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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殿前跪到暈厥,只為和我退婚(已完結)

太子在殿前跪到暈厥,只為和我退婚。

聽聞這個訊息,我心頭一喜,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怕太子反悔,連我娘祈福我都沒敢等她回來,立馬帶著小桃進了宮。

宮裡紅牆黃瓦,美人細腰,生機盎然,我看什麼都覺得好。

殿內皇帝面色陰沉的坐在龍椅上,太子在底下跪著,唇色蒼白,背卻挺得筆直,好傢伙,他這幾天餓得下顎線比我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倒是我天天按時吃飯運動,看上去面色紅潤,活潑開朗又健康。

沈頌側頭看我一眼,我立馬繃住我差點暴露心情的嘴角。

他又微微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色凝重,墨色的瞳仁裡似乎摻雜著點微妙的情緒。

好像是不理解又或者是委屈。

皇帝看見我之後,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剛想問問我家裡情況,順帶旁敲側擊委婉問問我爹和我孃的意見。

我哪能給他這個機會!他一問,我再端莊不失禮的一答,證明我對太子用情還是不夠深,他處理起來也沒那麼棘手。

一邊是拿命跪到昏厥要退婚的親兒子,一邊是用情至深哭兩聲就要昏死的候府嫡女。

嘖,我都替他為難。

我忍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子紅了眼圈,抬頭眼淚含在眼眶裡,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當今太子殿下,上京城貴女爭破頭都想嫁的人。

大家閨秀爭破頭還沒能得到的恩寵,卻讓我猝不及防落了個先機。

天知道我聽到這個訊息,愁到三天沒吃下去飯。

還好他退婚了,不然我以後就要搭在這深宮後院裡了。

哽咽道:「殿下,退婚總要有個由頭吧,不知道吟知做錯了什麼……」

說罷,還沒等沈頌張嘴,我就撲在小桃懷裡嚶嚶哭了起來。

小桃一邊抱著我感嘆我演技炸裂,一邊眼神不住的往旁邊桌子上看去,小聲道,「姑娘,旁邊那個碟子裡的點心看上去好好吃啊。」

酥脆的外皮,裹著晶瑩剔透的糖渣。小桃舔了舔嘴角。

落在皇帝眼裡,小桃為主子的事傷心欲絕,頻頻扭頭則是不忍心看主子傷心憔悴的模樣。

我抽空倒了個氣,暗自拍了拍她的手,「那蝴蝶酥放了好幾天了,就是個擺設,不是讓人吃的。」

我跟我娘上次進宮,它就在那,現在還在,連糖渣的數量和形狀都沒變。

皇帝有點摳門啊。

小桃知道之後,蔫了吧唧的低著頭,看著那麼好的東西直可惜。

「快,跟我一塊哭,事成我帶你去御膳房順出去點。」

我安慰完她之後,嚎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直到我倆演變成了抱頭痛哭,皇帝剛張開的嘴又默默閉上了。

「陛下,這婚還是退了好,殿下不喜歡我,我們定不會有個好結局的。」

我抽抽噎噎,一雙眼哭的通紅,看向沈頌,落在皇帝眼裡成了深情不捨,可又不得不放手。

沈頌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我以為我眼花了,再看過去,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是我兒對不起溫家,這件事我定會給你個交代。」

就憑我精湛出塵的演技,喜獲一張空著的聖旨,皇帝說除了他屁股底下那個皇位,剩下的要什麼都行。

太子被罰禁足半月,反省思過。

從殿裡出去之後,我夾著聖旨,直接帶小桃,奔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掌事姑姑是從我家調進宮裡當差的,原本就約好了要給我送些點心,知道這件事之後,她恨不得把整個御膳房掏空送給我。

她說天下好兒郎多的是,我家小姐配誰都足夠了,讓我別難過。

姑姑,我怎麼會難過呢,笑得嘴角都快夠到我的魚尾紋了,高興都來不及。

小桃兩條胳膊上分別掛著四五斤的點心,我臂彎裡夾著聖旨,手裡拎著兩個豬蹄和一斤醬牛肉。

進趟宮,夠吃三天。

我娘去了靈隱寺祈福,我爹去了嶺南查官宦徇私案。現在御南候府我當家。

我爹不想讓我進宮當什麼太子妃,他說候府的榮譽何時需要我送女兒來保全。

我娘就更佛繫了,她說我嫁不出,就在候府裡待一輩子,金簪銀釵隨便帶。

她這掏心窩子的話說了不到兩天,皇帝聖旨就下來了。

幸虧沈頌想退婚,不然我哭都沒地方哭。

我把院子門從裡面鎖了。

跟小桃搬了兩把藤椅,吃著糕點,在葡萄藤下,搖搖晃晃坐了一下午,細碎又和煦的暖陽打在身上,愜意又美好。

這種人生才能算是享受吧。

誰稀罕在宮裡跟那些貴妃美人爭寵鬥豔,太費腦細胞了,多吃三疊桃花酥都補不回來。

小桃從我院裡的小池塘撈了兩條肥魚,去鱗摘內臟,我倆烤魚烤得不亦樂乎,順帶著解決了半斤的桃花酥。

我倆烤魚傳出去不知道怎麼傳成了我傷心過度要焚火自盡。

天底下一半人感嘆我深情,一半人心疼我家千金一寸的房子。

所有人都覺得我在家傷心欲絕,如果這個時候出去,不定又惹出什麼閒話呢。

我抬眼看到牆邊有個黑影,揉了揉又不見了,我也沒在意,可能是興奮過度眼花了吧。

吃飽喝足,我跟小桃鑽狗洞從後門溜了出去,聽了一天說書。

我院牆那狗洞是我爹留的,他說如果咱家被抄家,讓我第一時間刨出來老槐樹下面埋的金條,帶著小桃跑路。

不得不說老狐狸就是周全。

我在皇帝面前演了一上午的戲,哭的筋疲力盡。

從外面回來之後,連頭髮都沒散,就直接躺在床上了。

「姑娘,你醒醒,你不能睡!」

小桃搖著我,搖的我脖子都要斷了。

是,我不能睡,我得熬個大夜裝作痛不欲生。

退婚真麻煩。

「小桃,快把薄荷葉拿過來,我撐不住了。」

我倆聞著薄荷葉提神在小池塘裡數了一晚上的魚,第二天不僅憔悴,還困到睜不開眼。

直接省了起床這個步驟,我和小桃並排躺在一起,還沒等睡著呢。

沈盛那個小霸王就來了。

[溫吟知,你給我出來!本皇子告訴你,你被誰退婚了也不能做自殺這樣的傻事!]

我從夢裡被吵醒,憋了一口氣,聽見院子裡沈盛怒氣衝衝的叫囂。

沈盛穿著一襲紅衣,錦緞長衫,腰間別著塊溫潤通透的魚紋扣,削瘦頎長的身材襯得他俊朗無雙。

行吧,又一個聽信謠言的。

我推了推小桃,小桃已經睡死了。我只好起身推門出去。

[四皇子有事找我?]

沈盛看見我之後,微微瞪眼,像是嚇到了一樣。

沈盛才更像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嬉笑怒罵真實的像尋常人家的公子。

沈頌太規矩了,讓人覺得他將自己套在一個名叫太子的殼子裡,一舉一動都事先演練了千百次。

我只穿著裡衣,頭髮都沒來得及挽,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看上去就是怨婦。

沈盛看我這副樣子嚥了咽口水,可能是以為我剛被退婚頹喪不堪。

怕刺激到我,[你別怕,我去找二哥給你討個說法,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麼過去!]

求求了,我真的想就這麼過去!

我嚇得面色發白,死死的拽著他的衣角,「沈盛,你可憐可憐我,別去了,我溫家如何能成為笑柄。」

「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冷著臉坐在石板凳上,光影斑駁錯落,硬是讓他柔和了幾分。

我輕聲細語的勸,「沈盛,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算了吧。」

「我帶你去獵場圍獵,權當散散心。」沈盛也不再提要討說法的事。

「小桃,快給我梳妝!」我眉頭一挑,提著裙子就往屋裡跑。

「慢點跑,摔了我可不負責。」

我嫌他囉嗦,擺擺手告訴他知道了。

一牆之隔,牆邊穿著玄色衣袍的男子勾著唇,眉眼微垂,笑得落寞又失意。

和他的親事,在溫吟知眼裡就是避之不及的麻煩。

當我剛到圍場門口時,還沒進門就引來一陣轟動。

如果知道沈盛的圍場這麼多人,沈盛就算是說出花來,我都不會來。

「溫小姐如今被退了婚,連金釵子都不戴了。」

是穿雲白色羅裙的雲姑娘。

我眨了眨眼睛,明明是她們幾個的悄悄話,為什麼我能聽到啊!

如果不是我看起來真的脆弱不堪一擊,她估計都要上來抱抱我了。

「果然心死大於身滅。」齊家小姐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幾分和善的安慰。

李家小姐出身武家,對太子略有微詞,也直白潑辣的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什麼毛病,溫姑娘這麼好的女子都看不上,怪不得以後要自稱孤。」

寶貝,你怎麼狠起來連皇帝都諷刺啊!

「現在誰家都知道太子妃那個位置不能肖想。」

「不知道誰家的姑娘會步了溫姑娘的後塵,那麼倒黴。」

喂喂喂,真的不能這麼說的!

雖然現在世道開明,可你們也忒直白了!

沈盛衝我挑挑眉,「一個人悶著不好,多出來走走,和她們一起罵罵人也不錯。」

你哥知道你這樣嗎?

不對,他能把這麼些不好搞得人湊齊想必也廢了很大的功夫。

我還是很承他這個情分的。

用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沈盛,我做東,請你吃寶林齋。」

皇子每個月份例都是有數的,雖不像平常人家那麼拮据,但也做不到大手大腳的揮霍。

等有了封號的府邸才會放開些。

可我就不一樣啦,我外祖家可是江南富戶呢。

果然他眼睛一亮,像狐狸見了葡萄,「那我就不推辭了。」

我頂著巨大壓力跟她們擺了擺手。

於是對太子的罵聲又起了一片。

沈盛騎著他的汗血馬跟在我後面,手裡還牽著一匹秀麗纖細的小白馬。

小白馬雪白優雅,有著修長的脖頸鬃毛,

我換了一身輕巧的衣服,連粉黛都懶得施,墨髮只用了一根素淨的簪子盤了起來,小桃說我看起來清冷又秀麗。

想象中我可以直接翻身上馬,瀟灑又帥氣。

實際上,我拉著馬韁,費力的踩上腳蹬子,完全使不上勁,整個人掛在馬上,卡在那裡不上不下,三秒我就認清了現實,並對之屈服。

「小桃,幫幫我!」

「小姐,想當年您上馬都不需人扶著。」

「我那時候騎的是小馬駒,現在這比你我都高。」

沈盛騎著馬跟一個公子哥疾馳,我也不需要他照拂。

白馬慢悠悠的抬腿,我感覺良好。

片刻後我就不滿足了,然後夾了一下馬肚子,想體驗一下清風熱烈拂面的感覺。

眼前是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埋在草場裡熠熠生輝。

還沒等我拉住韁繩。

小白馬突然發狂,嘶吼著往前不要命的衝撞,那靶子被撞折了兩個,木屑四散,我下意識的閉眼低頭。

耳邊都是女眷錯亂的呼叫驚喊。

木靶直接斷在了我背上,疼……

我嚇得臉色發白,趴著死死的抱著馬脖子。

「沈盛,我今天要是被踏成殘疾了,寶林齋可就不算數了!」

「溫吟知,還寶林齋呢,別廢話抱緊別鬆手!」

李家小姐皺眉看著這副場景,將身上披風解了一下,凌空上前。

沈盛臉色鐵青,疾馳飛撲,手差一步就能夠到韁繩。

他們二人都慢了一步。

一個男子落在我身後,緊緊的抓住馬韁繩。

制服住了暴躁的馬。

他踩著腳蹬,坐到了我身後,緊實的肌肉線條貼著我的後背,心臟的跳動燙的我心發慌。

身上疾馳而來沾染的南林梅花香還未散去。

馬兒往前跑了幾步。

兩個飛過來奔向我的人沒能碰到我,對頭撞到了一起。

是李家小姐的罵聲和沈盛齜牙咧嘴的抽氣聲。

我呼吸一緊,臉紅耳赤,正要看看是哪個英俊的公子出手相救。

看清後,臉瞬間就不敢紅了。

沈頌面不改色的盯著我。

我往前動了動,離他遠些。

「多謝。」……殿下。

我在心裡補了兩個字。

沈頌把我從馬上抱下來,「跟別人道謝還是多謝公子,到我這裡現在就剩個多謝。」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沈頌居然會在意這個。

齊家姑娘看我臉色蒼白,眉眼間有些焦急,「溫姑娘,可傷到嗎?我懂些醫術,可以替您看看。」

她一面擔心我,一面害怕沈頌。

於是委婉又小心的往我這邊挪了挪。

「我無事,倒是殿下這腿……」血刺呼啦的怪嚇人。

還沒等我說完齊姑娘臉色有點難看,我特別識相的住了嘴。

人家擔心你,你卻把人家往火坑裡推,不地道的事咱們可不興幹。

沈頌的腿最後也沒讓齊悅看,是沈盛找人回宮請的太醫。

等快馬加鞭太醫趕來的時候,已經被馬顛的臉色蒼白,如果不是為了自己行醫十幾載的夫子形象,恐怕就要一口吐出來了。

眼下屋子裡的情況有些讓人費解。

沈頌堅持要讓齊悅給我上好了藥,他才進來醫腿。

齊悅剛給我塗好藥,我抱著軟枕就扯開嗓子喊,讓太醫快點給他醫腿。

未來的一國之君,要是因為我殘了……

我肩膀忍不住抖了抖,實在是不敢想我家之後悲慘的下場。

「太子殿下的腿並……」

太醫還沒來得及把並無大礙說出來。

沈頌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卻包含著點威脅。

他急忙改口,「並不是兩三日就可養好的,」

「……」

我因為慶幸自己全須全尾,明媚的心情頓時蒙上了一層烏雲。

還有什麼比救命恩人是前訂婚物件,他還因為你受傷了,你還要報恩更讓人頭疼的呢。

我語氣真誠且誠懇,「殿下,我家有上好的軟臥,還有阿父重金求的藥。」求求了,我就是客氣客氣,你可別真來。

沈頌微微垂下眼皮,淡淡道:「好。」

我宛如雷劈,劈的我外焦裡嫩。

東宮不比候府好嘛!!

殿下,你傷的是腿,怎麼腦子也跟著不清楚了!

我小心翼翼試探:「殿下,要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即刻去吧,別誤了晚膳。」

「……」

他走路有些吃力,額角出了些冷汗,唇色蒼白。

我良心從來沒有想今天一樣,受到了如此深的譴責。

人家救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連間屋子都捨不得讓人住,一頓飯都捨不得讓人吃。

寶林齋是去不成了,但可以讓他們送到家裡。

「殿下,你隨便吃。」

我把沈盛面前的肘子往沈頌面前推的時候,沈盛恨不得拿筷子把我的手插在桌子上。

「看看娘給你新求的符,升官發財獨善身,樣樣都靈。」

我娘還沒進屋,就把話嚷了出來。

……

獨善身!!

我要成為京都最有錢的單身富婆了!!

聽著都誘人。

沈盛對我們兩個之間尷尬的氣氛絲毫不在意,並埋頭苦吃。

能讓他眼珠轉動的只有紅潤鮮香的西湖醋魚,軟爛脫骨的紅燒肘子,還有油湯清亮的清燉肥鴨。

我心虛的看了一眼沈頌。

正巧看到他不鹹不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直演深情的人設,如今被我娘喊得那一嗓子崩塌的不剩什麼了。

既然說開了我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沈頌沒說話,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著瓷碗喝了口西湖牛肉羹。

人間美景也不過如此了。

如果不是我事前壓根一點不知道,還以為是專門喊給他聽的呢。

小桃趁所有人不注意,飛身出去攔住了我娘。

小桃不愧是我的貼心寶貝,細緻又妥帖。

而我娘不愧是商賈之女,變臉比翻書還快。

剛才興沖沖恨不得放兩掛鞭炮蹦蹦,現下已經冷著臉坐到餐桌上。

「太子殿下如今上門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苛責之意,不言而喻。

娘,你是專門被外祖送去學過川劇變臉吧

……

我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娘,今日女兒差點墜馬,是太子殿下搭救。」

我娘端坐著,一身墨綠的衣裙貴氣儒雅。

她瞥了一眼我不規矩的手。

「是哪個小混蛋帶你去騎馬的?」

娘,重點是這個嘛??

沈盛面色一僵。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恭敬起身,連寶林齋的肘子都沒敢多看幾眼,正氣凌然道,「伯母,我突然想起軍中有要事,我先走一步。」

我往下壓著嘴角,真的憋笑得好辛苦。

沈盛打小就怕我娘。

「四殿下有要事我也不好強留,下次再來伯母用拿手好菜招待你。」

我娘指的拿手好菜,是她在廚房指揮廚娘燉湯。

她溫和慈愛的不像話,可沈盛像是被狗攆了一樣,跑的飛快。

我抿唇,看這個架勢,他短時間不會再來了。

「娘,沈頌他腿傷了,太醫說不能隨意移動,要在咱們府上養幾天。」

「伯母,這幾日叨擾了。」沈頌起身雙手向前拱,行禮。

沈頌脊背挺直,黑衣勁瘦清俊,這容貌世家都是世家子弟裡最好的,可就是生在了皇家。

如果在普通人家,能全了自家女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想,可若是坐那個位置……

我娘嘆了口氣,看著他包紮的腿直皺眉,「傷成這樣還行什麼禮,坐下歇著,一會差人給你收拾間臥鋪。」

沈頌端方守禮,我娘本就是不善刁難的人,剛才那幾句已經是她畢生所學了。

我爹一生未納妾室,侯府就我娘一個,未出閣時兄長姐妹又待她極好,以至於她雖然看著潑辣,但未學會鉤鉤繞繞的心機城府。

我娘差人打掃好房子,就去跟她的小姐妹炫耀自己從佛寺請得的辟邪珠串。

說是金絲楠木,祛病除災。

府上下人為他收拾了一個偏院,雖然不能算地理位置極佳,和我的小院只有一牆之隔就還挺糟心。

沒法烤魚了呢。

我本著禮貌,拎著桂花糕去看望一下,儘儘地主之誼。

「殿下缺什麼儘管張口,我會盡力為太子尋得。」

太子什麼沒見過,估計他也就說一句別麻煩了,現下已經很好了。

「沈某缺個平安符。」

我張了張嘴,這……

讓他張嘴他還真張嘴。

仔細一想。

的確挺缺平安符,我娘給我求了,我全須全尾,沈頌沒平安符,差點斷了條腿。

如果要是讓沈頌知道我是這麼想的,一定罵我沒良心。

我拍了拍胸脯,告訴他這些都是小事。

「我們小桃手藝可好了,一會讓她給你繡個傲雪寒竹,要不繡個君子蘭也是行的。」

小桃聽我這麼說,也笑眯眯道,「殿下放心,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裡遊的陸上長的枝頭開的,沒有我不會的」

看吧,我的小桃很厲害的。

我挺了挺腰,頗有炫耀的意思。

我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道:「小桃,我回去就給你漲月銀,咱們去吃糖葫蘆。」

沈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扯出了一個很輕的笑。

我疑惑:「怎麼了?」

「沈某不知足,讓溫姑娘費心了。」

沈頌這一句不知足,說的不是平安符,說的是我。

溫姑娘這三個字他念的低啞又纏綿,似清泉撞擊山石,悅耳又動聽。

落在他頗有意味的笑裡,我紅了臉,比沈盛見我娘跑的還快。

那個平安符我沒讓小桃繡,自己親自動的手。

小桃在旁邊指導的快要崩潰了,求著我不要再折磨她,給她個痛快。

清脆挺拔的綠竹本該寧折不屈,可我起花樣的時候,出了差錯。

好好的傲雪寒竹,硬是快要讓我的雪給壓斷了腰,看上去有些苟延殘喘的架勢。

我為女紅愁禿頭的時候,沈頌也沒閒著,把我府上能尋得的樂器都演奏了個遍。

隔著一堵不高的小土牆,我想不聽清楚都難。

甚至連二胡也沒放過。

惹得我娘不斷誇讚,說沈頌這二胡拉得很有我爹年輕時的風範。

「……」娘,你說皇帝聽見這話能高興嗎?

我捏著繡完就送到佛寺裡開光的平安符,站在沈頌小院門口。

嗯,現在外面傳瘋了,說我心想所成,原本跟殿下已經無緣無份。

結果沈頌捨身相救,傷了腿,借住在我家。

殿下被我心一片赤誠,妥帖照顧所打動,回心轉意,情絲再起。

如今有又死灰復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架勢。

天地良心,我可真沒敢這麼想。

聽了這麼一段民間閒話,

這個平安符現在拿在手裡就感覺有點子棘手。

像是我在盡心挽回沈頌的手段。

我敲門的手頓時就縮了回來,然後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想走。

小桃急忙追上我,「小姐,你怎麼進去啊?」

「突然不想了。」我垂下眼,把平安符攥在手裡,寬大的荷色衣袖將它擋了個嚴實。

那扇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沈頌手指勾著我的衣袖,阻止了我的動作,聲音溫和細膩,「為什麼不進去?」在外面站了那麼久。

「我以為沒人。」我低頭,看著繡鞋前端的粉色流蘇。

「溫姑娘,連門都不敲怎麼知道沒人的?」

溫姑娘,連試探都不敢,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你的?

我愣了一下,我是怎麼從這句話裡聽出來別的意思的?

溫吟知,你清醒一點!!

對上那雙瀲灩的桃花眼,我的臉還是沒能保持清醒,又燙又熱。

我匆匆把平安符塞進他手裡,意識到此地不能久留,「這是小桃繡的,貼身放著吧,保平安的。」

說完我把衣角從他手裡拯救出來,帶著小桃回了我的小院。

「小姐,你不能汙衊我啊。」小桃認為我的繡工玷汙了她師父的名號。

我急忙捂住她的嘴,一牆之隔,別讓沈頌聽了去。

「兩份紫蘇梅子釀。」看她的臉色還是有些不高興,我只得忍痛加價,「三隻清燉肥鴨。」

「小姐,你這沒繡成的君子蘭,要不也冠了小桃的名字。」小桃眼睛亮亮的,把手伸向了我試手的半成品,像是在摸一隻安靜乖巧的肥鴨。

由此可得,她師父的名號只值三隻清燉肥鴨。

溫小姐身邊有一個丫鬟繡工卓絕,師從江南蘇繡大師,沈頌看了看手裡的這個,彎了彎唇,那日在牆邊偷窺的煩悶和抑鬱似乎煙消雲散了。

溫姑娘琴棋書畫,唯畫不精。

別人的傲雪寒竹秀美不折,眼前這個像是汲取了土裡所有的養分,生的粗壯結實,肩上落的雪不過平常,等天晴它便抖抖身,重新再生機盎然有盼,跟溫吟知一樣。

沈頌把掌心那個小巧的平安符放在心口處貼了一貼。

原本都捨不得放手,現下更捨不得了。

沈頌獨自去了寶林齋。

丞相家的二紈絝在這裡包場。

「聽聞殿下英雄救美傷了腿。」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麼有空跟我們這些土狗玩??

沈頌適逢其時的將袖口藏的平安扣“不小心”掉了出來,又未等落地就抓進了手心裡。

「哦豁,太子殿下什麼時候學的雜耍?」

魏昭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故意不往那個方向答。

等沈頌求他問,哎呀,魏昭你看看這是什麼的時候,他才問。

太子殿下對魏昭這老直男的回答十分不悅,不知道從那升起了這麼股子情緒:「魏昭,你今年考不上科舉。」

閱讀理解都做成這樣,你得理解出題人的意思。

他倒好,要把出題人給憋死。

魏昭視線看著舞臺中央揮甩水袖的姑娘,把一顆花生扔進了嘴裡,「溫姑娘求得?」

沈頌唇微微揚了半分, 「她親手縫的。」

「她親手縫的?」魏昭側眼看了沈頌一眼, 沈頌面色染著一層薄薄的緋紅,像個剛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嘖,那純情樣他都看不下去了。

這個賤我必須犯。

「主動贈於你的?」他喝了一杯酒。

「魏昭,」沈頌笑意斂了,眯著眼看他。

很好,又是他可以看見的那個臭著臉的太子殿下了。

如果不是要注意形象,沈頌可能就把他的頭摁進點心碟子裡了。

「殿下,追姑娘不是你那麼追的。」魏昭俊朗文雅,舉手投足皆是風流暢意,他挑眉往臺子上扔了一個金錠子,「首先,你得一擲千金。」

水袖姑娘果真向投來了一個嬌羞捂嘴的笑。

「再其次,便是投其所好。」他摘下腰間的玉佩,姑娘的眼神含情脈脈,柔的都能掐出水。

魏昭看著沈頌若有所思的模樣,鼓勵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任重道遠。」

我娘有很多店面,地理位置寸土寸金,賣衣料日進斗金,她分了我兩個很小的店面。

說是最近從江南運了一批錦緞,今日到,我順帶讓她捎了點雲錦料子。

快入夏了,這種料子賣的很好。

我娘平時很大方,在家裡我要什麼給什麼,連金子都成把的給。

可一到生意上,她錙銖必較,非要我給她個運費。

她說是從我外祖那得的經驗,親父女明算賬,母女也不例外……

這運費直接要了我半個月的生活費,實在是不敢再使喚她店裡的馬伕了。

我和小桃一人五匹抱著我的雲錦回了店裡,差點累死。

在裡面還碰見了李家姑娘。

上次她捨身救我的恩情還未還。

沈盛的情分算是……拿寶林齋的肘子還了。

她說來街上找好的衣料,嫂嫂生了個小姑娘,她想挑些好的東西送過去。

小娃娃白淨又乖巧,眼睛大的跟黑葡萄一樣,她說有機會帶我去看看,可討喜了。

我笑著說了好。

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江南新晉的雲錦料子送給了她五匹,又加了一件小孩用的小被子。

李家是大家,什麼沒見過呢,不是好的我還真送不出去。

李姑娘也沒推脫,直接讓家裡的丫鬟把東西拿走了,又介紹了兩個她時常一起玩的小姐妹來消費,算下來,我賺的比送給李姑娘的還多。

不得不說李姑娘太會了!簡直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我跟小桃像陀螺一樣,接待了不少的客戶,等天黑了之後才踏上回府的路。

我拎了拎腰間的錢袋子,嘩啦嘩啦的聲音甚是悅耳動聽,比沈頌的嗓音還好聽。

要是這樣充實的日子能再多來幾天,我很快就能把兩間小鋪子換成一間大旺鋪,在從一個大旺鋪生出兩間大旺鋪,三間四間。

我雙眼放光,憧憬以後的場景,我和小桃有吃不完的酒釀梅子和糖葫蘆。

離成為京都第一富婆(不帶小字),超越我孃的目標又近了一大步。

夜風微涼清爽,幾顆星星忽閃忽閃的,比我今天掙到的金子還要亮眼呢。

離我的小院還有些距離,小桃手裡提的燈突然滅了,漆黑一片。

我眨了眨眼,星星再亮也不能當燈照路啊。

也怨我,剛才來的時候光顧著數錢了,忘了瞧紙燈裡的蠟燭還剩多少。

這就是上天對財迷小小的懲罰吧。

小桃:「小姐,我再去拿個燈吧。」

我拉住她,「不用,就剩了這麼點路了,院裡有蠟燭,點個蠟燭也是一樣的,咱們今天可沒少出力,一會泡個腳好好歇歇。」

沈頌捏著荷包,裡面裝了十個金錠子,在想以什麼樣的理由給她才不突兀。

魏昭說女孩都喜歡浪漫的東西。

這年頭男人靠不住,但錢可以。

他的溫姑娘和別的姑娘不太一樣,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啊啊啊啊~

小桃驚恐的瞪著眼,看我小院前邊一個人影徘徊。

我手忙腳亂的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靜,從邊上抄起一根燒火棍,躡手躡腳的往後退,打算去叫人。

結果那個人影聽見了動靜,往我們這邊疾步走了過來。

我擰眉,把小桃護在身後,拿著燒火棍壯膽,喝斥道:「別動,你再動我就不客氣了!」

「我哥哥可是將軍,我從小在軍營裡摸爬滾打,真動起手來,你討不了便宜!」

說這話我心裡都發虛,嚥了咽口水,畢竟我前幾天騎馬連馬都上不去。

黑暗中那個人影止住了腳步,語氣有點無奈,「溫姑娘,是沈某,別怕。」

啪嗒一聲,燒火棍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的滾遠了。

我:「……」

小桃:「……」

我剛才十分後悔沒讓小桃拿上一盞燈,最起碼也不至於嚇成這樣。

「溫姑娘,這幾日叨擾了,這是沈某的心意。」

他把什麼東西塞進我的手裡,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的手比腦子更直接的做出來反應,直接顛了顛那個重量,摸出來是什麼之後吸了一口氣,擺手拒絕,然後我就覺得心在滴血。

我拒絕的哪裡是沈頌的心意,明明是數以億計的財富。

「殿下,這錢都夠買個小院了。」

沈頌面不改色,淡淡道:「溫姑娘勻給我的小院裡,收藏的落梅逐雪沈某看著甚好。」

噢,原來是看上那幅畫了。

「要不殿下把那幅對月飲酒也收了?」

我大膽試探,畢竟對月那幅是大師封筆作,又這麼多年了,值些錢。

落梅就差點意思,雖說有年頭,可畫的時候有瑕疵,又被蓋了不少的章,只能說中規中矩。

兩幅打包加起來,都抵不過沈頌手裡那一小袋。

我掰手算了算,「金絲楠木的傢俱等殿下走的時候我讓人給送過去,院裡那株葡萄老藤結的葡萄可甜了,殿下也能一併移走。」

沈頌:「……好。」

除了那院子裡的牆沒法讓他搬走,他倒要看看這個小丫頭還能贈他什麼。

不能讓人說我們候府小氣。

我一拍腿,想起來還該再送點什麼了。

「要不……我再贈殿下兩條我院裡的鯉魚?」烤著吃賊香,比寶林齋的西湖醋魚都好吃。

「鯉魚明日再烤吧,今日太晚了,溫姑娘早點休息吧。」

我頭上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我說讓他拎走,誰說要給他烤鯉魚了?他怎麼知道我在院子裡烤過鯉魚?

直到泡腳的時候我還在想沈頌。

他半夜等著給我送錢,肯定是對我院子裡的落梅逐雪圖,對月飲酒圖,對那套金絲楠木的傢俱感興趣,喜歡的厲害啊。

我點頭表示肯定,這個人是真的很有眼光。

沒想到太子殿下也是個附庸風雅的人。

小桃坐在我對面,木桶剛好遮住她的小腿。

帶著藥香的水白霧嫋嫋,她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我,有些發愁。

我湊著床邊,數了數金子,「小桃,你說我要不要把老院的書畫也拿過來,讓他看看?」

小桃仔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唉的嘆了口氣。

小姐他哪裡是對那個感興趣,明明就是對小姐你感興趣。

一牆之隔,

「魏昭,你的法子果然管用,溫姑娘還說要給我烤魚。」

沈頌在案邊寫了個紙條,綁在信鴿腿上,往上一拋。

然後在房裡看了看知知說的那個對月圖,微微搖了搖頭,嘖,不如她畫的好看。

第二日才剛吃完早飯,沈頌便來敲門了。

我昨日累慘了,聽見敲門只想讓人趕出去。

「小桃,是誰這般沒眼力見?給我趕出去!」

很好,是沈頌……

我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從床上爬起來洗漱梳妝。然後看著外邊的沈頌擠出一個笑,「殿下可用過早膳了?」

「沒有的話,咱們去吃小籠包吧。」

小籠包真的很適合當早膳,還有鹹豆花。

「好,」沈頌含笑看著我,「我看天光大亮,以為溫姑娘早就起床了。」

「……」

我眨了眨眼,他這是在感到抱歉?還是在變相說我懶?

好吧,看他的表情,的確是在道歉。

我沒忘昨天要給沈頌去尋畫,再賺他一筆的事兒,讓小桃從攤上拎著兩屜包子路上吃,帶著人去我家老院搬畫。

出門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沈頌的腿還傷著。

「殿下的腿……」

沈頌聽我提起他的腿,眼神停在我院裡的葡萄藤上,語氣略有些不自然,「無妨。」

當京都貴女第六次從我倆這桌掃過去的時候,跟看猴子一樣的眼神讓我如坐針氈。

這幾天跟沈頌和諧相處的太過順暢,以至於忘了我倆在大眾眼裡還有一段……情分呢。

沈頌沒受多大影響,拿著只瓷勺慢條斯理的舀著豆花。

然後在看見魏昭不懷好意的往我們這個方向來的時候,臉倏然黑了下來。

「魏公子不是隻吃寶林齋的早膳嗎?」

「今日我想多平易近人些。」

魏昭端著他的包子,坐在沈頌邊上,笑嘻嘻的跟我打了個招呼,「溫姑娘,我寶林齋得宮裡的配方做了蝴蝶酥,下午賞個光?」

寶林齋是魏家的產業,魏昭是少東家。

我剛想拒絕,可一想小桃上次看著那盤放了三天的蝴蝶酥眼巴巴的模樣,答應了。

魏昭跟我說完這個事之後就起身想走,走的時候,故意停頓在沈頌耳邊低語。

我聽不清他倆說了什麼,只覺得氣氛詭異。

魏昭挑眉低笑,沈頌抬眼面無表情。

魏昭說:「嘿嘿,這下烤魚沒有了吧。」

賤不賤?

如果不是知知在,沈頌直接把他摁在面前的鹹豆花裡。

不對,豆花是知知買給他的,他只能把魏昭摁在桌子上。

沈頌想法剛起,魏昭察覺到了什麼,往後退了一步,衝我道:「溫姑娘,記得賞光!」

沈頌心裡有些煩悶,卻不知道怎麼說,只得悶聲道:「蝴蝶酥宮裡有好多,下午我讓人送來,你別跟他吃。」

「……」

我眯眼看著他,撲哧笑了出來,他在不高興?

沈頌被我盯得耳尖發紅,侷促的撇開視線。

他眼睛如同琥珀似的晶瑩剔透,裡面蘊含著各種讓人心動的情緒,侷促,羞赧。

我心裡一動,那種感覺像是冬日梅花綻放初開的那一瞬間,像一隻蝴蝶停在心房偶爾扇動翅膀。

「那咱們就不吃蝴蝶酥了,留在家裡烤魚吧。」

我想,我好像喜歡有點喜歡沈頌了。

沈頌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後鬆開,他說,「好。」

這次輪到我紅了臉,整張臉像是燒起來了一樣,只顧低著頭咬包子。

對不起小桃,我背叛你的蝴蝶酥友誼革命了。

我提起衣裙,蹲在小池塘邊,挽起袖子在水裡劃了兩下。

波光粼粼的水折著細碎的光,像是一塊精緻昂貴的綠寶石,水裡嬉戲的魚,貼邊生長的苔蘚,一株細直半開未開的荷。我小院裡景緻兩處最勝,一處是葡萄藤,另一處是小池塘。

沈頌站在邊上,我笑著抬手將水向他的方向潑去。

他也不躲,就那麼溫柔的看著我,少年眉目溫軟陪我笑鬧,往後餘生就這樣也挺好的。

沈頌低頭將袖子挽起來,沒半點不情願,修長的手指摁在魚身上,幾下就將魚鱗刮乾淨了。手上動作利索的不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倒像像個市場賣魚的屠夫。

我嚇得臉都白了,頓時清醒過來,我是什麼福氣,要太子給我刮魚鱗!

「小姐,畫尋來了。」

小桃抱著畫氣喘吁吁的趕了回來,看見這一幕差點腿一軟跪在地上。

「殿殿殿……下,我來!我來!」

小桃麻溜的生了火,我把魚放在之前的架子上。

烤好後,他輕輕吹了吹,將魚肚遞到我嘴邊。

我心臟砰砰的跳,比那日墜馬還要熱烈。

沈頌面容清雋,眉眼烏黑,鼻樑高挺,薄唇是宮裡畫師筆下最偏愛的淡粉。

我嚥了咽口水,想不通,現在他怎麼比沈盛要好看了?

好像真的有點喜歡眼前這個事無鉅細的少年了。

不喜歡人家的時候說人家套在殼子裡,規矩的演練了上萬遍。

喜歡人家的時候說人家事無鉅細,舉世無雙。

我嘆了一口氣,溫吟知,你這不是妥妥的雙標狗嗎?

沈盛神色焦急,步履匆忙的進了院子。

「二哥,父皇召你進宮。」

沈頌微微皺了皺眉,終是沒有說什麼,起身擦了擦手,就跟著他走。

我起身要送他。

他腳步頓了頓,沒回頭看我。

「知知,等我空了就來看你為我尋的畫。」

我心下一慌,怎麼聽上去像是要訣別前扯出來讓人安心的謊話。

「那你可一定記得要來。」

沈頌垂下眸,跟著沈盛鑽進了馬車。

御膳房的掌事姑姑說,沈頌的幕僚私侵國庫,那個賬本被人參了上去。

皇帝震怒,說讓太子殿下隨軍北征匈奴,功過相抵。

我捏著姑姑送出來的資訊,心神不定。

一隻揮著翅膀的白鴿撲騰了兩下,落在我的窗前,豆大的眼睛顯得機敏精明。

我將它腳下綁著的信解下來。

一張小小的信,就著燭光,我看清了內容。

「沈兄,此去危機重重,萬事小心,正午出發時,我去城門送你。」

我一晚上沒睡好,翻出那張皇帝給的空白聖旨,翻來覆去的看。

第二天還未到正午我就帶著小桃去了城門。

城門往日向來熱鬧,如今卻肅穆淒涼的很,看的我心裡沉的像是壓了塊石頭。

和匈奴的戰役一向焦灼,可這次落了下風,沈頌這次,是帶兵增援,既是歷練也是懲罰。

沈頌騎著馬,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向周圍看去。

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了那個他想見的身影。

心裡倏然被溫柔填滿。

「沈頌,好好感謝我吧。」

魏昭站在城牆上面,支著頭往下看,彎唇笑了笑,「小爺做好事,從來都不留名。」

我捏著裙角,仰頭看沈頌,「沈頌,你平平安安回來。」

「溫姑娘放心。」沈頌目不斜視的坐在馬背上,身著黑色鐵甲,看上去勁瘦有力,意氣風發。

事實上,他的手都快把劍鞘捏斷了,才忍住不去看我的。

最終還是沒忍住,俯身抱了抱我。

我輕輕在他耳邊道:「沈頌,那道聖旨我寫好了,我要你娶我,如果你不好好回來,那就是抗旨。」

沈頌語氣溫軟下來,眼睛像是盛滿了星辰萬光,「知知,等我回來。」

那張聖旨,是皇帝給沈頌一個後悔的機會。

他賜了一次婚,不會再賜第二次。

他要沈頌和我拿著那張聖旨去求他。

我想通後輕笑,陛下可真是……料事如神。

沈頌在北邊和流寇斗的你死我活,他們那群蠻人不像傳聞裡那般空有蠻力,相反,有武力加持的頭腦顯得更可怕。

在這裡,他遇上了匈奴的四公子烏力罕,只那一仗他就知道自己坐上皇位之後,會有個難纏的對手。

我不知道北邊的戰況如何,沈頌每次送來的信上只有兩個字,平安。

短到我能想到沈頌艱難困頓的處境。

沈盛要跟他一起去,沈頌攔了下來,京都不能一個皇子都沒有。

如果他贏了這一戰,沈家的天下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如果他輸了,皇位還有沈盛可以擔起來。

可沈頌不能輸,他在裹著冰碴鋒利的風裡,在狡詐敵人的陷阱裡,在一雙雙幽綠嗜血的狼眸裡,那段日子難過的要死,可沈頌握著那個平安符不敢退縮。

他一心想著京都有個他想娶的溫姑娘,他得平安回去。

我娘染了風寒,她將所有的生意都給了我,我和小桃忙的四腳不沾地,只有很少的時間能想沈頌,在看葡萄藤的時候,在池塘邊看鯉魚歡快擺尾的時候。

葡萄紫了又綠,鯉魚多了又少,她還是沒等到凱旋的沈頌。

二年春,匈奴物資耗盡,烏力罕向父皇遞交求和書。

太子大勝,帶兵還朝。

訊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京都人人喜氣洋洋,我娘風寒痊癒,卻也不願意再攬這個生意了,索性就全放給了我。

我正給送客人出門,轉身撞到了人,「抱歉,請問您要點什麼?」

「平安符磨的有些發舊,我想再向知知討個新的。」

平安符?

「沈頌……」我轉身,忍不住眼眶溼潤。

「知知。」沈頌連盔甲都未脫,微笑著張開手。

少年被那些詭異的兵法些磨練的,比之前還要穩重。

時隔兩年,那聲音溫柔悅耳到我想哭。

我鼻子有些發酸,撲了上去,哽咽道:「沈頌,你黑了……還有些瘦了。」

他攬著我的腰,溫熱的氣息埋在我的肩窩,燙的我心頭一顫。

「知知倒是胖了不少,腰間有不少軟肉。」

我故意使壞,偏了偏頭,耳朵在他鬢髮處蹭了蹭,「若非殿下苦守邊關,我等女子怎麼能在家安心吃喝。」

說罷,便能明顯感受到沈頌身子一僵。

他的唇落在了我的肩窩,一個溫熱的吻印了下來。

沈頌急忙鬆開我,偏轉視線。

他整個耳朵紅的滴血,兩年,沈頌還是那個純情的不行的少年郎。

他手裡握著那個發舊的平安符,抬眼滿是柔意。

「知知,我回來了,」沈頌拉著我的手,問的小心翼翼,「走之前你說的還作數嗎?」

平安符被磨的有些發舊,布料摹著我的手心。

我忍不住笑道,「算數,不過得有吃不完的蝴蝶酥和寶林齋的肘子。」

沈頌驚喜又興奮的抱著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他說北邊很冷,但是有機會他一定要帶我去看雪,那的雪和京都不一樣。

京都下的雪都精緻貴氣的不行,可塞北的雪如同鵝毛紛紛揚揚肆意又張揚的蓋了滿地。

他說烏力罕是個好對手,只是以後得不少頭疼。

他說小狼崽剛生下來就跟小狗崽不一樣,背後有幾根堅硬的毛,摸起來不如我養的小笨狗。

他說知知,謝謝你喜歡我。

我心軟的不像樣,從來沒聽過沈頌說那麼多話。

他將他這兩年我未能親眼見到的時光都一一說給了我,事無鉅細。

在他的話裡,我好像真的和他一起去了北方,陪他殺敵策馬,陪他看漫天大雪紛飛,看著這個少年獨當一面的飛速成長。

他……還說他離開的日日都想著我。

我唇邊的笑一直沒停過,側頭認真的看著他,「沈頌,也謝謝你喜歡我。」

那年塞北的白雪吹到了京都。

少年郎帶著赫赫戰功和一腔溫柔來娶他的溫姑娘。

——

沈頌番外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瑞雪宮宴上。

我被那些生著別的心思的女孩子盯的發煩,只有她坐在溫夫人身旁頭都不曾抬過。

可愛玲瓏的姑娘穿著暖紅色的衣衫,手裡捏著酥餅,像個小倉鼠一樣吃東西,腮幫子鼓鼓的。

可能是發覺我在看她,她抬頭害羞靦腆的笑了笑,隨後低頭繼續專心的解決碟子裡的食物。

我那時候就在想,溫家的小姑娘可真安靜。

可她似乎總是更青睞我四弟,我上前跟她問好的時候,她只是軟軟的說了句太子哥哥好,就躲在我四弟身後不肯再說了。

從此我就盼著那樣溫軟的聲線喊我一聲沈頌。

那天下午大雨,她跟溫夫人入宮,湖中的錦鯉被衝了上來,我站在樹後,看她和我四弟抱著活蹦亂跳的錦鯉,往湖裡扔了一下午。

後來母親指婚,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她,她似乎很好養,只喜歡吃的。東宮的例份很多,一定可以把她養的白白胖胖的。

那天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我想偷偷去瞧一瞧她,甜軟的姑娘眼睛裡盛著細碎又耀眼的欣喜肯定更好看。

可知知好像並不高興,離我上次見她,她已經高了不少,模樣也精緻出挑。她坐在池塘邊托腮嘆氣嘆了一下午。

我心酸難過的緊,對天下所有女子都是恩寵的事,在她這裡卻叫她如此為難。

我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決定,在殿下跪了三日,給她求了個退婚的聖旨。

父皇很生氣,他把那道聖旨砸在我的臉上,他說求親的是你,退婚的還是你,溫家的姑娘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樣折辱!

她沒錯,只是我想到她不喜歡我,我不願意強求她。

我在殿上看她演戲,明明心花怒放,還要裝的情根深種悲痛欲絕,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麼可愛。

可惜她不喜歡我。

那道退婚的聖旨拿到之後,她肯定很開心,可我聽說,她傷心的想要焚火自盡,即使知道可能是誤傳,我還是第二次違背聖意,不顧禁足的指令,去看她。

結果我在牆上看到她和婢女在葡萄藤下曬太陽,池塘邊還散落著魚鱗和燒盡的火柴。

第一次覺得謠言誤人。

可聽到她要去圍獵,我忍不住跟過去想多看她一眼。

結果就看見那麼驚險的一幕,明明知道四弟和李家小姐肯定能把她平安救下來,可就是按耐不住出手,不敢把她多置身危險裡一秒。

而後又死皮賴臉的在她家蹭吃蹭住,規矩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本事。

我手底下謀士犯了大錯,父皇動怒。

我知道這是他給我的歷練,那假賬做的粗糙草率,可他視而不見。

要我隨軍北征匈奴,我善文,而百姓更喜聞樂見一個武力值高強的皇帝。

我明白父皇是想讓我得民心。

可我還想看看她。

那天她一雙小鹿眼溼漉漉的,攥著我的手,告訴我,她心悅我,若我平安歸來,她就去求旨賜婚。

她繡的平安符我沒捨得掛在腰間,放在胸口的軟甲下,怕血汙玷染。

登基前,我想我可能不會是個好皇帝,我太喜歡我的知知了,想把什麼都捧到她面前。

可我成了皇帝,現在有了更大的責任,我要把黎民蒼生放在肩上,給他們一個平穩的天下。

把我的小姑娘知知放在心裡,給她一個漂亮溫暖的家,有她的父母,有小桃,還有吃不完的肘子和蝴蝶酥,還有那葡萄藤和小池塘。

文/蘇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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