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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姑娘智除負心漢

南三複是山西晉陽的富家子弟。他家有座別墅,離住處十多里,騎馬一天就到那裡。這天,正趕上下雨,途中有一個小村子,看見一戶農家門裡挺寬敞,南三複便奔向那裡停歇。不一會兒,主人出來了,見貴人駕到,急忙把他讓進客廳,設宴款待,十分殷勤周到。問他的姓名,他說“姓鄧,名廷章”。

南三複酒足飯飽,兩眼向院內觀看,見有個頭戴簪子的姑娘在烤肉。姑娘一會來到門外,稍稍露出上半身,有十五六歲,長得端正美麗無比。南三複一見便動了心。

雨停了,南三複回到家,特別想念那姑娘。第二天,他帶著糧食布匹前去酬謝,藉機接近那個姑娘,這以後,南三複時常去鄧家,去時帶著好酒好菜,在那裡留連。姑娘逐漸同他熟悉了,也就不怎麼迴避,便在他跟前來來往往的。南三複看她,她便低頭微笑。南三複更加迷戀,幾乎天天都來這裡。

一天,正趕上鄧廷章不在家,南三複坐了很久,姑娘出來應客。南三複抓住她的臂膀戲弄她。姑娘怕羞著急,連聲拒絕說:“我雖然生在小戶人家,也要嫁人,你怎麼能仗恃自己有錢來欺負我呢!”這時南三複正死了老婆,便給姑娘作揖說:“倘若得到你的眷愛,我一定不再娶別人。”姑娘要他發誓,南三複便指天賭咒,說永不失約,姑娘才應允。從此以後,南三複看鄧廷章外出,就來和姑娘纏綿。姑娘催促他說:“咱們偷偷來往,捂著蓋著的,不可以長久。倘若肯正式來說親,父親一定以為榮耀,沒有不同意的。應該快點想辦法!”

南三複答應了。又想,農家女豈能配作我的妻子?姑且用假話搪塞她。

後來,有媒人來向他提親,說的是一位大家閨秀,南三複起初還有些猶豫,當聽說那女子長得美,家裡又有錢,於是便答應了。

姑娘因為身已懷孕,催促南三複趕快結婚,南三複乾脆不到她家來了。不久,姑娘在家臨產,生下一個男孩。姑娘的父親憤怒地用棒子打她,姑娘便說出了實情,並且說:“南三複和我約定了。”鄧廷章這才放過姑娘,派人去問南三複,南三複堅決推脫不承認。鄧廷章一怒之下,把孩子抱出去扔掉,回去又打姑娘。姑娘暗中哀求鄰居家的婦女,把她的苦痛告訴南三複,南三複仍然置之不理。

夜晚,姑娘跑了出來,看見扔掉的孩子還活著,便抱著去找南三複。姑娘敲門,告訴守門的人說:“只要得到主人的一句話,我就可以不死。他不念我,難道不念他兒子嗎?“守門的人急忙進去通報,南三複則吩咐不要讓姑娘進門。姑娘靠著門悲哀啼哭,五更時才不再聽到哭聲。等到天亮一看,姑娘抱著孩子坐著僵死了。

鄧廷章很忿恨,到官府告了南三複官府都認為南三複不義,要治他的罪。南三複這才害怕起來,急忙拿出上千兩銀子賄賂有關人員,這才免於處罰。

再說那位與南三複訂了婚的大戶人家,在一天夜晚都夢見鄧姑娘披頭散髮抱著孩子來警告說:“一定不要把女兒嫁給那個負心漢。如果許配給他,我必定把她殺死!”這家人貪圖南三複有錢,並沒有把姑娘的警告放在心上。

成親時,嫁妝很豐盛,新娘也很美麗。但新娘愁容滿面,整天沒有一點笑容,枕蓆上時常也是眼淚鼻涕的。問她,也不說什麼。

過了幾天,新娘的父親到來,進門就哭,南三複沒有來得及問原因,把他讓進裡屋。他看見女兒,吃驚地說:“剛才在後花園,我見女兒吊死在桃樹上,現在房中是誰呀?”女兒聽到這話,臉色突變,跌倒而死。一看,原來是鄧家姑娘。他們急忙來到後花園,新娘果然上吊死了。

南三複極為害怕,去鄧家報告鄧姑娘又出現在南家的訊息。鄧廷章讓人挖開女兒的墳墓,開啟棺材一看,屍首沒有了。鄧廷章認為是南三複盜屍,悲憤至極,又上官府告狀。官府因為這件事玄虛奇特,一時也無法定案。南三複又給鄧家很厚的禮物,哀求私下解決;官府也得到他的賄賂,便作罷了。但是,南家從此逐漸衰敗,又因為這件奇怪的事情傳播了出去,幾年沒有人敢把女兒許配給他。

南三複不得已,在百里之外聘了曹進士的女兒,還沒舉行訂婚禮,趕上民間傳說皇帝要選良家女進宮,因為這個緣故,有女兒在家的,都送女兒到夫家。

一天,有個老婦人領著一輛車來到南三複家,自稱是曹家送女兒的。老婦人攙著女兒進到內室,對南三複說:“朝廷選嬪妃的事已很緊急,倉促之間不能按禮儀辦,先送小娘子來了。”南三複問:“怎麼沒有客人?”回答說:“有微薄的嫁妝,都跟在後邊哩!”老婦人急急忙忙走了。

南三複看那女兒打扮得也很風流,於是與她談笑;那女子低頭牽著衣帶,神情特別象鄧家姑娘。南三複心裡有點犯疑,但是沒敢問。那女子上床,拉被矇頭睡下,南三複只當她怕羞,也沒特別在意。

天已黑了,曹家的人還沒有來到,南三複心中生疑,拉開被子看那女子,而女子已經死了。南三複又驚又怪,不知什麼原因,派使者急速報告曹家,曹家竟沒有送女兒這回事,這事便成為奇怪的事情傳開了。

這時有姚舉人的女兒新埋葬,隔一宿墳被盜開,棺材破壞丟失了屍體。姚家聽到這件奇怪的事,便到南三複的住處來驗證,果然是他家的女兒。開啟被子一看,屍體上一絲不掛,似有人姦屍一般。姚舉人大怒,便到官府去告狀。官府因為南三複屢次敗壞道德,非常厭惡他,判他掘墓盜屍罪,處以死刑。這樣,鄧姑娘的冤屈終於得以昭雪。

(據清蒲松齡《聊齋志異·竇氏》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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