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床住進來的時候，由大女兒和兒媳婦一起送到病房，當天留下來陪床的是兒媳婦，但兒媳婦只請了一天假，計劃第二天下午回去，換二女兒進來陪護。

出於好心，我多言提醒了一句：進來了，再換陪護是很麻煩的，最好提前問一問，看能行不！那兒媳婦滿不在乎地說，沒事，能出去，到時候會有辦法的。看那大姑姐在時，打過幾個電話，一副醫院有人的架勢，我也就不再閒操心了。

昨天晚上快六點的時候，兒媳婦才去護士站要通行證，準備出去換人。果然，值班護士答覆說，通行證不是隨便給的，只有出去做檢查的時候才發。換人原則上不允許，即使有特殊情況，也得提交各種證明，再由各個部門及主管醫生簽字，所有手續辦妥當後，才可以換新的陪護進來。現在醫生都下班了，只能等明天。

兒媳婦這才心焦起來，不停地打電話給大姑姐，找熟人通融。特殊時期，估計沒人敢無視防控要求，搭句話就隨意放行了。最後，11床的兒媳婦只得面對現實，再留一晚，等明天大夫來了再說。

有熟人還是很有用的，今天大夫上班後，11床的兒媳婦只用了半天時間就順暢地辦完所有手續，午飯時換人成功。11床的二女兒來了。

11床是個六十多歲的普通農婦，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她看上去寡言少語，老實厚道，但孩子們各個都是精能利落的模樣。貌似都沒有讀過多少書，包括兒媳婦，據11床講（南床打聽出來的），唸到小學五年級，孃家孩子多，條件差，便沒有讀下去。但聰明能幹，言語周全，說話做事特別乾脆。對婆婆也溫言軟語，照顧得特別細緻周到。

為婆婆預約了上午八點的核磁共振掃描。

11床來的那天下午，推床出去做各種檢查的時候，請了義工幫忙。義工特別熱情又周到，11床入院檢查多，來去用了三四個小時，義工全程陪著，直到將11號送回病房，安頓好後才離去。所以這一次，我也想請義工幫忙。去護士站要來負責人的號碼，電話接通後，人家確實很熱情，但告訴我說，他們八點半才能到醫院。只好作罷，轉而去護士站申請幫助。值班護士答應得很痛快，等我辦好通行證再去問她的時候，卻正忙著交班，對我的訴求充耳不聞，不理不睬。眼看時間到了，我只好自己推床出門。在南床先生的熱情相助下，將床推進電梯。電梯內正好有一個120救護車發名片做宣傳的，將我們一路送到了核磁共振室門口，遞給我一張名片後離去。

醫生告訴我，床不能推進去，人自己進去。婆婆不能下地，需得人抬。我剛準備開口求人幫忙，旁邊一對年輕的夫妻已經主動走上前來，還有另外一個小夥子，一起幫我將婆婆抬了進去，放在裝置上，安頓好。醫生說掃描過程聲音很大，怕婆婆亂動，要我在一邊看著。

聲音確實大。也許正因為聲音大，婆婆紋絲不敢動。

掃描結束，需要將婆婆抬出來的時候，我又去求人幫忙。這次，又有一個年輕的妻子急忙接過丈夫懷裡的孩子，催著丈夫來幫我。另外幾個人卻扭著頭，裝作未聽到。我和小夥子走進去，五十多歲的男醫生說，就你們倆嗎？這怎麼行？另一個年輕的女醫生也跑到門口喊了一嗓子，還是沒有人肯過來。男醫生脾氣有些暴躁，嘟囔著粗糙地罵了一句，對女醫生說，來，咱們幫她抬出去吧！我們四個人一起，用床單又將婆婆抬了出來。我正整理著床上的東西時，開始幫我將婆婆抬進去的那對夫妻回來了，小夥子對我說，呀，你們出來了呀！我還想等著再幫你抬出來，剛去了趟衛生間，你們就出來了。我忙不迭地謝過他們，又向抱孩子的夫妻道謝，然後一個人拖著床，一路曲裡拐彎地（一個人不好控制，床總是走偏）回到了病房。

剛安頓好，正好有護士過來通知，婆婆的手術定在了明天，具體時間尚未確定。

南床的手術竟然也定在了明天，開放型大手術，上班後第一臺。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怎麼就突然達成了一致意見。明明早晨還在爭論中，其時已經非常和諧地討論手術前的各種準備及手術後的護理休養了。手術費預計四萬元，南床來回踱著步子，拍著自己肥鼓鼓的肚皮說，唉，花吧，反正有的是錢。

不知是做核磁共振嚇到了，還是被明天的手術嚇到了，婆婆今天很沉默。扁著嘴躺在床上，一整天沒怎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