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門田

無意中在書架上翻到了席慕蓉的一套詩集，一共六本：《七里香》、《無怨的青春》、《時光九篇》、《邊緣光影》、《迷途詩冊》、《我摺疊著我的愛》。這一套詩集是由作家出版社在2016年出版發行的。當時我應該就收入手中了，只是沒想到在書架一放6年，再沒有開啟過。直到今天重新被我看見。席慕蓉有一首詩《千年的願望》

“總希望

二十歲的那個月夜

能再回來

再重新活那麼一次

然而

商時風

唐時雨

多少枝花

多少個閒情的少女

想她們在玉階上轉回以後

也只能枉然地

剪下玫瑰

插人瓶中”

這是詩人寫於1976年的一首詩，距今差不多半個世紀過去，然而，它最能代表我如今回首往夕花季煙雲，悵然眷戀的心情……

我不是要回到二十歲，我是要回到十七歲的花季去。

那時候的我在小城重點高中讀高二，最喜歡的顏色是綠色，最喜歡的季節是秋天，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寫詩……

另外還擁有一個桀驁不馴的筆名：原野。

寫詩也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愛好，應該是所有高二文科班的才子佳人們的愛好。我們總是在寫詩，晨讀、課間、尤其是晚自習下的時候。

把詩寫在一個塑膠封皮的筆記本上，互相傳閱，互相評點，互相唱和……

也知道高考一年後就要來臨，也明白九十年代初的升學壓力有一句話形容得非常形象。即：“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但就是沉浸在青春的詩情畫意裡不願清醒。要做那“商時風，唐時雨，多少枝花的閒情少女。”

記得當時的小城只有幾家小小的書店，被稱作“小什字”的鬧市區有一家報刊亭。偶爾會賣《名作欣賞》這樣的雜誌。我就是在那裡買的一本《名作欣賞》上，第一次讀到了張愛玲的散文《愛》，一時間驚為天人。

這一篇短短的文章所散發出來的能量當時震得我目瞪口呆，同時記下了張愛玲這個略顯普通的名字。

可見寫作，並非是要起一個響徹雲霄的筆名，而是真正寫出讓讀者震動的作品。

小城的小書店和報刊亭其實書的種類和數量都非常有限。

在那天高地遠，白雲蒼狗的九十年代初的故鄉，中國港澳臺地區的電視劇、歌曲、可以透過廣播、電視迅速傳輸過來，但是港澳臺地區的衣服，報刊、書籍等等實物還是非常罕見。

但是，高二文科班是全年級十幾個班唯一的文科班，也是一個風雲際會，臥虎藏龍的地方。我們雖然蟄伏在遙遠的西北小城，然而同班同學的哥哥姐姐們已經成長為最成功的“小鎮做題家”。他們憑藉優異的學習成績考上了好大學，已經把豪情萬丈灑向了祖國的東西南北中。所以，班上時不時地會出現來自異地的新鮮玩意兒，

這其中當然包括各種最新，最流行的書籍。記得閨蜜李涼的姐姐從北京給她寄來了蔡志忠的漫畫《莊子說》，巜禪說》等幾本書。於是那幾天，全班同學都在排隊等這幾本書，你上午，他下午，我晩上……一旦抓到手，便就廢寢忘食地一頓猛讀……

只要還出去，就有可能從此失之交臂。在那種情況下，我們碰到自己喜歡的書，都會抄。

而且，大家閒暇時間清談的內容便就是“禪”和“莊子”。不緊跟形勢讀書的人是萬萬滲透不到高談闊論中的……這樣反倒促進了同學們的閱讀欲，閱讀和清談簡直讓每個晚自習結束之夜都變得令人無比期待……

席慕蓉的詩集是考到武漢大學的詩人董巖寄來給弟弟董遠讀的，自然惠及了我們全班。輪到我讀完之後，不甘心就此放手，抄了三本《七里香》、《無怨的青春》、《時光九篇》。對裡面的每一首詩都銘記於心，尤其喜歡《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這樣溫柔繾綣，似水柔情的詩對花季少年的心有無窮無盡的吸引力。

多少個月華如練的夜晚，我雖然坐在教室窗前，或者行走在月光中的操場上，但一顆心已經飛越了萬水千山……

我渴望走出小城，去外面的世界，去更廣闊的渡口對岸，關山之外，度過波瀾壯闊的一生……

就像席慕蓉的詩巜月夜》中寫的那樣：

“讓我們

就這樣揚帆遠去吧

即使是夢 我也願意

與你一起越過

這悲歡交集的波谷與波峰

請帶我走 就像此刻這樣

牽著我的手

跟隨著月色向前滑行

那遠方的海洋啊

波

平

如

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