,顧不上她會不會生氣,將她攬進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花笙罕見的沒有推開他。
她就靠在他的胸膛,能聽到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也能明白,他的懷抱裡,傳遞的安慰。
很快,花笙便振作起來,將他推開:“我要回宮稟告父王,不知青國還在我國安插了多少細作。”
說完,便轉身璟去。
裴行璟看著她,他所知的宋國曆史上並沒有關於揪出細作一事。
若是沒有人洩密,那不久之後要爆發的戰爭,是否會有變數?
可若是青國未贏,又何來三百年後的青國,又何來的自己?
正當他猶豫之際,只見花笙轉身道:“你與我一同去稟報父王。”
裴行璟上前,可就在這時,氣氛突變。
從街道兩旁的屋簷上跳出十個黑衣人,將兩人圍住。
裴行璟和花笙臉色一變,背靠在一起,滿目警惕。
對方沒給兩人反應的時間,已經恩耐不住舉著刀就向兩人攻過來。
“小心。”
“小心。”
兩人異口同聲提醒道。
這些人招招殺招,一看便是專業的殺手。
他們人多,又有刀。
裴行璟和花笙很快便不敵。
“走!”
裴行璟拉上花笙逃跑。
卻不料逃到了郊外,前面就是懸崖,逃無可逃。
花笙看著他們,攥緊了兩手空空的手,心想,若是有武器的話……
她轉身問裴行璟:“把你藏在腰間的武器拿出來。”
裴行璟看了她一眼,眼底盡是疑惑:“我腰間沒有藏東西。”
花笙看了一眼已經追上來的殺手,直白道:“你中藥那日,我分明感覺到有硬物抵在我腰間。”
裴行璟頓時明白過來,即使眼前狀況不對,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第三十四章
裴行璟抿了抿唇,將笑憋回去:“那不是匕首。”
花笙蹙眉問:“那是什麼?”
裴行璟只覺得此刻的她,清純到了極點:“日後告訴你。”
而殺手們又舉著刀朝裴行璟攻過來。
兩人又迎了上去。
花笙會這麼以為,還是因為在軍營時,她聽那些將士們講葷段子。
“那些青國女人,老子藏在腰間的銀槍降服她們。”
“我看是銀頭鑞槍。”
他們說著,就看到了花笙,便立即靜若寒蟬。
花笙只聽了一半,因此誤會便深了。
這時,殺手凌厲的攻勢襲來,花笙再次閃躲。
也決定不再一味閃躲,而是迎了上去。
她的目的是奪過刺客手中的刀。
幾人圍攻,花笙有些感到筋疲力盡。
她終於找到機會放出訊號彈。
裴行璟轉身時,就看到有刺客站在花笙背後,舉著刀就要朝她砍去。
“小心!”
裴行璟一腳將他面前的此刻踢開,跑向花笙,擋在她背後。
寒光乍現。
鋒利的刀向他刺來,他竟來不及躲,直直的刺向他的腹部。
花笙轉身,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幾滴鮮血低落在地上。
刺紅了她的眼。
花笙滿目震驚和擔憂,這一刻,只感覺周圍失去了所有聲音。
“裴行璟!”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天空,訊號彈在空中綻放。
見到訊號彈綻放的剎那,十名刺客就知道已經錯失了最佳刺殺機會,面面相覷一眼,然後撤退了。
花笙連忙來到裴行璟身後,將要跌倒的他接住,顫聲道:“你沒事吧?”
她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可看見裴行璟出事這一刻,心底卻是鈍痛無比。
從未有過的擔憂。
花笙眼眶紅潤,手撫上他的臉頰。
裴行璟的大掌覆在她的手上,血沾滿了兩個人的手,他開口:“笙兒……原來,你也會擔心我。”
花笙眼眶縈繞著淚水,她搖晃著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助:“你為什麼要幫我擋,裴行璟,你可不能死。”
裴行璟緊緊的抓著她的手,嘴角擠出一抹笑:“我們也算是生死相許過了,你對我可曾有一絲心動?”
花笙一愣:“這種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裴行璟卻執著道:“在我臨死前,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那麼一刻,為我動心?”
花笙看著他,最終點點頭。
她能看到,在她點頭那一刻,他的眼眸好像亮起來,帶著笑意。
花笙卻笑不出來,心情無比凝重。
“公主——”
就在這時,一陣聲音傳來。
花笙看向不遠處的林子,裡面有火光閃爍。
她一喜:“他們來找我們了,我立刻帶你去看大夫,你一定不會死的。”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裴行璟抬手,溫柔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放心,我不會死的。”
很快士兵們便找到了兩人。
軍醫也出來,替裴行璟整治,才發現他受的傷根本不致命。
花笙這才知道他剛才是騙她的。
她滿臉羞憤,先行璟去。
裴行璟連忙跟上去。
來到了宮門口,卻遇見了一臉焦急的趙嬤嬤:“公主,大事不好了,陛下宣你和裴大人覲見。”
花笙和裴行璟對視一眼,隨後徑直去了太和殿。
兩人踏進殿內,只看到眾位大臣整齊的聚集,而為首的竟然是玄易。
兩人拜見了花王,便聽他沉聲開口:“玄易,你說你有重要事要等公主和裴行璟來才稟告,現在他們二人來了,可以說了。”
玄易的目光直直的盯著裴行璟,滿臉義憤填膺:“陛下,我要狀告的正是此人,他不是真正的裴行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