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詩話》札記之二 卷一詩寫性情，惟吾所適

按：

此則所舉皆落第者言，無不飽含辛酸，要麼愧對妻子，或者無顏面見親戚朋友、鄉里近鄰，羞愧難當，實在是訴說讀書人的尊嚴。我以為正是古之文人可愛所在，我未登第，是所學未達，羞愧乃因己不如人，悔當初刻苦努力不夠，從未怨他人，更未抱怨選拔機制合不合理，不怨人不怨天，是純粹的自省自思自怨。

此等羞愧之情再也不會產生矣。

自跨入二十一世紀，大學發展日新月異，擴招速度勝過高鐵，1998年全國1000所大學，2021年已經2970餘所，基本上實現了大學普及教育。

哪裡還有考不上大學的？沒有了落榜，當然也就沒有落難詩了。

讀袁公詩評，落難詩情詩意還在沿續，精英選拔有理可依，我等尚有感覺，而今以後算是徹底割離，再無史續。

我倒是見到不少牢騷，說高考太難，比以往都難，似乎高考與教學對著幹，老師怨，學生怨，家長怨，哪裡來的那麼多怨？教不得法，不溯本源，遊於體海，不精爛練；不會讀書，學而不專，思而不深，去本違源。師生皆累，疲憊不堪，業績不佳，校長難堪。

校長多為行政主管，不懂教育內在規律，只會嚴守嚴管，可以不要成績，必須確保安全，與師生家長心願兩條線。教師疲於應付，業務以外太多負擔，沒有精力和耐心鑽研。學生學習目的不明，沒有理想抱負，競爭沒有壓力，不擔心落榜，混一天是一天。

詩可以有，可以怨，但要看怨什麼。

附五、

落第詩，唐人極多。本朝程魚門雲：“也應有淚流知己，只覺無顏對俗人。”陳梅岑雲：“得原有命他休問，壯不如人後可知。”家香亭雲：“共說文章原有價，若論僥倖豈無人？”又云：“愁看童僕淒涼色，怕讀親朋慰藉書。”王菊莊雲：“親朋共悵登程日，鄉里先傳下第名。”皆可與唐人頡頏。然讀姚武功雲：“須鑿燕然山上石，登科記裡是閒名。”則爽然若失矣。讀唐青臣雲：“不第遠歸來，妻子色不喜。黃犬恰有情，當門臥搖尾。”則吃吃笑不休矣。其他如：“不辭更寫公卿卷，恰是難修骨肉書。”“失意雅不愜，見花如見仇。路逢白麵郎，醉簪花滿頭。”“枉坐公車行萬里，譬如閒看華山來。”“鄉連南渡思菰米，淚滴東風避杏花。”俱妙。

山高人為峰

嗯：

此則啟發有二。一是表情達意不要受到韻腳的限制，受限制的話，情感和意蘊就不會表達的更充分了；二是為了主題和中心，形式上的東西不要看得太重。

性情是真味，我之追求。

附六、

餘作詩，雅不喜疊韻、和韻、及用古人韻。以為詩寫性情，惟吾所適。一韻中有千百字，憑吾所選；尚有用定後不慊意而別改者；何得以一二韻約束為之？既約束，則不得不湊拍；既湊拍，安得有性情哉？《莊子》曰：“忘足，履之適也。”餘亦曰：“忘韻，詩之適也。”

塔山楓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