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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園口才最好的兩個丫鬟,為何一個如魚得水,一個池淺難容

大觀園裡口才最好的兩個丫鬟,一個是麝月,一個是小紅。

這二人偏偏都被分配在怡紅院工作,怡紅院是大觀園各處,職場生存環境最惡劣的一個單位。這不單是因為怡紅院的主人是寶玉,身份貴重,因而被委派了許多出眾的丫鬟們在這裡,同時也因為,這怡紅院與眾不同,有兩個領班丫鬟:襲人和晴雯。這兩個人,要想同時討好跟同時得罪是一樣的難,而麝月和小紅居然各自做到了。

襲人是在寶玉斷奶後,接替奶媽貼身伺候的第一個人。賈母先把襲人放在自己身邊培養,後來又送去伺候史湘雲一段時間,算是實習, “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賈母顯然是經過長時間的考核判斷才給了襲人這樣的評價,才把如此重要的崗位交給襲人。襲人心中認為賈母是“將她與了寶玉的” 應該不是自以為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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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首次出場是在第五回,當時身邊除了襲人還陪了媚人、麝月,暗示晴雯在寶玉房內地位並非一枝獨秀。她來得不算早,十歲入賈府,在賈母處培訓了幾年再給寶玉,應該已經十幾歲了,襲人與她同庚。賈母說:“晴雯那丫頭我看他甚好……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將來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這就是要給寶玉作妾的意思。賈母對襲人是考核了多年才決定“將她與了寶玉”,而對於同齡的晴雯,卻是直接拍板派給寶玉,並且做出“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這樣極高的評價。可見晴雯本身條件確實出類拔萃。如果晴雯早來幾年,當初接替李奶媽的第一人選只怕就是晴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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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先進門者為大,襲人成了寶玉房內的首席領班。她的能力和美貌原是不如晴雯,卻因為時間機遇,地位排在了前邊。賈母對晴雯的看重,晴雯自己也是瞭然,所以敢說襲人“也不過和我似的”。日後她倆誰能先正式成為姨娘,還不一定。

襲人的立身原則是勤能補拙,多攬活多承擔責任,為了滿足寶玉的需求,可以奉獻自己的一切,同時,幫助寶玉努力實現家長期望。

而晴雯的處世方針是,反正自己是賈母看準的未來姨娘,襲人也幹得挺好,那麼“有你們在一日我且受用一日”,所以,除非是寶玉親自委派的活計,否則她是不輕易做具體工作的。但她樂於指導別人的工作,因為她心靈手巧又性如爆炭,成了襲人這個“沒嘴葫蘆”的極好補充。

倆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恩威並施,管理著怡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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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們手下能力和天賦最好的兩個丫鬟,就是麝月和小紅。兩人各有各的優勢和劣勢。

小紅是大管家林之孝夫婦的愛女。這兩口子都是賈府實權派人物,家中自然也是豐衣足食,所以小紅出道作丫鬟比較晚,資歷就淺,級別也低,只能在大觀園裡做個小丫鬟。大概父母只想讓她混兩年就出來嫁人,畢竟為奴的辛苦,他們深有感觸。

可是小紅天生麗質又才幹非凡,所以,“心內著實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她心靈手巧,會描花樣子,有眼力見兒,並且工作效率極高,能一大早就幹完所有分配的活計,又有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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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玉上來回道:“平姐姐說,奶奶剛出來了,他就把銀子收了起來,才張材家的來討,當面稱了給他拿去了。”說著將荷包遞了上去,又道:“平姐姐教我回奶奶:才旺兒進來討奶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子去。平姐姐就把那話按著奶奶的主意打發他去了。”

鳳姐笑道:“他怎麼按我的主意打發去了?”

紅玉道:“平姐姐說:我們奶奶問這裡奶奶好。原是我們二爺不在家,雖然遲了兩天,只管請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們奶奶還會了五奶奶來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兒打發了人來說,舅奶奶帶了信來了,問奶奶好,還要和這裡的姑奶奶尋兩丸延年神驗萬全丹。若有了,奶奶打發人來,只管送在我們奶奶這裡。明兒有人去,就順路給那邊舅奶奶帶去的。”……

鳳姐笑道:“……好孩子,難為你說的齊全。別像他們扭扭捏捏的蚊子似的。嫂子你不知道,如今除了我隨手使的幾個丫頭老婆之外,我就怕和他們說話。他們必定把一句話拉長了作兩三截兒,咬文咬字,拿著腔兒,哼哼唧唧的,急的我冒火,他們那裡知道!先時我們平兒也是這麼著,我就問著他:難道必定裝蚊子哼哼就是美人了?說了幾遭才好些兒了。……這一個丫頭就好。方才兩遭,說話雖不多,聽那口聲就簡斷。”說著又向紅玉笑道:“你明兒伏侍我去罷。我認你作女兒,我一調理你就出息了。”

從這段描寫可知,小紅不但口才好,而且思維敏捷邏輯清晰。這在賈府丫鬟中,是難得的才幹,就算是平兒,也要被鳳姐調理幾番之後才行,而小紅,天然就有這樣的能力。

而且,小紅的心思極為縝密。

賈芸在外書房求見寶玉,問於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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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冷笑了一笑:“依我說,二爺竟請回去。有什麼話,明兒再來。今兒晚上得空兒我回他。”

焙茗道:“這是怎麼說?”

那丫頭道:“他今兒也沒睡中覺,自然吃的晚飯早。晚上他又不下來。難道只是耍的二爺在這裡等著捱餓不成!不如家去,明兒來是正經。就便回來有人帶信,那都是不中用。他不過口裡應著,他倒給帶呢!”

作為一個跟寶玉連句話都說不上的三等丫鬟,小紅每日只能做些掃地喂鳥之類的雜活,卻能對寶玉的生活規律觀察得細緻入微,推測出其每天的行動軌跡,可見她不僅有心,更是聰明。

十六歲正是風情漸濃的年紀(晴雯死時才十六歲),所以小紅情商高,懂得人事,這些都是她脫穎而出的基本條件。可以說,小紅的野心是具備實現基礎的。

她的劣勢就是出道太晚,寶玉身邊的高層位置已被佔滿,且佔位的人個個伶牙俐爪,難以下手。

麝月的優勢恰在於出道夠早。她與鴛鴦、平兒、襲人等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共事。年紀不大,但是級別不低,一出場就與晴、襲同框了。可以說,資歷和經驗都很豐富。襲人探親時,晴雯生病,秋紋碧痕的資歷和能力都不行,寶玉房裡一度是她獨力支撐。

而且,麝月的主動性極強,過年的時候,別的丫鬟出去玩,襲人病著,她就獨自在屋裡值班。

不但幹活兒出色,麝月的口才也是一流。晴雯攆墜兒時,被墜兒娘擠兌得氣紅了臉。

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帶了人出去,有話再說。這個地方豈有你叫喊講禮的?你見誰和我們講過禮?別說嫂子你,就是賴奶奶林大娘,也得擔待我們三分。便是叫名字,從小兒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過的,你們也知道的,恐怕難養活,巴巴的寫了他的小名兒,各處貼著叫萬人叫去,為的是好養活。連挑水挑糞花子都叫得,何況我們! 連昨兒林大娘叫了一聲‘爺’,老太太還說他呢,此是一件。二則,我們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話去,可不叫著名字回話,難道也稱‘爺’?那一日不把寶玉兩個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來挑這個了!過一日嫂子閒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聽聽我們當著面兒叫他就知道了。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當些體統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門外頭混,怪不得不知我們裡頭的規矩。這裡不是嫂子久站的,再一會,不用我們說話,就有人來問你了。有什麼分證話,且帶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來找二爺說話。家裡上千的人,你也跑來,我也跑來,我們認人問姓,還認不清呢!“說著,便叫小丫頭子:”拿了擦地的布來擦地!“

那媳婦聽了,無言可對,亦不敢久立,賭氣帶了墜兒就走。

後來寶玉聽見芳官乾孃罵芳官,心內不爽,晴雯去吵,襲人怕晴雯不敵,又派麝月去助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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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聽了,忙過來說道:“你且別嚷。我且問你,別說我們這一處,你看滿園子裡,誰在主子屋裡教導過女兒的?便是你的親女兒,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罵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們打得罵得,誰許老子娘又半中間管閒事了?都這樣管,又要叫他們跟著我們學什麼?越老越沒了規矩!你見前兒墜兒的娘來吵,你也來跟他學?你們放心,因連日這個病那個病,老太太又不得閒心,所以我沒回。等兩日消閒了,咱們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風煞一煞兒才好。寶玉才好了些,連我們不敢大聲說話,你反打的人狼號鬼叫的。上頭能出了幾日門,你們就無法無天的,眼睛裡沒了我們,再兩天你們就該打我們了。他不要你這乾孃,怕糞草埋了他不成?”……

那婆子羞愧難當,一言不發。

那些口若懸河、飽經世故的積年老嫗,在十四五歲的麝月面前竟一一敗下陣來。麝月吵架,一沒髒話,二沒惡咒,有理說理,不失身份又全面碾壓,僅憑這一點,她就有資格做個主管丫鬟。

麝月雖有做主管的潛質,但畢竟不是主管,因為她也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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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說,耳聰目明,而麝月的耳朵可不怎麼好使。早晨要晴雯姐姐叫起來,半夜寶玉叫喚喝茶也聽不見,還能把寶玉的叫門聲聽成寶釵的聲音,此外,在針線上,也沒有特別出色的情節表現。

她倆各有優勢和劣勢,但是人緣兒不同。

首先,她們面對領導指責時,個人反應就不同。

晴雯一見了紅玉,便說道:“你只是瘋罷。院子裡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弄,就在外頭逛。”

紅玉道:“昨兒二爺說了,今兒不用澆花,過一日澆一回罷。我喂雀兒的時候,姐姐還睡覺呢。”

碧痕道:“茶爐子呢?”

紅玉道:“今兒不該我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

綺霰道:“你聽聽他的嘴。你們別說了,讓他逛去罷。”

紅玉道:“你們再問問我逛了沒逛,二奶奶才使喚我說話取東西的。”說著,將荷包舉給他們看,方沒言語了。

大家分路走開。

晴雯冷笑道:“怪道呢,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把我們不放在眼裡。不知說了一句話半句話,名兒姓兒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興的這樣。這一遭半遭兒的算不得什麼,過了後兒還得聽呵。有本事從今兒出了這園子,長長遠遠的在高枝兒上,才算得。”

小紅講話不卑不亢、有理有節,上級一番突發性的毫無善意、暴風驟雨般的質詢,被她輕易一一化解,一句頂著一句,滴水不漏,三張嘴說不過她一個。

表面看,這一局是小紅勝了,但其實是敗了。晴雯、碧痕、綺霰三個領導,一次性被她得罪乾淨了。你比領導能力強、口才好、講道理,你讓領導顏面何存?你在怡紅院還想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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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麝月是怎樣面對領導發難的:

寶玉笑道:“咱兩個作什麼呢?怪沒意思的,也罷了,早上你說頭癢,這會子沒什麼事,我替你篦頭罷。”

麝月聽了便道:“就是這樣。”說著,將文具鏡匣搬來,卸去釵釧,開啟頭髮,寶玉拿了篦子替他一一的梳篦。

只篦了三五下,只見晴雯忙忙走進來取錢。一見了他兩個,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

寶玉笑道:“你來,我也替你篦一篦。”

晴雯道:“我沒那麼大福。”說著,拿了錢,便摔簾子出去了。

寶玉在麝月身後,麝月對鏡,二人在鏡內相視。寶玉便向鏡內笑道:“滿屋裡就只是他磨牙。”

麝月聽說,忙向鏡中擺手,寶玉會意。

忽聽唿一聲簾子響,晴雯又跑進來問道:“我怎麼磨牙了?咱們倒得說說。”

麝月笑道:“你去你的罷,又來問人了。”

晴雯笑道:“你又護著。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撈回本兒來再說話。”說著,一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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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準姨娘的晴雯,見寶玉為麝月篦頭,自然醋意橫生,出言嘲諷,又是冷笑又是摔簾子,最後還聲稱他倆有“瞞神弄鬼的”事。有關寶玉的性事,書裡明寫的只有與襲人的“試雲雨”,再有就是晴雯透露的與碧痕洗澡之事。至於與麝月,並無明確證據。所以此處的“瞞神弄鬼”,多半隻是晴雯逞口舌之快的咋呼。

未婚女孩這樣被人譏諷,自然不愛聽,連寶玉都抱怨晴雯“磨牙”。但麝月忙著擺手,讓他不要激怒晴雯,晴雯回來拌嘴,麝月賠笑,叫她去玩。

麝月如此忍讓,自然不是因為害怕吵不過晴雯,而是因為不想激化矛盾。一旦真吵起來自己贏了,丟臉的自然是晴雯,但是,得罪了領導,吃虧的必然是自己,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潛龍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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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局,麝月看似落荒而逃,實際是不戰而勝。

其次,兩人對領導的安排,一個較真兒,一個不較。

領導問小紅茶爐子的情況,小紅回答:今兒不該我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

這話邏輯上沒毛病,但是完全可以換一個溫和的回答,比如說,“今天是佳蕙值班,我走時看見她在照管,既然您問,我現在回去幫幫她。”。順便趕緊脫身,而不是在那裡糾纏吵架。也讓領導平心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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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紅的回答,雖給自己找回了面子,卻進一步激怒了領導。讓領導由對茶爐維護工作的關注,轉向對她個人態度的不滿。

麝月的做法與小紅就不同。在襲人回家的冬夜,寶玉要吃茶。

麝月聽說,回手便把寶玉披著起夜的一件貂頦滿襟暖襖披上,下去向盆內洗手,先倒了一鍾溫水,拿了大漱盂,寶玉漱了一口,然後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先用溫水涮一涮,向暖壺中倒了半碗茶,遞與寶玉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

晴雯笑道:“好妹子,也賞我一口兒。”

麝月笑道:“越發上臉兒了!”……只得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與他吃過。

雖說賈府大丫鬟都有副小姐待遇,但伺候副小姐的本該是級別更低的丫鬟。麝月與晴雯級別一樣,晴雯叫她伺候自己喝茶,如果麝月較真,是完全可以拒絕並且能說出一篇有關級別和職責分工的大道理來的。但麝月只是嗔了晴雯一句“上臉兒”,也就忍氣吞聲地伏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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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小紅,可就未必肯如此了。這是倆人的性格差異。小紅寸土不讓,非要爭個是非曲直,而麝月是難得糊塗。

對於名利的態度,二人也不一樣。

小紅得了鳳姐委派的差事,就忙不迭要告訴怡紅院的領導,還要把鳳姐的荷包舉給她們看。這是為了辯白,還是為了虛榮心呢?恐怕還是後者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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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麝月卻不太在意虛榮得失。芳官被幹娘罵,怡紅院各級領導對此事態度不同。晴雯認為是芳官太狂“不省事”;襲人認為芳官可惡,她乾孃也不公。直到寶玉開口說:

”怨不得芳官。自古說:`物不平則鳴‘。他少親失眷的,在這裡沒人照看,賺了他的錢。又作賤他,如何怪得。“

大家才明白,原來頂層是同情芳官的呀,於是晴襲兩位就要認清形勢轉變態度了!

襲人道:”我要照看他那裡不照看了, 又要他那幾個錢才照看他?沒的討人罵去了。“說著,便起身至那屋裡取了一瓶花露油並些雞卵,香皂,頭繩之類,叫一個婆子來送給芳官去,叫他另要水自洗, 不要吵鬧了……。襲人忙勸:”作什麼?我去說他。“

晴雯忙先過來,指他乾孃說道:”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給他洗頭的東西,我們饒給他東西, 你不自臊, 還有臉打他。他要還在學裡學藝,你也敢打他不成!“

襲人當然料到晴雯罵架不行,就找麝月幫忙。麝月果然不辱使命。她起初也聽到了寶玉三人的對話,知道寶玉偏疼芳官,但並不主動出手,而是把表現機會讓給晴、襲兩位領導,直到襲人叫她,她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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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贏之後,她並沒有趁熱打鐵再幫助芳官洗頭梳頭,以進一步討寶玉歡心,只笑芳官道:”把一個鶯鶯小姐,反弄成拷打紅娘了!這會子又不妝扮了,還是這麼松怠怠的。“ 然後就走開了。

她完成了襲人交代的任務,又把繼續照顧芳官的好機會讓給了晴雯。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卻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領導別慌!送死?我來。表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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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你是領導,你會喜歡小紅還是麝月?

小紅雖然品級低,但是心高志遠,隨時把自己當作一個高階丫鬟來要求著。她高攀的計劃是“要在寶玉面前現弄現弄”——直接就瞄準了最頂層的目標,所以,她能比別的丫鬟更關心寶玉的起居、準確推斷寶玉的行蹤,還能穩準狠地抓住寶玉洗澡等水的時機來爭取近距離接觸。

雖說,想當將軍的才是好士兵,但是這種忽略其他上司直接攀附頂層來自我表現的行為,在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怡紅院,就屬於明顯的搶班奪權。既然吃相難看,那麼遭到唾罵也就很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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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麝月就相反,不是領導交給的任務,她絕不出手,除非實在是沒人乾的活。

麝月在晴雯襲人面前,有相當的依賴性。晚上睡覺,寶玉叫襲人,晴雯就能及時警醒,體察需求,而麝月的思路是“他叫襲人,與我什麼相干”。雖然最後伺候寶玉喝茶這活兒還是她來乾的,但是顯然,她並沒有近身伺候的野心。

襲人休假期間,晴雯生病,寶玉請了太醫來,最後叫麝月負責付診費。麝月表示不知道襲人把錢放在哪,還要寶玉告知是螺甸小櫃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裝錢的抽屜,麝月又不認識戥子,連寶玉也忍不住笑話她“你倒成了才來的了”。最後,一兩銀子的費用,麝月花了二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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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表現了大家婢視金錢如糞土。 但是,那櫃子裡的戥子是誰用的?五兩銀子剩下的,是誰夾的?自然是同為大家婢的襲人。

襲人管錢細緻,也能量入為出,因為她有責任心,她把寶玉的家當作自己的家。同時,她也把持了出納的工作,怡紅院所有財物分配都經於她手,給芳官的洗髮用品,賙濟病中晴雯的慰問金,都由她發放執行。這叫恩出自上。

連麝月這樣的大丫鬟,她都不肯教這些。而麝月,那麼勤學好問從善如流的一個好丫鬟,還真就對領導視為禁臠的業務絲毫沒有探究之心。

一個聽話而沒有野心的下級,才能令領導安心。

作為在兩個競爭激烈的領導手下幹活的人,麝月的處境其實並不容易。可是她居然做到了讓兩個領導都很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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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月與襲人一起長大,感情更加親密,襲人也是明面上的怡紅院主管,所以,麝月在抱大腿一事上,毫無意外地選擇了襲人,寶玉也說,麝月秋紋都是襲人陶冶出來的,所以王夫人不挑她們的錯。麝月能彌補襲人能力上的不足,同時也具備襲人的耐心細緻,所以襲人臨走囑咐寶玉“好歹留住麝月”。

但是麝月與晴雯關係也不錯,晴雯吩咐她去外邊陪寶玉睡,她就乖乖聽從。晴雯想起湯婆子沒拿進來,麝月立即就對晴雯姐姐的細心周到表示欽佩,說“這難為你想著”。晴雯生病她照顧,晴雯著急她勸解,晴雯吵架她幫忙,晴雯隔肢芳官她給按著,晴雯打墜兒她幫著拉開,一方面是可憐墜兒,另一方面當然也怕晴雯病上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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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另一方面,看到晴雯糟蹋撕扇子,她也抱怨是“造孽”。她保持著與襲人一致的價值觀,卻又與晴雯能玩成一片,從不真正得罪她。

麝月具備襲人缺乏的口才,又有晴雯沒有的耐心和執行力,可以說,無論她跟著哪個領導,都會是個好搭檔,但她不具備這兩位領導的魅力與野心——只會輔佐,卻無法替代。

而小紅,不但當面頂撞晴雯,連襲人也對她缺乏好感。為啥呢?

首先,小紅與襲人的死對頭關係不錯。

紅玉立住笑問道:“李奶奶,你老人家那去了?怎打這裡來?”

李嬤嬤站住,將手一拍道:“你說說,好好的,又看上了那個種樹的什麼雲哥兒雨哥兒的,這會子逼著我叫了他來。明兒叫上房裡聽見,可又是不好。”

紅玉笑道:“你老人家當真的就依著他去叫了?”

李嬤嬤道:“可怎麼樣呢!”

紅玉笑道:“那一個要是知道好歹,就回不進來才是。”

李嬤嬤道:“他又不痴,為什麼不進來!”

紅玉道:“既是來了,你老人家該同他一齊來。回來叫他一個人亂碰,可是不好呢。”

李嬤嬤道:“我有那樣工夫和他走,不過告訴了他。回來打發個小丫頭子,或是老婆子,帶進他來就完了。”

這是原著前八十回中李嬤嬤與丫鬟間最和諧友好的一段對白!能讓暴躁昏聵的李奶媽這樣不罵髒字,且拍著手、推心置腹地聊天,說明小紅真的很討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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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媽罵襲人是小娼婦,威脅要拉出去配小子,還說寶玉屋裡個個都是被襲人拿下馬來的。別的丫鬟都對她沒有好感,罵她是“討厭的老貨”。只有小紅,跟她一口一個“你老人家”叫得親。這叫襲人怎麼想?對領導,只要不是絕對忠誠,那就是絕對不忠誠!

其次,小紅和襲人都是容長臉,細挑身材,細緻機敏的女性,而小紅的野心和口才,更在襲人之上。如果說,其他丫鬟對於襲人是很好的補償性搭配,那麼小紅則是襲人最完美的替代。所以,雖然小紅從未當面得罪襲人,襲人卻不可能喜歡小紅。

寶釵在蜂腰橋偷聽到小紅與墜兒說話,第一反應是認為小紅“素習眼空心大,是頭等刁鑽古怪”。小紅的級別,連端茶倒水也不配,寶釵何以對她有深度瞭解?自從寶釵發現襲人“言語志量深可敬愛”之後,二人就成了好友。襲人在寶釵跟前經常言語不設防,所以,小紅的特點性格,八成是襲人告訴寶釵的,而寶釵也認可襲人的價值判斷。可見,襲人對小紅,真沒啥好印象。所以,一有機會,就要趕緊把她打發走。

襲人便回說:“二奶奶打發人叫了紅玉去了。他原要等你來的,我想什麼要緊,我就作了主,打發他去了。”

寶玉道:“很是。我已知道了,不必等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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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打發人,從沒這麼幹脆利落過,連墜兒偷東西,她也沒這麼著急遣散,這次少見的急脾氣,說明她是早就盼著小紅離開了,連一天也不能等!決不給小紅與寶玉訣別的機會!以防節外生枝。這丫鬟貌美心高,且心機深,會來事,又是大管家的女兒,一旦上位,比晴雯更不好對付,襲人送她走的心情簡直跟送瘟神一樣。

於是,懷才不遇的小紅只能跳槽,而麝月則一直留在寶玉身邊,即便是家敗人亡,釵襲都不在了,她卻一直陪伴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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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更大,責任心更強的人往往面臨池淺難容的局面,最好出路是另闢天地。倒是那些不爭不搶服從領導的人默默熬到了最後,這是守成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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