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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天子互換了靈魂

我和天子互換了靈魂

一覺醒來,我和皇上換了身體。

他今日要御駕親征。

而我在冷宮倒夜香。

三個月後,我大獲全勝凱旋。

皇上在後宮賣胭脂水粉混得風生水起。

睜開眼的那一刻,我在冷宮的廢井底躺著。

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是刺殺皇后的行動失敗。

作為一個穿書狗,我穿到一本叫《秋意遲》的小說裡成了女主角衛清秋——的丫鬟嬌杏。

衛家爹是首輔,提前知道訊息,所以在錦衣衛到來之前,讓人將女主角塞入泔水桶送出了城。

而後面的劇情是女主角費盡千辛萬苦,在男主角大理寺卿,也就是她後來丈夫的幫助下,為衛家平反,再改朝換代,最終帝后一生一世一雙人、皆大歡喜的故事。

而我,是個被火燒燬了容,想辦法要進宮復仇的忠心丫鬟。

我在這本書裡只活到第三章,大概佔據了四百字的篇幅。

那是五年後,我成功混進後宮,先在冷宮謀了個倒夜香的差事,然後跟著衛美人,也就是女主的庶姐一起去請安,不自量力地拿著匕首去攻擊皇后。

結局是被人當場弄死,丟到了冷宮的井裡。

可謂死得風平浪靜、波瀾不興。

我就是這個時候穿來的。

坐井觀天時我想,既然死在這個節點,那後面的劇情就跟我無關了。

只能自己開副本,看能在這書裡的世界苟多久。

最好能苟到男女主來改朝換代,然後我認個主,看在這丫鬟忠心耿耿的份上,總能撈個美好的晚景。

問我為啥意志這麼消沉?

問就是上本書當了一半的女主角太累,就想躺平。

我噌噌地沿著井壁爬出去。

一輪圓月掛在空中,我聽到嗷的一聲嚎叫。

咋地?狼人要變身了?

可惜,這裡是冷宮,無論發出什麼聲音,都不會有人來。

我定睛一看,一個明黃身影在井邊趴著與我四目相對。

我的手摸著他的臉。

準確地說,是我爬出井的時候不小心 pia 了他一巴掌。

「大膽,你是何人?」他目光冰冷陰沉地看著我。

我趴在井邊,慢吞吞地問:「你又是誰?」然後跳出井。

他退一步:「朕……我是…… 」

沒等他說完,我乾脆利落地一跪,磕頭:「奴婢參見皇上!」

這一跪,既有這身體奴性的肌肉記憶,也有作為一個現代人快速做出情勢評估後的能屈能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要被亡國的廢柴皇上三更半夜跑來冷宮納涼,但他目前畢竟是整個皇宮最大的 BOSS,在這麼尷尬的節骨眼上,我想要狗頭保命,他就是最妥帖的護身符。

我下決心要先抱住這根金大腿,以後見到男主女主再換根大腿抱。

半晌,空氣中一片靜默。

難道被我嚇傻了?我抬頭,他身形高大,背對月光,看不清表情。

「起來吧。」

讓我跪了半天,廢柴皇上終於發話。

半夜井裡突然爬個被火燒燬容的女人出來,配上這慘白白的月光,我估計他嚇得夠嗆。

「謝皇上。」我老實站起來,眼簾垂下,卻偷偷打量著他。

月光下的皇上,看著二十出頭,明明是劍眉星目,五官俊朗,卻莫名有些陰沉。

突如其來覺得眼熟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在哪本書遇到過?

不過,這張臉做這九五之尊,看著不像是鎮不住朝堂那些妖魔鬼怪的樣子啊。

為何被改朝換代了?

我滿腦袋的黑人問號臉。

我被皇上悄無聲息地帶回了寢殿。

然後,他讓太監拿出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說是要為我的臉修復。

這幸福,來得有點突然啊。以至於我懵了個圈。

「皇上,這不合規矩。」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我想躲,被他制止了。

他的臉上有一種不容錯辯的堅持。我對他的堅持充滿疑問。

「別動,朕這良方對你臉上的傷十分有效,最多一個月,你的疤痕就能全部消除。」

還有這靈丹妙藥?現代醫美都很難做到吧?

不過,二維世界的事,不能拿三維實踐來檢驗。

我一個紙片人,臉燒傷大概就跟紙被弄皺一個效果,壓平就好。

只是皇上親自給我上藥,他講話的聲音倒是有點不符合長相的輕軟溫柔,我差點睡著。

真是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廢柴當頂流啊。

但我覺得他是拿我當試驗品。試驗品就試驗品吧,能保命就行。

他替我上完藥,還大方地把寢殿旁邊的小偏殿賜給我睡:「你既然是被人丟入廢井的,怕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以後你就留在這裡吧。」有這好事?嘖,我簡直是驚呆了。

這是十八線女配要起飛的節奏嗎?

他怕是不知道我是因為要殺他大老婆、技不如人才被搞死的吧?

「皇上,我,奴婢……」

「林福海,先帶她過去睡覺。朕累了。」他擺擺手,把我轟出去了。

我在皇上的偏殿裡足足養了一個月。

也不知他到底拿的什麼神藥,竟然真的治好了我臉上的疤。

我對著眼前的清秀小佳人,再度懵圈。

清秀小佳人呆呆地看著我,也一臉懵圈。

我們倆對視半晌,我不客氣地「啊——」一聲,響徹乾清宮。

林福海急急忙忙衝進來:「皇上……」

「滾出去!」

我和皇上一起大喊,再互相瞪著對方。

無他,只因一覺醒來,我和皇上換了身體。

他擁有了兩顆旺仔小饅頭。

我有了屬於自己的小鳥。

我的小鳥每天早晨都撲稜翅膀,卻還沒有飛出過籠子。

後宮佳麗三千,但皇上有恐女症。

這恐女症的直接反應是,皇上一碰到女人的面板,就會有被天打雷劈的感覺。

要是修仙文的話倒挺好,摸後宮佳麗送一次免費渡劫。

若非我自己穿到皇上的身體裡,我也不敢相信這麼魔幻的設定——擁有皇后、貴妃以及後宮佳麗三千的皇上,都二十六了,還是個雛兒。

難怪宮裡一個子嗣都沒有。

該不是因為絕後才被改朝換代的吧?

那晚我爬出井的時候在他臉上摸了一把,他身體沒有任何反應,皇上恐女,但不恐我。

這是我狗頭保命的真正原因。

終於有一個他能碰的女人了,若不出意外,他治好我的臉,下一步大機率是要把我睡了的。

我說呢,真是呵呵噠。

可惜還來不及動邪念,我們互換了身體。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皇上要御駕親征。

韃靼來犯,連損我朝七員武將,滅了十萬大軍,氣焰囂張,朝中已無人可用。

皇上只有派自己出馬了。

我在龍床上坐著,感覺自己忽然從社會底層走上了人生巔峰,卻又立刻要去送死。

難道這大寧王朝要嗝屁,是因為我和皇上換了身體的緣故嗎?

欲哭無淚。

果然是靠運氣撿回來的命,最終要靠實力還回去的節奏啊。

清秀小佳人也坐到我旁邊,眉頭鎖死。

我腦子嗡的一聲……糟了,我接收了皇上的記憶,皇上不會也知道我的上帝視角下王朝的整個走向吧?

「皇上,這……」瞬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了。

他看著我:「朕今日要御駕親征,一會兒欽天監算的出征吉時就要到了。」

嗯,不聊聊被人改朝換代時怎麼保命為佳嗎?看他的表情,好像真不知道。

次元壁果然不是那麼好突破的。

「怎麼辦,難道真要我代你去打仗嗎?」一時半會,我也沒顧上要自稱奴婢。

他頂著我的臉,滿面惆悵:「朕其實沒有把握能贏。」

嗚……別說了,我也知道!

號稱的二十萬大軍,其實只有三萬精兵強將。可強悍的韃靼,有三十萬的兵力在等著。

何況,我軍還要奔襲二十日才能抵達戰場。

想想都是淚。

我也真的哭了。頭頂傳來皇上聽不出是欣喜還是內疚的聲音:「辛苦你了!」

啥?!臉呢?身體呢?都不要了嗎?!

我最終只能代他上戰場。

這文的走向是改朝換代,不管怎麼說,廢柴皇帝總能活到大結局的。

臨行前,我把自己封了個采女留在宮裡,把他的心腹太監林福海也留下護好皇上,謹防有人趁我不在,把我的身體搞死了。

怕死成這樣還得要御駕親征,我謝謝你埋葬在皇陵的全家。

皇上揮著小手絹,混在後宮佳麗三千的隊伍裡跟我告別。

眼淚是真的,但我覺得是喜極而泣。

二十萬大軍,日夜不停,奔襲澶州。

澶州?澶淵之盟?趙真宗趙恆?

想多了,這是個架空文。

皇朝不叫大宋,叫大寧。皇上也不叫趙恆,叫李澈。

有韃靼,有澶州,有御駕親征,皇上姓李。

我覺得這書該叫唐宋大亂燉。

我胡思亂想,來到前線。

第二天,就有韃靼的一員悍將帶著主力前來叫陣。

我一聲冷笑,懶得廢話,一箭給他射了個對穿。

悍個鬼!老孃穿這本書之前,穿的是本護國女將軍的書,打仗這種事,沒有在怕的!

不然我為啥到這裡就要躺平,就因為天天在邊疆打仗賽馬練兵什麼的太累了呀!

頓時,我身後的頹廢大軍士氣大振。

乘勝追擊,不到兩個月,我僅靠著三萬頂用的人馬滅了韃靼二十萬人。

在把領軍的陳太后鬢邊的珠花射掉後,韃靼終於派人來和談了。

夜裡,我睡著前,冷哼一聲,這可不就是仿的澶淵之盟?

欺負我不懂歷史?但我絕不割地賠款!

燕雲十六州是我大寧的!

「喬采女醒了嗎?我家主子還等著拿那瓶玉膚雪肌膏呢!」

什麼玉什麼雪?

我懵懵懂懂睜開眼,輕紗軟帳,滿室幽香。我再往下一摸,有胸無鳥。

好的,我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老天爺你優秀,打完勝仗就把我變回軟嬌娘了。

那狗皇帝頂著我的功勳,浩浩蕩蕩班師回朝了。

這次是我捏著小手絹,混在後宮佳麗三千里等著他。

那張鬼斧神工的俊臉被風吹日曬搞得有點糙,憑空多了幾分男人味;而我這副身軀,這三個月倒是被他養得白嫩水滑。

我很難不多想,他是在暗自為自己謀福利。

林福海一副老父親看兒子平安歸來的欣慰眼神。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烏壓壓跪了一大片。

李澈的目光掃過,正巧與我抬頭偷看他的目光遇個正著。

劍眉星目,斯文裡有著在軍隊裡淬鍊出的硬朗,一身銀色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比以前帥了很多呀!

他朝我微微一笑,眼底眉梢都是溫柔。

一剎那,清風拂山岡,百花齊綻放。

糟糕,感覺有點帥是怎麼回事?

穿了這麼多次書,第一次,感覺有被男人殺到。

位分太低,我沒資格出席慶功宴。

不僅如此,我還被林福海客客氣氣地請出了偏殿,安排在離皇上最遠的宮裡。

狗皇帝回來整整一個月,不見我。

他莫不是在害羞?畢竟互相都看光摸光了。

可明明是我打下的勝仗,我撇撇嘴。

新搬來的這個小宮殿裡雜草叢生,狗皇帝還讓人把他裝胭脂水粉的瓶瓶罐罐搬過來,擺了滿滿一博古架,不難看出這三個月他有多不務正業,玩得不亦樂乎。

關鍵是,在我們換回來的頭一天,他又接了二十單業務。

我合理懷疑他是有預謀的。

銀子是他收了,活卻留給我幹了。

我哪裡會捯飭這些東西,隨意挑了二十瓶送出去。

我忘了,我原先住在李澈旁邊的偏殿,有林福海護著,後宮的人都得悠著點來。

可如今李澈一回來,就將我疑似打入冷宮,這宮裡的風向一轉,什麼阿貓阿狗都敢給我扣個罪名。

所以,現在我就被人踩在腳底下收拾了。

朱貴妃身邊的大宮女一腳踏在我的背上,惡狠狠地說:「賤蹄子,貴妃的臉都被你毀了!以前有林福海護著你就算了,現在你還敢這麼猖狂!我看今日誰還來救你!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一鞭子抽上了我的背,我「啊」的一聲暈了過去。

絕不是做戲,而是……我特麼和皇上又換了,在這關鍵的節骨眼上。

再睜開眼,一把劍離我眉心三寸近,我下意識地一腳踹出,將那刺客踢飛。

李澈是微服出宮的時候被人刺殺的。

有人下藥在他的茶裡,他暈過去那一刻,我們兩個交換了。

我踹飛了刺客,估計藥力沒過,感覺自己暈乎乎的,下一刻眼一黑,我和李澈又換了回來。

這波穿越不太穩定啊,咋地,資料量太大,系統把自己搞崩了?

又一鞭子抽了過來,我跳起來抓住,怒瞪著大宮女小人得志的臉。

背上的痛提醒我,剛才至少捱了三鞭子。

對方人多勢眾,我這小丫鬟又身嬌體弱,戰鬥力完全無法發揮,等李澈趕到時,我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李澈狠狠一巴掌將那大宮女扇飛出去,「誰給你的狗膽,敢動朕的人?

「林福海,叫御醫給朕滾過來!」

聽到李澈的聲音,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放心暈了過去。

後來我才知道,李澈喚人將貴妃拖了過來,當著她的面把來的這些人打了個半死,瑟瑟發抖的貴妃被下了禁足令。

「從今往後,誰敢再來找喬采女的麻煩,別怪朕心狠手辣!」

這感覺真不賴,我想著以後沒人敢欺負我了,頓時覺得生機勃勃,我還可以在這宮裡多苟幾日!

入了夜,李澈一直守在我身邊。我趴著眯在床榻上,後背一片殷紅。

「皇上,夜已經深了,明日還要上朝,早些歇息吧。 喬采女這裡奴才會差人好好照料的。」

「朕放心不下。」

我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痛痛痛!

第二天一醒來,後背一片火辣辣地疼。

李澈坐在我床邊,輕撫著我的頭髮,目光意味不明。最終,他低低嘆了口氣,起身。

「你先好好休息,朕下朝之後來看你。」

我揪住他的衣袖,想說什麼,奈何受傷太重,嗓子乾啞,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又沉沉睡去。

我足足燒了三天,迷迷糊糊中感覺一直有隻手在替我擦拭降溫。

我猜是李澈,於是抓住那隻手,我想提醒他,我是你唯一可以摸的人噢!一定要好好對我!

那隻手卻輕輕一推,把我推入一團迷霧中。

恍惚間看到一道虔誠的身影跪在佛像前,虔誠祈禱:若能讓他回來,讓兇手繩之以法,我願用我餘生的性命來交換。

他是誰?兇手又是誰?我又是誰?

睜開眼,看到一張圓圓的宮女臉。

「美人您醒了?我馬上通知林總管!」

唉唉,不該先給我喝口水嗎?我嘴唇都幹起皮了呀!

李澈帶著林福海一陣風一樣衝了進來。

「你醒了?還好嗎?」他的手放在我額頭上探了探溫度。

他鬆口氣:「燒已經退了。」

我趴在床上:「可我背上好痛。」聽起來有點像撒嬌。

大概沒自稱奴婢,像只鵪鶉一樣縮在一邊的林福海,靜悄悄地望了我一眼。

「朕保證你不會留疤。」

李澈那雙漂亮的眼眸盯著我看了一瞬,又移開,清清嗓子說:「朕已封了你做美人。以後,你還是住在這偏殿吧。」

十一

美人?

這是要把我睡了的節奏嗎?

這狗皇帝表面看不出喜怒,佔據過他身體兩次的我,卻能感覺出他有幾分不自在。

「皇上。」我輕聲喚他。

李澈看著我:「怎麼了?」

我咬著唇,瞥了他一眼,又移開,「那以後,我要自稱臣妾了嗎?」

李澈慌慌張張地點了個頭:「那是自然。你好好養著,朕還有些事要處理。」

然後帶著林福海出去了,若我沒看錯,他走過門檻時差點摔一跤。

我和他這番對話,翻譯成大白話大概就是:皇上,以後一起睡覺嗎?皇上點頭,肯定呀!

到底還是個雛兒,男女情事上還挺純情的。

這麼禁不起撩,莫名有點甜,愛了愛了。

我一邊看著他的背影一邊盤算著,什麼時候合適讓李澈為國捐個軀。

這活兒他若干得不錯,我還可以考慮站在上帝視角,幫他先把男女主角幹掉。

至少現在李澈才是皇上,那個天底下權勢最大的人,搞死個臣子輕而易舉啊。

而我穿書以來都沒有官配,這是第一次自己苟了一段緣分,怎不讓人心神盪漾一番。

至於刺殺他的兇手,留給他自己去頭痛吧。

不久之後,我就聽圓圓臉的宮女偷偷說,不止是貴妃,連皇后也被禁了足。

皇后?

我穿來的時機就在原身作死,自不量力去刺殺皇后之後。

而刺殺的理由很簡單,衛家會被抄家滅族,就是皇后的家族乾的。

畢竟,太子妃最初的人選是女主衛清秋。

那本書更多的著墨在男女主身上,對宮內的鬥爭和變化都寫得少,我無法判斷這是不是書裡就有的劇情。

不過,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

十二

圓圓臉的宮女叫福珠,是李澈專門安排在我身邊的。

看這娃的行為舉止,做宮女不太合格,倒是挺適合做暗衛的。

福珠每天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小樣子,讓人看了心情莫名地愉悅。

她替我上完藥,開開心心拍手道:「美人的背全好了,一點疤痕都沒留下,這藥果然管用。」

我拉好衣衫,看外面天已經黑了,隨口問道:「皇上呢?」

「今天宮內有宴請,皇上怕是要晚些才回來。」福珠回道。

宴請?我問:「何事宴請?」

福珠笑眯眯地答:「今日是皇上的生辰。」

估計是想著我在養病,也沒人提前告訴我。我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

獨自坐在窗前,我腦子裡想的是之前和李澈交換身體時讀取到的資訊。

生辰啊?對李澈而言,怕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吧?

可無論如何,這禮物還是得送的。

我找福珠要了些東西,再一番佈置,權且充做李澈的生辰禮吧。

反正我就是後宮一個新晉的美人,位分不高,也沒啥錢。

月上中天,李澈也沒回來。

我挎著小籃子,讓福珠帶著我往冷宮的方向去。

我的目的地是那口廢井,我就是從那裡爬出來的。

林福海守在門邊,見我來了,詫異地瞪大眼。他正要行禮,我抬手製止了。

我低聲問:「皇上在裡面?」

他躬身點頭。

我把福珠和林福海留在門口,邁步進去。

李澈果然坐在井邊。

「皇上。」我走近他。

他抬頭:「你怎麼來了?」

我望著他,帶著幾分心疼:「我來拜祭母親。」

十三

什麼叫金手指?這就叫金手指!

我佔據過他身體三個月,他幾個月開始長牙、幾歲才徹底不尿床我都知道。

包括那晚,他為何會在那口井邊出現——

李澈的母親出身低微,不過一個七品縣令的女兒,進宮當了宮女後被先皇寵幸了一次,誕下皇子。

在這深宮之中,一無家世,二無寵愛,有時候卻是最好的護身保命符。宮鬥到最後,竟只剩他這一個皇子。

於是他母親被先皇后安排的人投了井。

從此他成了中宮嫡子,大寧的太子。

而他母妃,正是在他生辰日當晚被人害了,丟入眼前這口井裡的。

我卻在五個月前從這口井裡爬了出來,是他唯一能產生肢體接觸的女子。

關鍵時刻,我還會和他靈魂互換,幫他擋掉死劫。

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我對李澈,都是特別的。

所以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從小挎籃裡拿出了拜祭的物品擺好,再跪下,雙手合十嘰嘰咕咕地念叨,最後端端正正地叩了三個頭。

「你和母親說了什麼?」李澈牽著我的手回偏殿的路上問道。

他的掌心溫暖溼熱,我捏了捏他的手指,倚靠著他:「讓母親放心,我會護好您的。」

李澈停下了腳步,看著我:「你已經替我擋了兩次,以後當是我護好你。」

這可由不得你我,誰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又換了呢?我心道。可當著這九五之尊的面,不能說這樣的話。

他目光專注,像能看到人的心裡去。我心尖顫了顫,笑著答:「有皇上這句話,那臣妾就將身託付給您了。」

李澈笑起來。他不笑的時候是有些陰沉的,一笑起來卻是讓人如沐春風,移不開眼。

「不夠,還要心。」

他欺身上來,以吻封箴。

我在他身後比了個耶。

十四

一大早,就聽到林福海在罵手底下的小太監:「這籠子裡的鳥呢?怎麼就飛跑了?」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澈自身後摟了過來,在我耳邊低低問:「笑什麼?」

「皇上。」我推開他,「快起來,今天還要早朝。」

「從此君王不想早朝。」李澈抱著我不撒手,咬著耳朵黏黏糊糊。

我不為所動,率先起身:「臣妾服侍您更衣。」

我如今也是有官配的人了,下一步自是要極大提升配角的地位,決不可讓他荒廢朝政,給男主角改朝換代提供藉口。

流水般的賞賜送到我居住的偏殿。

美人再進位,直接升了昭容,寵起人來,李澈也是蠻不講理的。

這一來我就站在了風口浪尖上,前朝後宮都有人來找我麻煩。

彈劾我的摺子飛滿天,李澈置之不理。

後宮裡皇后大概是最看我不順眼的——倒不是發現我是那個意圖刺殺她的人,而是純粹的嫉妒。

畢竟,她的內心活動大概是,皇上睡遍後宮,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都要,為何就不肯對她這高門嫡女就範。

她要收拾我也很簡單,叫過去請安,隨便找點茬就能讓我跪一天。

跪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林福海來替李澈傳話,皇后繼續禁足,免了我的請安。

於是我在偏殿裡堂而皇之地睡成大字,自有太監宮女替我狗仗人勢地周旋。

李澈下朝回來時,我正端著一碗山藥粥認真地看。

「在看什麼?」他湊過來,剛看了兩眼,臉色就變了,「這粥裡有毒?」

十五

我沒那麼厲害能聞出毒藥,只是劇情提示。

原來的劇情,是後宮有個寵妃吃了山藥粥就掛了,既然現在我是那個寵妃,又有人送來山藥粥,我合理懷疑一下這粥有毒也是順應劇情發展。

只是想不到李澈直接能判斷出來。

他是靠聞的,我一臉驚訝,這廝上輩子莫不是條狗吧。

既能醫美治臉,還能鑑毒,現在對皇上的要求都這麼捲了嗎?

他要查,我羞答答地要求讓大理寺卿尉遲璟來查驗。

我純粹就是好奇,現在但凡一個網路小說,形容男主角就是驚才絕豔。我穿了幾次書,結果一次和男主角正面照看的機會都沒有,我就想知道驚才絕豔到底長什麼樣!

李澈冷淡地拒絕:「這事不歸大理寺管。」

我扭著他撒嬌,並向他保證我只是好奇這人人稱頌的天縱奇才到底多有才,他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尉遲璟進宮,開始一一盤查。

我端坐在李澈身邊,看著這個即將要傾覆大寧王朝的男人,帥是真帥,難怪作者堆了三百字的華麗辭藻來形容他。

哎,可惜,亂臣賊子,好想替天行道,砍死男主角啊。

李澈捏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掰了回來。

尉遲璟看過來,給了我一個眼神,微微一笑。

我不小心後脊背一陣涼。

怎麼說呢,那眼神就好像響尾蛇盯上了獵物,絕對不是他認出我是女主角的丫鬟的意思。

就這麼一眼,我覺得我可以合理懷疑這毒和尉遲璟脫不了干係。

這案子並不難查,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尉遲璟就揪出了下毒的小宮女。

宮中關係錯綜複雜,與前朝密不可分,能查出來的,都是擋刀的替罪羊,我自然懂,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和稀泥算了。

可要是這查案的就是下毒的,就有點過分了啊!

十六

更過分的是,下完毒當晚又有人行刺!

咋,這劇情不夠緊密,要靠輔助線來湊嗎?我明明一個十八線女配,怎麼就攤上了寵妃的劇情橋段呢?

我利落地一腳踢開那蒙面刺客的刀,翻身下床,「來人,有刺客!」

聲音一出,我略感不對,轉頭一看——我還在那兒躺著呢。

李澈也醒了,這種情況雖然突然,但對我們而言也沒多意外,他只說道:「小心!」

老天爺你牛,一要動用武力,就讓我們互換身體啊!

我特麼就是穿來擋刀的!

刺客大概沒想到皇帝的武力值爆表,一個不察被我在胳膊上劃了一刀。

禁衛軍衝了進來,還沒等我說出「留下活口」的話來,那刺客就被紮成了刺蝟。

我眼微眯。

我環顧四周,林福海抖抖索索給我倒茶,禁衛軍下跪請罪,李澈在床帳裡坐著沉默不語。

這皇宮,漏得跟篩子似的。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我冷哼一聲:「讓兩府宰執、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御史都給朕立刻滾來!至於你們,」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禁衛軍,「到殿門外先跪著,朕看著鬧心。」

執政風格大概跟李澈有點不同,林福海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轉頭,迎上李澈的目光,他也正灼灼看著我。

冷宮廢井裡撿上來的姑娘,不僅能跟他翻雲覆雨,還能幫他打仗擋刀,就是明日一早換不回來,幫他上個朝理個政也是可以的。

隱藏技能拉滿,就問李澈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十七

趁著那幫臣子還在滾來的路上,我們先轉移到了我居住的小偏殿。

李澈的目光依舊熱辣,抱著我的腰。

他現在的樣子,就是小娘子用赤裸裸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夫君。

「這次是不是又要睡著才換回來?」

我對這種眼神有點不適應,還不如上次李澈直接把我丟開,自生自滅一個月呢。

「嬌娘。」他喚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原書裡是有個衛家丫鬟的角色,但是已經被皇后的人打死丟入廢井了。

又有個寵妃角色,也被人用山藥粥毒死了。

可我活了下來,不僅活下來,我還把十八線早死早超生的女配活成了十項全能的大女主人設。

即便是衛家那位做首輔的爹在世,可能都沒辦法做到我今日這般地步,文可理家治國,武可殺敵定邦。

因為我是個穿書狗。

我穿過十年垂簾聽政的太后,運用帝王心術嫻熟地拿捏人心對我來說,還算順手;也穿過護國女將軍,打個仗滅個敵國輕鬆容易;我也穿過高門嫡女,琴棋書畫勉強精通;再往前,我還穿過暗衛、商人、流民……

可穿書穿多了,我竟忘了,穿書前我是誰,為什麼會在書裡流來轉去。

李澈的這一個問題,問得我的頭好痛,我在二維的書世界裡活了多年,經歷這麼多次人生,還是第一次,有人問我:你是誰?

我是誰呢?恍惚間又看到一道虔誠的身影跪在佛像前:不問前塵,不求來世,只希望再見他一面。

他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我暈了過去。

十八

我做了一個長長,長長的夢。

夢裡,有個女子身著警察制服,機智地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威風凜凜地捉拿犯罪分子,屢建奇功。

卻也因此,她不斷遭到惡人的警告與威脅。

她的丈夫,是一個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醫生。夢裡的男人,面容普通卻溫柔善良。

「要不我辭職回家吧?」再一次收到惡人寄來的血淋淋的動物器官,女子有些洩氣,「反正你也不是養不起我。」

「說什麼傻話呢,當警察不一直是你的夢想嗎?」丈夫摸著她的頭,輕聲撫慰道,「你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有很多老百姓盼著你這樣的好警察呢。但行好事,只問初心,莫問前程。」

「我有些怕,萬一傷害到你或者小圓圓……」女子不安地說道。

丈夫擁她入懷:「不必擔心我們,你只管去做。我會保護好你和小圓圓的。」

時光流轉,卻是一個豔陽高照天,一家人休假開車沿著海邊的公路自駕出遊。

藍天白雲,海浪綠樹,全家人開懷地大笑。

畫面定格在一輛大貨車猛地衝了過來。

駕車的丈夫竟剋制住了人類面臨危險的本能反應,急轉方向盤,選擇自己迎頭撞上,護住了副駕駛座的她。

他說,我會保護好你和小圓圓的。

一諾千金,他做到了。自己卻當場殞命。

貨車司機也重傷不治,一命嗚呼了,只留下似是而非的一些線索,讓她堅信還有兇手在後面主導策劃。

此後十年,她獨自撫養女兒長大,一直不停地追查真兇,卻毫無頭緒。

破過很多大案要案的她,被困在一個交通事故里,總是棋差一著。

午夜夢迴,她思念入骨,想他想得全身疼痛,明明是唯物主義者,卻終是在佛前許願——若能讓他回來,讓兇手繩之以法,我願用我餘生的性命來交換。

在一次追擊犯罪分子的行動中,她中彈身亡。

佛香冉冉,卻繚繞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將她吸引了進去。

她路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穿過一扇又一扇的門。

終於到達此處。

十九

再醒來,沒啥意外,我和李澈換了回來。

我怔然看著帳頂,原來,我是這樣來到這裡的。

李澈,我竟是為你而來。

那一年,你為護住我和女兒犧牲了性命,佛祖開恩,容我千山萬水,跨越時光尋來只為了能護住你,還你一命。

我不顧頭暈地衝了出去,林福海守在御書房外,見我來了,攔住我:「昭容留步,皇上正在議事。」

御書房的門卻從裡面開啟,李澈急急地問:「你醒了?身體可有不適?」

我望著他的眉眼,滿心歡喜。他愛我,他只愛我,無論前世今生。

而我也愛他。

「李澈!」我突然不顧尊卑直呼其名,跳到他懷裡,「李澈李澈,我給你我的心,你要不要?」

他笑了:「傻話,求之不得。」

我踮起腳,在他唇上重重一吻。不敢看他,轉身跑了。

林福海在一旁呆愣了半天。

我又自顧自跑回偏殿,心裡情緒湧動,我抱著水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

一旁候著的小宮女垂手低頭站著。

我揉揉額,總感覺哪裡不對。偏殿裡安安靜靜,只有這一個小宮女,卻不是福珠……

放下水杯,我道:「你抬起頭來。」

那宮女聞言,大方站直了身子,冷眼瞧著我。

「嬌杏,或者,該叫你喬昭容,別來無恙?」她冷冷地說。

呵,衛清秋!女主角來了!

我忽然想到,若不是皇后家族蓄意陷害,這衛清秋該是李澈的皇后。

莫名有點不舒服,想把她轟出去。

我壓住情緒,默唸 「李澈只屬於我」十遍後,看著她。

這劇情似乎有些變化——原書裡,衛清秋第一次進宮,卻是為衛家翻案。且也不是進的後宮,而是在大殿之上陳情。

因為我意外盤活了一個十八線女配,衛清秋竟然進宮來見我了。

原身雖說是衛清秋的丫鬟,卻都不算她的貼身大丫鬟,了不起是個二等丫鬟。

衛清秋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呢?

二十

我想起之前見過一次的尉遲璟。此刻她應當已經與尉遲璟一起,在大理寺破案了。

「小姐,我五個月前跟衛美人一起刺殺皇后失敗,衛美人已經被皇后殺掉了。」做戲嘛,我的眼淚掉得還算情真意切,「我當時被人打暈丟到了冷宮的井底,是皇上意外救我起來的。」

我簡單地說了下經過,也惹出她的眼淚。

「二姐……二姐已經死了嗎?」

我點頭,心道,這麼沒腦子的事兒都幹得出來,哪可能還有命在。我不露聲色地問:「小姐,你是怎麼進宮的?」

大概是聽聞我還一心為了衛家而去刺殺皇后,衛清秋對我多了幾分信任。

「我跟著尉遲璟來的。今夜皇上遇刺,他被召了進來。」

皇上遇刺,是我親口召的尉遲璟進宮。卻想不到他的手能伸得這麼長,不僅自己能進宮,還能繞開宮城的層層盤查,將衛清秋悄無聲息地帶入宮來。

為了推動劇情,真是什麼奇葩怪事都能發生。

這該死的主角光環。我心道。

可是真正的喬嬌杏已經和衛美人一起為了給衛家報仇送了命。

而她和尉遲璟未來要革了李澈的命,我卻是要保護李澈。

尉遲璟的底我探不到,倒是可以從衛清秋這裡下手問問。

我回想了下嬌杏當時在衛家如何與她互動的,與她一起坐下,自己拍拍胸口:「小姐有所不知,我直接被刺客嚇暈了,所以才在這裡休息。那您呢?為何會跟尉遲大人一起?」

衛清秋臉紅了一下,顯然是想到了尉遲大人。「我現在居住在尉遲大人府上。」

「真的嗎?太好了!」我扮演著一個開心小丫鬟,「那……你怎麼會想著到宮裡來呀?」

衛清秋抿了口茶水,「你白天差點中毒,尉遲璟到宮裡來查案,見過你後回來告訴我說,宮裡的喬美人,看著很像我原來的婢女嬌杏。」

我疑惑地皺眉:「小姐,尉遲大人為什麼能認出我來?你給了他我的畫像嗎?」

衛清秋白我一眼:「沒有,尉遲大人是大理寺卿,手中自然有衛家所有的資訊。」

合理。我點頭,至少衛清秋是真的信了。

「小姐,那下一步要做什麼?」

衛清秋放下茶杯,目光堅定:「我想,咱們裡應外合,替衛家翻案。」一個罪臣之女進宮,面對身份高她 N 等的我毫無恭敬和警惕之心,也不怕我分分鐘就把她滅了口……就這智商,當女主真的合適嗎?

不考慮換成我嗎?我覺得我可以呀。

二十一

這中間總有些地方不對勁。例如——尉遲璟不可能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我不信大理寺的卷宗能詳細到記錄下衛家那麼多口人的畫像。

就算有畫像,現代有照片都抓不到通緝犯,更何況古代這種寥寥幾筆勾勒的肖像圖。

再者說,衛家覆滅,已經有六年了。

六年,足以讓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鬟女大十八變。

這個尉遲璟,有古怪。

難道,他是夢裡那個兇手穿書而來嗎?我想到他那個眼神,心底有些涼,總感覺他知道得更多。

「在想什麼?」李澈忽然從後面抱住我。

我轉身:「皇上,您罵完人回來了?」

「不是該叫我李澈嗎?」他低低笑了。

我不自在地扭了扭:「不行麼?我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

「是,都依你。」他替我揉了揉額角,「頭還痛嗎?」

這麼體貼溫柔的皇上,竟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前世今生,都屬於我。

我抱著他的腰,臉貼上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開口說道:「皇上,是誰要害咱們?」

「咱們?」這個詞取悅了他,他胸膛震動發出笑聲,「我不知道。殺手被禁衛軍亂刀砍死,那幾個臣子竟跟我說怕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最好不要聲張,派人暗查。好在尉遲璟主動接過來,著手調查,向朕保證,最遲十日破案。」

尉遲璟?十日破案?

我笑彎了眼:「皇上,尉遲大人真厲害!我想謝謝這尉遲大人。」

李澈捧起我的臉:「尉遲大人厲害?」

「嗯。」我臉不紅心不跳,「至少有皇上萬分之一的本事了。」

男人嘛,尤其是自己的男人,多哄哄總沒錯。

二十二

為了安撫我接二連三受到的驚嚇,李澈除了給賞賜,又給我提了位分。

如今我是喬賢妃。

妖妃禍國,我都能幫尉遲璟想到改朝換代的藉口了。

清君側,多名正言順。

刺殺案還沒有結果,就恰逢八月中秋。宮中設宴,尉遲璟也被邀請來了。

我給李澈更衣,嘴裡說道:「聽聞皇后有一個嫡妹,與尉遲大人年紀相當,還沒有定親。」

「你想給尉遲璟做媒?」李澈換好衣,環著我的腰身,輕聲問道。

我微笑,他眼裡波光粼粼,著實是好看的。

「尉遲大人少年英才,幫臣妾找到下毒之人,如今又主動請纓替您查案,聽說京都愛慕他的小娘子能從大理寺排到護城河邊上,您說,是不是該給他賜一門好姻緣?」

李澈咬了我的耳垂一口,「你倒是對尉遲璟上心得很。」

嘖,略酸。

「皇上此言差矣,那是因為您看重他,我才對他上心的。何況……」我主動吻上他,「臣妾心裡只有您。」

我只是想試探一下,這個尉遲璟,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把大理寺推到皇后孃家,我想,皇后孃家倒是很樂意的。

誰知道,臨到頭,竟是李澈變了卦。婚是賜了,人選換成了鎮國公的嫡次女。

皇后、貴妃都尚在禁足,我堂而皇之地坐在李澈身旁,聽他詢問尉遲璟的意見,神色不變。

左右就是賜個婚,換人影響也不大。

尉遲璟遲疑了一下,欣然接受,叩首謝恩。

只是,他謝完恩起身時,又朝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像是知道是我的主意一樣。

這尉遲璟果然有古怪。

原書裡他也曾被李澈賜婚,只不過我把時間提前了,書中寫道,尉遲璟神色堅定,跪地叩首推辭:「臣已心有所屬,患難與共,愛之深切,還請皇上體諒。」

而如今,他接受賜婚,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因為我的出現,這故事的主線走向有所變化;二是,尉遲璟換人了。

我傾向於第二種。

二十三

那一晚,我和李澈討論了大半宿。

第二日,賜婚的聖旨下了,伴隨賜婚的聖旨一道宣讀的,還有一道廢后的旨意。

皇后被廢,理由是內外勾結,意圖謀刺皇帝,兩次。

一時間,朝堂議論紛紛。

大理寺卿尉遲璟一邊接賜婚的旨意,一邊在朝堂之上提出為衛家翻案。

衛家女衛清秋大殿陳情,三拜叩首,為其父喊冤。

據說,皇上見到衛清秋時神色激動,命尉遲璟徹查。深宮更有傳言,皇上身邊的林公公私下說:「皇上感嘆,這衛氏確有國母風範,若當年……啊,失言失言。」

尉遲璟動作神速,不過一個月將證據呈上朝堂,替衛家翻了案。

李澈震怒,滅了廢后的九族。

朝堂風雲迭起,瞬息萬變。只有我知道,先皇后是皇后的姑母,李澈終於替母親報了仇。

衛清秋身份恢復,尉遲璟大殿之上竟叩首直言,他與衛小姐情深意篤,求皇上開恩准他娶了衛清秋做平妻。

李澈在龍椅上高高坐著,神色高深莫測。

尉遲璟伏地不起。

李澈幽幽地問了一句:「愛卿要求娶朕原來的太子妃人選?」

此話一出,朝堂一片靜默。

訊息傳到後宮的時候,太醫正在替我診脈,左手換右手,老頭兒額頭都出汗了。

我聽著福珠的描繪,心道這劇情真是有點慌腔走板的。

這時,太醫站起身,朝我跪拜恭賀: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這是喜脈呀!」

我還沒來得及笑呢,心腹小太監已經快步跑進來:「娘娘,皇上在大殿之上,直接駁了尉遲大人的請求,說,說要立衛家小姐為後!」

二十四

我再次被林福海請出了偏殿,移居慶華宮。

慶華宮在什麼位置呢,反正多走幾步,就出皇宮了。

也無妨,反正自從衛家開始翻案,李澈就沒來見過我。宮裡早有我失寵的傳言,如今不過是坐實了而已。

至於我有孕的訊息,太醫院的老太醫正在李澈的要求下再次為我診脈,證實之前是誤診。

而皇上恐女,只對衛清秋免疫的傳聞,不知不覺散佈整個皇宮。

宮裡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帝后大婚那日,我靠坐在慶華宮的欄杆邊,目光望著天,感嘆世事果然難料。

朱貴妃帶著人,走得搖曳生姿,大老遠來看我。

我懶懶行了個禮,她也不叫我起身,我自己起來了。

衣裙寬大,差點摔一跤,幸好福珠扶住了我。

「還以為你能多厲害呢,沒想到這衛清秋一回來,你也就不過如此了。那衛清秋可一直是皇上的意難平呀,當年在潛邸時,皇上的書房裡就藏了一幅她的畫像。」朱貴妃說得意味深長。

「不可能!」我抬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和李澈互換身體的時候,沒有探究到這資訊。

朱貴妃冷笑,大概看我不痛快,她倒是挺痛快的,於是說了許多我不知道的資訊。

例如,她還待字閨中時,就曾親眼見到李澈與衛清秋共乘一騎;也曾見到李澈為衛清秋一擲千金買她心愛之物;更有李澈衝冠一怒為紅顏,幫衛清秋教訓紈絝子弟。

我咬緊牙關不言不語。

朱貴妃見我這樣,頗為不爽,尋個由頭又想舊事重演收拾我。

福珠一腳踹翻了一個宮女,擋在我面前:「皇上有旨,上至貴妃,下至宮人,敢有對賢妃不敬者,格殺勿論。」

二十五

聽聞貴妃嚶嚶嚶地去告了狀,攪和了帝后的新婚夜。

第二日,暴怒的李澈下了禁足令給我,不許任何人靠近慶華宮。

帝后在第二日晚完成了被耽誤的周公之禮,據聞隔天皇后免了後宮佳麗的問安,一直昏睡在床上。

李澈也越來越像個昏君——開口閉口皇后言,短短半年,幾乎沒把三省六部換個遍。

朝堂之上一片怨聲載道。

而尉遲璟則青雲直上,成了當朝首輔,大權在握。

他甚至能行走後宮,出現在我面前。

「你來了?」我算算時間,他快要揭竿起義了。

尉遲璟望著大腹便便的我,陰惻惻一笑:「果然是你?」

我確實不太懂他這句話:「是我。」不過順著他往下說。

「可惜,這是最後一次了。你追蹤我十年,我卻一直在你身邊啊,陳瑤。」他嘴裡喚著一個陌生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我愣愣看著尉遲璟那張好看的面孔,我知道他是那個兇手,我甚至感覺他應該跟我和李澈熟識,卻怎麼也想不起,他究竟是誰。

「你……到底是誰?」我覺得頭暈目眩,卻見李澈的御和殿冒起了大火。

尉遲璟提前動手了!

書裡的劇情是他要反,我和李澈順應劇情,給了他反的機會和藉口,千算萬算,卻算不到這尉遲璟竟提前了一步。

「我是誰?」他哈哈笑起來,「陳瑤,你再想想,我到底是誰?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竟問我是誰?」

一直在我身邊?!

光怪陸離中,我看到那個女警,在丈夫去世後一直苦苦追查真兇,所有人都認為那場車禍只是個意外,包括她的女兒,只有丈夫生前最好的朋友王景相信她,陪著她。

她認為是有人報復她,所以才製造了那場意外,卻不曾想,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王景,尉遲璟。

是他害了李澈,可也是他,從未讓她懷疑過。

因為王景沒有任何動機。

「為什麼?」

二十六

可我顧不上去想為什麼,我叫道:「福珠,御和殿起火,快去救皇上!」

福珠不肯,我只得威脅她:「你不去救皇上,便是救下我,我也不會獨活!你放心,他打不過我!」

福珠拗不過我,只得朝李澈的方向飛身而去。

「嘖嘖,依舊這麼情深意重。」尉遲璟哈哈大笑,「可惜,你沒有機會了,這已是最後一卷,而我是這最後勝利的王,你們就永遠魂飛魄散吧!」

「你做夢!我就是死,也會拉你墊背!」

和李澈徹夜長談後,我們便一直準備著這一刻。為了防止意外,我身側一直有劍做防護。

我拔劍相向,尉遲璟哈哈大笑:「別浪費力氣了,賢妃娘娘且看看四周,這皇城禁衛軍,早就全部換成我的人了。」

我環顧四周,黑壓壓的宮牆上站著三四十個人,恐怕我還沒捅穿尉遲璟,自己就被紮成刺蝟了。

我識時務地收了劍:「皇上呢?你將他怎樣了?」

「不怎樣,不過是皇后日日喂他一點點毒藥,如今怕是不堪大用了。」

「王景,究竟是為什麼,你要製造意外,害死李澈?」

尉遲璟看著我的眼睛,忽然一笑:「也罷,你想知道答案,我便告訴你。他說他愛你愛到願意付出生命,而我有點好奇,在生死關頭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克服人類的本能做到捨己為人。」

他嘆口氣:「想不到他竟然做到了,值得敬佩。」

我心裡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一萬遍,就為這樣一個理由,害我家破人亡!

「可是王景,我和李澈來到這裡,是因為身亡,可你呢,為什麼也會在這裡?」

為什麼?他臉上突然呈現一片茫然,彷彿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有機會,我正要取他性命,卻聽到利箭破空而來,我感覺到自己身上一痛。

不!我不甘心!

二十七

「嬌娘!」

我往後倒的時候,被李澈接住了,他真狼狽,頭髮亂七八糟,臉上還灰黑灰黑的。

「李澈!」我摸著他的臉,「這次你有危險,我卻沒有替你擋住。」

「傻瓜,我說過,以後都是我護著你。」

是啊,你是說過,不僅說過,你還這樣做了。

我閉閉眼:「李澈,我要死了嗎?」我感覺好痛。

李澈抱起我:「你怎會死,你又沒有中箭。」

嗯?我低頭一看,確實完好無損。怎麼會,我聽到有箭射來的聲音,難道……

李澈點頭:「那些弓箭手,是朕的人。」

「那尉遲璟?」我轉頭看,卻發現他不見了。李澈也發現了這一點,重重咳嗽一聲。

暗衛頭子飛身而下,跪地回話:「啟稟皇上,臣等將箭射出時,反賊尉遲璟突然憑空消失了。」

憑空消失?「衛清秋呢?」我問。

「已自殺身亡。」暗衛頭子回答我。

怎會?我驚訝。李澈將我安置在床榻上:「她估摸著是覺得自己殘花敗柳,配不上尉遲璟。」

「你……」我瞪著李澈。

李澈否認三連:「我沒有,我不會,我不知道。」他強調,「我碰不了其他人,你放心。」

「那她怎會……」

李澈理直氣壯:「我動了點手腳,讓她誤以為……估計也沒人教她,所以她誤會了。」

……就這智商,我感覺,女主角可能真的換成我了。

後來,尉遲璟再沒有出現,我和李澈卻留在這裡,延續著帝后一生一世一雙人。

直到我生長公主圓玉時,迷迷糊糊間,像是去到了另一本書。

二十八

那是一本重生文,前世女主角為了男配角入宮蠱惑皇帝,最終男配角改朝換代成功,女主角卻被男配角賜死。女主角帶著滿滿的怨恨與不甘心,重生在首輔家還沒有被抄家滅族的前一年,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最終弄死了男配角,並與男主角歸隱田園。

那本重生文,女主角叫衛清秋,男配角叫尉遲璟。

那本書的結束語,寫著:

我寫過很多很多本書,每一本書裡都有我媽媽的影子。可每次寫到她,我都捨不得給她官配和結局,因為她是屬於爸爸的,不應該在我的筆下與別人閤家歡,於是她總會在我故事裡忽然消失。

她是個好警察,也是個好妻子,卻算不得一個好媽媽。

自從爸爸離世,她一心找出真相,工作更賣力了,自然疏於對我的照顧。

我們吵過很多架,我不認為爸爸的死有陰謀,即便有,她也該放過自己。

可我沒想到,有一天,我再想和媽媽吵架,她卻永遠不會再回應我了。

她因公殉職,可我卻感覺是因為我成年了,她再無掛礙,所以追隨父親去了。

我成了孤兒。

有個叔叔幫著辦完媽媽的後事,我很感激他。可有一天他打了一通電話,大概以為我沒有聽到,可我聽見了,不僅聽見了,也印證了我的媽媽沒有錯。

爸爸的死真的有陰謀,可我卻沒有證據,揭露不了。

惡有惡報,那個壞人,最後也因為一次意外的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我把他也寫進了書裡。

沒錯,就是現在你看到的這本里,那個萬人憎的男配角。

他本是《秋意遲》的男主角,只是有一天,我忽然覺得本該是配角的皇帝應當叫李澈,所以原本的《秋意遲》成了各位看到的《嬌娘在側》。更想不到角色自有其想法,後續發展非我所想,卻實為我所願。

我為尉遲璟另開一本書,就是現在的《秋意未眠》。

佛說一花一世界,我相信,每一個作者下筆時,也會創造出一個世界。就讓尉遲璟永遠地困在這世界裡,受他應受的處罰,聊慰我心。

封筆之作,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生活。

對了,李澈是我爸爸的名字,我媽媽叫陳瑤。

李澈是個好醫生,陳瑤是個好警察。

我會永遠記得他們,永遠愛他們。

也願父母在天之靈得以撫慰。

李圓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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