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十年,大雪,裕王與元將軍之女元淑嫻大婚,天下大赦,舉國歡慶。”
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陛下聖諭,我以為入宮為後的會是我沒想到卻是爹爹敵人的女兒,元將軍之女元淑嫻。
不出一月,東都城就傳遍了帝后和睦的佳話,我雖然羨慕,但也只能默默祝福。
我的父親是東元國的攝政王,掌握朝政,是出了名的“虛假天家”。
而他的敵人卻是擁有十萬精兵的元將軍,二人一個在朝一個在野,互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
只是可憐了當朝皇帝,其母妃為了扶他上位拉攏了我的父親,所以我的父親順理成章的成了東元國的攝政王。
就如今的形勢看來皇帝沈顯想拉攏元家以此對抗攝政王宣城。
可憐元淑嫻也成了這場權力遊戲的犧牲品,她被我父親諫言逼死了,於當日,父親又逼沈顯立我為後。
元將軍自然不同意,可他久在邊關於朝中大臣疏離就算擁有十萬精兵也無濟於事,畢竟宣城也是掌控了皇城的禁衛軍。
婚禮當晚沈顯喝得酩酊大醉,過了掀蓋頭的時辰他才跌跌撞撞的走進屋內。
“聽聞攝政王宣城之女宣小娘子知書達禮,善琵琶,不知與宮伎相比,何如?”他說。
我知道他在激怒我甚至羞辱我,但我也能理解她,他恨我的父親,自然也不會喜歡我。
見我不答他便走了過來,草草將我頭上的蓋頭掀去。
在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秒,他的眼裡幾分不可置信,幾分驚恐,又有幾分狠厲和懷疑。
我盈盈下跪,“臣妾參見皇上。”
啪!
我只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我驚恐的捂著臉跪著向後退了幾步。
“好心計,真是好心計!”沈顯呼吸急促,對我大喊。
“你的父親,逼死了我的淑嫻,現在又將你塞了進來,你們怎麼會長得那麼像!”
突然,沈顯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呼吸,我越是掙扎,他就越用力。
“救命…救…”
沈顯雙目猩紅,一張俊逸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
“求您…放…”
他終於放開了我,我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同樣憤恨的看著他。
我原以為他會認出我,沒承想一見面就將怨氣發洩在我的身上。
逼他娶我的是我父親,逼我今日入宮的也是我父親,就因為我也姓宣就要平臺遭他打罵?
我還沒暈呢他就先暈了過去,只好半夜將太醫請了過來。
第二天一早,我以為他會認出我來了,可誰知一起來就捏著我的手腕逼我承認是不是易過容!
“臣妾,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麼。”
“裝,你還裝!”沈顯冷呵,放開了我之後將我摔在一旁。
我吃痛的捂著手腕委屈的看著他,“陛下…”
話還沒說有說完就被他搶了去,“皇后禁足璧月殿,沒有朕的允許,不許出殿半步!”
說話如此決絕,我只感覺我的大腦嗡嗡作響。
沒想到他真的忘記了我,小時候說要娶我的人如今卻如此陌生。
“臣妾遵旨。”我端端正正的跪著直到他離開了璧月殿。
貼身丫鬟阿語在他走後連忙來將我拉了起來。
“娘娘,可有傷著,要不要請太醫。”阿語欲要去請太醫。
我怕這件事情鬧到我父親那裡去只好沒讓她去。
其實我的父親並不疼愛我,至於為什麼會選我為皇后我也不知其中緣由。
既然嫁了,那麼我就本本分分的做好我的皇后,宣城想利用我控制沈顯的後宮,可我也不能遂了他的願。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跪在我孃的墓前磕頭認錯,並要回我娘生前想要的和離書!
在宣府的時候我就步步為營,沒想到皇宮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地方,說什麼做什麼我都得小心翼翼。
“娘娘,今我聽到宮裡有人議論說您和元皇后長得一模一樣。”阿語說。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沈顯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宣城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看來我能入宮也都是因為自己這張臉啊。”
鏡子中的我模樣俊俏,惹人憐愛,一雙含情目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訴。
“可我不喜歡。”我說,輕輕垂下睫毛,懶散的松著肩,“阿語,你去給我找幾張好的紙和最好的筆墨來。”
“是。”
阿語走後我又對鏡中的自己愁眉苦臉,當真有那麼像嗎?
明明禁了我的足,卻在午後來到了我的璧月殿。
璧月殿的人都跪在地上等著沈顯讓我們起身,可是他像沒看見我們一樣徑直走進了殿內。
進入殿內之後他一直坐在正位上饒有趣味的看著我們。
眾人敢怒不敢言。
大約跪了一刻鐘左右他才讓我們起來,我悻悻走到他的身邊,生怕他又突然掐住我的脖子。
“皇上,小廚房做了些消暑的綠豆粥我讓他們給你端來。”我吩咐阿語趕緊去端一碗粥過來。
沈顯轉了轉勺子,面露厭惡之色,“噁心,真是噁心!”
隨著砰的一聲璧月殿的人都跪了下去,我也害怕,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
“皇上息怒。”我說。
他是息怒了,但是將所有的怒氣都轉向了我。
我被沈顯捏住下巴,逼我對視上他那雙悲哀又恐怖的臉。
阿語不停求饒,也有人為我說情,可沒人敢阻止他。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但這次不同,我以同樣的眼神盯著他。我明顯看到他眼裡的光震了一下,隨及放開了我。
我趴在地上,嘲諷一笑。
不是嘲諷他,而是嘲諷我自己,嘲諷自己那些日子裡做的美夢,嘲笑自以為是的感情。
我們都長大了,只有我活在小時候而已。
沈顯生氣離開璧月殿,我被丫鬟小心攙起,隨後無力的倒在椅子上。
再做最後一件事,如果他真的忘記了我那我絕對不會再去糾纏小時候的感情。
可如果他是因為我的父親,那麼我將會跟他在站在一起反抗我的父親。
我把小時候我們兩個一起畫的弩箭樣式派阿語轉交給他。
可誰知阿語被他扣下不說還把她轉交給了兵制司。
還沒等我去找他呢他倒是怒氣衝衝的來找了我,一進璧月殿他就呵斥所有人都滾出去。
偌大的殿內只有我和他,我被他死死的按在地上,地上的石頭硌得我生疼,我面部扭曲,眼神卻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宣城的手是什麼時候伸到淑嫻那裡了?”沈顯怒髮衝冠,似乎下一秒他眼裡的火焰就會把我吞噬掉。
“我…我不知道…”我如實回答。
他的力氣越來越重,“阿顯,我是…”
話還沒說完,沈顯又捏住了我的下巴。
“誰讓你這麼喊我的?”沈顯嘲諷一笑,眼裡滿是酸楚,“是你的好父親對吧,東元國的攝政王,好大的威風!”
“你真的忘記了嗎?”我無力的說。
“你搶了淑嫻的位置不算,還要搶走我和她的小時候嗎?”
一字一句重重刺進我的心臟,我難受得無法呼吸。
屬於我和沈顯的記憶什麼時候變成了沈顯和元淑嫻的記憶。
究竟是誰偷了偷誰的記憶。
“我是…是…幼吾…”
沈顯的手慢慢停了下來,我趁機挪開位置。
後來我才知道幼吾是元淑嫻的小名。
“騙子,都是騙子!”沈顯大喊。
我在他心裡成了徹頭徹尾的騙子。
自那晚之後我連發了三天的燒,又昏睡了一天一夜。
阿語說我一直在叫阿顯和阿孃,我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為我的父親是宣城的關係,所以宮裡的人都要忌憚我三分,甚至連太后對我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每次請完安後我又得回到璧月殿裡等著各宮妃子來向我請安。
印象最深的就是元將軍的庶女,元碧璽,元淑嫻的妹妹。
元淑嫻落落大方,溫柔知性。元碧璽卻嬌小可愛,可她矯揉造作,嬌氣的很。
元家庶女如此囂張跋扈,說明她家裡面對她寵愛有加,看來元家並不注重嫡庶。
聽聞元家還有一子,元將軍的第一任夫人蕭氏所生,寄養在舅舅門下,喚名蕭昶舒。
一開始元碧璽還算客氣,可後來卻話裡有話,故意說我的出身不乾淨。
“皇后娘娘,幾日後就是端午節了,不知娘娘可準備好端午晚宴的事宜?”
說話解圍的是麗妃,張離離。
她模樣清秀,雖不是最出彩的容貌,可笑起來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而且聽聞她學識淵博,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書,入宮至今都沒侍過寢,不是因為她不能,而是她不想。
我對她笑了笑表示感謝,“妹妹可有時間幫我看看?”
“妹妹的榮幸。”她笑著喝了口茶。
在所有妃子裡我的年紀是最小的,但因為我是皇后,所以大家都叫我姐姐。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我才卸下偽裝的面具,不用再端著笑容的感覺真好。
阿語過來替我梳洗,看到鏡子裡她的手上還沒有癒合的傷疤刺疼著我的眼睛。
我輕輕閉上眼睛,“阿語,不要忘記打你的那些人。”
我的聲音很小,但是像一個很重的石頭突然砸進了阿語的心頭。
她的手忽的一頓,轉而又裝作沒有聽見一般給我繼續梳頭。
半夜的時候我突然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原來是沈顯旁邊的公公德宗說有事求見。
因為匆忙,我只顧披了一件披風就出門了。
原來沈顯半夜發燒一直喊幼吾兩個字,而我的名字裡又有幼吾。
所有人都以為他喊的是我,只有我知道他在叫元淑嫻。
可元淑嫻永遠都回不來了不是嗎?
太醫忙進忙出,好不容易到了三更的時候沈顯的燒才慢慢的退了下去,眾人終於得以鬆了口氣。
“你們都下去吧。”我對疲憊的下人和醫官說。
房間裡又只有我和他了,不過這次他沒法再打我了。
“元淑嫻可真好,我和她長得一樣,卻娘不要,爹不愛的。”
“入了宮還被從小到大傾慕的人打。”
我冷呵一聲,不緊不慢的給他擦拭額頭上的細汗。
第二天。
我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了沈顯的身影,只聽見屋外傳來呵斥聲。
“誰讓你擅作主張讓她來的?”沈顯怒吼。
德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皇上,您,昨晚,昨晚您一直在喊皇后娘娘的名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德宗求饒。
沈顯頂了頂舌頭,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
“滾!”
躲在房間裡我也被嚇了一跳,看來宮裡的人都不知道元淑嫻的小名叫幼吾。
按理說元碧璽的性子招搖,她不可能不說出自己姐姐的小名就是幼吾。
除非她壓根就不知道元淑嫻的小名是幼吾。
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後我嚇得又趴在了床邊,我以為他會把我拎起來然後丟出上書殿,可他沒有。
腳步聲越來越小,我想著沈顯已經出去了,剛睜眼抬起頭就撞上了他的下巴。
我吃痛的捂著頭,反應過來之後立即跪下求饒。
“無趣!”
他冷冷丟了一句話之後就拂袖離開了房間,我長舒了口氣,無力的癱在地上。
出門時還碰上了匆忙趕來的元碧璽,一個下人因忙著煎藥沒注意到她就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責罵。
“妹妹。”我看不下去了,忙走了過去。
她只是掃了我一眼之後不情不願的對著我行了個禮。
“參見皇后娘娘。”元碧璽只是頓了一下後就伸長脖子看向殿內。
“元妃娘娘,皇上已經上朝了。”德宗畢恭畢敬的說。
“太醫不是說發燒了嗎,怎麼還…”元碧璽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她不滿的撇了撇嘴,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把皇上叫幼吾的名字而不是叫她的怨氣撒在了我的身上。
“聽宮裡邊的人說元妃娘娘喜歡把自己的姐姐元皇后掛在嘴邊,所以無論元妃娘娘做錯了什麼皇上也不會過多責罰她,只會責怪她幾句。”阿語小聲說。
“真好,活在姐姐的羽毛下。”我發自內心的羨慕說。
回到璧月殿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張離離早已等候多時。
由於愧疚,我親手燒了一道小菜給她吃,沒想到她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停的誇我手藝好。
要不是她把菜都吃完了的話我肯定會覺得她在胡說。
“皇后娘娘,聽說您善琵琶。”張離離眼裡的羨慕不加掩飾的流了出來。
我看了眼阿語,她對我點了點頭,所以我也就對張離離點頭答應了。
阿語是奶孃的女兒,比我早一年入宮,在宮裡她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的親人。
回去的時候張離離還帶走了我煮的酸梅湯,說要帶回去細細品嚐。
“麗妃娘娘為人謙和,知書達禮,宮裡的下人都很喜歡她,而且她的父親是朝裡的高官,並不追隨攝政王,可結交。”阿語說。
“那也要看她願不願意與我結交。”我苦笑說。
他的父親為官清廉,不願意和攝政王宣城同流合汙,也不知道張離離願不願意與我成為朋友。
“不一定,麗妃父親身居要職,可她的處境和您一樣,她的母親…”
阿語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已瞭然。
第二天的時候張離離帶來了一本曲譜,說是流傳了百年的曲譜,至今無人可以彈出來。
確實具有挑戰性,接受了她的曲譜我給她做了一桌子好菜後給她彈了一曲。
“曲美人更美。”張離離說。
“但是調子太沉重悲傷了。”她又說,“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今天只說了些話之後張離離就說身體不適早早離開了。
晚膳的時候沈顯說要過來用膳,我吩咐小廚房做了些冷盤。
“吃了冷盤容易肚子疼!”沈顯拉著臉說,沒吃一口冷盤,只喝了幾口湯後就走了。
我差點沉溺在他的虛無縹緲的溫柔裡,可下一秒他就讓我不得不迴歸現實。
“別想多,是母后讓朕來看你的!”沈顯不平不淡的說,“哦,對了,你還得感謝有個好父親!”
多麼諷刺啊,我始終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容。
直至看不見他的背影我才艱難的吸了口氣,差點沒倒在地上。
每天就是端午節了,按照慣例皇室宗親和父親和繼母都會到場。
晚上的時候我一直在鑽研張離離帶給我的曲譜,有好幾處不是東元國的文字,倒像是西域文字,可惜我不懂西域文字,只好下次請教張離離了。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阿語替我換了燈芯。
“無妨,我再看看,對了,皇宮裡除了張離離重情重義,還有誰可結交?”我問。
阿語想了一會,說:“除了麗妃娘娘平易近人外倒有一位可試著交往,只是…算了,那位娘娘不太好相處。”
“誰?”我來了興趣,認真的聽著。
見阿語搖了搖頭之後我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在宮裡有些事情還是少知道的好。
“皇宮如狼似虎的,每個人都不是善茬,娘娘,除了麗妃之外,奴婢不覺得其餘人會對您忠心耿耿。”阿語說。
我不語,阿語應該看出了我的情緒,隨及過來替我鬆鬆肩。
“娘娘,早些睡吧,明天只會很忙。”阿語勸我說。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沈顯死在我的面前。
醒來的時候額上冷汗岑岑,背脊發涼,嘴唇不自覺的打顫。
阿語連忙搓了搓我的手背,我一口氣喝完了下人給我遞的水。
喉嚨的灼燒感退去我才覺得恢復了力氣,我看向屋外,一片漆黑。
原來才四更天,看來做皇上皇后也不容易啊,這麼早就得起來。
起來了啥事也不用做,只用坐在高位上受人朝拜。
朝拜完了我和沈顯還不能走,宮裡的人忙上忙下,而我和沈顯像是兩尊神像坐在上面一動不動。
“皇后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沈顯說。
“不困。”我輕聲回答。
但是我接下來小米啄食的動作出賣了我,睡夢中我感覺靠在了他的手背上。
等到天明的時候沈顯輕輕將我的頭放在椅背上。
“微臣參見皇上。”
熟悉的聲音吵醒了我,原是我的父親不守規矩早早到場。
美其名曰是為了看我,實則是來看看我有沒有起異心罷了。
“爹爹。”我故意做出喜出望外的模樣,坐立難安的看了看沈顯。
他的眼底滿是怨恨。
現在連情緒都不加掩飾了?
“皇上,臣妾想去和爹爹說說話。”我低眉順眼的說。
“嗯。”他冷冷回答。
我同宣城一起進了暗閣,門外還有阿語守著。
一見到宣城我便也不裝了,我和沈顯一樣恨他入骨!
“什麼時候將和離書給我?”我問。
語氣裡滿是傲氣和不屈,宣城明顯一怔,隨後露出不明深意的笑容。
“等你成為了真正的皇后我就把和離書給你。”宣城說。
“本宮現在就是皇后!”我將袖子一甩,正對著他。
華麗服飾掩飾了我所有骯髒和恥辱的過去,在面對宣城時也給足了我勇氣。
可是它好重啊,重得我無法呼吸,重得我差點倒在宣城的面前。
“你是爹的好女兒,你應該明白爹爹的用心良苦吧。”宣城邊笑邊拍了下我的肩膀。
不安的感覺撕咬著我的神經,我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跳動。
回到位置上的時候我看到沈顯那一抹輕蔑的笑。
如果宣城是老虎的話那麼沈顯就是一匹野狼。
一匹會隱藏自己情緒的狼!
“皇后見到自己的好爹爹了?”沈顯說。
“那也是皇上的嶽…父啊!”我故意加重了父這個字!
“確實,也是朕的好岳父!”說罷,沈顯站了起來走向宣城。
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可以看出宣城的傲慢。
宴會開始,六個官伎舉著搖扇盈盈而入,身段婀娜,盡顯風騷。
伴著樂曲官伎翩翩起舞,眾人舉杯暢飲,相談甚歡。
我並不喜歡宴會,尤其是讓我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宴會。
“聽聞皇后也善琵琶?”沈顯挑眉看了我一眼。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坐在前面的重要人物聽到。
此刻我的大腦飛速旋轉思考著如何去應對沈顯丟給我的彈藥。
“呵呵。”我輕笑,戰術性的喝了口茶水。
“皇后。”沈顯又加重了聲音。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到了。
官伎識趣的退了下去,在場要說誰的臉比我還黑,那就是攝政王宣城。
宣城也跟我一樣戰術性的喝了口酒。
東都的人都知道我的出身不乾淨,我的母親曾經是萬花樓的花魁!
辛得攝政王宣城垂憐為她贖了身帶回了府,而我是他們的結晶。
至於他們之間的愛恨糾葛東都有好幾個版本,我一個都不信又覺得每個都合理。
他們的過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是一紙和離書。
“是。”我不慌不忙的回答,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不如?”
我先搶了他的話,“不如下一個節目就讓臣妾來點吧。”
啪!
我拍了拍手,十個穿著當朝東都國最時興羅紗裙的妖豔女人舉著琵琶踏著鼓點走了進來。
在張離離給了我那本曲譜之後我就想到了沈顯會故意借琵琶來嘲諷我,所以早早讓人準備了彈琵琶的節目。
“皇上,臣妾早就聽聞您最愛琵琶的音色,所以臣妾讓教坊找了些善琵琶的官伎,由臣妾親自調教,讓她們代替臣妾為陛下和大臣們演奏,可好?”
沈顯的臉頰微微顫動,咬著牙,才慢慢吐出幾個字,“拭,目,以,待。”
一曲琵琶,驚動東都!
這是對弦月的評價,所有人都不知道名動東都的琵琶宗師就是我,只覺得我是一代花魁的女兒。
底下開始騷動了,有人說出這些官伎的指法和琴音和絃月的很是相似,但也有人說不及弦月。
“陛下,可還喜歡?”我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對沈顯說。
沒想到沈顯真的想讓我當眾彈琵琶,將我視作官伎只為博人一笑!
這對我來說不是侮辱,但是對於戴著鳳冠的皇后來說就是奇恥大辱!
宴會結束後我先沈顯一步離開了大堂,卻在回璧月殿的路上遇到了元將軍的兒子,蕭昶舒。
他應該是認得我的,不然怎麼會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呢,畢竟我和他的妹妹長得那麼像。
“微臣參見皇后!”蕭昶舒下跪行禮說。
“蕭大人。”我對他輕輕一笑,隨後趕緊離開了此地。
若是被有心人(沈顯)看到,不得拿來做文章來刁難我?
回到璧月殿後我就不自主的躺在了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明。
一早我就被阿語叫醒,因為我的好繼母帶著我的好妹妹前來問安。
我草草洗漱之後就吩咐下人準備了些金銀首飾,我那繼母就愛錢財,用金銀首飾來打發她再好不過。
可是我那妹妹就不是了,她和我喜歡的一樣,凡是我喜歡或擁有的,她都要有一份還會叫人破壞我的那份。
“妾身參見皇后娘娘。”繼母劉氏忙拉旁邊的閨女跪下。
還在府裡的時候宣依依就因為進宮當皇后的事情和宣城鬧過,最後還罰了她三日禁足。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與元淑嫻半點不像哪裡就輪得到她入宮了?
“平身,賜座。”我強忍著睏意說。
二人拉著我聊了些家常,劉氏一直在強調把我養大多麼不易。
可笑,我是我母親養大的未曾吃過劉氏一粒米飯!
劉氏直到見到金銀珠寶才可能消停,可宣依依就不是了,就算我成了皇后她也不會高看我一眼。
儘管如此,我是皇后,而她只是攝政王的女兒之一,這便是我所有的底氣!
與她們倆簡單吃了個飯後我就回到了房間裡,心裡祈盼別再出什麼么蛾子才好。
到晌午的時候沈顯又出現在了璧月殿,這一次他自己帶了吃食。
都是些甜食,大夏天的我看著就沒有任何胃口。
他的態度要比以前溫和了許多,至少不再挑剔我喜歡吃的冷盤。
“皇后,還是少吃一些涼的好。”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告訴我沒有。
“喝了藕湯,調一調。”沈顯專門為我打了一碗湯放在我的面前。
不止我覺得不可思議,阿語幾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謝皇上。”我提醒自己不要沉溺於他的溫柔之中去。
他愛的是元淑嫻,不是我宣幼吾!
吃完飯後他執意要帶著去逛御花園,可這御花園有什麼好逛的,我都逛了幾遍了,每次妃子們無去處就只會約在御花園。
但也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怕沈顯將我當做元淑嫻的替身。
“皇上,臣妾這幾日身體抱恙,不如…”
正當我思考之際張離離抱著一摞曲譜出現在宮門口,我喜出望外的看著她。
“不如讓麗妃代勞吧。”我說。
“罷了,既然皇后身體不適那就改日再去吧。”沈顯甩了甩袖子,臉更黑了。
張離離察言觀色很是厲害,交談過程中並未提及任何關於曲譜的事,而且還討了沈顯的歡心。
送走沈顯後我鬆了口氣,張離離亦是。
“謝謝你,要不是因為你的曲譜,我怕是…”
張離離掩嘴一笑,“妹妹不知道姐姐在說什麼。”
吃了些茶之後張離離心滿意足的提著食盒離開了,臨走時將古曲譜裡的西域文字給我翻譯了一下。
往後的日子還算清閒,我偶爾得空的時候也會去看看張離離。
我們兩個的關係越來越好,好到都有小人向宣城諫言說我叛變了。
午後我在院中小憩的時候宣城派人給我送了東西來,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元將軍的兒子,蕭昶舒。
看來宣城的手真的伸到元家去了,只是不知他是心甘情願為宣城賣命還是被逼無奈。
我接過盒子,總覺得心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