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仙子解釋“意淫”時,稱賈寶玉為閨閣良友,這話一絲不差。
賈寶玉廝混內闈,能夠作小服低,與小姐、丫頭打成一片。怪道茗煙祭祀金釧兒時祈求保佑二爺來世託生為女孩,再不可做這鬚眉濁物了。
賈寶玉體貼女兒,表現在多個方面:既知如何取悅女兒,如撕扇子搏晴雯一笑,用善意的謊言騙玉釧兒品嚐荷葉湯;也能給予女兒以關懷,如誤傷襲人後急請大夫醫治,香菱弄髒石榴裙後把襲人的衣服給她作為臨時代替;又理解失意女兒的心情,如齡官在薔薇架下重複劃“薔”字時,他感受到了齡官心裡的熬煎。
可以說,“女兒之友”的角色,賈寶玉演繹得相當到位。滿分一百,賈寶玉能得九十,餘下的十分在於有時他猜不透女兒的心思,雲裡霧裡地不知所措,比如襲人和黛玉的冷暴力。
花襲人之花氏冷暴力
“勸”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
襲人作為寶玉的貼身丫鬟,一向溫柔和順。
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襲人一改往日風格,對寶玉展現了冷暴力的一面。
原來,早在第十九回,襲人就對寶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辭職作威脅,規勸寶玉“改邪歸正”,包括不要把死呀活的話掛在嘴邊;即使不喜讀書,也須在賈政跟前裝作喜讀書的樣子以及再不許調脂弄粉等要求。
總之,襲人的出發點是讓寶玉百事檢點,規範自身行為,不能由著性子來。為了留住襲人,寶玉果斷應允。
只是,寶玉那富貴公子哥的性情使他時常不把事當事。例如,寶玉曾讓賈芸第二日到外書房去,兩人說說話兒。賈芸如期赴約,他卻去找北靜王,把這件事完全忘在了腦後。
同樣,寶玉答應襲人的事在史湘雲來到賈府後也未逃脫成為寶玉耳旁風的命運。
寶玉沒日沒夜地和湘雲、黛玉混在一塊兒,任意任情。襲人便把寶玉冷落,一句囫圇話也不說。寶玉不知所以,甚是納罕。
在寶玉與襲人的對話裡,有幾句極為鮮明地體現了寶玉“貴人多忘事”的木訥:
襲人冷笑道:“你也不用生氣,從此後我只當啞子,再不說你一聲兒,如何?”寶玉禁不住起身問道:“我又怎麼了?你又勸我。你勸我也罷了,才剛又沒見你勸我,一進來你就不理我,賭氣睡了。我還摸不著是為什麼,這會子你又說我惱了。我何嘗聽見你勸我什麼話了。”襲人道:“你心裡還不明白,還等我說呢!”
林黛玉之林氏冷暴力
談戀愛麼?不說話的那種。
黛玉素習小性兒,常常因不順己意對寶玉不理不睬。
黛玉的冷暴力表現在:
例如,史湘雲拿黛玉的模樣和戲子比,黛玉因此著惱。寶玉在兩人之間調和,力求緩和矛盾。他的努力不但得罪了湘雲,黛玉也把他拒之門外不理,即使寶玉在窗外一聲聲”好妹妹“叫著,她仍視若無睹。
寶玉一臉茫然,事後才知道,他和湘雲的對話恰被黛玉聽到,其中有“林妹妹是個多心的人,他豈不惱你”等話。黛玉見湘雲並不領情,此時寶玉又來替湘雲說情,所以才不理他。
又如,黛玉把晴雯晚上不開門一事,錯疑在了寶玉身上。於是,第二日寶玉到瀟湘館找她時,她故意似沒看見他一般,叮囑紫鵑一些事後,徑直往外走。寶玉不解,還以為是昨日早起的事。
花氏冷暴力與林氏冷暴力的區別
襲人冷落寶玉,有為她自己的一面,也有為寶玉的一面。
其一,襲人將來是寶玉的側室,乃不爭的事實。而且在第六回,襲人和寶玉初試雲雨,表面上雖仍是主僕,實際上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因此,襲人見寶玉和湘雲、黛玉黑家白日地玩在一處,沒個你我之分、男女之別,不免有些醋意。
況且,寶釵和黛玉相比,寶釵的雍容大度更得人心,黛玉的多心、小性兒也曾被襲人所詬病。倘或將來黛玉成為寶玉的妻,作為妾的襲人日子肯定不大好過,她的爭榮誇耀也很難實現。後來聽聞寶玉娶的是寶釵時,襲人的放心與喜悅證實了在寶玉妻子的選擇上,襲人傾向於寶釵。
所以,襲人自然不樂意寶玉親近黛玉。
其二,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寶玉如此任性妄為,萬一與湘雲或是黛玉做出不才之事,那麼寶玉的聲名將會受到影響。參考第三十二回,寶玉錯把襲人當作黛玉,說出諸如“睡裡夢裡也忘不了你”等告白的話,襲人因此勸王夫人把寶玉搬出大觀園以免醜禍,就可知襲人的這份擔心。
所以,襲人的冷暴力既為利己,也有世俗層面的顧慮。
黛玉冷落寶玉,正如她自己所說,“為的是我的心”。黛玉為還淚而生,因此她的喜怒哀樂幾乎都和寶玉有關。
第二十二回,黛玉說道:“你只怨人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慪人難受。就拿今日天氣比,分明今兒冷的這樣,你怎麼倒反把個青肷披風脫了呢?”
黛玉的冷落裡,多的是不經意的關心,不可言說的醋意,遮遮掩掩的心酸,無可奈何的空牽掛和愛而不得的失落。此皆因情而起,所以黛玉冷暴力的緣由更為純粹,沒有過多利己主義的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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