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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反擊

她決定,反擊

作者 | 南風窗高階記者 何承波

2022年7月3日早上8時,寧小禾點開微博,看到一條陌生人私信,只有一張照片,一個布制的黑色物體,凌晨4時發的。

她不明所以,回了個問號。

對方暱稱是一串數字,主頁是空白的,只有一條參與超話“四川省考”的動態。寧小禾又仔細看了一眼照片,“沒錯,是一個黑色麻布袋”。

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9個月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豆瓣揚言要把她捆在麻布袋裡,威脅者的描述充滿了虐待與征服的暴力傾向:“打上死結,看你嗚嗚掙扎,表現不好就丟進黃浦江。”

她決定,反擊

在紀錄片《守護解放西》第三季中,21歲的小劉就因為被網路跟蹤多次報警,片中記錄的,已經是警察第4次接到小劉報警的場景了

當時,這位25歲的女孩唯一想到的應對,就是選擇拉黑。

寧小禾豆瓣粉絲有1萬左右,以分享書影、穿搭為主,也時常釋出自拍,但沒有任何過激的言論,她想不到是什麼刺激了他。

但寧小禾見過很多奇怪的私信和留言,“只是一時口嗨,便沒有理會”。

如今回看,她感到很瘮,此人是透過搜尋賬號發起的聊天,說明對方不是寧小禾的粉絲,但也不是隨機挑選的目標,而是以隱藏的方式,凝視已久。

寧小禾沒有在豆瓣透露任何可跟蹤到微博的資訊,內容獨立,暱稱不同。這個人的再次出現,顯然是一場蓄意的網路跟蹤(Cyberstalking),想到他扒光自己的社交賬號,並在暗中窺視,發出死亡威脅,這令她毛骨悚然。

“拉黑是沒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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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交易子推算的線上騷擾帶來的傷害機率

她決定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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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凝視

寧小禾的遭遇,不是個例。

北京的劉敏遭遇的網路跟蹤,持續了大半年。去年6月,一個新註冊的微博小號對她發的自拍進行騷擾,先是調戲,“身材好、胸大”,又要求留個聯絡方式,劉敏覺得輕佻,沒理會。

後面對方開始辱罵:“就你這樣,送炮都沒人要。”

劉敏微博只有300個粉絲,大多數還是假粉。平時她只分享一些追星內容,偶爾發點自拍,“沒有過於暴露,而且大多是戴著口罩”。

她不知道留言者為何對自己抱這麼大惡意,當場拉黑了。

第二天夜裡,有人透過搜尋手機號,加她微信。最開始好友申請是“老朋友,請透過一下”。劉敏對微信好友素來謹慎,截圖問了幾個同學群,都說不認識。她沒有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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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跟蹤者》劇照

一覺醒來,好友申請冒出來十來條,一開始還是正常懇求透過,後面便是威脅,說“再不透過,就把你最羞恥的東西公佈出去”,接著又是辱罵,“賤人”“母狗”,用詞不堪入目。看到這裡,她聯想到了此前的微博小號。

對付一個神經病,劉敏再次拉黑了他。

“最羞恥的東西”,她想到了前任,雖然一年前分得很不愉快,但前任不至於做這種事情,說話方式都不一樣,再說,他們還保留了QQ。

劉敏想不出是誰,尤其是對方透過手機號申請,令她毛骨悚然。

26歲的劉敏,不是網紅,不是KOL,只是北京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她自認為“相貌平平,也沒有什麼才華。走在大街上,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類人”。

她想象不出有什麼追求者,盯著自己不放。

此人沒有罷休,幾天後,新的小號開始加她微信,這次透露了她所在的小區。一瞬間,劉敏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她回覆說“已取證,再騷擾,將報警”,並關閉了好友申請。

那幾天,她跟著室友出門上班,而下班第一時間,她便早早回到了出租屋。她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蹤,時不時扭頭看,覺得身後每個人都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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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門鎖》劇照

睡覺前,她反覆確認門窗已經反鎖,才安心躺下。

當劉敏以為風波平息時,一個月後,她的豆瓣號、小紅書號,紛紛出現了疑似那位追蹤狂的留言和評論,評論內容相對正常,但卻透露著一種“我在盯著你”的狂妄。其中,小紅書的評論是這樣寫的:“今天的你,好像氣色更好。”

但私信卻逐漸露骨,描述自己對劉敏的性幻想,仍然伴隨著辱罵。

她感到抓狂,對方是什麼人,抱有什麼目的,她全然不知,賬號也沒有任何內容,她覺得自己被深淵凝視著。

劉敏回想了一下,她只在幾個興趣工作坊認識過幾個男生,但大多沒有聯絡。

劉敏決定把這個人挖出來,她去報警,做了筆錄,但警方回覆說,目前沒辦法立案。警察的建議是拉黑,提升隱私安全意識等。

那段時間,她不時陷入恐慌,做噩夢,甚至出現幻聽,總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以為有人闖進了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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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電影《門鎖》講述了一個獨居女孩被跟蹤的故事

索性,劉敏登出了微博、豆瓣、小紅書。但她還是沒有安全感,於是開始清理所有網路賬號,登出各種交友網站、論壇,甚至求職網站、租房網站的資訊也清除了。

她在搜尋引擎尋找有關自己的蛛絲馬跡,有一個網站掛著她參加校園活動的照片,暴露了真名,她申請刪除。另找到一份獎學金名單,包含了自己的學號和身份證,她馬上跟學校反饋,拉鋸了一個星期,最終也刪了。

懂社會工程學的學長告訴她,將自身從網路中完全抹除,不太現實。但她還是打定主意,從此只做一個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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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跟蹤

幾年來,很多服務物件都向李琦傾述被網路騷擾的困擾,女生較多,男生也有。

一部分是來自陌生人,有相隔千里的“網友”,或者現實中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另一部分是熟人作案,前任,或者產生過情感糾葛的人。親密關係破滅後,是單方面的無盡糾纏。

這種騷擾是持續不斷的,有的一兩個月,有的長達數年。

李琦是北京一名心理諮詢師,從業10年,在她看來,很多騷擾者,要麼患有鍾情妄想症,要麼性格缺陷,有一種變態的窺視欲、控制慾,他們喜歡看到受害者驚慌、恐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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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琦講了一個案例。一個女孩跟男友提了分手,但對方依然滔滔不絕地表達自己的愛意。女孩不勝其煩,拉黑了對方。

但男孩不罷休,換了小號,關注了她的所有社交賬號,就連求職網站、購物網站也不例外。女孩發的照片裡有別的男生,他會留言嘲諷、辱罵。女孩深夜唱K,他責罵。這些賬號先後被女孩識破,他便又換了新號。有時,男方傳送大段大段的簡訊,叨唸自己的深情、痛苦,想死的決心,指責女孩的無情。

女孩不知道如何處理,“迴應他,變本加厲;不迴應,無止無休”。李琦的建議是:“比起你,對方更需要看心理醫生。”

後來,女孩把這些騷擾資訊轉給了對方的好友,真誠地提出了李琦的建議,由此才得以擺脫糾纏。

有些故事,以看似美好的方式發生。

2019年5月,一個男生出現在劉筱然的豆瓣關注列表裡,最初是在她的廣播下留言,劉筱然並沒有迴應。後來他發豆郵,表明了追求者的身份。

男生對劉筱然是一見鍾情,他說:“你永遠不知道,你在什麼場景下迷住了我。”

他說自己費了很大勁,總算聯絡到了。

在男生看來,這是一種浪漫。但劉筱然感到不舒服,迴應冷淡。男生見狀轉換了姿態,稱想跟劉筱然做朋友。“他說我們三觀很一致,應該有很多可以聊的。”

劉筱然回點了關注,但接下來,便是噩夢般的兩年。

男生聊天得寸進尺,時常把性、身體、容貌的評價掛在嘴邊。劉筱然覺得這個人看似斯文,內心其實齷齪,拉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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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跟蹤者》片段

男生換了號,找到她的微博和QQ,持續糾纏。後來劉筱然談了戀愛,微博也隱約透露了。這個男生越來越憤怒,開始罵她,稱她是心機婊,一直吊著自己。

一直拉黑,一直換號,持續了一個月,直到劉筱然清空了豆瓣、微博,登出了賬號。

李琦在英國留過學。在她看來,國內用“網路騷擾”來定義這類事件的性質,其實並不準確,導致它看上去有些微不足道。在她接觸的案例中,不少受害者均有或多或少的應激障礙。

英文裡,更準確的概括是“Cyberstalking”,直譯是“網路跟蹤”,跟蹤者被稱為“Stalker”。這是一種利用各種數字手段、持續不斷進行的迫害行為。除了網路騷擾,網路跟蹤還有多種形式,包括誹謗、詆譭、虛假指控、嘲弄,甚至是公然威脅。

相比單純的網路騷擾,網路跟蹤行為舉止,更加系統化。一開始也許只是傳送奇怪的、令人不快的資訊,隨著跟蹤狂追蹤到更多的受害者身份資訊,局面會一步步複雜化,走向了不可控,給受害者帶來更多恐懼、不安和驚嚇。

網路跟蹤也會從線上延續到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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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低估的危害

普通人遭遇這一切,很少能引起關注,因此,這一問題往往被忽略。

對於明星、名人、網紅或者KOL,網路跟蹤就變成了重災區,但它又變了一種性質,公眾在道德層面多有指責,但又默許這是一種名氣的副產物,正如明星之於“私生飯”(侵犯明星的私生活及工作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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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演員Jodie Foster走紅後,一位瘋狂的粉絲John Hinckley給她寄“情書”、打騷擾電話、跟蹤她,為了引起Judie注意,在1981年試圖行刺時任美國總統里根

法律層面的嚴肅性,以及它可能造成的實質傷害,被忽略了。

2018年,前記者鯨書在微博上曝光一陌生男子對她進行長達三年的網路跟蹤和騷擾。一開始,男子透過微博、電話持續騷擾她,要和她上床,和她生孩子,還試圖去她拍戲的劇組堵她。鯨書表示,男子認為,她發的微博,都是對他的示愛。發照片也被對方認為是一種性暗示。

留言以羞辱、性騷擾語言為主,得不到迴應,就大肆辱罵。

問題在於,鯨書與他並無交集。

鯨書表示,自己拉黑了對方几十個小號,3年了,忍無可忍,最後對他喊話,如不道歉,就選擇曝光他。根據一張截圖,對方說還會繼續,依然反覆糾纏鯨書是否喜歡他。

最終,鯨書曝光他的個人資訊和聊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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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前記者鯨書在微博上曝光一陌生男子對她進行長達三年的網路跟蹤和騷擾

彼時,鯨書微博有幾十萬粉絲,在鯨書的描述裡,男方30多歲,是一個生活並不順遂的男人。此事還引起了男方網路騷擾和女方仗勢網暴的討論,對男女雙方各有指責。

事實上,早在十多年前,有研究者就表示,網路跟蹤,已經比線下跟蹤更加普遍。多年前,英國心理學家艾瑪·肖特(Emma Short)曾在一項研究中指出,人們對網路跟蹤行為缺乏認知,不瞭解是否造成了心理上的傷害。

但她在研究中發現,有1/3的受害者有心理傷害的臨床記錄。

2020年, 國際組織“國際計劃 (Plan International)”釋出一項網路騷擾的研究:接受調查的1。4萬人中,有58%報告了遭受網路騷擾,騷擾形式有侮辱性的語言、性騷擾、人身恐嚇等。

惡性的網路跟蹤,還有可能演變成殺人事件。最著名的,是2012年日本的跟蹤狂殺人事件。一個名叫柴田梨繪的女孩與男友小堤英統分手後,一直被糾纏跟蹤。柴田梨繪為避其騷擾,嫁人之後改名換姓,從東京搬到了神奈川縣。但小堤英統依然每天都在網上尋找她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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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梨繪

2010年10月開始,他瘋狂給柴田梨繪的臉書發信息,並威脅說,“我絕不會讓你幸福”。

隨後,小堤英統拿著梨繪的臉書照片,註冊多個賬號,在雅虎問答打聽梨繪的家庭地址資訊,最終找到了神奈川。

網路跟蹤進入線下階段,他開始追蹤梨繪去過的場所,打聽梨繪丈夫的公司。忍無可忍的梨繪選擇報警,但警方只對小堤英統採取了3個月的羈押。

3個月後,瘋狂的跟蹤並沒有消停。短短20天,他傳送了1089封騷擾資訊。2012年11月,小堤英統透過私家偵探的手段,找到了梨繪的家庭地址,並假裝快遞人員,從窗戶翻進她家,將其刺殺,隨後也上吊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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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6日,小堤英統假扮快遞人員來到了梨繪家,並從窗戶爬了進去,用事先準備好的刀刺死了梨繪,隨後,小堤英統也在梨繪家上吊自殺

只在少數幾個國家,網路跟蹤才被認定為一種犯罪,如澳大利亞、英國、波蘭。英國早在上世紀末就頒佈了反網路跟蹤法律,但只有0。1%的案件被定罪。而在2017年,格洛斯特郡大學統計了358起謀殺案,其中九成伴有跟蹤和網路跟蹤行為。

今天,網路跟蹤狂越來越善於利用我們日益數字化的生活,透過病毒軟體、無人機甚至智慧家居等侵入。蘋果公司研發的AirTags,也成了跟蹤狂的利器,被媒體曝光。

最近兩年,陸續有國家開始了網路跟蹤的立法程序,巴西、新加坡先後將網路跟蹤、騷擾和霸凌等納入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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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反擊的”

拉黑,並沒有用。這是網路跟蹤受害者們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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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鸚鵡梨和朋友交易子在影片中分享遭到網路跟蹤的遭遇,留存的資訊記錄在後續取證中十分重要

“麻袋威脅”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寧小禾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拉黑,但她很快意識到,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拉黑是不是另外一種方式的迴應?“這證明了我不僅看到了他的訊息,並且感到不適,很有可能是恐懼。”

而跟蹤者正為此暗喜,感到滿足。

她翻看了此人的主頁,豆瓣標記了很大眾的影片,看不出什麼有用資訊。微博只有一條動態,顯示了他正在準備四川省考,IP歸屬地,成都。

他會恐懼什麼呢?

“他在省考,現實生活中,他一定偽裝了一層看似正常的表皮,他一定害怕這個被扒掉,我想告訴他,我也有能力讓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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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劇《春夜》劇照

寧小禾在微博和豆瓣上同時@了他,把他發的聊天截圖公佈了出來,並嚴正告知他,自己將採取行動。

一位網友給出的建議是,找律師,證據公證;給平臺發律師函,甚至不用自己起草,電商平臺可以低價代擬代發。“一般情況下,平臺為了推責,會提供此人的真實資訊。”

所以,要找到這個人,並不難。

寧小禾還報了案,過程並不容易,她堅持自己受到生命安全的威脅,對方還拿出來作案工具,警方給她備了案。

7月初,跟蹤者的豆瓣號和微博號同時登出。

反擊宣告勝利。

寧小禾將自己的反擊過程寫在網上,很多人給了她鼓勵,也有人被她鼓勵著,她發現,找她傾述的人很多。原來有此遭遇的人,並不在少數,只是大多數人選擇默不作聲而已。

“今天我不是來求助的,我是來反擊的。”微博粉絲15萬的時尚博主@鸚鵡梨,也製作了一段影片,為她的好友@交易子,也為自己,發起了一場針對網路跟蹤騷擾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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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鸚鵡梨和朋友透過法律途徑讓跟蹤者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交易子是一位24歲的女孩,業餘是個歌手,此前在微博上有幾萬關注者。一位陌生人陸續向她發騷擾資訊。有時一兩個星期一條,有時每天兩三條,評價她的外貌身材,評判她的朋友,告訴她哪些值得交,哪些不值得交。交易子一概不回。

據鸚鵡梨公佈的截圖,他把交易子稱作寶寶,說自己有房有車有大××,會讓交易子過得性福,帶有強烈的意淫色彩。

今年6月初,線上騷擾的性質逐漸變了,他開始在網易雲傳送帶有定位的私信,都是在交易子所在地附近,甚至出現在她單位樓下的漢堡店裡,一直要求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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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擾從線上轉為線下跟蹤

鸚鵡梨和好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兩人沒有因為恐懼而退縮,而是主動採取了反擊姿態。鸚鵡梨在影片中介紹,在警方無法立案的情況下,她們聽從律師建議,繼續收集每一項證據,同時也改變了思路:“這個想讓我們害怕的騷擾者,他自己到底害怕什麼?”

翻看以往的騷擾資訊,她們發現,騷擾者也害怕微博被同事發現。於是,6月11日,她們在微博上向他宣戰,曝光了他的行徑。

“我們不怕丟人,你怕了嗎?”鸚鵡梨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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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鸚鵡梨影片截圖

曝光後,警方通知了她們,說案件可以受理,一個星期後,交易子收到了行政處罰決定書。這個從未認識的跟蹤者,已被拘留。

豆瓣博主阿夏,曾經歷過前男友長達一年的網路跟蹤。2014年開始,跟蹤者持續不斷進行轟炸式的網路騷擾,甚至徘徊在她的小區,最可怕的是半夜來敲她的門,那時她一個人在家,嚇得快哭了出來。

這件事給她留下了心理創傷,兩年時間裡,她一直活在被人跟蹤、窺視的恐懼中。

阿夏深入研究過“Stalking”,也在一些講座上分享過自己的經歷和研究。她給出的反跟蹤建議是,保留證據,不要因為那些資訊不堪入目就刪掉;同時,在表明嚴厲拒絕的前提下,不再做任何迴應。

最後,反擊的重點,是掌握敵人的弱點。她說,一個文明且優雅的選擇是,給對方單位、家人發一封律師函。

文中配圖部分來源於視覺中國,部分來源於網路

編輯 | 向治霖新媒體編輯 | 莫 奈排版 | 文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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