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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大有福》——只要有範偉在,這個電影基本就穩了…

範偉主演的《耳朵大有福》在當年被稱為平民賀歲劇,我是慕名而來——一般來說,

好電影不需要大張旗鼓的宣傳,期待越高反而失望越大,但這部電影,看完讓我心裡一亮。

《耳朵大有福》——只要有範偉在,這個電影基本就穩了…

這是一個滿含福氣的片名,lucky dog的意思可不是幸運狗——是幸運兒。這幾個字寫得真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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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兼編劇張猛,以前沒留意。聽說這部電影是張猛的電影處女作,所有的東西都是第一次。

但看完片子讓我對他肅然起敬。

我覺得電影拍得很“老到”,看不出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張猛是真猛。

這個時候我才回想起來,曾經看過他的《鋼的琴》。

看來各個導演都有各自的情懷——如果說馮小剛代表北京,張猛則代表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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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大有福》非常像《活著》,但比活著生動有力,有一種鮮活的“當代生活感”撲面而來。

範偉扮演的退休之後的王抗美走在路上,路人隨口恭維一句“耳朵大有福”,這就算點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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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樂天派的退休工人,老婆生病,自己氣管炎,單位也不報,兒子女兒別說幫忙,自己家裡也一團亂,兄弟姐妹朋友也指不上,家裡還有老人,也沒照顧到位。

這種情況下,談不上什麼樂觀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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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個親人一樣、愛哼小曲的憨厚老頭,對妻子還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範偉很擅長表現生活的細節——只要有他在,電影基本就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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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範偉說的:

抽菸抽的不是價錢,抽的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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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有點納悶:

一個鐵路正式退休職工,老婆住院有報銷,兒女也都大了,怎麼還至於過得這麼慘。

我感覺老王肯定不是退休,退休的生活可能不清閒,但工資再少,還不至於落魄到處處找活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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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退休的王抗美也不會想起來去算命。

你看那個用電腦算命的姑娘,就幹吃一碗白麵,也沒個澆頭——湊合著吃就行了,鹹菜也要花錢。時間長了,還不得營養不良?

先算命還是先拍照啊?

——先交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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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算命姑娘說自己是好命,王抗美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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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高興?

命好,能撐著他找點活兒、掙點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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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說明,其實他也是一個有信仰,有追求的人,雖然過著平庸,艱難而不動聲色的日子。這個小人物也在偷偷熱愛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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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當著大夫的面,拿出以前演出時的照片,給妻子鼓勁兒。這時候,也只有心態能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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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電影的時代背景,王抗美說今年是長征勝利70週年——交代得很清楚了,那就是06年。但是看劇中人物的生活——卻似乎和上世紀90年代沒什麼兩樣。我家在魯南,但片中的場景感覺就是我老家的樣子。

也許小鎮的流行都是遲於大城市的吧,上個世紀末,東北經濟發展的停滯產生了這種反差感,生活狀態也是因為是小地方,所以比較差。

不過,這種反差感倒為影片平添了幾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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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配樂很多,事實上,到處都在放的的確是那些年的流行歌曲,太讓人熟悉不過,所有惡俗的口水歌兒都有了,但是嵌入得都那麼自然妥帖。王抗美嘗試著騎那個倒騎驢,配樂就是“眉飛色舞”,帶勁,真特馬的帶勁。

那種車叫“倒騎驢” ,小縣城曾經滿大街都是那種裹著塑膠布的倒騎驢——都06年了,倒騎驢還是東北那邊主流的交通工具?

不過,那蹬車的給它加了倆音箱,就成了“音樂倒騎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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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抗美起先騎得很來勁——但不長時間,他就停下氣喘吁吁,真是心酸!

他已不再年輕,這活兒他幹不了!人再牛逼也無法敵過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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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皮鞋也不是那麼好乾的——王抗美的尋尋覓覓,完整還原了2006年左右,三四線城市離退休工人的生活描摹。

更準確地說,是東北百萬下崗職工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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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去歌廳應聘面試的戲,看得好難受!

範偉演技太厲害了!後面的演員唱的二人轉,他卻唱著長征組歌。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審美情趣吧,潮流由大城市向小城市輻射。但潮流之外,還有“膠質”。比如王抗美,他心裡永遠響著《長征組歌》。

範師傅實在太能演了,好多姿勢表情真的很難拿,角色設定也讓人心疼。可以說,範偉在這裡,貢獻了影帝級的表演,簡直好得讓人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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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嗎,討個生活容易嗎?

那樣不甘又淒涼的歌聲,似乎是一個時代的結語,每個人的種種、連名字都是時代的,當時代遠去了,人也就乾涸了。

範偉演得太慘太逼真,看到此處,幾乎不忍心看下去。

王抗美的長征歌曲,也表明他的身份——對一個思想還停留在上世紀,但腳步卻已邁進21世紀的退休工人來說,這無疑對王抗美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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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觀眾,連王抗美本人——說範偉也行,也控制不住內心酸楚,不知道他回憶起了什麼,唱不下去了,只能在高潮處哽咽,摸了摸眼角的淚,說一句“整不動了”!

確實,東北也猶如唱了一半的《長征組歌》,往日風光不再,輝煌,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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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鏡頭有意思啊——拍的跟黑幫片似的。

這是赤裸裸的階層啊!

張猛的畫面構圖確實猛,好看,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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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抗美當晚七拐八拐又去了父親家,我明白了,這是記錄了一個叫做王抗美的人退休這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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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歲退休的王抗美,上有老,下有小。老父親由小兒子養著——倒是沒讓老人凍著餓著,頂多我吃啥你吃啥,但是想吃好的那是幾乎辦不到。

一塊烤地瓜,老人都吃了兩頓了,出去吃碗麵條還不願意,估計是怕花兒子的錢。

老爹是想跟大兒子唸叨幾句,畢竟心裡苦,小兒媳婦來了又趕緊改口——畢竟小兒子家呆不了就得去大兒子家,大兒子還沒有餘力。所以得忍著說好話,還要在兒媳婦手裡討生活。

最後王抗美推門離開,也是恨自己無能為力——範偉可以說拿捏得特別精準,真正演出了小人物於逆境中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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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抗美憤怒間出門,撞倒了小混混的啤酒。兩人又撕起來了。

小混混揚言說要整死他,王抗美則高喊:“歡迎整死!”

這就是反映底層百姓生活的電影需要所採用的新穎手法了吧,沒有什麼套路,更不需要來點特技,就這麼如實表現出來小人物內心的絕望——

就算真活膩了,也沒人理會你……跟人家說“歡迎整死”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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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力了,但我就是找不出路。人物越努力,就越能體會到無力。都說耳朵大有福,為何福氣遲遲不來啊……

此刻,一點凜冽的彪氣也沒有了。

《耳朵大有福》——只要有範偉在,這個電影基本就穩了…

按說,此類王抗美的生活,直接就去大街上看就行了,不一定非得找個電影來添堵,可是這回我真的看進去了。

在這個浮躁得都沒有耐心體味辛酸的年代,我就這麼一直看到黑燈瞎火摔爛的洋車子,還得王抗美自己修……

能讓人看到底的電影不就是好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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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堂堂的希望還得自己找。

老王撬了修車老喬頭的工具箱,還把自己的形象設計貼上去了——這就暗示他的新營生就是兌下這個修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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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一幕特有衝擊力。

王抗美這裡唱的還是長征序曲,應該是覺得找到了新的方向,最後的砸開修車工具箱和這裡的放聲歌唱,算是人物得到了重生——小人物的意志從來都如野草般頑強。

《耳朵大有福》——只要有範偉在,這個電影基本就穩了…

在昏暗的無人街道上,被歲月所遺忘的歌,被時代所拋下的人,歌聲似有千鈞之力,直上雲霄,最終飄飄然落於無形。

這次是唱上去了,卻只能唱給自己。

我在想,當他唱完,四周的黑暗和寂靜會將他再一次吞沒,生活的悲劇不會因一時的豪氣而消失。

即將到來的明天就一定會更好嗎?我並不樂觀。

《耳朵大有福》——只要有範偉在,這個電影基本就穩了…

還有結尾的遠景長鏡。

王大耳朵就這樣度過了退休的第一天。

沒有什麼奇遇扭轉困局。王抗美還是過著王抗美的生活,現狀還是這個現狀,乃至往前往後各搗10年,好像百姓都是這樣過來的,什麼都沒變。

而編劇最後什麼也不給解決就那麼結束了,牛逼!

這就是活生生的紀錄片,中國電影史上其實從來不缺少這樣的電影,不過事實卻是如今想這樣拍,敢這樣拍的電影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耳朵大有福》註定成不了經典,我們的生活太經典,實在沒有什麼電影能超越這和諧的時代。但是它有多麼經典的細節!我喜歡這類電影的味道,感謝張猛,也感謝範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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