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以前是軍校教管理學的，雖然幹了二十多年連個副教授都沒混上，但是自視甚高。因為在一個單位打工，共同講過一段時間軍事理論在一個教研室，平時雖然接觸不多，但互相之間的觀點，算是有所瞭解。

今天我找領導辦事，領導不在而朋友開著門，於是我進到他的辦公室等待。以前我倆偶有交談，但彼此拘著面子，不是他說我聽，就是我說他聽。這次因為時間充裕，我倆之間很難得的有了一番對話：

朋友：你對今後的發展方向有什麼判斷？

我：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不是很順利。

朋友：你認為最關鍵的是什麼？

我：……

朋友：

我認為最關鍵的是解決先讓人民富起來，解決人民生活的問題

。你說呢？

我：很難。

朋友：難在哪裡？

我：難在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在哪一個階段做成過，也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這麼做過。

朋友笑了：還真有，卡達……

我：卡達能做的事，我們做不到，兩個國家性質不一樣。

朋友：我只是說一個原則，做得到做不到是上邊該考慮的。

於是朋友以自己二十年講課的經驗，開始給我普及這方面的知識，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改革開放的成就，和領導人的預見力方面。

朋友：

改革開放的存在的問題，就是不重視科學技術和自主能力。

我：你聽說過863計劃？

朋友：當然。要不是一幫科學家逼著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個計劃？

這是我第一次聽朋友亮明自己的觀點，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立場

。說實話，論口才，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但是既然他的牙齒露出來了，我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我：你可知道什麼叫“術業有專攻”？

朋友：作為一個領導人，應該有預見性，想做什麼一定能做到。那時候下馬大飛機、晶片……

我：那時候不下馬，現在不可能有這樣的突破。

朋友：為什麼？

我。你兜裡只有10塊錢，卻想辦10000塊錢的事，結果是什麼，能預料不到嗎？總共10塊，大專案佔了8塊，還幹別的嗎？

朋友：怎麼個只有十塊錢法？那些大專案能佔多少？

我：當年全國財政收入280億，那些大專案每年需要180億。

朋友：那怎麼能說10塊錢與8塊錢的關係？

我：我知道自己說的不嚴謹，但是你的觀點刺激了我，只好用過分的語言表達觀點了。

朋友：你知道那些大專案不下馬，會有什麼樣的成就？

我：那些大專案不下馬，現在什麼都搞不成。因為各個地方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中科院都讓“聯想”們自謀生路去了……

朋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九十年代……

朋友：九十年代的事，怎麼能跟大專案聯絡起來說？差的時間太遠了。

我：是聯絡在一起了的，大專案一直佔著財政撥款的話，其它的所有專案都沒錢搞，又得過60年那樣的日子。

朋友：你不知道60年過那樣的日子什麼原因嗎？不是老蘇幫我們搞工業化，要讓我們還賬嗎？……（一口氣說了十來分鐘）

我：你想說的我都明白，我想說的你不明白。要不是改革開放，如果那些大專案都不下馬，我們仍然需要過那樣的日子……

朋友：你知道開啟國門，改革開放是誰最先提出來的？

我：你的意思是主席。

朋友：不止，還有另外的人。

我：這個細節問題，跟咱倆的觀點沒關係。

朋友：所以說，改革開放的提法，沒什麼新意。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要不是日本當年提供貸款……

朋友：你總給我戴上反對改革開放的帽子，我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

我：那怎麼可能說到863計劃的時候，有“科學家逼著他”這樣的說法？

朋友：我從來沒有提863計劃。

我：你要是讓我說話跟寫文章一樣那麼嚴謹，我做不到，我的意思其實是“我提到863計劃的時候，你有要不是科學家逼著他這樣的表達”。

朋友：如果那些大專案不下馬……（巴拉巴拉又是說了十來分鐘，這次我不插言了，讓他說）所以我的意思是，政府做一切，需要先考慮到人民群眾的生活。

我：你說別的我不懂，飛機是我的專業。當時試飛的大飛機，主要是發動機材料和推力不夠，根本解決不了。發動機壽命只有50小時，能賣給誰……

朋友：50小時的，就能搞出400小時的，現在買了多少飛機，花多少錢？

我：當時不下馬，現在還是搞不出來，以當時的財力根本解決不了……

這時候我等的領導開門了，不得不中斷我跟朋友的談話。

我自始至終，因為沒有朋友的口才好，沒能完整表達過任何一句完整的意思。我倆自始至終，沒能把任何一個觀點說深說透。朋友的口才很好，可以隨時把我的半句話打斷，轉移到下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主題，我一直被他帶著跑。

這一點，是他們觀點相似的當過上課的老師的人，統一的特點吧。

只要對方說的話有不利於他們的苗頭，馬上打斷對方，開始自己的長篇敘述，目的是讓對方忘了最初的觀點。不得不說，這樣的方法確實很有效，如果不是我的觀點足夠堅定，掌握的材料足夠多，很容易讓他這樣的人，繞的忘掉了自己和他最開始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