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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與你不相逢(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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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白顏肩上的時候,滿天星光流轉,夜色極好,在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我已經快要逃出西涼了,城門近在咫尺。“白顏,我們是不是要回家了?”我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高昂一些,我不敢告訴白顏其實他將我從皇宮救出來的時候,我中了箭,不願意讓他停下來替我看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江社稷一直在我們周圍,他在等一個時機,他在等我們滿心希望能走的時候,才翩然而至,狠狠粉碎我們所有希望,他一向如此,將萬物玩弄在手中。就算這麼想,看到高大城門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心裡還是生了希望,只要出了這道城門,就算江社稷再暴跳如雷他也不可能再大張旗鼓將我們追回。我努力挺直身體,看著巍峨的城門,恨不得讓白顏將馬騎的再快些。到了,快到了。忽然我聽到有人大喊,奉我主命,快關城門,我在那一瞬間喪失所有力氣,然後仰起頭。江社稷已經站在城牆之上,他如今穿著月白色衣衫,笑意盈盈不動聲色。彷彿當年初見,杏花微雨,我沒看清他背後的冷意與惡毒傻傻的交出了一切。“明朗,你是要去哪裡?”江社稷說這話的時候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像是在教訓不懂事的孩子,他從來都是這樣心狠手辣,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和白顏的計劃,卻非要在最後一刻才狠狠拆穿我們。白顏轉身抱住我,他其實很瘦弱,但是抱的我的時候力氣非常用力彷彿要把我刻入骨血裡。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讓白顏跟我一起死,他什麼都沒有做錯,他唯一做錯的就是有我這個公主。我看著江社稷,他撐著自己下巴,似笑非笑。城牆之外就是新的天地,我決定硬闖,白顏似乎明白我的決心,江社稷看著我這個異常憤怒,他是真的生氣,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他一向風光霽月。“放箭!攔住他們!”江社稷回過頭同那些士兵大吼“可是,陛下,那可是皇后!”有些人曉得我是西涼最小的九公主,也知道江社稷是我從前的駙馬,心裡有些忌憚“住口,我讓你放箭!”劍雨射來的時候,我絕望的閉上眼睛,其實我知道我逃不了,江社稷不可能讓我走的,他還指望我西涼蠱毒來救他的青梅竹馬。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是真的要下手殺我,果然那麼多年青春與恩愛,真的是錯付了。江社稷見我並沒有要躲的意思,才是真的慌了,他可能覺得我騎射功夫還可以這點並不能傷我,只能阻止我離開這座城牆,但是他並不知道,我腰部受傷,拖了這麼多天已經是極限了。“停!!”恍惚間我似乎聽到江社稷說停的聲音,不過都不重要了,我大概真的要去見我阿爹了!

2

醒來的時候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明黃,我以為是我阿爹,便伸出手要抱抱:“阿爹,明朗想您。”忽然發現周圍一片安靜,我這才轉過身去看身邊的男人,他雙眼通紅像是要殺了我,床榻下跪著許多御醫,我宮殿裡冷清了這麼久,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多人,看著面前的江社稷:“白顏呢?”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眼珠子裡彷彿要滴出血一般:“顧朝暮,我憐你失去雙親所以從不動你身旁宮人,你卻讓她帶著你妄想離開西涼?明知自己懷孕已經兩個月,生生讓這個孩子掉了?既然你這麼不珍惜自己,我也不必再苦苦憐你,從今以後你就伺候青瓷吧。”說完他就拂袖而去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下腹,不敢相信那裡曾經有一個孩子存在過,我起身將明黃色的帷幕掀開,將跪在那裡逃跑前替我診斷的御醫揪起:“離開之前我問你我身體如何,你說娘娘身體安康,我說我噁心不適是否有孩子,你說許是吃了不乾淨的吃食,你是何居心?”御醫只說自己當時診斷有誤,我抓著他的衣領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滾出來,我的孩子我甚至什麼都不知道他就這麼走了。從那以後我始終沒有見過白顏,青瓷是江社稷的青梅竹馬,當年我還是公主的時候,她便住我公主府裡,我當她是妹妹,結果才知道這是我相公的情妹妹,而且當年江社稷會來西涼是因為傳言西涼有一種神藥,可以起死回生,重塑骨肉。不過江社稷就算當上了皇帝也沒有拿到那個東西,因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在青瓷宮裡一向恪守本分,偶爾想起塞外遼闊的土地,我也曾經策馬崩騰是最高傲的小公主,不過如今不比當年。“娘娘,您說皇上最喜歡的那個簪子不見了。”說話的是青瓷的貼身宮女沉香,他倆一起長大,情誼不同。我跪在下面,聽著這對話眉頭狠狠一皺,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若是從前我從來不懂這些女人之間的心計,我們西涼兒女都是直來直往,不過這幾日吃了不少虧,心中有了計較。沉香低頭想了想:“昨日,是顧朝暮來打掃您的寢宮的。”我還來不及多說,就聽到就有其他婢女說在我屋裡搜到了那簪子,呈在青瓷面前。看到這些我甚至都覺得反駁無用,無非是又要罰我而已,不過下一瞬間,婢女拿出的東西卻讓我失了神,那是一個青白色的玉佩,沒有複雜的紋路雕刻工藝甚至可以說是拙劣,不過我卻十分在意,這是江社稷還是我駙馬時當時天真浪漫也有情濃時候,他願意溫和時是真的好兒郎,對我十分好,玉佩是他親手所刻,當時他抱著我,低聲說了很多溫情的話,我在那一刻甚至願意放棄我所有的自由換的和他一起。“放下我的玉佩。”我豁然起身,他們都有些震驚,大約是我最近太過溫和無害,都忘記我曾經是西涼最刁鑽的九公主了“你大膽!”“你給我閉嘴!”我是真的惱怒,輕易捏住她命門:“把玉佩還給我,至於簪子,你拿走就是,反正又不是我拿的。”“皇上駕到。”青瓷對我涼涼一笑,然後立馬跪下佯裝疼痛:“姐姐,你別欺負我的婢女,我並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送你來我寢宮,可我從沒有對你不尊敬過,你拿了我的簪子若你喜歡拿去便是了。”我覺得中原女子真是厲害,眼淚說來就來,我大概一輩子都學不來,轉過身的時候,那婢女見我不再捏住她,便狠狠將手中的玉佩扔下,瞬間落的粉碎,江社稷來的時候我沒跪,該我辯解的時候我沒說話,不過玉佩落下的時候,我的心彷彿就跟著那時候鏡花水月一起粉碎了,一點渣滓都沒有,沒的乾乾淨淨。我護著那團碎末不作聲,江社稷隨意瞥了我一眼:“對於青瓷的話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我只是涼涼一笑:“解釋什麼?無論解釋你也不會聽,你從來都不信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江社稷似乎非常不能容忍我眼裡沒有他,將粉末踩在腳下抓起我的下巴狠狠道:“你這幅樣子給誰看,當年可是你求著跪著讓我娶你的,結果你如此狠毒容不下青瓷,連自己孩子也捨得動手。”我容不下青瓷?當年青瓷讓我給她說一門親事,我歡天喜地一個一個去挑選好不容易找到了,結果看見江社稷和青瓷在我的房間睡在一起,我為什麼要容下她。“那你就當我蛇蠍心腸好了,奴婢領罪。”我掙開他的手,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江社稷胸口劇烈起伏,然後隨口說道:“來人啊,將她給我拖下去!”

3

被按在地上的時候,我又想起了從前,江社稷對我是真真好,他馱我去摘最大的梨子,我不依不饒,他脾氣也好能同我廝混半個時辰。可如今我們都變了,他為了權力傷我父母,而我,也不願意一心一意了。執刑的人是練過的,去了兩根三指寬的長板,第一下下去的時候我就吐了大口鮮血,眼淚也從眼角彪出,隔著遙遠的距離我似乎看到江社稷和青瓷站在不遠處,青瓷在輕聲安慰他,他並不多言,只是盯著我的方向。第二下的時候我傷口就綻開了,一點一點的血絲滲出,我咬牙不說話,身旁侍衛都有些不忍心輕聲說:“皇后娘娘,您就認輸吧,向皇上低頭一次。”我越發咬緊牙關不願意說話,額頭滲出大滴大滴汗水,剛才在滲出血絲的部位又結結實實捱了一大板子,江社稷教我中原話的時候我問過他什麼叫皮開肉綻,他說我這輩子是沒有什麼機會了解了,他又騙了我,如今我這樣不就是皮開肉綻嗎?他騙了我這麼多,他奪走我父親的皇位,騙我真心,一層一層揭開之後,又想將我留下,天底下哪裡有這樣好的事情,其實我如此不願意醒來,只是因為他沒有把我騙到最後。整整十板子,我最後幾乎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侍衛問江社稷如何處置我,他心裡怒火沒平:“關進天牢。”當我被扔進天牢的時候,我其實在有一瞬間想到了死,活著已經毫無意義了,夫君背離,青瓷上位,父親不在,連白顏也不知所蹤。當我狼狽清醒的時候,我居然看到了白顏,他武功絕世,我曾經覺得他永遠不會被困,因為他實在是太強了,如今卻被鎖了琵琶骨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裡,我同他距離並不遙遠,可如今我傷痕累累,他狼狽不堪,彷彿隔了天涯海角。“白顏。”我輕聲叫他,父王將他賜給我的時候告訴我,他會永遠護我周祥,可是父王卻沒有告訴我,若是有一日他不再安詳,我該如何如果白顏還有一點神智,他都不會不回答我,我知道他可能快不行了,我從來沒有如此痛恨自己沒有用,我有什麼資格讓人保護我,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身邊為我好的人一個個的都死掉。我強打起精神,趴在冰涼的地上,我努力想要伸出手去碰觸到白顏,在快要碰到的時候江社稷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的腳放在我的眼前,我抬頭望向他,他眼裡依舊是清晰的怒火,我完全不顧的抱著他的大腿:“求求你,只當我求求你,你怎麼對我都可以,你別動白顏,你別動他,他一點錯都沒有,他都是為了保護我,他這輩子都是為了我。”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求江社稷了,可能我還是太小,不懂世事險惡,為了白顏,我覺得這一刻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江社稷知道讓我看到白顏,我就會改變這個死氣沉沉的樣子,不過如今看著我跪在他腳邊卻是求別的男人,他一時間氣血上湧,抓住我肩膀狠狠一搖,吐出的話卻是讓我不由側目:“呵?求我,那你別隻動嘴,拿出點真心來,我有些想你過去同我放浪形骸的日子了。”江社稷眼眸裡夾雜著輕蔑,手甚至曖昧的穿過衣服撫上我的脊背,我並不覺得那又多美好,我只覺得他彷彿一條陰冷的毒蛇,無所不在我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過去我們是夫妻,床笫之間私密事情我一向大膽愛鬧,只覺得那是情趣,如今從他嘴裡說出來,我居然是如此放浪形骸不知廉恥。“你要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聲線都是顫抖的:“江社稷,你如此折辱我?”

他只是輕蔑一笑:“你狠心打掉我孩子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今天?和侍衛私奔妄想逃離西涼的時候沒有想過這些?顧朝暮,我就是對你太好,才讓你如此羞辱我!”他一個字一句話我都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我心裡拼命喊不是這樣的,才不是這樣的,孩子的事情我也根本完全不曉得,是那個御醫,不,是御醫和青瓷聯合騙了你我。我確實也這樣說了,眼裡充滿希冀,誰知道他只是狠狠撕裂我衣服,一邊狠狠說道:“事到如今你還將所有過錯推到青瓷身上?當年青瓷年幼你三番五次想要送她出公主府,她被逼無奈才找我庇佑,你又處心積慮置她死地,讓她深中劇毒,顧朝暮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在說什麼啊?事到如今我才終於知道絕望兩個字怎麼寫,他從來不相信我,任憑我如何辯解,如何告訴他是青瓷主動讓我替她尋親,他也只是不信,他從來不信我一個字也不肯,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之前的劍傷和鞭刑讓我忍不住低頭喊疼,他卻只覺得我是在假裝,在白顏面前在大批侍衛和婢女面前,我像是被剝了皮的魚,被按在砧板上進退都是死,眼角淚都被流不出,只能顫抖著聲線說不要。天和三年,我前西涼最驕傲的九公主在地牢裡被新帝侮辱,損傷過重。

4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依舊在地牢裡,白顏似乎清醒了一些,看著我的眸子裡多了幾分哀傷,我想伸手寬慰,輕輕抬手都牽扯到傷口疼的厲害,所以我只能努力對他笑,佯裝自己沒有事情。不過是被羞辱罷了,反正我已經不是九公主了,我只不過是如今新帝的廢后,自怨自憐也沒什麼意思。在我想給白顏說兩個笑話的時候,忽然有人說新後來了,聽到新後兩個字的時候我還有些迷茫直到看到一身明黃色的青瓷,她嘴角含笑頭上正是那日的釵頭鳳,隨意讓身後人退下:“我來看看姐姐。”“怎麼?來我面前耀武揚威?青瓷,你現在有的我曾經都有過,不過你後來居上罷了,或者說是撿了我不要的。”我努力撐起身體佯裝自己風輕雲淡青瓷看到我這個樣子只是抿唇輕輕笑:“姐姐,我最愛看你現在口是心非的樣子。我聽說西涼有一樣寶貝,能起死回生,我不需要,但我就是想將你所有的東西都統統奪走,你說怎麼樣呢?”我看著她沒說話。青瓷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模樣很精緻,這是我從前送她的,那是我說西涼兒女要無所畏懼,讓她拿著防身,出了事我扛著。當時我覺得中原女子心和兔子一樣是不可能下手的,所以我特意在匕首上紋了我特殊的符號,讓人看見就曉得是我的,如今我看到這把匕首,心裡不解。青瓷將匕首拔出:“若是我將這匕首狠狠的刺向白顏,你說皇上會治我的罪嗎?”不會,她和我都知道結果,白顏如今不過一個階下囚,她才是正在得寵的新後,她隨意說個理由江社稷都不會追究她的責任的。但是白顏不一樣,白顏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個的親人了,我不可能讓她死。“你想讓我死?”我問她青瓷依舊是搖搖頭:“姐姐,你果然是西涼女兒不懂我們,我自然不能讓你死了,我要的呢,其實是。。。”她話沒有說完,忽然唇角綻開奇怪的笑容,然後想要對白顏動手,我不知道哪裡的力氣想要阻擋,手還沒有碰上匕首她就順勢將其插入自己的腹中“顧朝暮,你在做什麼?”然後我就聽到江社稷的聲音,他一臉憤怒手裡拿著上好金瘡藥:“我本來以為你行動不便,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你這樣的蛇蠍心腸就應該呆在這裡不見天日。”隨後抱起地上虛弱的青瓷轉身就走,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慌張的樣子,他冷眼對我恨不得將我掐死,不過又礙於青瓷只能手忙腳亂的抱起她離開這天牢我看著他們的背影,俯身去撿江社稷丟下的金瘡藥,我能賭氣,但是白顏不能,我在他身邊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呼吸都十分虛弱,所以我只能顫抖著替他小心翼翼上藥,白顏張嘴,我立刻跪在他身邊想要聽他在說什麼,隨後我終於我聽清楚,他說:“公主,別哭。”咦?我哭了嗎?我其實以為自己已經百毒不侵或者說隱藏的很好了,我已經哭了嗎,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淚水溼了手指,原來我,還是好痛啊。後面的日子裡過的極為艱難,我聽監獄裡管事的人說新後體虛,疾病纏綿糾於榻側,新帝衣不解帶在身邊關心照料,帝后情意非常這監獄裡的廢后怕是留不得了,如此蛇蠍心腸還是新後體恤下人,許是這樣子傳聞久了,監獄裡的人態度對我越發冷淡,甚至到了最後只給我餿掉的飯菜,我不想去猜測這是誰的意思,不過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我的確是真真正正被江社稷捨棄了,已經隨意一個人都可以折辱我了。我實在是不願意讓白顏吃餿掉的飯菜,於是企圖用商量的語氣和獄卒說:“你能不能給我換一碗白米飯來?我日後一定重謝。”那獄卒啐了一口彷彿在說晦氣:“你以為你還是以前西涼的九公主,萬千寵愛了?我也是倒黴才來給你送飯,你還能翻身?你也不去瞧瞧咱們新後現在多得寵,新帝還能記得你?”他橫眉冷對我,眼裡全是市儈和不屑。我心臟一抽,忍住眼角的酸澀和心底的恨意,然後低頭將耳上紅寶石耳環摘下,這是我母妃在我生辰時找人去取了上好的寶石,江社稷親手打磨上色,工匠花了無數心血在我十八歲那年送與我的,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沒有什麼能比白顏的命更重要,我將紅寶石耳環透過監獄冰涼的鐵牢裡縫隙:“這是紅寶石,西涼少有,保你一生榮華富貴,只請你在送飯期間多庇佑我一點,送來的飯食溫熱一些,葷腥之物也多一些便好。”許是我遞送東西的時候動作幅度太大,露出素白皓腕,低頭時不小心也露出後頸,獄卒忽然見色心起,便摸著下巴咂嘴道:“這個嘛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嘛。。。。”“什麼?”我見事情有轉機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想要問還有什麼要求。

“我這人還沒睡過皇帝的女人,不如你。。。。”他開啟監獄門,眼神下流且猥瑣我連日少食,力氣並不大,眼神冷冽:“放肆!”“放肆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啊!”那獄卒並不怕我,眼神嘲笑不屑,手上也開始解開自己的褻褲:“你陪我睡一覺,你要吃什麼沒有?你以為你還能出這個監獄?不如好好享受最後的人生上路吧,我聽說新帝也在這監獄裡侮辱過你,看來你本性就放蕩無恥了,如今在這裡裝什麼?不如來試試我的,我的活兒也不比新帝差,皇帝睡過的女人,我也試試,哈哈,我也是享受過皇帝的待遇人了!”市井小人一旦得了一點小利便會無限放大,洋洋得意,那樣子令人作嘔,我多日身心受損,上次劍傷和鞭刑身體還沒有好的透徹,加之男人女人天生體力差距過大,他的氣息噴灑在我的頸側,濁氣讓我覺得噁心,我不住的掙扎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的我忍不住低頭喘氣,眼看那汙濁的嘴就要壓上來,我終於找到他的穴位狠狠的壓上去,他彷彿一條死魚向上翻了一個白眼,便倒了過去。我將手腳都縮起來環抱住自己,我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骯髒不堪,哭也不敢大聲哭出來,身旁的白顏閉著眼睛,他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需要御醫來醫治,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青瓷為什麼要佯裝被我謀害,她不過以為西涼那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藥物在我這裡罷了,想要奪走我一切而已,或許她根本不在意那個東西是什麼,她也知道我並不曉得,她要的,只是我的命,心甘情願的去死而已。我從來不信命,也不信邪,我活的驕傲又灑脫,我心中有雄鷹在飛翔,我父皇母后將我視作眼珠子一般疼愛,白顏永遠在我身後,江社稷是我的駙馬,我擁有所有女人都豔羨的一切,不過那都是從前的我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顧朝暮這個人了,也沒有西涼明朗公主了。我大聲喊叫獄卒,不顧他們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憐或者噁心,我拉過獄卒的衣服狠狠的道:“去告訴江社稷,他不是想要西涼的神物來救青瓷嗎?我知道在哪,讓他過來。”獄卒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許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敢直呼聖上的名字:“你!!你!!你大膽!!”我冷笑:“我大膽?我就算是廢后也是顧朝暮,你們讓人侮辱我,我若是得了機會秉上去,你信不信你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若是忌諱,去找江社稷身邊的侍衛高偉把我的話托出去。”我聲音一聲比一聲更大,似乎只有這樣虛張聲勢一般對方才會忌憚我,畢竟我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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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我氣勢驚人還是如何,第二天江社稷真的來了,他的眉眼依舊如畫,不過我卻恨毒了他,面上卻不願意表露出來,笑意盈盈:“說到青瓷生死,你果然就來了。”他似乎極為不耐煩,滿臉寫著厭惡和嫌棄的表情,讓我都錯以為過去那些年我們舉案齊眉的畫面都是假的,不過算了,他會演戲而已,漢人都是這樣的說著一套做著一套,我還沒看透嗎?“你果然知道西涼的寶物在哪?那你之前死死咬口說自己不知道是在騙我了?顧朝暮,你有沒有一句話是真心話?”江社稷全然不顧我的嘲諷:“青瓷如此善良,不過借你西涼的藥物一用而已,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全然不在乎,我從前以為你只是任性罷了,如今看來是狠毒,流掉孩子也是,不顧人命也是!”“那你當初同我成親,豈不是瞎了眼?”我以為我會不在乎他的刻薄,我以為到了今天這一步已經是什麼人都不能傷我了,到底是年輕不懂事,到這裡還是忍不住說了奚落的話江社稷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像是被我傷了心,因為他從前若是被傷心就會下意識抿唇隨意鬆開,他又這樣的一個舉動讓我心一顫,不過下一秒我就知道這是永遠不可能:“對啊,我曾經是瞎了眼,如今不是又重新曉得哪個是璞玉哪個是廢鐵,棄了廢鐵嗎?”我低頭,收住眼裡的淚水,然後抬起頭無畏的笑笑,像是聽不懂他的嘲諷:“放了白顏,我救青瓷。”江社稷本來以為自己的話傷了我正想要不動聲色笑,下一秒卻因為我的話愣住:“你拿出西涼的國寶的條件,只是要我放了白顏?”他的眼珠子裡漆黑一片像是染了濃重墨水,讓我不禁想到我之前要逃出西涼那天的夜晚,也是這樣的,烏黑的夜空讓人壓抑窒息,找不到出路我眉眼彎彎,曾經江社稷說我笑起來很是明媚讓人動心,於是選了最好的笑容對他:“不然呢?你還能放我和他一起走嗎?”其實我是故意這樣說的,江社稷不會讓我和白顏走,他佔有慾一向令人心驚,就算我是他不要的女人,也不可能讓我和別人離開。果然下一秒江社稷就掐住我的肩膀,他力氣很大將我困在冰涼的牆上,背後的牆堅硬無比,我腰部損傷已經十分嚴重了,不過我一向不在已經不在乎我的人面前示弱只能無畏的對他笑,他看到我的笑更是厭惡,在有一瞬間我甚至瞥到他舉起的手想要對我動手,隨後又放下,他看著我一字一句說道:“你讓我噁心。”“放了白顏,我救青瓷。”我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我知道江社稷會答應,他一定會答應的,青瓷在他身邊正得寵,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白顏琵琶骨已穿,功力盡失,對他已經造不成威脅,他如今不肯救他,不過是嫌棄白顏曾經帶我走了而已。

6

最後江社稷到底是妥協了,也是拿著他心上人的性命危險,他自然就成了紙做的老虎,只能答應。我沉默的看著白顏被太醫院的人接走,從今以後就別再遇見我了,餘生都別看到我了。江社稷手下的侍衛高偉走到我身邊,抱拳:“皇。。。公主,請隨我走吧。”他本來想叫我皇后,又覺得於理不合,躊躇了許久才對叫我公主。我咬了咬唇,彷彿是要笑,更像是要哭:“西涼都亡了,哪裡有什麼公主,高侍衛可別胡說了,被人聽去胡編亂造對你我都不好,叫我明朗就是。”高偉看著我的樣子,沉默了一下才低聲回答是,他引我去的地方是一所偏殿,我進去的時候門口的合歡花正好落在我肩上,抬起頭風光恰似無限好,一簇簇花迷離了眼:“高偉,你說,如果我當初沒有遇見江社稷,我會是什麼樣子呢?”高偉沒有回答我,我其實並不指望他會回答,畢竟他是江社稷身邊的人,不過他卻開口了:“公主,皇上其實是惦記著你的,公主不如低個頭道歉吧,如此僵持只會讓旁人得了機會。。。。”我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看著他,惦記我?在漫長歲月裡,苦苦煎熬終於能和自己青梅竹馬在一起,他得嘗所願,他有什麼好惦記的,不過是恨不得把我抽乾了揉盡了才能在他男性尊嚴上挽回一把面子而已。我不願意再說話,揮手讓他走。在這偏殿裡沒什麼人,不過一兩個粗使的丫鬟,夜裡天涼,如今不比從前,沒了炭火我又畏寒只能早早的上了床,半夜聽到有什麼東西在響動,下意識伸手去拿放在枕下的簪子,朦朧裡有一個黑影,帶著極熟悉的味道,他俯身親我,我放下手裡緊握的簪子,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軟化他進攻的越發兇猛,一寸寸的啃咬我的身體,然後重重的進入我,親吻我的力道卻是放緩了許多,隱約想起當年小喬初嫁了,他也是這樣,溫和又不忍,但是進入和禁錮我的力道卻是十分大。我側過身去,大滴大滴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青瓷知道江社稷在我床上是在半夜的時候,沉香去稟報的,青瓷很是惱怒,將身旁琉璃盞都打翻在地,宮人們不知所措還是個宮中老人小心的去點燃燭火,燈光閃爍,襯的青瓷的臉越發可怖,沉香大著膽子看了一眼,心裡嚇的不輕,立即低頭不敢喘大氣,只說娘娘息怒。“顧朝暮好本事啊,這麼多日子皇上不曾近我的身,她一放出來就去了那裡,倒是我小看了她?”青瓷努力放緩語調,手指掐緊身下的錦繡被“娘娘,那顧朝暮已然失勢,如今宮中娘娘獨大,只不過皇上是個念舊情的人罷了,所以去了那邊。娘娘彆氣壞了身子才是。”沉香低頭說道:“況且今日皇上去了那邊的事情,宮中是沒有幾個人曉得的,恰好說明了皇上也是不想他人曉得的,不過一個玩物罷了。”“等等。”青瓷似乎聽到了什麼,她眉目流轉:“你說,沒有人知道皇上今日去了那邊?”“是的,奴婢聽那些宮人說,皇上今日身子不爽喝了些酒說要自己走走。”“你找人去顧朝暮宮裡放迷香,把皇上移到我宮裡來。”青瓷心情好了不少,也渾身舒暢了些許次日我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彷彿昨夜不過水中花鏡中月一般,身邊已經有人喚我,命我去給青瓷看病。我到的時候青瓷還睏倦的窩在床上,眼底是一片青黑,轉頭江社稷正在她身邊噓寒問暖只說自己昨夜喝多了,沒有掌握好力度,是他的不是。江社稷心中略有疑惑,昨夜他身心舒暢,分明夢裡是那個人的樣子醒來卻是在青瓷床上,想是自己想多了。我看著他們郎情妾意的樣子面上不顯,袖子下的手卻是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顧朝暮,你還在奢望什麼?

7

“姐姐。”青瓷柔柔弱弱的開口,她表情乖順,神情也是十分溫和:“我聽江哥哥說你要來給我治病,我還是要謝謝你了。”“謝她做什麼?要不是她,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江社稷快速的打斷青瓷的話,然後轉頭看向我:“顧朝暮,你若是不能醫好青瓷,白顏的命你也別想要了。”“你放心好了,為了白顏的命我也會醫好青瓷的。”我淡漠的開口“你腦子裡現在是不是隻有白顏?”江社稷反問我,他聲音清冷,但是我知道他生氣了,而且氣的不輕青瓷見形勢不利,便羞羞答答的埋進江社稷懷裡,像只小鴕鳥一般:“江哥哥,別生氣啦,姐姐其實不是那個意思,說不定,姐姐只是覺得白顏好呢。”江社稷被青瓷抱住,有些吃驚,但是面上不顯,我也笑笑:“是啊,我心裡有什麼想法與皇上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想享齊人之福我這廢后也是消受不起的,皇上應該是看不上的。”“朕心裡只有青瓷一人,旁人皆是虛無,何況是你一個被我拋棄的廢后。”江社稷說的比我更狠更直接:“更何況你蛇蠍心腸,棄我孩兒,欲毀青瓷,十分歹毒。”我本來就是跪在地上,低人一等,以為自己百毒不侵什麼也不怕了,原來心裡還是柔軟的,江社稷一字一句彷彿就像細小的針一般密密麻麻的插在心裡,面上看起來是好的,卻是動也不敢動,只怕一挪就要血流成河了。江社稷見我跪在地上不再言語,心裡終於像是出了一口氣,越發同青瓷親密起來,青瓷表面上說不要不要姐姐還在,其實不過是欲拒還迎罷了,我面無表情的聽完他們的調情,只覺得雙膝跪的發麻實在是疼的厲害,想挪動挪動位置,不料江社稷直接看過來:“朕見你倒是十分沒有規矩的,找人教教吧,你這樣我是不會讓你近青瓷身的。”我也並不想同青瓷有什麼交集,恰好如了我心意,便磕頭說道:“謝皇上。”我是在一個徐嬤嬤手裡,她對我似乎有刻骨的恨意,明面上是教我規矩暗地裡使了不少絆子,不允許我吃飯不過是家常便飯,我知道我如今現在地位十分尷尬便不再言語,只想安安穩穩度日。在徐嬤嬤又罰我去清掃庭院時,隔著極遠的距離我聽到有兩個人在小聲說話,本來並不在意,卻在聽到皇上二字的時候還是停下了腳步,他們聲音細碎,零星聽到毒藥,今日,大殿。我腦子彷彿炸開一般,扔了手中掃把就急急忙忙跑去江社稷的寢殿,鎮守的人是高偉,我抓住高偉就是一串急促的話語:“我。。。有人給皇上下毒,就是今日,你放我進去,高偉你放我進去。”高偉似乎是從來沒有見過我如此慌亂的樣子,便側身讓開:“卑職今日什麼也沒有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我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好放我進去,進了寢殿,只見江社稷正要舉杯飲手中的茶水,我慌了神,提起裙襬就衝上去拍掉他手中的杯子:“你不能喝,這裡面有毒。”“姐姐,你怎麼能如此汙衊我?”一旁的青瓷似乎很是慌亂,她大眼朦朧,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我自問誠心待皇上,怎麼會在裡面下藥,姐姐且莫信口雌黃。”在我和青瓷面前,江社稷從來偏心她,如今看到青瓷的樣子也下意識軟了聲音去輕聲哄她:“別哭,朕知你心意,不會做這種事情,別哭壞了身子。”我忽然有種很疲憊的感覺,那種從身體深處像是有人掐著心臟,他不是要你立刻去死,而是一下一下輕緩的捏動心臟,讓你知道什麼叫無力,和你隨時都被人捏著命門是什麼感覺。恰好太醫來見,我看著太醫身旁的俊秀少年覺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就是我在庭院裡見到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然後下意識轉頭看向青瓷,她彎彎唇角,鳳眼微眯,我繞是再如何蠢,也曉得今日之事不過一個局罷了,請君入甕我還真傻傻的就進來了,塵世真是複雜,人心也難以猜測,人啊,究竟想要什麼呢?太醫取了銀針去探查餘下的茶水,然後恭敬回答道:“回聖上,此茶無毒,相反且有靜氣凝神的效果,不過,我來時聞到前皇后身上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似乎是合歡的味道,此花香味若是一般人聞了心煩意亂,暴躁無常恐有大害。”“你說合歡有毒?你是什麼太醫?”“因娘娘是西涼人,所以此花對您無害,但是,它確實是。。。。”太醫似乎也想到我會反駁他,也不急只一字一句想要解釋清楚“你胡說!偏殿裡那棵合歡樹開的如此繁茂,怎麼不見有人中毒?你個庸醫胡言亂語罷了。”無論如何編排我也算了,可是將過錯推到那合歡算什麼?我從小就在那棵合歡樹下游玩,少時盈盈微笑還在腦海。

“來人,去將偏殿的合歡樹砍了。”江社稷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足夠刻骨了,那眼裡寫滿了憎恨和厭惡,認識十多年,我從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他表情淡漠的吩咐下人去將合歡樹砍掉,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我,只是軟了聲音去哄身邊的青瓷。我冷眼旁觀這一切,忽然覺得自己做的這些都十分可笑,他早已經不是我心裡的那個江社稷,也不是那個從前事事順我疼我入骨的少年,哪怕他從前也不過是為了得到西涼才對我做的假戲,可如今他連假裝都不願意我就應該明白,是我自己奢望了,陷在回憶裡看不清楚以後,那個記憶的人,早已經蒙了塵化了土消失不見了。

8

庭院前合歡樹被砍了以後直接填平,沒有任何的蹤跡,我心裡起了倦怠心事,便也不常常去徐嬤嬤那邊,不知道她有沒有告狀不過都不重要了,反正,江社稷和青瓷都沒有再來找過我。有日我在庭院散步時,忽然見到那日在偏殿說合歡有毒的太醫,我心裡惱怒也沒有要上去的意思,倒是太醫踱步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問好以後說:“恭喜明朗公主了。”“你來我這裡做什麼?”我不解“明朗公主懷孕已經有月餘,公主不知嗎?”那太醫似乎很驚訝的樣子我不信這些太醫所說的所有話,畢竟青瓷人脈頗多,害我還來不及,哪裡肯真心對我,但我心裡卻是有些想要相信的,我最近吃飯做事都十分容易累,以為是身子不爽而已,所以我沉默沒有理他“臣只忠心於陛下,那日公主同我爭辯合歡花,只是公主不知陛下身子疲乏吃的一味藥正與那合歡衝撞,我話卻不能說的太明白,畢竟如今新後得寵,誰也不敢造次。但是明朗公主曾經年幼時,我也見過幾次,也算情分,所以有時會特別注意公主。”那太醫拱手對我再對我行了一次大禮:“明朗公主若是不信臣,那臣再說一事,興許明朗公主會選擇信臣。公主少時,先帝是否曾說,公主是西涼國寶,要受萬千寵愛,公主可知為何?”我心裡一頓,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人,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得到的都是失望,我連自己都不大相信何況旁人,然後聲音輕緩:“你說是為何?”“公主可知曾有人傳說,西涼有一聖物,陛下也費盡心思想要得到這個東西治新後的心衰之病。臣不知新後是否真的有心衰之症,但是,那聖物的確存在。”太醫見我不可置信的樣子,隨後越發低頭道:“那聖物便是公主的心頭血,一滴可使容顏盡回,兩滴便能使白骨生肉,三滴是能起死回生。不過,心頭血乃是人的根本,若是沒了三滴,公主也將命喪黃泉。”“起死回生?”我大驚失色,心裡卻是有幾分相信的,年少時,父親和母親總是十分呵護我,怕我生病,怕我難過,曾經同太醫院裡許多太醫商量過什麼,父親看我的眼神慈愛且憂傷,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他的女兒一樣東西若是人人覬覦,那樣東西無論好還是不好,終究是毀滅打擊的。“所以公主請安心養胎,老臣一定會好好保住胎兒的。”太醫臨走的時候是這麼對我說的。

9

懷孕的事情我一個字沒有提,畢竟皇宮裡處處都是青瓷耳目,上個孩子已經給了我致命打擊,我只能小心翼翼的苟活在這皇宮之中。不過任憑我如何小心小心再小心,青瓷依舊是知道了,那天細雨朦朧,青瓷端坐在位置上,沉香進來稟告說是顧朝暮興許懷孕了,宮人說是這月她月信不曾來。“她倒是個有福氣的。”青瓷微抿唇角,不過眼裡烏黑一片,彷彿墨水一般,她捏緊手中的瓷杯:“她不敢說的,你附耳過來,聽我一言。”次日宮裡就傳說了新後已有孕,普天同慶,江社稷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楞了一下,仔細想想許是一個多月前他喝多那晚,夢裡糾纏溫和的是顧朝暮,他許久沒有見到她如此柔軟的模樣,自從他登上皇位,她同他便是針鋒相對,彷彿過去那麼多年的恩愛通通都是假象。那天夜裡卻意外的順從,他一時間情難自已,便沒有過多剋制自己。醒來卻是在青瓷的床上,他同青瓷是自小的青梅竹馬,幼年時候遭遇狼群在山洞裡那麼些日子也是她陪伴著他,而她對他又是一心一意所以她入宮也是默許的。其實,他從前以為他的孩子一定會是顧朝暮生的,明朗少女,驕傲不可一世,多年夫妻她雖然驕縱對他卻是真心實意。不過,他眼眸沉沉,不知從何時期,記憶裡的少女終究是變了。“傳下去,新後孕子,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他手中的筆動了動,硃紅色的筆在紙上下了批註“是。”高偉領命退下這一切我都不曉得,太醫也不曾對我說過半個字,只說我精心養胎便可,如今青瓷脈象良好皇上只怕是暫時不會讓他去醫治青瓷的。我躺在貴妃椅上,表情倦怠,如今天冷,月份一大,孩子就開始調皮起來,折磨的我有些難受。細雪連綿,我越發畏寒,不過不知道宮裡出了什麼大事,我這樣的殿里居然也送了不少炭火,屋子裡待著有些睏倦,我取了斗篷想去看開的正好的紅梅,寬大的帽子將我的腦袋攏的嚴嚴實實,我還沒走多遠,只聽到有人叫我公主。我捂住帽子的手一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然後望向不遠處,白顏穿著白色的衣衫,他從前武功極好,那裡隨身都攜帶著一把劍,父皇說這是讓人望而生畏,之前他受到了那麼嚴重的傷,身子不如從前,面容雪白,有些羸弱。我想叫白顏,可話還沒出口,眼淚就先滾了出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想要扯出一個笑容,最後還是那種特別難看的笑容:“白顏。”白顏與我從小到大,我還玩著娃娃要著阿孃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學習劍術了,小小的少年甚至堪堪與劍一樣高,不過他從來優秀,不叫苦也不叫累,這麼多年看著我長大成親,也為了我武功全廢,卻始終沒有一絲怨言。

10

白顏似乎很不忍心我哭,手足無措道:“公主別哭,我定會帶你離開西涼的。”“江社稷為何會放了你?”我顫抖著嘴唇問道,我知道江社稷一向不喜歡白顏,也想著此生可能再也不會遇見白顏只留我孤獨一人白顏深深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忍心隨即輕輕講到:“新後有孕,大赦天下。”我抓著帽簷的手一抖,五指極速合攏,指骨處都泛著不可思議的雪白,彷彿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不懂一般,隨即低頭。新後有孕?青瓷懷孕了,青瓷居然懷孕了,因為她懷孕,江社稷便大赦天下還真有烽火戲諸侯的既視感啊,我低頭嗤笑,忽略心中的絞痛,此時腹中也是一陣疼痛,我彎下腰狠狠喘氣,白顏始終顧忌著君臣之禮不敢上前,直到最後暈倒的時候白顏才慌張扶起我。太醫替我醫治的時候,我問他:“青瓷懷孕了?”太醫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情,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白顏,隨即深深的嘆氣道:“我本來是不想要讓公主曉得這件事情的,公主本就體弱,現在又懷有身孕,實在是不該為這些事情煩憂。不過到底是瞞不住的。”其實白顏告訴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我不曉得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來問太醫,大概是不死心不甘願吧。大概是,不忍心丟棄這麼些年的故事吧,就算是苦的要命的糖,也是那麼多年珍藏的回憶,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我被丟棄在這裡,不見天日。我一時急火攻心,側過頭去吐了大口鮮血,眼前也是昏暗一片,腦袋彷彿被什麼東西敲開一般,只覺得腦仁疼的可怕。“公主保重身體啊,公主。”太醫十分擔心白顏來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溫暖乾燥,在這嚴寒裡帶來一絲柔軟,聲音謙和:“公主不想看看孩子什麼樣子嗎?西涼並非我們所呆的地方,其實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公主,我是周國的小皇子,以前年幼走失被先皇所救,周國已經派人聯絡我,江社稷如今根基不穩,不敢對周國出手的,只要出了西涼,就沒有了青瓷和江社稷。公主依舊無憂無慮,還能平安誕下孩子。”我雙眼緊閉,甚至都能嚐到口腔裡鮮血的味道,然後在周圍事物靜謐之下,我狠狠的點了頭,張嘴的時候似乎都有濃厚的血液:“白顏,我想要離開西涼。”“臣一定會帶公主離開的。”

11

西涼的冬天一向寒冷,尤其今日,彷彿看到白晝一般沒有盡頭沒有歸路。我如今已經懷孕三個月,還不甚顯懷,不過日子一大,恐怕再怎麼樣也是瞞不住的。不過白顏同我說日子快了,他已經和周國有了聯絡,青瓷生辰就在這幾天,西涼皇宮只怕是要好好熱鬧一番,我們只需要趁著他們忙的時候離開就好。我胡亂點頭,只說一切聽他的。很快就到了青瓷生辰那天,宮中果然到處熱鬧非凡,我換了宮女的衣服,帶上太醫給我的安胎藥,白顏替我攏好雪白色的斗篷,上面繡了繁複的紅梅,他眸子仿若星辰:“公主,你想好了嗎?”我覺得他彷彿在問一個非常可笑的地方,這西涼我還有什麼好眷念的,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罷了,沒有什麼放下與不放下之說。當初我們逃離的時候,城牆近在咫尺,我卻還在惦念,如今只怕是那點惦念都沒有了。白顏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隨即牽起我的手。紛紛揚揚的小雪落在我的肩上很快又消融掉,我心裡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很慌亂,然後捏緊懷中的匕首,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除了死。白顏的計劃是讓我現在宮宴上做不起眼的宮女,得到宴會散去正是混亂時才容易混出去,到了大殿我匆忙解身上的斗篷,只當做自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宴會開的很盛大,帝后和諧,江社稷表情溫和且纏綿,望向青瓷的眼裡寫滿了柔情。我跪在一個大臣身邊,小心的添上茶水,只聽到他們說:“帝后真是恩愛非常,如今皇后有孕,無上榮寵。”“自然可是,皇上上朝從來不苟言笑,尤其近日暴躁易怒,哪有今日如此太平。”我低頭倒茶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忽然夜空升起大朵大朵的煙花,一簇一簇的要迷暈人的眼睛一般。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中原的煙花,從前我聽江社稷說起的時候,心裡眼裡都是崇拜,覺得有朝一日一定也要看一次,不過如今得嘗所願卻怎麼讓人覺得這麼難過呢?江社稷攔住青瓷的肩膀,看著滿天升起的煙花,心裡同樣有許多想法,不過面上卻不顯示出來。顧朝暮住的那一所偏殿,似乎,看到的煙花會格外好看一點,是最佳觀賞角度,她一向喜歡熱鬧,今日應該也不免吧。其實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顧朝暮在他面前低頭,他會怎麼樣,如果她說對不起,承認自己所有的錯誤會怎樣。江社稷,你會怎麼樣呢?他想,大概是原諒吧,因為他已經也有些眷念從前了。那些時光裡的記憶,一次一次的侵襲,他可能真的忘不掉吧,也可能過的不甚太好。

12

臨到晚宴快結束的時候我都沒有見到白顏,心裡隱隱覺得也許這一次出逃同上次會不一樣,畢竟上一次白顏武功還在,而我也略會一些功夫,所以逃出皇宮並不那麼艱難。可如今我有孕在身,而白顏功力盡失,比上次要艱難多了,況且,上一次還沒有成功。事情的發生也許就在一念之間,晚宴結束時,皇后本該在眾人敬仰之下與皇上同歸,不過當所有人看見白顏的刀放在青瓷脖子的時候,在那一刻晚宴大驚:“護駕護駕!”江社稷面色鐵青,青瓷似乎也沒想到會在一片人群之中,蹦出一個白顏,她看著冰涼的刀鋒,眼睛也不敢隨意亂眨。“你要什麼?”江社稷問他“皇上如今什麼都有了,只求皇上能放臣和公主一馬,我自然不會動皇后半分的。”白顏態度十分誠懇,他很少會叫江社稷為皇上,當初他剛登上帝位的時候,白顏也一直叫他駙馬。如今第一次叫皇上,卻是為了離開。江社稷聽到公主兩個字就皺起了眉頭,眼裡的不悅還沒顯現,就看到青瓷臉色很蒼白,想到如今她身懷六甲是見不得這些刀劍的,可內心還是不願:“我知曉你是周國小公子,也願意放你離去,不過顧朝暮是留下為青瓷看病的,且她曾是我妻子,自然不能離開。”江社稷十分不願意顧朝暮離開,他甚至厭惡這兩個字,比厭惡如今的顧朝暮更甚,他可以放逐她,卻不能忍受這個皇宮裡真的沒有顧朝暮這個人。“皇上。”青瓷顫抖著嘴唇,她睜著一雙眸子彷彿會說話一般,不過因為如今命脈被他人那捏住不敢輕易動彈:“妾身不怕死,不過妾身肚子裡的孩子卻還沒來得及看看世間,妾身知道皇上舍不得姐姐不願意姐姐離開,但是,只當妾身求求皇上,能讓孩兒平安無事。”她一字一句都十分誅心,加上面容蒼白,髮絲凌亂,顯得分外楚楚可憐江社稷動了一下手指,卻沒有說話。青瓷眼神閃爍,隨即說道:“皇上,那年狼群遍山,妾身好痛啊。”她剛說完大滴大滴的眼淚的就滾了出來,一顆接著一顆像是珍珠,她今日妝容精緻,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江社稷眼前一黑,似乎又回到年幼時,那時山上已經臨近黃昏了,他氣喘吁吁的揹著大一捆柴火,卻在一個大樹下看到一個小小的服裝精緻又略微凌亂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十分好看,他很少見到這樣好看的少女,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一般。時光翩躚,那日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如今的面前的模樣了,江社稷咬牙,似乎覺得口腔裡都帶著苦澀的味道,是他對不住她,於是開口:“準了。”青瓷微微一笑。我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像是被交換的貨物來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過都不重要了,至少每個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13

江社稷命人備了馬車,馬車裡弄的十分暖和柔軟估計想到青瓷被作為人質所以格外關照。我小心翼翼跟在白顏身後,他也努力放緩腳步,白顏劍指青瓷,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上馬車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這皇宮,多繁華的地方,只是再也回不去罷了。“明朗。”江社稷忽然叫住我,他已經沒有叫過我這個名字了。我忽然有些不想要聽到後面的話,不過也來不及,因為他已經笑了,白色的牙齒像是染著毒液:“明朗,我希望你不要後悔。或者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來得及?早就來不及了。我沒有回答他,轉身踏入馬車。沒有去看後面江社稷什麼表情,高偉站在他身後,自然曉得顧朝暮一回頭,江社稷身邊氣場都變的陰暗了。不過良久他微微一笑:“將暗衛派出去,在周國與西涼邊界攔住他們。白顏不敢將皇后帶出西涼的,周國也不會允許這等同於宣戰之事。”高偉大氣也不敢喘:“是。”路上走的並不匆忙興許,馬伕也顧忌著車裡的青瓷,因我在身旁,白顏並沒有拿劍威脅而是捏住她的命門,青瓷一出了皇宮似乎之前的委屈羸弱也統統不見了,而是笑道:“姐姐果然長進了不少,如今都學會威脅人了。”她抬起沒有被禁錮的右手摸了摸頭上有些凌亂的步搖,笑容有些陰暗:“姐姐一定要信守自己諾言去了周國別回來,我便可放姐姐一馬,否則,我有太多法子讓姐姐不得安寧了。”我將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看著她的笑容像是一條毒蛇陰冷,沉默許久沒有說話。我知道青瓷說的都是真的,與她交手這麼久,她的心計與計謀我全都不會,反而節節敗退。我心裡自然是信的。白顏因為一路上緊繃,所以顯得分外疲憊,不過聽到青瓷的話,還是冷笑三聲:“你如今命門都在我手裡,你還敢造次?”

青瓷似乎並不畏懼:“你不敢的白顏,你若殺了我,就是與西涼作對,哪怕你是周國的小公子,周國也不敢留你。你也許不怕死,但是你怕顧朝暮受你連累而死啊。我這次這麼配合你,假裝被你所困,是因為,我也討厭在宮裡看到你們。我如今身懷六甲,只當自己做件好事,放你們走吧。所以可千萬別回來。”我歪頭看著青瓷的肚子,隨即笑道:“你如今是西涼的皇后,想要拿捏我們那麼容易。你為何不那麼做?之前你佯裝心衰,想要從我這裡取走西涼的寶物,不過無功而返反而拉近我和江社稷的距離。更是曉得他之前寵幸我,你能掌控其他人,卻並不能阻止江社稷的所作所為,你怕江社稷對我還有心,所以恨不得我走吧。”話音剛落,青瓷的笑顏就漸漸的沉了下來,像是籠罩在一層陰影裡,一字一句彷彿都是從唇間磨出一半:“姐姐果然很聰明。”我很討厭同青瓷這麼虛與委蛇:“嘖,你放心好了我確實沒有那個心思。”青瓷沒有說話,良久才說:“姐姐,我還是那麼討厭你啊。”彼此而已了。不過青瓷還有後面一句話沒有說清楚,那句話說,所以我還是別放你走吧。

14

周國同西涼的交界是一條極深的河。我聽白顏說,周國會派人來接,我自然全心相信他,只說是。我靠在馬車裡看著巍峨的城牆,上次我同白顏也來到這裡,不過卻並沒有出去。如今似乎宮裡早已有通知,所以城門大開並沒有閉合。馬車始終安穩前進,在離開城門的時候,我聽到自己內心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沒走遠,城門外侍衛就說請放皇后下馬車。白顏看向我,我點頭。我們都知道,青瓷不可能隨我們離開西涼,若是逼的太過,只會兩敗俱傷。“姐姐,既然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遇見。那我能不能,讓你扶我下車一次。畢竟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女子。”青瓷笑容淺淡我看著周圍侍衛,曉得青瓷不能在這裡出事,於是便點頭。青瓷似乎也預料到我的選擇,眼睛微彎,便伸手出來。我接過她的手,正想要扶她下馬車的時候,青瓷忽然在我耳邊說道:“姐姐的胎三個月了吧?上次那個孩子怎麼沒的,姐姐還記得嗎?”我忽然覺得大事不妙,也許青瓷從一開始就在對我下一個圈套,她從頭到尾目標都是我,我們都被她玩的團團轉。我剛想丟開手,可是如今身子不便,到底是慢了一步,青瓷狠狠抱住我從馬車上滾落下來,她似乎覺得這樣不夠,又狠狠按壓我的肚子,我腹部一陣絞痛,卻忍住不肯吭聲。鮮血從我的大腿內側一道道滑下,沾染在青瓷的裙子上,我蜷縮起來努力把自己痛意減少。“青瓷!”江社稷從遠處趕來,其實一開始他就跟在馬車身後,興許是不放心侍衛,也許是怕青瓷出事,不過在看到我們糾纏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叫了青瓷的名字我知道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也許我的孩子還有挽救的機會,便奄奄一息道:“江社稷。”卻始終因為太疼而說不出之後的話青瓷的衣衫上沾染了鮮血,江社稷大驚,以為是她孩子不保,於是便抱起青瓷就慌忙喊太醫,整個太醫院的都被青瓷收買自然不會說出她並沒有孩子的事情。江社稷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是意料之外的,卻仍然不願意放棄,看到地上蜷縮成一團的顧朝暮,心裡雖然是痛惜,卻只是以為不小心劃傷了哪處。心中有了計較,只吩咐身旁人把顧朝暮扶起來,便抱著青瓷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連疼也喊不出來,更別說孩子二字,不過也許喊出來也沒用,因為根本他也不在意。不過我還是打起精神:“救我,救我。”江社稷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知道我不過失勢的女人,哪裡肯巴結我,都嫌我是燙手的山芋恨不得將我丟棄。白顏奔向我過來,卻被大批侍衛按住,他雙眼赤紅:“救公主。”“嘖!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告訴你,你敢對新後動手,且看皇上如何整治你。”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哭都沒有力氣,我不敢動,只怕一動血會流的更恨,我那麼想要留住這個孩子,我那麼想要保住這一切,可是我誰都沒有得到。我從頭到尾,都是輸家!最後是徐太醫求了高偉才讓我把我放在一處客棧,高偉也以為我只是碰傷而已,也曉得如今除了徐太醫所有都在青瓷那邊,怕是不能調動的,便寬慰我兩句,我全都聽不見。只覺得渾身都疼,那種痛意從四肢蔓延,最後都聚集到一處,便是腹部。徐太醫見我神志不清,便小心餵了我半根人參:“公主,我實在心疼您,不過耽擱時間太久,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我如今身上也沒有什麼好的東西,全都被皇上遣去醫治皇后了,要不您忍忍,我把孩子給您打下來吧。”不要。不要,我心裡拼命大喊,無奈嘴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我眼睛睜著,眼前卻是一片漆黑沒有光亮,額上也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像是下雨一般。眼角乾澀,嘴唇乾裂,臉頰蒼白無比。徐太醫見我死也不肯鬆手,便知我心意:“那臣便努力試試。”我能聽到他說的每一句話卻不能給出反應來,徐太醫手忙腳亂的讓身邊的小廝煎藥,我感受到腹部的痛意越發劇烈,徐太醫給我喂藥的時候,我努力想要灌進去,卻仍有不少灑落出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只聽到徐太醫說:“臣盡力了。”盡力什麼啊!我還能的,我可以的,不要啊,求你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只是我的,孩子三個月調皮的時候都能動了,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屬於我的了。不過內心如何煎熬,我都能清楚的感覺有個東西從我身體剝落出去,我不敢去想那是什麼,上次孩子沒的時候,我因為中箭昏迷過去,感受不到。如今卻是真真實實的體驗到那是什麼,那是我的心啊。我從頭到尾眼睛一直睜著,感受著從有到沒有。將近凌晨的時候,徐太醫對我輕聲說道:“公主,睡一覺吧,您太累了。”“不敢。”我掙扎著說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我不敢睡,我什麼都不敢做,我甚至都不敢呼吸,只盼今日都是夢一場。徐太醫看著我的樣子,忍不住落了淚:“公主,您這樣,臣心裡有愧啊。”我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像是靈魂已經從身體某個角落剝離出去,或許就是他們所說的行屍走肉吧。眼珠子轉了轉,看著椅子上的褐色湯藥,是我沒有把他們喝完所以孩子才會離開嗎?是我不夠吃苦嗎。像是得到了什麼啟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爬起來手忙腳亂的將藥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彷彿不是在吞藥,還是在喝毒:“孃親不怕吃藥了,寶寶你回來好嗎。孃親不怕,孃親為了你什麼都不怕啊。”說到最後淚水混著藥一起吞進肚子裡。青瓷這邊安定下來也是天矇矇亮的時候,江社稷一直守在屋外不曾離去,直到太醫來說:“皇上,皇后的孩子還是沒能保住。”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過江社稷還是說道:“皇后身子如何?”“已經脫離危險了,現下正在休息。”

江社稷點頭,忽然又問太醫:“顧朝暮情況如何?”太醫很是吃驚,似乎沒有想到會問這個問題,整個太醫院傾盡全力都在皇后這邊,誰會曉得顧朝暮在哪。正是這一吃驚讓江社稷瞧出了端倪:“我問顧朝暮情況如何,你為何不回答,是把朕的話當做耳旁風嗎?”正是發怒的前兆,太醫立刻跪下:“皇上恕罪,只是臣的確不知啊。”江社稷心中一顫,想起抱走青瓷時顧朝暮那悽慘的眼神,他同她不和已經很久了,都同樣驕傲的人誰也不肯輕易低頭,這還是她第一次露出如此可憐的樣子,一時間心思紊亂,便慌忙道:“人呢?一個個都長本事了嗎?朕讓你們照顧好明朗,你們都照顧到哪去了,若是讓我曉得明朗有什麼不測,信不信朕將你們活剝了。”眾人哪裡見過皇上如此發怒的樣子,從前有人惹了新後也沒有這樣大發雷霆過,一時間忐忑不安,都在猜測是不是押錯寶了。最後高偉上前說道:“回稟陛下,臣讓人將皇后送到了離這不遠一所客棧裡。”高偉稱呼顧朝暮為皇后,這是大大的對新後的不敬,可江社稷彷彿沒有發現這錯誤一般,或者說他腦海裡也覺得顧朝暮才是他的皇后。江社稷丟開眾人去往客棧。我斜靠在床椅上,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鬧,徐太醫說是皇上來了,正是示弱的好時候,我卻搖頭:“求徐太醫一事,請將我孩兒沒了這件事情藏好。我實在不願意讓他曉得,求您了。”徐太醫沉默的點頭。江社稷來的時候風塵僕僕,我在床沿上坐著的時候一直在想我為什麼會喜歡面前這個少年郎,大約是人都是視覺動物,美色才是最誘人的,其實也不是,當年那麼多人裡,我為什麼獨獨看上他,因為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來找我了。不過如今都無所謂了,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罷了。江社稷見我坐在床上以為我並沒有什麼大礙,為自己胡亂生氣而覺得不解便隨口說道:“你在便是最好了,青瓷孩子沒了,念你也了受了傷,便對你從輕發落。明朗你是離不開西涼的,不過白顏我卻是不能放,今日就在這城內賜死吧。顧朝暮,我希望你看清楚,白顏,是因為你死的。”江社稷一向會殺雞儆猴,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掌控籠絡人心,若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這樣,甚至我會為了救白顏做許多下作且隨意讓他侮辱。“皇上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皇后娘娘鳳體欠安,皇上的確不應該在我這兒,否則皇后娘娘醒來怕是身子不爽。妾今日周身疲憊,不想同皇上再聊,皇上請回吧。”我還是第一次如此稱呼江社稷,也第一次在他面前稱妾,他以前就想要我在他面前低頭,我從前覺得我一身傲骨,低了就輸了,不過沒想到不低死的更慘,左右什麼都不怕,也懶的計較,只想將面前人打發走而已。江社稷似乎很不高興我這樣對他,便說道:“不識好歹。”高偉跟著江社稷走的時候,還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我衝他一笑,卻只見他的眼神更加擔憂了。我笑的時候像在哭,這是徐太醫告訴我的。連高偉都能看出。可江社稷卻看不出。

15

青瓷得到要處死白顏的訊息的時候,輕輕一笑:“白顏是顧朝暮的心腹,也是如今唯一一人,若是他死了,顧朝暮不死也怕心也要涼透徹,便也不足為懼了。”她看著自己染滿丹蔻的細長手指,就是這雙手狠狠的掐滅了那個孩兒,她露出盈盈微笑,也不是沒有真的想過放顧朝暮離去,不過當她看到馬車身後不遠處的侍衛就曉得皇上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放手。真是讓人討厭啊,姐姐。誰都不能搶走她的位置,她費盡心機才拿到如今的位置,所以必須要狠下心了。白顏要被處死的那一天,我仔細問徐太醫:“我的心頭血真的能起死回生嗎?”

徐太醫似乎猜到了什麼,低聲回答是不過又道:“公主,取心頭血的過程極為痛苦,而且三滴已是極限了,只怕。。。。”我伸手製止他之後的話:“我連活著都不怕,哪裡怕疼。”然後走進屋裡,翻出我當年大婚時穿的嫁衣,當年我嫁人的時候並沒有穿胡服而是選了漢服,興許是覺得好看也可能是想要給江社稷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紅衣似火,有些灼傷了人的眼睛。我為什麼會喜歡江社稷那麼多年,毫不遲疑,不過當年曾經出逃時在山上遇到一個少年,少年眉眼如畫問我怎麼才這裡,夜裡天冷小心有狼群。興許是好的不靈,果然出現了狼群,那狼撲上來要咬少年,我哪裡願意那樣精緻的臉受傷,下意識去擋。那狼的咬的可真狠啊,疼的我齜牙咧嘴,少年彷彿反應過來替我趕走了狼,不過寡不敵眾,我們一路逃跑。最後少年帶我去他家中,我甚至就想留在哪裡過神仙生活,不過還是被屬下找到了,我連再見都來不及說便被帶走。若干年後在西涼替我選婿,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當年的少年,他生的實在是太過好看,所以我才念念不忘那麼多年吧。情不知所起,卻一往情深。所以愛恨糾纏,都在今天能有一個了斷了。我看著銅鏡裡面的自己,許是太久不曾打理自己,都快忘記曾經是怎樣的人了,我也鮮衣怒馬是人人豔羨的姑娘。我側頭放肆一笑,卻始終是找不回曾經無憂無慮的模樣了,總要經歷一些事情才會曉得曾經有多美好。隨後推開房門,臨走時感謝太醫:“徐太醫,我們只怕是最後再見了,感謝您多日的照顧,明朗實在是無以為報。”白顏被判在鬧市行刑,時間快到的時候江社稷忽然又改了主意,心裡浮現出顧朝暮那雙眼眸,便說道:“給他一把刀,留他全屍,讓他自行了斷吧。”白顏看著面前的刀,目光卻在人群裡遊走。“白顏!”我大喊他看到我,依舊是下意識朝我微笑。我本來以為眼淚都要乾了,不過還是有要哭的衝動,卻拼命抑制,江社稷見我本來眉頭一皺,卻在看到我身上的紅衣時愣住了,似乎是沒有想到我將嫁衣儲存的這麼好,一時間竟忘記要說什麼。讓我入了刑場。劊子手看著我,不知所措。“公主來啦,白顏是不是太沒有用了,從來不能將公主帶出去。”他眼睛清澈的彷彿十七歲的少年:“臣能在臨死前再見公主就好了,公主是西涼至寶,可千萬別委屈了啊。”我有多久沒有聽到這麼溫暖的話了,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溫暖待我的都要離開我而走了,我什麼都沒有得到,而我這這今後的人生還在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我所曾經擁有的,終於把我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也沒有什麼再可以失去的了。“白顏,是我對不起你。”我將頭埋進他的懷裡,眼淚簌簌的落下染溼了他的衣服“拉開他們。”江社稷怒極,他甚至走下高處劊子手一見皇上都說話了,自然將我和他分開,我咬牙狠狠的哭:“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江社稷走到我身邊,掐住我下巴努力讓我視線與他平時:“顧朝暮,我是不是對你太心軟了?”我還來不及說話,就見他長劍落下刺中白顏的心臟。白顏緩緩倒下,像是小時候斷了線的紙鳶,身體宛若落葉一般應聲倒地,我連尖叫都發不出聲。我想過一萬種方法,卻從來沒有想過是江社稷親手了斷,他隨即拔出劍冷聲道:“諸君看清楚了,所有背叛我對新後不利的都只有這一個下場。”哦,原來是在立威。我失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然後用一種類似憤恨的表情看著他:“江社稷,你從來都只有你自己而已,是我顧朝暮瞎了眼,才會愛上你!!”江社稷渾身一震,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下意識覺得是因為白顏所以我才會這麼絕情,負氣的抿起嘴唇。不過下一秒看到我拿出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他才是真的慌了:“你做什麼?威脅我嗎?顧朝暮你會不會太看的起自己了?”“我才是西涼的九公主,你如今棄我,信不信我在這裡血濺三尺讓所有人都曉得你是怎樣的人。”我用力握住手中的匕首,因為力氣太多,所以青筋都暴露了出來:“江社稷,你不敢的,這皇位你花了多少心血啊才有今天啊。”他不屑一笑,正想說你想威脅我,儘管威脅便是了,他不在意,卻在瞧見我脖子出血的時候還是軟了語調:“你要什麼?”“放我和白顏離開西涼。”“白顏已經死了。”

16

“江社稷,你放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如今恨毒了你啊。”我聲嘶力竭,渾身顫抖,似乎說一個字都覺得困難。江社稷並不在乎冷冷一笑:“放了你?你憑什麼我要答應你,你若是死了,我便讓白顏挫骨揚灰,而你也生生死死鎖在西涼,一輩子不得安寧。所以明朗,放下你手中的匕首吧,隨我回去,我會對你好的。”“那你是不是不曉得我在青瓷身邊安排了人,若是我今日不能出西涼,就要她的命。”我隨意胡亂編排的話語,不過不重要我相信青瓷會很願意配合我演戲的“你說什麼?”江社稷擰緊了眉頭:“明朗,你不能這樣對青瓷的,青瓷還小,我欠她太多。”果然一說到青瓷江社稷就慌亂無比,我冷聲道:“備馬。”我讓人將白顏放上馬背隨後騎馬狂奔,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江社稷會馬上派人去青瓷那邊得到訊息,也許青瓷會幫我也許不會,但肯定會拖上些許時間,我只能在僅存的時間裡離開這座城。白顏是周國的小公子,不應該陪我死在西涼的。因為害怕,所以我騎的非常快,身下的馬似乎也深知我的急促,不過身體到底是吃不消的,四肢都蔓延開一種奇異的痛苦,低頭便吐出大口鮮血,我隨手抹掉血繼續趕路,又是那面城牆一次一次又一次在這個地方不斷的犯著同樣的錯誤,不過這一次不會了真的不會了。我快速透過那扇城門,真的算完完全全的離開了西涼的地界,還不能放鬆下來要去往周國和西涼的交界的那處河。快了,真的快了,我都能看到盈盈的水光,像是一面鏡子一般。終於馬受不住,倒地不起,我整個摔在地上,吃痛卻不能喊疼,努力抱住白顏往邊界趕去。就在我都以為要脫離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彷彿有騎兵追來。轉過身,領頭的不是江社稷又是誰。真的是絕望,我沒有想過江社稷會大張旗鼓真的追過西涼城門,心裡稍微放鬆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手裡的匕首握緊,我心裡知道,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回去了。我轉過身不去看江社稷,只用盡全力想要坐上那條通往周國的船。江社稷見局勢不對,下令想要制止我。“顧朝暮!”他大喊我身心俱疲,知道自己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記憶裡母妃對我繾綣微笑,像是要接我回家。“江社稷,如果有來生,我只希望永遠不要見到你。”我看著面前的江河,閉上雙眼,抱著白顏用力跳了進去。河水灌入我的鼻子和耳朵妄圖想要吞噬我的一切。“顧朝暮!”江社稷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做的如此決絕,他大喊卻再也喚不回了“皇上,皇上保重龍體啊!”天和四年,明朗公主歿,新後青瓷打入冷宮,新帝一病不起,各方勢力妄圖發動政變,卻被新帝冷血鎮壓。

17

我叫白明朗,是周國小公子身邊的侍女,雖然只是侍女,但是全周國上下都曉得小公子有多寵愛我,所以我基本上在周國是橫著走的。“明朗。”白顏喚我我見到他很是開心,隨手扔了手中把玩的紅色細穗,歡天喜地的朝他跑去。他對我微微笑,然後溫和的撫摸我的髮絲:“玩瘋了?”我曉得他不會罵我,不過同我開玩笑而已,便笑嘻嘻說道:“公子去了哪裡,這麼久才回來,可想我了?”我從有記憶以來,就對白顏十分依賴,有人笑話我身份低微,配不上週國小公子,我從來不在意,因為我自己心裡明白,對於白顏我依賴且眷念,總覺得他身體有哪一部分在吸引我,卻沒有男女之意。白顏看著我,眼裡寫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彷彿是抱歉又彷彿是透過我看著其他人一樣。我實在是懶得的動腦子,便嚶嚶嚶的往他懷裡鑽:“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公子身上有什麼讓我覺得特別熟悉,我就喜歡纏著公子。”白顏聽到我的話眉頭一皺,然後忽然抱住我,他用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我嵌在懷裡一樣。我覺得很是侷促,不安又熟悉,然後似乎有十分冰涼的水滴落在我的脖子處。我掙扎著想看是不是他哭了,他卻只是把我抱的更緊,輕輕的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解,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一個卑微的侍女被他寵上天還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有時候覺得白顏真是奇怪。不過我沒有把內心想法說出來只是對著面前的人笑。白顏也不再說傷感話,只說自己皇命在身又要出皇宮,白顏很忙我都知道,畢竟他是周國的小公子,上面的幾個兒子又不爭氣,所以皇上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他身上了,他揹負著很多人的心血和期望,我替他高興又替他覺得委屈。“明朗,回來的時候你想要什麼呢?”白顏問我,他每次出門以後都會給我帶回一些東西,細到胭脂這樣女兒私密物品我決定這次不要禮物:“我想你早些回來就好。”白顏也笑了,他本就是好看的少年這一些更是溫和了眉眼,只覺得這個少年怎麼生的這樣俊美。我知道白顏是向我辭行的,果然他並沒有多呆多久就離開了,我沒有去送,因為我知道會有許多人要去送別周國小公子,正是攀附的好時機那些人哪裡願意放過。在我心裡白顏是不一樣,我不屑同那些人一樣,我只要在心裡知道他離開他會回來就好。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的時候山不動,卻會有人來找山。

18

周國的夏天十分明媚,雖然炎熱但是我卻十分心動,似乎記憶裡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夏日,傭人將冰塊送上來的時候,皇上身邊的安公公突然朝我拱手說道:“宮中今日有宴席,白姑娘行事可要小心些,別隨意衝撞了旁人。”我抿起嘴角說好,心思卻活躍了起來。安公公將話帶到以後就轉身走了,回到殿裡見到皇上立刻跪下說:“回皇上,臣已經將話帶給白明朗了。”周帝看著手中的畫像,又想起西涼皇帝逝去的皇后,那個白明朗和她長的一模一樣,若是能夠用到,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支開了白顏趁江社稷來時將訊息透露給白明朗,依白明朗的性子一定會去看,他當然知道白明朗不是西涼皇后,不過既然相似便總是要有利用價值的。想到這裡,周帝的眸子沉了下來。我的確生了要去看看宴席的心思,不過又覺得不過一些人吃吃喝喝實在是無聊,安公公似乎很是知道我的心意,居然又找人送了一張面具來,是嬌小可愛的小狐狸,耳旁的流蘇異樣的柔軟。最後還是受不住面具的誘惑,在去宴會的路上,我心口像是有什麼不輕不重的捶了一下,望著不遠處的宴會,隔著遙遠的距離,像是有個人在等我。搖搖頭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哪裡會有誰認得我,我不過一個小宮女罷了,白顏多垂青我幾分,還真把自己當棵菜了。去往宴會的路上極為幽靜,耳旁是風掠過的聲音,忽然煙花綻放一點一點盛在空中,我看著煙花,卻覺得有些想哭。“誰在那裡?”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我沒有說話,只是仔細往那邊瞧了瞧,我見過許多好看的人,比如白顏或者是周國裡其他少年郎,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這個樣子的人,他面如冠玉,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如墨海一般濃重。“小狐狸?”他隨意擯退身邊的人,向我走進,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的面具被我躲開了“你是何人?”我問他“江社稷。”他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錯,對我隨意闖入並沒有多加苛責反而想要同我聊天,我聽到他的名字覺得有趣,哪裡會有人把野心全都寫在名字裡的。一般只有功成名就後才敢這樣大張旗鼓吧他沒有反問我的名字,反而對我的狐狸面具很是感興趣。他的手指修長如玉,漫不經心的撫摸面具旁的流蘇,眼裡卻是漠然,這個人實在是太過於極端像是所有人和事都不在他的心中留下事情。“我有隻小狐狸。”他突然開口,手上的動作纏綿悱惻:“她很是貪玩,不願意成為我唯一的狐狸。”“哪裡有不願意成為一個人的狐狸的,只怕是你傷透了狐狸的心,狐狸才要走的。”我覺得他是胡說八道,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出口反駁她“周帝倒是尋了個寶貝來討好我,得了我心。”江社稷不再滿足撫摸我的流蘇,而是長指一勾直接壞了面具的繩索,紅色的小狐狸面具就撲通滾落在了地面。我眼神無措且慌張,我不傻知道是周帝特意將江社稷引過來,誘餌就是我,雖然我不知道我有什麼能讓當做誘餌,但是的確我是上當了。江社稷本來還想調笑我兩句,卻在看到我的樣子後眼睛通紅,他本來是浪蕩不羈濁世公子,之前也是風度翩翩的樣子,如今卻全改了他掐著我下巴,聲音像是淬了毒藥:“明朗?”我驚疑,下意識居然還答應了:“啊?”他一聽到我回答,越發紅了眼睛手下動作不知是該輕還是該重,剛才漫不經心的臉上像是出了一道道裂痕一般,可隨即我又盈盈笑道:“我叫白明朗,公子安好?”他彷彿不知所措腦袋像炸了一般,去喚身後的侍衛:“高偉。”高偉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說道:“先皇后去世的時候,皇上你是看到的,這個女子估計只是相似罷了,皇上若是不信可去問徐太醫。”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腦子裡彷彿一團漿糊。隨即那個叫江社稷的臉色變了又變,隨意提起我的衣領將我打包塞進了馬車,我連喊都喊不出來,問他:“你綁我做什麼?我是周國人,又不是你西涼的。快放我回家”他臉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涼涼的說道:“閉嘴。”我還想不依不饒卻發現面前的人神色不是很好,便委委屈屈的閉上了嘴。

19

從周國如此大張旗鼓的將我帶走卻並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止,我心裡曉得已經被周帝當做禮物送給面前這個江社稷了,我不明白我有什麼優勢能讓一國皇帝看上我,但是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想回家,我想白顏。 可白顏,卻不知道在哪。西涼皇宮裡不比周國,沒有成簇成簇豔麗的花,倒是有很多合歡樹,合歡樹生的高大而茂密,白色的花紛紛揚揚往下落彷彿是落雪一般。我看著這些合歡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悲涼。我不喜歡西涼,我不喜歡這裡太多地方,不喜歡下人們看著我沉默又驚訝,以及偶爾細碎的聲音彷彿都是在討論我。或者我不是不喜歡西涼,而是討厭這座皇宮,讓人窒息的壓抑和厭惡,好像是夢裡夢外,來過這個地方,可是夢裡面那個自己卻在嚶嚶哭泣。是噩夢吧。我又一次從夢裡醒過來,自從來了西涼便整夜整夜做噩夢,身體不爽隨意披上外衣想四處走走。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偏殿,似乎有人在喊叫,聲音細碎又急促,好奇心會害死人,我雖然曉得這個道理,但是還是忍不住往深處走去。透過不甚濃密的樹葉,我看見一個女人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皇上!臣妾雖然有錯,但不至於如此啊,姐姐也並非是臣妾害死的啊!”“對啊,你只是使計打掉了她的孩子。”江社稷仿若聽不到青瓷的聲音,只是自顧自的沉在自己的回憶,眼神深邃且濃重:“所以我不殺你,你無非貪圖權利富貴,所以讓你在這裡頤養天年不是很好嗎?”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帶著笑意,淺淡而凌厲:“收買太醫等事一件件都做的不錯,卻還是讓我查出來了。青瓷,你動了我的心頭肉,你知道嗎?”青瓷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江社稷,他雖然沒有大怒,但是她知道他現在心裡只怕是十分痛苦,因為眼裡彷彿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呵呵,心頭肉?顧朝暮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的,死了才這樣,江社稷是你一直縱容我,我才陷的越來越深的。我看著眼前一切,饒是再笨也曉得只怕這是皇家秘聞,所謂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許是走的太快太急,不小心踩到東西,發出的聲音在這深夜裡顯的尤其的刺耳。“誰?”是江社稷的聲音我不敢出聲,只想溜的越快越好。我能感覺到,身後有雙眼睛一直冷冷看著我。

20

我縮在宮裡瑟瑟發抖,剛才一幕幕事件重演,江社稷的臉在陰暗交錯的光線裡顯的尤其的讓人害怕。就算我千躲萬躲,該來的還是要來,我看著自己房門被踹開。江社稷面無表情,他依舊是初見的模樣,眉眼如畫一般,不過如今最大的差別便是帶了陰鬱。我十分害怕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我所認識的人就算不是溫柔如玉,也是斯文有禮,從未見過如此妖邪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一般,他在找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和我也許有著某種關聯。他看著我,準確的說是透過我的臉在懷念另一個人,他的手指冰涼落在我的眼皮上,我連動也不敢動,只怕他心情不好就要將我眼珠子摳出來。忽然他將我整個抱在懷裡,與手指的觸感不一樣的是,他懷裡是異樣的溫暖。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紅的。可如今他紅了眼睛,只怕心就黑了,他多想希望懷裡的人是他的明朗,當年初見,她在眾生之上,所有人都朗聲叫她明朗公主。可她眼珠子烏黑髮亮,對著他微笑,那樣驕傲的少女,只在他面前溫和。可是他知道她已經死了,當年他命人日夜不停在河中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撈起來的屍體正是白顏和顧朝暮,白顏的臉已經毀了,可是顧朝暮卻彷彿還是鮮活的樣子,沉沉的睡去。徐太醫這才上去將往事吐露包括失去的孩子以及顧朝暮身體特殊,才是西涼的國寶,如今屍身雖然在河裡已有月餘,卻仍然能容顏不變。江社稷忽然想起他問徐太醫的一件事情,這個世界上會有毫無血緣關係的兩個人長相如此相似嗎?徐太醫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若是有人接受過明朗公主的心頭血是有可能的。”回憶到此,江社稷看著我的心臟部位沉了沉。會有可能是面前的人收了明朗的心頭血嗎?“你接受過一個姑娘的心頭血嗎?”我低頭沉思了片刻才緩慢說道:“我記憶都是我在周國的時候,我確實不知道皇上說的姑娘是什麼樣子,也不記得心頭血的事情。”“做我的明朗。”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分外溫和,尤其是在說到明朗二字時,不過卻不是對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有些挫敗或者說有些傷心,那種難過像是針一般扎著我的心,我自幼心臟就不好,每當我疼的時候白顏總會在我身邊餵我藥並且用非常難過的眼神看著我。“我若是不答應呢?”我不願意做別人的替身,哪怕那個人如何如何的好,白明朗就是白明朗只能獨一無二,我心思驕傲。“我聽說你同周國公子周飛凡關係不錯?”他慢悠悠的說道我卻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如今西涼鼎盛,周帝都恨不得將他想要的碰到他面前,何況一個周國公子。白顏在外的名字叫周飛凡,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固執的讓我叫他白顏,可是我卻不願意暴露出這個秘密。“江社稷,你如此愛你的明朗,怎麼會讓她離開?”我從他懷裡努力掙脫開來江社稷不喜歡聽到這句話,而且是非常不喜歡。他看著我居高臨下一般:“我讓你做我的明朗,你只需答應便是了,其他的事情都與你無關。”我沉默,一聲不吭。

21

第二天聖旨便來了,我被封作昭儀,賜的偏殿就在江社稷寢宮不遠處,據說是以前顧朝暮住的地方,我看著這寢宮裡的擺設,居然有種熟悉的感覺,腦袋裡轟隆作響,再仔細一思考心臟卻要爆裂開來一般,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坐下來小口小口的喘氣。從前在周國並沒有覺得身子已經差的這種地步了,彷彿這裡帶著潛藏的回憶或者說是不能碰觸的東西。我分外想白顏,我厭惡這裡的一切,尤其是厭惡江社稷,那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我期盼見到,內心裡卻有反骨告訴我不行。我怎麼會對沒有見過幾次面的人,有這樣特別想法。忽然高偉來我偏殿裡,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並不是對我有什麼話要說,而是應該對那個叫做顧朝暮的女子。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顧朝暮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才能讓人如此念念不忘,所有人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告訴我,我一個周國人能在西涼坐上昭儀的位置,並非我有什麼過人之處。而是因為我像前皇后,我不過一個替身,就應該有替身的自覺,否則江社稷若是找到更好的人,只怕我下場並不太好。皇宮裡最要會無非是裝聾作啞,於是我抿著唇不說話,看到高偉便問他有什麼事?“貴妃娘娘邀您去殿裡一聚。”高偉對我說道,對,在冊封我為昭儀的時候,順便賞了青瓷貴妃之位,雖然宮殿並沒有挪動位置,但也算是見到出頭之日了。青瓷就是那天夜裡我見到的女子。在路上的時候我忽然轉過頭問高偉:“我同顧朝暮有那麼相似嗎?”高偉楞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要問我這個問題,他思考了一下才慢慢說道:“起初臣見到昭儀娘娘的時候,以為是周國的刺客化了公主的面容來找皇上,畢竟公主確實是皇上的軟肋。不過時間久了,臣發現昭儀娘娘與公主有相似也有不相似,昭儀娘娘更像公主未出嫁時候的模樣,充滿了元氣的樣子。不過如今昭儀娘娘似乎心情也低落了下來?”我抬起頭對他笑了笑,無論相似還是如何,我終究是活在別人的影子之下,多可悲啊白明朗。到了青瓷宮殿的時候,許是太久沒有人住,居然都沒有幾個婢女,我也懶得通傳,便走了進去。聲音細碎,青瓷聲音溫和:“皇上為何放我出來?”“為何放你出來,你心裡沒有想法嗎?”江社稷很是嘲諷的笑了笑,聲音裡還有細碎的笑聲“臣妾同明朗公主認識也好多年了,臣妾會努力將如今這個白明朗完全忘記自己,做皇上的明朗的。”青瓷似乎聽不到對方的嘲諷,只是笑的越發溫柔江社稷點頭。我心卻越發涼了下去,甚至覺得四肢百骸都蔓延著一股涼意,得活的多可悲,才要處處受人限制活不到自己的模樣。“江社稷,你未免欺人太甚!”我氣的肝疼,也不管什麼尊卑禮儀:“我是白明朗,不是什麼顧朝暮!”青瓷乍見到我的時候非常震驚,嘴唇劇烈抖動,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然後別開眼去不看我,我只當她被我見到下意識心虛而已也不願意去管她,只倔強的盯著江社稷。江社稷對我的出現並不意外,輕聲叫我明朗,我咬著牙不肯動,因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叫我。他脾氣也算好,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頭:“你什麼也不用管,無法無天也好,驕縱任性也罷都有我替你扛著。”然後轉過身對青瓷說道:“你說我放你出來是讓你改造白明朗,不,是我讓你曉得有這麼個人,你若敢動一下,我就要你的命。”青瓷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不可思議道:“你是讓他隨意侮辱我嗎?”江社稷輕聲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牽著我的手往外走。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一般,我看著這個人的側臉,腦袋裡像是過了什麼東西一般讓人覺得難受。眼淚便大顆大顆的落下,我覺得江社稷說的或許是對的,我可能真的接受過誰的心頭血,因為在在那一幕幕裡,我似乎看到有個女人用刀扎向自己的胸口,可是實在是太模糊了,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卻能感覺到那個人的絕望。他帶我去的是一處冰窖,我攏了攏了身上的斗篷,他面色凝重且絕望,冰棺裡是一個女人,那張臉太過熟悉是我日夜鏡子裡的模樣。“她是我的明朗。”江社稷輕聲開口,像是懷念什麼一般:“也是我的小狐狸,她這個人倔強又驕傲,我也同樣驕傲,不過我做錯了一件事情,她同我生氣。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讓她像從前一樣對我眷念,便用了最差的手段。她被我傷的很重,所以選擇了離開。”我看著冰棺裡的少女,頭疼的彷彿要炸開一般,捂著胸口卻不敢表示出來,江社稷的臉也在我眼裡越來越模糊,最後我終於受不住暈了過去,記憶裡那個剜開心口還微笑的女人,我終於看到了,那張臉分明是我自己。

22

醒過來的時候我腦子裡還十分凌亂,江社稷在我身邊輕聲問我十分安好,我垂下眼不肯說話,他似乎見慣我這幅樣子也不多說只對下面的徐太醫說看看她如何,抱她過來時候,她一直捂著心口。我抿了抿唇,似乎都有些口不擇言了:“皇上如今如此擔憂我的心,那當初為何不對她多好幾分,若是像你所說她一心依戀你,又怎麼會離開你,江社稷,你從來都是這樣,你真的有心嗎?”徐太醫詫異的看向我,江社稷忽然抓住我神情莫測:“你到底是誰?”我放鬆下來微微一笑:“我是白明朗啊,皇上不記得了嗎?您親自將我從周國帶回來的,說是我像前皇后。”江社稷盯著我,表情很是陰沉,他似乎還不放心又改掐住我的脖子,我不掙扎也不反駁,只朝著他盈盈微笑,他很受不了我這樣的笑容,眼珠子都要紅透了:“收起你那樣的笑容,白明朗我雖然讓你做她的替身,可你也別隨意碰觸我底線,尤其是不要裝她。你還不配。”最後一句話是貼在我耳邊說的,說的狠毒又讓人難受我不說話。徐太醫似乎見到我們之前氣氛有些讓人詭異,便叩頭說道:“皇上,娘娘心疼是因為患有心疾,我瞧著似乎是之前受過損傷?”江社稷聽到徐太醫的話收斂了些許,他似乎很在意我的心,我彎唇嘲諷一笑,嘖,如今才是這樣一幅情聖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他有多愛顧朝暮呢,是嗎?“我自小心就有病,尋常事情而已,太醫不必太快慌張,皇上也是,我一定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心,畢竟比起我的臉,心才是您在意的不是嗎?我若想要活著,又想要保住周飛凡只能屈於您下了。”我隨意說道,自幼的心病是我胡亂編的藉口罷了,我如今這樣不過是丟了兩滴心頭血,我終於想起來了,在看到冰棺裡那個同我長的一樣的女人的時候往事就如潮水一般,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興許是白顏找的混淆的目標罷了。不過不重要了,也多虧白顏,我才能在周國有那麼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江社稷皺著眉頭看著我,他眼神幽暗,甚至我察覺到他手指微彎似乎是想要碰我,而他確實那麼做了。我差點就要落了眼淚,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所以我安靜的看著他撫摸我的臉頰甚至還輕柔的落下吻,始終用一種柔順的表情承受。

然後他留下一句好好修養便走了,徐太醫多瞧了我兩眼,似乎想要從我臉上找到什麼蛛絲馬跡不過我始終面無表情,他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提著藥箱走了。我這才低下頭捂著自己胸口,自我舍了兩滴心頭血,心在許多時便容易發疼難受的厲害,我從前不曉得白顏也不願我再想起那些事情便哄我說是心疾,現在想起來倒不如在那周河裡永遠沒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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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青瓷並不再來惹我。大約是冷宮裡日子呆的太久了,好不容易出來她自然不會再惹我。我從前心心念唸的東西,換了一個身份卻輕易得到了,多可笑啊。在我看著殿門外的合歡花發呆的時候,江社稷小心翼翼的將我抱在懷裡,我側耳聽著他胸膛的心臟跳動的聲音,眼裡明明暗暗最後閉上眼睛化成一抹淺笑。他十分喜歡我這樣子,忍不住在我嘴側輕輕的吻了一下,像三月裡的春風一般,細碎如羽毛。我眼神朦朧,側眼看著他。他用力抱著我,彷彿要要陷入骨肉裡,輕聲叫我明朗,然後又叫我小狐狸,宛若一場噩夢裡,可是那個夢裡只有他,他愈發魔怔,開始胡亂親吻我,並且手也並不安分似乎要撕破我衣服。我顧忌這還在殿裡,便拼命掙扎,不過江社稷從來不曾管過我的意願,我咬著牙不吭聲頭上的步搖晃的叮噹作響,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江社稷的手又覆上來,然後緊緊的抓住我的手。“不要。。。”我聲音破碎雖然我出聲拒絕,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江社稷真的會住手,畢竟我太瞭解他了,他佔有慾簡直變態,尤其在性事上對我很是霸道。不過出乎意料的卻是我感受到身上的動作似乎放鬆了些許,他聲音溫和:“明朗,別哭。”他在說什麼?透過他的眼睛,映照著我的模樣,我看到我流淚的模樣。他嘆了口氣又將我抱在懷裡:“對不起,明朗,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語氣溫和,完全沒有當初在周國初見時的妖嬈囂張,彷彿是被歲月洗禮過後的溫柔貴公子一般。心裡的觸動不是不深刻,我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裡,腦海裡卻全都是當年我跳入周河裡河水蔓延進我的口鼻之的模樣。江社稷,我要如何原諒你?從那以後江社稷會經常到我偏殿裡來,我從最開始的不喜也逐漸的預設。全西涼的人都說如今皇上將昭儀娘娘寵的無法無天頗有要封后的意圖,或者是皇宮裡越來越避諱我說到前皇后的名諱,不過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我不過一個替身而已,比如高偉看我的眼神也是疑惑且懷念。自然不會有人在我面前來編排我這些,我也只當不曉得。當然,這一切江社稷都不知情,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就算他曉得也估計是預設而已。江社稷對我越發溫和,甚至有時候我能從他眼裡面看到寵溺,我心裡不是不動搖也不是不想要抓住他詢問他一番:“你究竟對顧朝暮還懷著怎麼樣心思。”或者說,我有時候期盼他看透我就是顧朝暮,而並非冰棺裡的人。他今日坐在我對面看我擺弄茶具,我其實不太會這些東西,當年我會的是騎射功夫不過身子已經大不如前所以荒廢了很久只怕是再也無法騎馬了,便只能玩些小女兒的東西,周國女子太多會女紅或者插花,我實在是學不會,便玩了茶具。“明朗的樣子倒是不耐煩。”他看著我手忙腳亂忙活了一陣,隨即輕笑:“沒學好?”我低頭臉頰微紅,便賭氣將面前的東西一攤開:“學藝不精了,要不你來。”我確實有些無法無天了,大約是仗著他這段時間的好脾氣江社稷看到我這副樣子笑的越發開懷,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頭,我賭氣的躲開,他也不怒只說了句:“嬌氣包包。”然後低頭果然將我剛才沒有弄好的茶具仔細擺弄,他說完這話就低下頭與我眼神錯開,否則他一定會驚訝我為何會瞬間紅了眼眶。我很久沒有聽到江社稷如此寵溺我叫我嬌氣包包了,我當年年少時候,江社稷也是這樣將我含在嘴裡疼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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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下人送來徐太醫開的藥叫我趁熱喝,因為心疾所以每天這個時辰我都是要喝的,的確有奇效,若是平日裡,我也就喝了算了,可是看到身邊的江社稷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要撒個嬌,便委委屈屈的衝他道:“不喝,苦!”江社稷瞧我這個樣子低頭一笑,放了手中的東西接過下人送來的藥:“喝一點?”我不依不饒始終不肯鬆口。江社稷看了我一眼,笑道:“嬌氣。”然後攪動手中的湯匙,玉石做的碗配上烏黑的藥其實有種異樣的美,我雖然怕苦,不過大小的藥我也此了不少也沒有那麼討厭。江社稷卻並不知道,以為我是真心的不喜歡這藥,記憶裡他的明朗也是如此嬌嬌軟軟不依不饒,便好脾氣的吹了吹藥,似乎希望吹涼一點。“那朕替你試試藥?”江社稷說道我抿著嘴點頭。江社稷便輕輕抿了一口,笑道:“好了,不苦特別甜。”轉頭又吩咐下人道:“去給娘娘取些蜜餞來,娘娘怕苦。”滿是寵愛的語氣我剛想說不用了,卻在下一刻發現江社稷渾身不適,還沒來得及問,他猛然倒向我懷裡玉石做的碗應聲倒下,將藥灑落了一地。我不知所措,底下的宮人也十分震驚,高偉上來對我說了抱歉就將江社稷扶起來餵了一顆藥吩咐底下人去找太醫,他聲音又快又急,隨後看向我說聲:“昭儀娘娘得罪了,將這宮裡所有宮人包括娘娘都看管好了,不能讓人隨意進出。”徐太醫來的很快,我看著江社稷面色蒼白唇角烏黑,想起那碗藥,他不過輕輕抿了一口罷了就如此快的毒發,看來下毒的人是鐵了心想讓我死。徐太醫見我焦急,出聲安撫我:“娘娘莫慌,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此毒雖然猛烈,但所幸喝的並不多。倒是娘娘不要心急,對娘娘心不好。”徐太醫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對我溫和有禮,仔細照顧我身子,當年我孩子掉的時候,他也用盡了全身力氣不過大約是我命中就與孩子無緣,依舊沒能保住。如今我卻常常在想,若是我能留下一個孩子,我和江社稷會走到哪一步?大約不會像現在這樣,我遲遲不能接受當年的一切,他也不用沉溺在我過去編織的夢裡,雖然這些日子他對我極好,但是我們心裡都明白,這不過是他夢裡的樣子罷了,他把過去對我虧欠的,如今都補在我這個白明朗身上了。卻也是造化弄人。若是能有一個孩子,若是那個孩子能夠保住,或許,我會看在孩子的份上,低頭成全一次吧。我坐在床邊看著因為餘毒未清因而還很虛弱的江社稷,他似乎極度不安,像是在懼怕什麼,眉頭始終攏起不肯放鬆。又聽高偉說這些年來皇上都鮮少有睡的安穩的樣子,當年內憂外患,皇后歿,外敵入侵,皇上傷情了許久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倒下的時候,他卻又站了起來只說朕要等著朕的明朗。“昭儀娘娘,雖然皇上如今對您有移情作用,可是皇上卻對您是真真好啊,昭儀娘娘便不要再同皇上置氣了,臣實在是不想看到皇上如今折磨自己。”高偉是江社稷身邊多年的侍衛,一向喜怒不行於色,我曾經同江社稷說他是冰塊嗎?怎麼對人都冷冷淡淡的,如今卻對我這個,對於他來說不過一個外人一個昭儀說著掏心的話。可是他並不曉得,我雖然是白明朗,卻也是顧朝暮,我清楚記得當年我在西涼裡所有的一切,我放不下的,舍不掉的如今通通都在我心裡紮了根,我分明應該恨他的,可如今,那些恨意似乎都隨著西涼蕭瑟的風全不見了。“是青瓷動的手嗎?”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了另一件事高偉沉默了一下說是。也是了,如今皇宮裡最恨我的除了青瓷確實沒有旁的人了,我以為她如今收斂了許多卻沒有想到她仍然不死心要我死,無論我是顧朝暮還是白明朗,她都不會要我好過而已。“我無權處置她?”我又問道“貴妃娘娘妃位在您之上,以及,皇上曾經發過話,貴妃娘娘的命由他決定。昭儀娘娘別多心,因為貴妃娘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有幼時的情誼,別無其他的。”高偉解釋我點頭,沒有說話。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我如今不過一個昭儀,畢竟我曾經還是公主她什麼也不是的時候我都沒有鬥過她,至於幼時的情誼,江社稷倒是濫情,小時候情誼倒有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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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人去取我的斗篷過來,十一月的西涼已經有轉涼的趨勢了,婢女替我梳好了頭髮,又取拿了我慣常喜歡的素色,不過我去制止了她說道:“皇上送來的衣服裡我記得有一件是紅色,替我尋來吧。”換上紅色衣服後,我又特意將口脂塗的濃重了一些,婢女為我打扮好以後忍不住說道:“昭儀娘娘今日倒是分外不一樣,彷彿兩個人一般。”我笑了笑,自然不一樣,我所有打扮喜好都是我從前做九公主時最喜歡的,那個時候青瓷還不敢對我如何,便只能揀素色的穿,如今她大難臨頭只怕也開心不起來了。到了冷宮面前,周圍磚牆一片頹敗之色,我這才曉得我從前的偏殿有多好了,若是真的來了冷宮才曉得什麼叫生不如死。婢女想要為我通報,我擺手表示不用,青瓷一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腦後口中唸唸有詞。我解開身上的斗篷,斥退了婢女,沉香想說些什麼,我頭一歪似笑非笑,她也有些懼意便走了。“何必裝瘋賣傻,你連毒都敢下,也沒打算要命了吧?”我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唇角是嘲諷的笑意青瓷看見只有我一個人,剛想出言反駁我,卻在看到我的裝扮的時候狠狠的打了個哆嗦,她似乎非常驚恐連頭上的步搖都晃的叮噹作響也不自知:“顧。。。。顧。。。顧朝暮?”“叫我作甚?”我蹲下身子與她視線平時,她的眼睛裡全是我如今的樣子,意氣風發驕傲肆意,活脫脫當年的九公主“你胡言亂語,顧朝暮早就死在周河裡了,屍體都在,你居然敢冒充顧朝暮?白明朗,你完了,你犯了皇上的大忌,你死定了!”青瓷似乎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一般,她眼裡全是癲狂:“是我的,這些都是我的,顧朝暮同我搶也就算了,你白明朗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相提並論!!”“青瓷,這麼多年,腦子不好使了啊。”我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漠然:“我實在是不想同你糾纏這麼久,但是我回來以後你卻還是不安分妄想迫害我,不過也罷了,如今你也算是走到頭了,對了,我可捨不得讓你死,我要你看著我怎麼活。”“你胡說八道,你不是顧朝暮,顧朝暮早就死了!”青瓷神情慌亂翻來覆去彷彿就只會說這一句話而已,她被我打擊的不輕,居然神情接近崩潰的邊緣,我看著她的樣子卻沒有報仇後的快感只覺得內心一陣寂寥。我同她鬥到如今,曾以為只有一死一活才會有結局。可現在,卻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我們不過都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我轉身踏出冷宮,離開前留下一句:“青瓷,你瞧瞧自己如今的樣子。”青瓷恍若聽不到一般,只說到不對不對,然後崩潰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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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社稷始終沒有對青瓷下手,哪怕他和我都曉得下毒的人就是她,他也一退再退並不打算取她性命。“你為什麼不問我原因。”有一日江社稷躺在床上,看我替他喂藥時終於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您是皇上,自然有自己的理由,臣妾並不好隨意編排是非。”我想要講嗎?並不是,其實我特別想問他,我想到他面前讓他眼裡只有我給我一個原因,但是我知道他不會給,他從來不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大約也從不在意而已。“若是她,只怕會天不怕地不怕到我面前尋原因了。”江社稷沉默了許久,才緩慢說道這句話,他側頭看著我,像是在懷念什麼,忽然他臉色一變,揮手讓我出去:“你走吧。”我放下手中藥碗,俯身說道:“臣妾馬上就能離開,不過希望皇上保重龍體,切莫忘了喝藥才是。”一字一句極為懇切,我確認自己是用了真心真意的不過他似乎更加惱怒,隨手將碗狠狠的砸向地面:“滾!”我一頓,果然聖心不好揣測,我從前以為女子心意才會這樣,男子卻也能如此反覆無常。然後強制壓下心中的酸澀感,低頭說是。走出宮殿的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上面沾染了些許藥的痕跡,許是剛才不小心濺到的,我想要抹掉那些痕跡,卻反而加深了不少。站在合歡樹下失神了許久,才緩步離開。而宮殿裡,江社稷陰沉著一張臉看向床下的青瓷:“你找到了明朗?”青瓷已經完全沒有在冷宮裡的對上我的迷茫與無措,她軟著聲調說道:“自然是的,姐姐的脾性皇上也是曉得,天不怕地不怕,當年入了周河,姐姐雖然僥倖活了下來不過面容卻毀了,所以一直不敢回來,妾身曉得皇上日夜思念姐姐,便一直求人尋覓,終於在前段時間找到了呢。”江社稷冷眼,隨即看向高偉,只見高偉搖頭。冰棺裡的女子並非顧朝暮,這是前段時間江社稷才發現的事情,許是白明朗給他的感覺太過熟悉,他一次次忍不住沉溺眷念所以也頻繁的去冰棺裡看看真實的顧朝暮。他從前很少去看她,因為他害怕,他怕見到她冰封的面容,也怕她到死也怨恨著他,所以不曾發現端倪。卻在最近發現不對,顧朝暮眼角有一顆紅色的痣,白明朗有,可冰棺裡的人卻沒有。江社稷越想越心驚,尋了全國各地精通易容的人來,才發現這是一張絕妙的人皮,摘下人皮面具後,不過一個普通少女罷了。白明朗就是顧朝暮。幾乎在瞬間這個念頭就盤踞在江社稷的心裡,一次次試探一次次失望,雖然失望可是那濃烈的熟悉感卻讓他忍不住再次靠近。高偉提醒,或許是失憶。是的,失憶,自幼失憶才能講的通。雖然心疼她失去記憶,不過江社稷卻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若是他的明朗忘卻了以前的回憶,他們才能重新開始,他們之間沒有隔著血海深仇,更沒有孩子缺落,是完全嶄新的人生。所以江社稷十分呵疼她。可如今青瓷卻說。她尋到了顧朝暮。青瓷根本就不知道冰棺裡的人並非顧朝暮,因為他已經下了死命令封鎖所有訊息,所以她的話確實有幾分可信度。在明朗這件事情上,他不敢有一點點馬虎。所以江社稷沒有對青瓷下手,而是讓她來他。可是他仍舊對白明朗不死心,再一次的試探卻還是失望,若是一個人失憶了,性格變換也會這麼多大嗎?會不會,真的並非他的明朗。他又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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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帶來給朕瞧瞧。”江社稷說道青瓷垂首彎唇一笑,顧朝暮你永遠都鬥不過我的,她就知道顧朝暮不會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她太自尊自傲了,過去西涼的日子確實是一段不見天日的時光,所以她一定不會回頭的,就算心裡糾結也不敢輕易表露出來。姐姐,你還是要輸給我一次啊,這一次你沒那麼幸運了,我一定會親手送你下地獄的。青瓷揮手讓婢女把人帶上來,那人上來見了江社稷只盈盈笑:“你是誰啊?”她笑容十分明媚宛若十七歲的少女,眉眼之間頗有年少時顧朝暮的神色。江社稷冷著一張臉看她。她卻仍舊不依不饒跑到他身邊:“這個小哥哥真好看,怎麼生成這樣的啊?”她歪著頭表情懵懂,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宛若一把小扇子濃密。江社稷注意到她眼角也有一顆紅色的痣,心裡忍不住柔軟了下來,雖然面容已經生變,但是氣質卻是像十七八歲的顧朝暮,當年她也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當著眾多人的面,來到他面前,不顧他冷臉笑著說:“小哥哥真好看。”“你叫什麼名字?”江社稷問她她嘟嘟嘴巴撇過頭去:“哼不告訴你。”卻在見到江社稷面無表情的時候又小心翼翼的說道:“姓顧,他們都叫我琳琅。”“帶她下去吧。”江社稷轉頭對青瓷說道青瓷說是,顧琳琅側頭看了一眼高偉:“冷冰冰。”不過卻是很小聲的嘟囔便轉身走了。高偉同樣一愣,卻又想到當年初見時候明朗公主一直對自己主子獻殷勤,明明都是冷冰冰的人,卻對著自己主子笑顏如花不屈不撓,卻在轉頭看到他的時候嘟嘟囔囔說冰柱子,大木頭,差別對待實在是太明顯,不過高偉卻還是保持面無表情,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江社稷靠在床邊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麼。沒過多久顧琳琅便被封為昭儀,我得到訊息的時候正在自己的偏殿裡擺弄茶具,婢女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的臉色卻發現我並沒有什麼變幻,才轉頭去做其他的事情。我依舊玩弄著手中的東西,卻不小心將被子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我眼睜睜看著地上的殘骸,努了努嘴努力想要笑笑,卻依舊扯不出弧度,乾脆將桌上的茶具全都推倒,噼裡啪啦落不絕於耳。我從前在這後宮裡,要看著青瓷的臉色行事,明明我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卻要被這個所謂的妹妹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比下去,這次青瓷分明是衝我的命來的,下的藥狠毒又猛烈,我以為徐太醫說了藥性以後他至少會曉得這件事情的嚴厲性質,青瓷放在身邊,我會被算計一輩子而我也厭惡極了她。可是他依舊沒有,我所期望的,我所想要的。從頭到尾我不過是希望江社稷能夠真的懂我,能夠事事信我,可他從來也不願意做到,往日的寵愛和甜蜜都是帝王的一時恩賜罷了,他的心思如此涼薄,誰又能猜透呢?如今更是極妙,又多了一個顧琳琅。或許從頭到尾他要的都不是我,他要的只是一個想象中的我。我在這宮裡始終沉默,青瓷卻是沒有想到的,她以為我會鬧。同樣沒有想到的還有江社稷,我依舊每天看著我的合歡樹,紛紛揚揚的合歡落的毫無憂愁,春去秋來,西涼又開始到了落雪的時節。青瓷提議說要賞梅。顧琳琅在一旁也吵著要去看紅梅,江社稷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說道:“琳琅為何要去看梅花。”“琳琅想要您馱我去摘紅梅插在琉璃瓶裡,襯著白雪那才叫好看呢。”顧琳琅穿著紅色的斗篷,眉眼彎彎十分喜氣洋洋,她本就是無憂愁的少女,如今看來更是明媚。我看著顧琳琅,確實像我,準確的說,應該是十八歲的我,無法無天驕縱任性肆意妄為,卻總有人要寵著我疼著我。興許是以前太過幸運,自己又不知道節制,才把運氣通通花光,變成如今的樣子。我實在是不喜歡看到顧琳琅,除了厭惡看到以前的自己以外,也許更重要的是厭惡江社稷對她事事順心,全西涼上下都在傳周國來的昭儀娘娘只怕是要失寵了,如今顧琳琅才是皇上的心尖寵。我都裝作不曉得的樣子。若是被流言擊碎,那實在是太無用了。所以江社稷問我的時候,我拒絕了。他一開始似乎有些驚訝,的確應該如此驚訝,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反駁過他了,他也忘記當初我剛來的時候是如何的樣子,他見慣了我柔順樣子如今的反駁只會讓他惱怒罷了。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並沒有那麼惱怒甚至還有一點笑意問我為何。我覺得不能說的太過分,免的傷了彼此的面子更有可能的是若是說的太過傷了顧琳琅的心我只怕是要被江社稷千刀萬剮的便選了個折中的理由:“臣妾身子實在是受不住,臣妾自幼便有心疾,天寒地凍去看紅梅確實勞累,臣妾惶恐。。。”我話還沒說完餘光瞥到江社稷陰沉的臉,心裡便咯噔了一下,也是,江社稷這人如此霸道哪裡會讓旁人拒絕他,我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了他的臉只怕自己會不太好過,便想著小心翼翼措辭。心裡一陣翻湧,面上卻不能顯示出來,沉默的嘆口氣只覺得自己累,翻來覆去揣測人心,看著對方的臉色過活。這就是我想要的嗎?我重來一次,卻依舊要過這樣的日子,實在是讓人有些難受。可我不想離開,這麼多次,這麼多時間,我都不想要離開,或許無論過多少次,我都還是會再次愛上面前的少年郎,時光如何流轉,我都只會記得他眉眼如畫讓人心驚。畢竟我當初失憶的時候,依舊會覺得這個小哥哥好看,雖然懼怕,卻還是想要多看兩眼。多讓人無可奈何,又讓人覺得難受。顧琳琅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江社稷,眼珠子轉了轉:“那我把皇上賜軟轎給姐姐好了,皇上真是偏心,明明有那麼好的東西卻不願意拿出來共享,姐姐身子本就不適,怎麼能為了我想要看紅梅勞累呢。”我忍不住看了一眼顧琳琅,小姑娘嬌憨的厲害,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我不願意同她置氣,便索性沒理。不過江社稷卻立馬開口:“不可,那是你的。”他說的又快又急,彷彿是害怕我會同意然後活生生搶了她的東西一般,我本來不稀罕,卻在聽到他的話以後免不了有些難受,心臟彷彿也感受到我的不適,有些輕微的刺痛感。江社稷本想解釋,說顧琳琅的心也有很嚴重的問題,徐太醫建議不要受刺激所以他特地找人做的,若是真要去看紅梅,他也可以命人連夜趕製的。卻在看到我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頭以及拉下的臉,誤以為我是十分不屑,便索性懶的解釋,冷聲道:“那就都去看紅梅吧,既然你喜歡。”

我五指微攏,死死的抓著凳子的把手,口腔裡彷彿有血腥的氣味在流轉,我甚至都不敢開口只怕要吐血出來。我還以為前些日子到底江社稷是個有心的人,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他雖然不悅卻到底不會勉強,如今想來是我想多了,有了新人哪裡還在意我的死活,顧琳琅要做的事情,我就要捨命陪君子了。我不說話答應也不反駁,只是冷著臉。江社稷看了我的樣子越發惱怒,甩手就走,顧琳琅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樣子便要去追江社稷:“等我等我,江哥哥。”

許是在聽到江哥哥的稱呼的時候,江社稷忍不住慢下了步伐,轉頭去看著顧琳琅寵溺一笑:“仔細些,小心摔著了。”“才不會!”是顧琳琅的聲音。我忍了又忍,卻在聽到那聲江哥哥的時候,腦袋轟的一下子像是被人敲開一般,在他們走後嘴巴哇的一下就吐出了大口鮮血,我用手絹想要包住,卻只覺得心肺被人掏空難受的厲害,眼前也有些模糊。

28

許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做主,就算我心裡如何抗拒要去看紅梅卻也不得不應承下來。西涼又開始落雪了,紛紛揚揚。最後我到底是坐在趕製出來的馬車裡,馬車極大,因著我和顧琳琅都有心病所以都在上面,江社稷本是要在另一架馬車上的卻忍不住顧琳琅又細又軟的懇求,便好聲好氣的答應了與顧琳琅同行。“姐姐,我聽說你與從前的我生的一模一樣呢,現在看來果然是了,咱倆眼角都有一顆紅痣呢。”顧琳琅眨巴著眼睛,美目盼兮的模樣我動了一下嘴,舌尖頂著口腔,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虧我前段時間鬼迷心竅還覺得這個妹子真的有幾分像我,現在看來倒是我抬舉她了。我從前飛揚跋扈的時候,江社稷確實很少見到,還以為我在誰面前都一副嬌嬌軟軟的模樣。顧琳琅見我沒有說話,便委屈的努嘴,伸出手要江社稷抱,他似乎有些為難下意識看向我,不過顧琳琅哪裡會給江社稷機會:“江哥哥,我心疼。”江社稷十分害怕顧琳琅的心出了問題,因為徐太醫將顧朝暮的特殊之處一五一十都講給了她聽,尋常人若是沒了心頭血尚且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何況顧朝暮身體特別,沒人曉得她失了心頭血會是如何。大約是會哭的姑娘才有糖吃,顧琳琅這麼一說江社稷就算再是顧忌也只能將人攔在懷裡哄:“明朗可還記得當年你嫁與我時候,我冷著一張臉,你見哄不好我,便也委委屈屈的說自己心疼讓我去見你。”顧琳琅並不反抗這些回憶,相反還尤其覺得有意思,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我那個時候就會用心疼來哄你嘛。”她似乎覺得非常有意思,便越發往江社稷懷裡鑽我平靜的看著面前的一切,像是有一層玻璃罩子,將我與這些通通的都隔絕開來。心臟砰砰砰的胡亂的跳著,眼珠子裡似乎都要滴出血來。忽然婢女撩起簾子見到了江社稷想要跪下請安,被他制止。小憐來到我面前小聲說道:“娘娘該喝藥了。”江社稷似乎皺了皺眉,問道:“在喝什麼藥?”小憐很是驚喜江社稷問道這個問題便立即想要說,卻被我淡淡的出聲阻止:“沒有什麼藥,不過傷風感冒而已,西涼最近天涼皇上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我努力想要維持自己是一個周國人,沒有見過這樣的天寒地凍才不小心傷寒了一般。果然聽了這話江社稷的眼神便涼了下去,只說了句嗯。顧琳琅卻說道:“姐姐不是西涼人嗎?我還以為姐姐是西涼的呢,不過周國確實很少下雪,姐姐驚訝也不足為奇了,一會姐姐去了紅梅開出那才是好看的,白雪襯著梅花,豔麗的很。”小憐看了一眼我,分明想要出聲說不是這樣,卻被我眼神制止下來,我喝的什麼藥我自然心裡有數不過是又是護心保心的罷了,我如今心病一日比一日更加嚴重徐太醫雖然有疑卻還是什麼遵守太醫一向的準則只囑咐我放寬心便是了。可是我心裡卻有一種預感,我大約,熬不過去了。我這些日子一次次夢到我剜心頭血的模樣,記憶裡疼的死去活來,後來雖有大夫替我醫治了,不過卻說我傷了根本怕是痊癒不了的,不過那時我已經失憶,還不曉得心病如何來的只是以為是孃胎帶來的禍患罷了在周國的時候就一直頻繁的折磨我。如今來了西涼,西涼天冷本也並不適合養病,卻被迫喚醒從前的記憶又彷彿是歷了一場大難一般心確實越來越虛弱,幾乎難以負擔自身。我不敢讓徐太醫再為我診脈,一味的推脫,若是讓徐太醫曉得了怕是又要一場天翻地覆的。我不願意再讓江社稷經歷失去一次顧朝暮了,我曉得那些日子他也並不好過,既然兩個人都是難過的,倒不如讓一個人承受罷了就讓所有愛恨都一併葬入那周河幽深不見底的,統統都墜落下去吧。愛恨都兩難。不如什麼也不要再去想了。我沉默的喝掉小憐端來的湯藥,徐太醫的藥是越來越苦了,許是因為我最近不讓他診斷,所以故意摻了幾味極苦的藥吧。想到這裡,我忽然忍不住輕輕的彎了一下唇,恍若所有明媚都落入眼裡一般,江社稷恰好看向我,一時間也不免失神。若說感覺,白明朗給他太多太多的熟悉感,但是一樁樁一件件又表明顧琳琅才是,高偉說當年明朗公主也是叫他木頭冰塊的,徐太醫也說顧琳琅體質不俗,不似常人,而她雖然失憶,卻與當年的顧朝暮十分相像,他心裡也是預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白明朗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喟嘆。我並不知道江社稷心裡在想什麼,總覺得他似乎在看我,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畢竟自從他找到真的“顧朝暮”,便再也沒有來看過我。紅梅開的果然正好,大簇大簇的紅梅從遠方看去像是大灘血跡一般,我搖頭覺得自己想的不對,怎麼見到紅色只與血聯絡起來。顧琳琅很是興奮的樣子,蹦蹦跳跳的就竄入,又笑又鬧。我攏著斗篷看著滿天飛雪,想起我懷孕時也是如今的天氣,那是我經歷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幾乎每天都是鵝毛大雪一般紛紛揚揚,我那個時候正是虛弱的時候,艱難保住一個孩子十分困難,興許是上天都看不過去,所以我也沒能保住。江社稷走到我身邊,問我:“身子如何?若是傷寒便去馬車裡待著。”我聽到這話居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畢竟今日來賞梅不過是顧琳琅一時隨口之言,而如今江社稷只要美人,所以樂的答應罷了,我和旁人都不過是陪襯,既然是配角只需要在一旁便可。反應過來才想起這話是不能不理的,於是打起精神笑道:“妾雖然不喜梅,但是偶爾見到如此美景倒也覺得有趣,所以妾能留下來看看嗎?”我說了謊話,其實我很喜歡梅花,因為少見所以喜歡,但是我不能讓他曉得我喜歡紅梅,凡是顧朝暮喜歡的我統統不能喜歡。江社稷沒有說話,良久才緩緩說道:“她卻很喜歡梅花,那時我們剛成親,她便整日讓我帶她出去,不過我卻太忙,有一日好不容易鬆口答應了,卻忙到晚上才回去。我以為她一定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她卻對我‘江哥哥,我曉得你忙才沒有帶我去的,婢女帶回了一束梅花,你快過來看啊’”我思考了一下,才想起這件事情來,我那時一心痴戀他被父王母后教的單純的有些喪失神志,只苦苦的討好身邊的男人。我確實等了他很久,等到落日餘暉他也沒回來,其實我那個時候有些生氣了,卻在看到他回來時滿眼的疲憊還是妥協了。我愛他。比我想象中更甚。或許我曾經以為很毒了他,討厭他,厭惡他,可是那一切都不過是埋怨他不肯相信我。我從那年初遇,見到那個生的比一般人好看許多的少年便生了痴念的心,兜兜轉轉都不停歇。一想到這些我心口便是一窒,隨即是針扎一般綿密的疼痛感,我嘴唇幾乎是瞬間就烏黑了下去,我抿著唇不敢讓他發現。

江社稷看著我一言不發,在見到顧琳琅因為玩的太痛快而不小心摔倒委委屈屈的喊疼他幾乎是瞬間就箭步走了過去。見身旁都沒有人,我終於可以彎下腰劇烈的咳嗽,小憐手毛腳亂的到我身邊胡亂的替我抹去額頭的汗水:“娘娘,徐太醫今日也來了,娘娘還是讓徐太醫看看吧,奴婢曉得娘娘在夜裡都睡不好翻來覆去的喊疼。娘娘,就算咱們不為爭寵,咱們也讓自己身子好些啊。”我緊緊的抓住小憐的手,用盡力氣說道:“不可!這些事情你要捂嚴實了,不能讓任人曉得可知道?”小憐急的都要流出眼淚來。我何嘗不心疼,但是卻沒有力氣安慰只能伸手摸摸她的頭,小憐被我這樣一碰,眼淚就滾了下來,大顆大顆仿若珍珠一般:“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皇后娘娘,娘娘可能不記得奴婢了,但是奴婢一輩子忘記不了娘娘,當年在宮裡奴婢無錢孝順大宮女,被暗地裡欺負了不少,是娘娘將奴婢調到自己宮中雖不是貼身伺候,但是奴婢日子比以前好過太多,都是娘娘。。。”我啞然,我的確不曉得有這些故事。不過又覺得可笑,能看出我身份的,居然是一個從前平日我不怎麼注重的小宮女罷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笑容裡卻總是帶了點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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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琳琅笑容繾綣,見到江社稷慌亂無比的樣子的時候便將頭埋入他的懷裡笑道:“哪裡有那麼嬌氣,不過是不小心摔了而已。”“心可有事?”江社稷問道顧琳琅頓了一下,有霎時間的不可置信不過卻隱藏的很好仍舊是一副乖乖的樣子:“沒事呢,剛才有點疼,但是看到皇上就不疼了。”她笑的非常明媚,宛如一隻小狐狸一般,江社稷觀察了這個人太久,哪裡都像他從前的明朗,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白明朗的時候他的心仍舊不由的牽動了一下。我在小憐的攙扶下進了馬車,小口小口的喘著氣,這些日子以來其實每日所受的痛苦都比今日要痛苦許多,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卻覺得今日分外難受。顧琳琅玩的很是盡興上馬車的時候還像只小山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情到深處拉著江社稷的胳膊就是:“夫君夫君,下一次我們還來好嗎?”這句話犯了忌諱,顧琳琅不過一個昭儀娘娘是無權叫江社稷夫君的,若是平日私底下也就算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只怕會被人誤以為她有野心了,顧琳琅也驚覺自己說的不對,想改口也來不及,便抿著嘴唇不說話,只小心翼翼的看著江社稷。江社稷聽到以後嘴唇微抿,眼神卻落在我的身上,我頓了頓,以為他是要我開口來緩解這氣氛,便思索了一下才道:“妹妹稚子心態,並無他想了,皇上不也是說過若是找到從前的明朗公主便要封為後嗎。”我自認神色已經十分誠懇,連顧琳琅眉心都微動,下意識看向江社稷,他卻彷彿看不到那視線一般只灼灼看著我。我仔細想了想是哪裡不對,卻也想不到,只能垂首說:“是妾身逾越了。”顧琳琅瞧著這形勢便覺得似乎是沒有法子再進一步談論這皇后位份的,便去攔住江社稷說是要替他分享今日的趣事,他眉心皺起,良久才漫不經心笑道:“多虧昭儀提醒了,我找著小狐狸實在是太興奮了,倒是將這事忘了,吩咐下去吧,找人擬旨吧。”顧琳琅歡天喜地,唇角勾起卻還要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視線遊移到我的臉上很快移開,嘴上說著:“唔,人家陪在夫君身邊就已經很開心了,哪裡要那麼多位份。”江社稷寵愛的低頭撫摸的她的頭,笑道:“是朕想要將最好的都給你。”我低下頭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企圖將眼裡的酸澀都趕走一般,是我自己下了決心將顧琳琅送到他面前如今卻是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心中卻彷彿掉了一塊一般,並不難受只是覺得空落落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人狠狠的抓著,要將其搗碎。連恭喜二字也說不出口,便閉眼靠在馬車上企圖睡過去。顧琳琅沒有在意我,只在心裡暗暗開心。江社稷瞧我一臉平靜無瀾,心裡咬牙切齒,覺得像是被什麼拋棄和放逐一般,詭異的難受。顧琳琅要封后的事情很快傳的人盡皆知,從前那些人是如何奉承我的,如今都盡數要錦上添花的去了顧琳琅那處,唯有小憐不離不棄,我對她說道:“你也去吧,我左右都是將死之人,且沒有什麼靠山,只怕你以後日子不太好過。”小憐嚶嚶哭泣,只說要在我身邊侍奉。我勸不了她,只能由著她去了。左右沒法子的時候,忽然聽到貴妃娘娘來了,我還在思考誰是貴妃的時候青瓷已經站在我面前了,她如今笑意不達眼底揮手讓身邊人都滾下去,小憐看了我一眼,我點頭默許她才離開。“姐姐都有體貼的人了,手段不錯啊。”青瓷說道“說正題吧。”我低頭小口小口的抿著藥,如今活脫脫成了藥罐子一個,彷彿是離不得藥的,心裡卻曉得,這些藥對我實在是無用,畢竟已經病入膏肓還能如何,只能等死了。青瓷見我這樣心裡更是怒火沖天,伸手便打碎我手中的藥碗,烏黑的藥汁落在地上濺了我一身,我皺眉,青瓷怒道:“那顧琳琅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有心病的患兒罷了,我瞧她與你從前有幾分相似,她倒是蹬鼻子上臉對後位起了心思?皇上被矇騙至深,你卻仍舊不聲不響,究竟你要到幾時才會拆穿她?!”我瞧她頭上的步搖都因為她的怒氣而被晃的直響,剛才因為被翻到藥汁的事情都因為她如今的樣子讓我有些釋懷了,笑意盈盈道:“我為何要拆穿她?她就是顧朝暮啊!”“你胡說,分明你才是!”青瓷指著我:“你瞞的住別人,卻瞞不住我!”“青瓷,你也曉得顧琳琅是你隨意找來的人,那我問你,她有什麼能耐能瞞住江社稷?”我撐著下巴,笑容清淺青瓷被我的笑意搞的有些凌亂也不顧我直呼江社稷的大名了。“是你?”青瓷不可置通道“對,是我悄悄差人告訴她顧朝暮是什麼樣子的,告訴她如何哄騙江社稷才能戳到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我的確沒有亂說,初時也許是青瓷教的,但是青瓷教的怎麼能哄騙到江社稷如此深的地步,因為後來我曉得顧琳琅存在的時候便差人去教她。因為從那個時候起我心裡便有數了,我活不長久了。江社稷能接受顧朝暮死一次,卻是經受不住第二次了。不如讓一個人代替我在他身邊好了,我只需要悄悄的死在一角,誰也不曉得的地方,反正我不過一個不受寵的昭儀娘娘而已,有什麼用呢。江社稷會和顧琳琅在一起,他們會迎著西涼的日升日落,會有兒女環繞膝下,會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但是這些都不夠,江社稷實在是太聰慧,他在生疑,雖然顧琳琅表現出來的確實能哄騙許多人,不過卻還是少了決定性的證據,我便將最後一滴心頭血都給了顧琳琅,滴入她的粥裡看著她混著粥胡亂吞了下去。徐太醫都被我矇騙了,對江社稷說道:“顧琳琅確實是從前的明朗公主。”而我沒了三滴心頭血,徐太醫雖然覺得我熟悉卻還是無法,只能告訴自己興許是我接受過顧朝暮的心頭血才有這別無二致的面容。“你究竟要什麼?”青瓷彷彿十分不能接受這些“我想要。。。”我歪著頭思索了一般,然後甜甜想到:“天下和平?”我似乎覺得這太有趣了,眉眼都笑的彎彎的,像是小月牙一般,笑的越來越開心,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劇烈的咳嗽起來,便吐出了大口鮮血青瓷覺得我無可救藥便拂袖走了:“你既不願意承認,我就替你承認,我告訴你,顧琳琅能被我捧上去,就一定要被我拉下來。”我還在微笑,卻落下大顆大顆眼淚,順著臉頰落到地上隨即很快的消失不見,青瓷你做不到的,顧琳琅比你我想的都要有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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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社稷就要我去御書房。我思索了一下,換了一身素淨的衣物,然後對小憐說道:“你可將青白色玉佩給了顧琳琅?”小憐低頭說是。我點頭,青白色玉佩當年在青瓷的寢宮裡已經摔的粉碎,再怎麼也不能破鏡重圓,這玉佩不過是我後來尋人去做了一模一樣的來,這個東西是江社稷親手贈與我的,只和他有關係,如今顧琳琅拿出來只會更加確定她身份。我從前很喜歡呆在御書房裡,倒不是我有多喜歡看書,而是江社稷從前十分勤奮,我喜歡任何江社稷喜歡的地方,一心一意的愛戀著他,不過如今卻要將這些通通贈與其他人了。真是不甘心呢,雖然這麼想,卻還是換了衣服。青瓷在見到我的時候並沒有十分驚訝而是彎唇對我一笑,偌大的御書房裡就我們三個人,實在是有些生冷。“我聽青瓷說,你對她說,你才是小狐狸?”江社稷看著我,他的眼珠子幽黑緊緊的鎖住我,我沒有瞧清楚裡面的緊張和慌亂,只以為是不屑和輕視:“我說過,不要隨意冒充小狐狸,踩了我底線,倒是少有人能活下來。”我覺得有些諷刺,但是卻不能表露出來,只是低頭說是。“我不知貴妃娘娘是何時對我的話有了誤解,我倒是極願意在解釋一番的。”我仔細揀了一兩句比較溫和的話“當日冷宮之中,你親自來我宮殿裡對我高聲說道你就是顧朝暮,姐姐我同你認識這麼久,自然是瞭解你的為人的。”我低頭裝作思索了一陣子,然後才開口:“因為貴妃娘娘下毒害我,我實在是氣不過,又曉得自己模樣同前皇后別無二致,所以這才惡從膽便生,才胡亂說了自己是前皇后,想要驚嚇一下娘娘。”“我不知姐姐為何要一而再否認,但是我聽說姐姐心頭血能使人起死回生,如今冰棺裡的既然是假的,那就證明姐姐當年用了心頭血救白顏,我又聽說,姐姐同周國的小公子周飛凡相處的十分融洽,周飛凡正在趕來西涼的路上,若是普通的婢女,哪裡值得周國小公子費盡心思,只怕,白顏就是周飛凡吧。”難怪青瓷一直從容不迫,極有信心能將顧琳琅拉下來,卻原來藏著這一手。但是我不能讓白顏出現在西涼,若是白顏來了,一切就真的沒有辦法迴轉了,所以只能快刀斬亂麻。我抬頭望向江社稷,只見江社稷眉心微動,看來是已經信了青瓷的話,說不定已經派人去接周飛凡,打聽訊息去了。青瓷果然十分聰慧,我眼神漫不經心的劃過一扇屏風,顧琳琅嚶嚶哭泣:“夫君,夫君我還是沒能保住玉佩。”只見少女如風一般,穿著粉色的衣服甜膩的可愛,她眼神無辜將玉佩擺在江社稷面前,青白色玉佩已經被分作兩半:“我曾經沒有保住的東西,如今還是沒能保住。”她低頭說道,彷彿心思都被抽空,眼眶微紅,心如死灰青瓷眉頭一皺。江社稷在見到玉佩的時候大驚,他伸出手的時候甚至都忍不住顫抖。“我什麼都護不了,從頭到尾,我以為我佯裝失憶就會讓青瓷對我放鬆警惕,畢竟我已經知道白明朗已經被青瓷下毒妄圖毒害過一次了。我曉得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十分相信過我,可是我卻再也等不了了,青瓷一步一步都衝著我來,你卻為了少時的情誼始終不動她。江社稷,西涼男兒那麼多,好看的也並非只有你,為什麼我一眼只看到你?”顧琳琅站在他面前,表情決絕:“少時我貪玩,曾在山裡遇見一少年,我替少年擋了狼,少年將我馱回去好生照顧。時光翩躚,我在人群裡一眼見到便再也移不開眼,若是當年我死在周河裡,便也沒有這之後的許多事情,就留你在時光裡惦念我便好了,可我始終心中有你跨不過去,可你對我,只是一次次懷疑,當年是青瓷,如今還是青瓷,江社稷,你肯不肯信我?”這一席話下來,別說江社稷連青瓷都皺了眉頭。只有我站在一旁不動聲色。江社稷看著面前的少女,同那些年嬌嬌軟軟喊她的少女終於重合起來於是站起來保住顧琳琅,痛聲到:“是我的錯,明朗。”顧琳琅只曉得我給她的這些話,後面並不知道該如何接,也是那些事情並非她親身經歷,如今江社稷又將她保在懷裡,自然能輕易原諒,不過江社稷如今心思大痛,分不清那些痴纏,只曉得自己的小狐狸回來了。青瓷瞧見面前這一切便曉得大勢已去,只是狠狠的看著我。江社稷下旨:“來人,將貴妃娘娘押進天牢聽後處置。”

青瓷被押下去的時候對我怒道:“顧朝暮,我不信你看不出顧琳琅的野心,你如今如此幫她,你以為她會感激你?你做夢吧,你看清楚了,如今我的下場就是你以後的下場,你妄圖想要報復皇上,可是你害死的只有你自己,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嗎?”我當然知道顧琳琅下一個出手的物件就是我,也曉得青瓷是什麼意思,不過我卻笑得顧琳琅確實是一心一意愛戀著江社稷,江社稷在歷經這麼多艱難以後找到自己的小狐狸只怕也會好好護著不肯放鬆的,若是能促成一對,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做件好事吧。我站著任憑青瓷說道,始終帶著笑意彷彿在看戲一般,卻沒有注意到江社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31

青瓷被打入天牢以後很快便下了命令死刑,不過她選了個極有尊嚴的死法,幾乎是當即就轉頭狠狠的撞向牆,她算計了半身,卻落成這樣。不知為什麼,還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青瓷一死,後宮裡就只剩下我和顧琳琅,而且顧琳琅應該也對我身份產生了懷疑,她是假的自然要忌憚任何有可能會是顧朝暮的人,寧可錯殺不會放過,不過她封后在即卻暫時不會胡亂聲張,卻能在非常小的地方對我動手。比如剋扣我的用度,想來真是有趣,曾經如何明媚的少女,在沾染權利和男人以後到底是變了質哪裡有永遠的嬌嬌少女,畢竟權利這個東西連江社稷都抵擋不住的,不過手法卻與當年的青瓷別無二致。不過就是不知道,頂著顧朝暮的名號得到的東西,她用的時候有沒有不安才是了。我有些惡毒的想到,或許是不甘心啊,哪怕自己想的自己有多高尚也好有多無邪也好,在親身將這些東西統統轉身送與她人作嫁衣的時候,還是難受啊。如今我身子不爽,所以上床的時候還早,我讓小憐剪了燈芯,我想早些休息,小憐說是,躺上床的時候抬起頭看著頭頂的紗簾,表情有些朦朧,心裡也是疼痛難忍,若是我沒有那些事情就好了,我還是最天真無邪的明朗,不曾見過這些人,安靜的當一朵最嬌媚的小玫瑰。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感覺到人在我身邊,我有些驚訝,正想喊人只聽到分外熟悉的聲音叫我:“公主。”是白顏,我急忙坐起來透過外面的白月光看著白顏的臉,興許是回來的太急太快風塵僕僕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他看著我驚訝的眼神,以為是我嫌棄他了,便嘟囔著解釋:“白顏不是想要這樣來的,只是太擔心公主而已。。。。”我噗嗤一下的就笑了:“我怎麼會嫌棄你,你想的太多了,不過你深夜闖入西涼後宮若是被人發現誰也保不住你了。如今顧琳琅在宮中,馬上會被封后,正是看管的嚴的時候。”我看著他的眼睛說的又快又狠,只希望他聽了我話趕緊離開才是,否則我也無能為力。“公主為什麼不承認自己才是顧朝暮?白顏在路上被人截殺,只怕正是那個顧琳琅下的毒手,她不過在宮中短短數月而已,就已經能達到這個地步,公主處境很是危險啊。”白顏也正想說這個事情,說的又快又急我曉得白顏是擔心我才會這樣,只是微微笑了笑:“是我不好,也是我不對,但是白顏,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我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不敢讓太醫給我診斷,我心裡有數只怕是活不久了。”白顏自然曉得我的病情是如何的,在周國的時候每日餵我藥仔細護著我的心,就怕我出什麼事情而已,可如今我卻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我活不長了,白顏一聽眼睛通紅提刀就要去找江社稷,我攔住了他:“你武功到底不是從前了,在周國修養了許久才好轉,別意氣用事了,好嗎?”我聲音非常溫和。白顏看著我的樣子,忽然就落了眼淚下來,我很少見到白顏哭,以前小時候他要保護我,所以受了很多磨難,小小的身子就要被師傅抓去練功,我曾經求著父王不要這樣,不過小小的他拉著我的手說道:“公主別哭,臣不難受的。”那個時候他都不曾哭。可如今卻在我面前哭的像個孩子一般。“是白顏不好,若是白顏沒有受兩滴公主心頭血,公主心也不會出事,但是公主不要怕,白顏上次告訴您有事要出去,其實是為公主找神醫去了,我如今已經求的神醫恩准了,只要帶公主前去就一切都有轉機的。”白顏說道若是他早些來多好啊,若是他來的早告訴我已經找到法子醫治我,我或許會有很多想法,我會告訴江社稷我才是真的顧朝暮,我才是那個同你過了許多年的少女,我再周河裡或許曾經有很多想法,可是如今來了,我看到你我才曉得,我好愛你。可是白顏來的太晚了,江社稷如今已經確認顧琳琅就是顧朝暮了,而我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死氣了,我有時候躺在貴妃椅上真的害怕有時候睡過去就再也清醒不過來了,可是我不敢說。我看著白顏殷切的眼神,卻說不出拒絕的話,我知道他有多想我回到那個笑容滿面的顧明朗而不是如今這個樣子。隨即我輕輕的點頭說是:“那就如白顏的願吧。”但是我心裡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我甚至可能撐不到去見到神醫的那一面了,就算如何神奇,也不會有人能死而復生吧。

32

那日見到白顏的事情我絕口不提,可是到底是有風聲出了出去,顧琳琅以為我私會他人,面上不動聲色卻曉得這是一場機會便說道:“將昭儀娘娘請來吧。”我曉得這事也不多言,如今顧琳琅即將封后正在風頭上,誰都不敢輕易去招惹她,我自然曉得這個道理便,見到了顧琳琅看著她頭上的鳳釵一時間失了神,畢竟明日她就真的是江社稷的妻了,分明是我一手促成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想起來卻有些難受。顧琳琅對我是否是顧朝暮的事情本就有懷疑,如今抓住我的把柄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先是隨意聊了幾句便發難道:“本宮聽說,妹妹最近寢宮進了外人?”都已經自稱本宮,對我的稱呼也是妹妹了。我心裡笑道,面上還要敬重,便說道:“胡言亂語罷了,皇后娘娘明察便是。”顧琳琅本沒有在這件事情多做文章,畢竟封后大典馬上就要來了,在這個關鍵之處的確是不能出什麼亂子的,她如今這樣不過是想要提點我一下,如今人事已便,我是妾她是妻,可以隨意拿捏我而已。於是便淡淡說道:“本宮雖然想要信你,但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便委屈妹妹抄一百遍金剛經了。”我沒有作聲,良久才說道:“是。”本來我身子就重,如今越發難受,卻還要在夜裡抄寫這金剛經,不過也不得不從只能慢吞吞的寫著,忽然聽到背後有什麼聲響還以為是白顏也並沒有轉頭只說了句:“你來了?”卻半響沒有聽到聲音,心裡暗道不好。扭過頭去看,竟然是江社稷。我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了,怎麼皇上來了我這裡?”我一開口便覺得這話說的不好,彷彿我在吃醋一般,仔細想想興許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而已,便站著不動。江社稷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只是看了一眼我抄寫的金剛經,似乎無意說道:“愛妃什麼時候喜歡模仿皇后的字了?”我一聽,大驚,興許是多日的放鬆讓我有些鬆懈,抄寫金剛經的時候只想要快些完成任務上床睡覺,便拿了自己慣常的字型,卻沒有想到江社稷會來而已,如今看到我的字,還怕他會生疑,不過像是想多了,他只覺得我是在模仿而已。便緩緩說道:“妾身之前妄圖想要奪後位而取之,所以日夜不停息練了許久,如今才有幾分相似而已,皇上切勿見怪才好。”江社稷今日似乎很是奇怪,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眼神又如從前一般清澈明亮,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又像是我當年初見的模樣。我一時間不察,便脫口道:“江郎。”我當年還未同他成親的時候,的確是一直喊他江哥哥的不過在表明心跡以後便一直喊他江郎,這事我卻沒有告訴過顧琳琅。江社稷眉心微動:“你說什麼?”似乎是沒有聽清的樣子我見了他的模樣,心中又是傷感又是竊喜,沒聽到才好,若是聽到了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才好,不過卻也曉得明日之後一切皆成定局,我會跟著白顏去找那個所謂的神醫,但是我騙了白顏,我想死在西涼,周國終究不是我的歸宿,我是西涼的九公主,也是曾經的皇后,所以想要落地歸根了。所以明日禮成以後,我想死在寂靜無人的地方,就在那冰棺之中,做那假的顧朝暮吧,我想頂著顧朝暮的頭銜死去。江社稷摸了摸我的手,一片冰涼,他責怪道:“天氣這麼涼了,上床歇息吧。”

我還想將那金剛經抄寫完畢,他卻似笑非笑道:“你何時這麼聽話了?既然聽話,那就多聽聽我的話吧。上床。”我一時間不知所措,便只能跟著江社稷上床了,我本來以為他見了我上床自己便會離去,畢竟明日封后他今日應當清心寡慾才對,如今明目張膽宿在我的宮殿裡,顧琳琅要是曉得怕是要鬧個天翻地覆。不過江社稷卻並沒有走,將鋪蓋仔細的將我包裹起來,還一邊寬慰我,這若是夢的話也實在是太過美妙了,我實在是不想從這夢裡清醒過來,便睜著眼睛不肯睡覺。江社稷見我一直不閉眼,便說:“朕同你講個故事吧?”我眨巴眨巴眼睛不說話。他獨自說道:“從前有個小狐狸愛上了一個小王子,小狐狸驕傲卻又痴纏,小王子被纏的沒有法子便只能也愛上小狐狸,從那以後小狐狸就是小王子的,小王子自然也是小狐狸的。不過小王子一直覺得小狐狸更愛自己,便無法無天作天作地,又收留了一株小玫瑰,小玫瑰雖然好看,可是小王子只是希望小玫瑰能多陪伴小狐狸。小王子不懂小狐狸只想要自己,小狐狸一次次死心,便跑了,小王子措手不及,才曉得自己失去了自己的心,等他終於找到自己的小狐狸的時候,小狐狸卻眨巴著眼睛否認,差點騙過小王子。你說,如果你是那隻小狐狸,你要怎麼做呢?”其實我躺在床上不多時就已經有了睡意,也沒有仔細聽江社稷到底在說什麼,只覺得身旁有人溫暖如初讓人舒服的只想矇頭大睡,便胡亂說道:“也許小狐狸也有自己的苦衷,小王子可以輕輕懲罰一下小狐狸,但是別太疼了,小狐狸怕疼呢!”說完便轉過頭去睡覺了。江社稷看著我的睡顏:“小狐狸,對不起。”又想起白顏連夜來找他,求他將神醫帶過的時候的樣子,他說公主已經有了死氣,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公主沒了三滴心頭血,只怕什麼都救不了了,唯有神醫可以一試,求皇上了。明朗,你演技那麼好那麼決絕的想要離開我,是不是想要我同那個顧琳琅能活的安穩又平靜,可是你從來不曉得,每一次你教她的東西,讓她短暫迷惑了我,時間一長我總覺得她不對,自我厭棄自我背離,忍不住一次次想要靠近你,或許我們從來都逃不過去彼此的劫難吧。

33

就算我如何不再期盼明天,可是第二天終究會來,因為我身子疲憊所以醒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在我以為封后大典已經開始了,卻沒想到轉頭見到江社稷居然還在我旁邊,他今日吊兒郎當的笑道:“醒了?睡的真熟啊。”唔,這是在調侃我嗎?我抿著唇沒有說話,江社稷看著我:“還不起床?要我親自來?”許是太過震驚,所以我沒有注意到他的稱呼郵編,他說我,而並非是朕。我手忙腳亂的起床穿衣,卻在看到身邊的人眼睛盯著我目不轉睛的樣子忍不住臉頰微紅:“皇上不避嫌嗎?”江社稷朗聲大笑:“朕為何要避?”我一時啞口無言,居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他見我這樣子心情極好便走了出去,我這才換了衣服,換的一身大紅色,畢竟今日就是這西涼永遠埋葬我的時候,自然要撿些喜慶的顏色穿上。出了宮殿,江社稷就在不遠處看著我,今日天氣不錯,居然還有陽光落下,小憐攙扶著我,他站在合歡樹下,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頭上他也沒有什麼感覺,只對我微笑,彷彿一個絕世公子一般。我不願意去想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江社稷會變成這樣,但是這一刻我的確想要將其永遠留在心中,哪怕我沒有後來,我能記得這些一幕一幕也就夠了不是嗎?便讓小憐放開我,提著裙襬拉住江社稷的手:“你要去哪啊?”我刻意不提封后大典的事情,他彷彿也不記得了一般“馱你去看梨花,放紙鳶可好?”他思考了一下對我說道我開心的點頭,是真的開心,都不只是微微一笑,甚至還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要將這風吞進去一般,我靠在他的背上,他馱我馱的很穩,我一點感受不到周圍的顛簸,甚至還想要他快點,紙鳶飛的很高,是我喜歡的蜻蜓模樣,他放了起來讓我拿著就好,我讓他往右他絕不往左,我看著越飛越高的紙鳶笑的越發開懷:“江社稷,你看我放的高不高。”“高!”江社稷朗聲道:“我們明朗真棒。”“哼,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我一時得意忘形,居然就順口應承了一下來,一瞬間場面都很安靜。江社稷彷彿沒有感受到一般只把我更往高處馱了馱,我沉默,良久才說道:“你怎麼會知道?”他不回答,只是語氣裡含著哀求一般:“我們明朗生病了,但是這並不可怕,只要多吃吃藥,你放心了,不苦的,我會找人拿來最甜的蜜餞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明朗,咱們去看看那個神醫吧,好嗎?”我沒有說話,只是死命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一方面想要問他為什麼,又抵擋不住這刻骨的心意,淚水落在他的袍子上,我仍然不依不饒,伸出手攔住他的脖子將淚水胡亂的摸在他脖子裡。他並不言語,只是再說了一句:“咱們去看看?好嗎?”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悶悶的問了一句:“江社稷,你是不是在哭啊?”他沉默。我卻朗聲笑道,狠狠的抓住手中的紙鳶想了許久:“好!”

34

或許我是幸運的,我一生裡面,出生是含著萬千寵愛,中間雖然經歷了不少坎坷,但結尾到底上天還是憐惜我。神醫說:“你沒了三滴心頭血,旁人早就去見閻王了,不過你身子不比常人,遇見了我也算你運氣好了,一個白顏願意在我那裡做三個月的侍從,一個江社稷願意為了你沒了腿,我既然已經收下了這些自然是要將你醫好的。”聽完這些,我就沒了神志,等我清醒的時候,我在一座小木屋裡。聽著潺潺流水,屋外是一樹一樹的梨花開的上好,江社稷坐在輪椅上笑意溫和,他的腿已經沒了知覺據說是那個神醫要求的,他說既然你那麼想要救這個女子,那你總要付出代價,便自己廢腿吧江社稷聽完以後面不改色的廢了,可是這些他都不告訴我我也只當自己不曉得這些事情好了,我沒有問他為什麼不做西涼的皇帝,也不問如今西涼如何,只想同他生生世世相守不再過問其他。“我今天想吃梨花酥。”我嬌嬌軟軟的說道“唔!你呀貪吃。”他捧著我的臉,吻就鋪天蓋地的來了,開始很是細密後來彷彿狂風暴雨般:“嬌嬌。”“唔?”我還有些七葷八素的“我愛你。”江社稷抱住我,緩緩說道我嘟著唇角,像是不以為意的樣子,切還以為要說什麼呢,這話每天都說,要出繭子了都,不過卻偷偷的彎了唇,輕聲道:“我也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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