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於華，那年，自主創業失敗後，因為要生計，在一家電腦銷售門市找了一份銷售員的工作。考慮囊中羞澀，我搬到了距離市中心較遠的一處出租屋，我住在二樓，一樓是儲藏室。
那天下班後，我正要上樓，突然被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澆了一個透心涼，摸摸溼漉漉的頭髮，上邊還粘著零散的菜葉子，一股莫名的怒火在心中升起，我正要發作，樓上卻有人先開口了。
“啊呀！對不起啊，我沒看到樓下有人。”女人手裡拎著一個塑膠盆，臉龐盡顯尷尬。
“樓上又不是沒有下水道，你看把我這一身弄成啥樣了？”站在樓下的我餘怒未消，不好氣地迴應著。
“這樣，你把衣服換下來，我一會兒給你洗洗。”
“不用了。”說完，我上了樓。
這個女人我之前怎麼沒見過？她也是這裡的租戶？長得倒是挺漂亮，隨隨便便就往樓下潑水，素質怎麼這麼低呢？與這樣的人住在一起可真倒黴。我的心裡犯起了嘀咕。
回到屋裡，我脫下被淋溼的衣服，光著膀子就洗起了頭。洗完一遍後，我才發現下水道堵了。想想剛才女人的舉動，我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誤會了她。
洗頭才洗了一遍，這盆水往哪倒呀？剛才還埋怨那個女鄰居，才過了一會兒的功夫，自己就要學她？哎！不管了，洗了半截總不能停下來吧？看看樓下沒人，我隔著護欄將一盆水潑到了樓下。
“啊呀，誰呀？”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呼聲。
不好，我朝著樓下望去，女人的一身花裙子已經完全貼在身上，而這個女人，正是剛才潑到我身上水的女鄰居。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陪著笑臉，趕緊向女鄰居解釋。
“一個大男人，胸懷怎麼比針眼還小？這算是報復嗎？”女人著急了。
哎！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本來有理的事，一轉眼變成了沒理，這要傳出去還要落個“打擊報復”的賴名，我該怎麼辦？反正也解釋不清了，先洗完頭再說吧。想到這裡，我匆匆關門進屋。
洗漱完畢，剛換好衣服，女鄰居敲門進來。
她要我對剛才潑水一事做出解釋。我如實相告，表示自己剛才是無意之舉，希望她能諒解。
“事情怎麼會趕得這麼巧，早不潑，晚不潑，偏偏在我經過樓下的時候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要是堅持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
“本來我還抱有一絲歉意呢，看來沒這個必要了。”說完，女鄰居氣憤憤離去。
哎！這事弄得，平白無故落了個心胸狹窄的罪名，我哭笑不得。
我脫掉外套，挽起袖子，一會兒樓上，一會兒樓下，費了半天勁，終於將下水道主管疏通了。
她看到我主動疏通了下水道，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不過，見面也不再搭理我。
02
星期五那天，下班後天突然下起了雨，坐在公交車上的我感慨自己幸虧攜帶了雨傘。下了公交車，我撐開雨傘往家裡走去，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一個女人躲在一處臨街的屋簷下，雖然屋簷遮住了上半身，但嘩嘩的雨水還是將她的下半身濺溼了不少，再看此時的她，一身單薄的衣服，雖然靜靜地站在那裡，卻是那樣的無助，而這個人，正是自己的女鄰居。
“你好，我們同路，一塊走吧。”我站在屋簷外的雨中，微笑著向她發出邀請。她看看我，再看看陰暗的天空，遲疑片刻後，邁步來到了我高高舉起的雨傘下。
“謝謝你啊。”她衝我笑笑，跟著我的步頻向前邁去。
此時的雨傘顯得那樣的小，遮住了我就遮不住她，她雖然與我同撐一把傘，卻刻意與我保持著距離，這樣打傘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將雨傘向著她那邊悄悄移過去。
她看了一眼我被雨水淋溼的左半身，朝著我這邊靠了靠。
出租屋所處的位置在這條街道的低窪處，路面已被雨水漫過，水中不時漂過幾個空塑膠桶，路邊便道上的幾輛電動車也被衝倒了，站在對面的我犯了難，看看雨並沒有要停的意思，這可怎麼過去呢？
再看女鄰居，她的臉上也顯出焦急。
“咱們別等了，與其兩個人都下水，不如一個人趟河，這樣，你撐傘，我揹你過去。”我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那多不好意思，我能過去。”說完，她邁開雙腿就要趟水過街，被我一把拉住了。
“你沒有聞到水中有一股下水道的怪味嗎？街面下的下水道都翻出味兒了，你忍心身上粘上下水道的臭味？”
聽了我的話，她猶豫了，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走。”我一把將她背起來，一腳踏入水中，水淹到了我的膝蓋以上，一步，兩步，三步…，終於到了對面。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來。她衝我嫣然一笑，邁步上樓去了。
半個小時後，她敲門進來，從鞋盒中拎出一雙嶄新的皮鞋，對我笑著說：“剛才在水裡把你的皮鞋泡壞了吧？你一會兒試試這雙鞋，看看合不合腳。”
“你這是幹嘛？舉手之勞談何回報？”我沒有去接，而是示意她坐下。
“你穿多大碼的？”她再次問我。
“43碼。”我低頭應了一聲。
“那正好，這雙也是43碼的，你穿上試試吧。”說著，她把鞋子遞給了我。
“你這是提前給我買的嗎？”屋裡的氣氛幾乎要凝固了，我試著跟她開玩笑。
“想的美，只不過碰巧了，扔了怪可惜的。”她笑了，臉上露出兩個圓圓的小酒窩。
“老人們常說，臉上有酒窩的女人是美麗又幸福的女人，有兩個酒窩不但美麗幸福，而且旺夫。”看到她笑了，我接著跟她開著玩笑。
“別貧了，趕緊穿上吧，一會兒別做飯了，我做好了叫你。”說完，她起身，拎著我換下來的溼衣服走了。
我被這突然的溫馨感動了，心想，這個女鄰居心眼兒真好，美麗，溫柔又善良，能認識這樣一個女朋友該多好啊！
我拿起她拿來的皮鞋左看右看，這是一雙商務休閒皮鞋，穿在腳上不大不小正正好。
她的家裡怎麼會有男人的皮鞋呢？而且跟我的尺碼一樣，這雙鞋是誰的呢？轉念一想，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跟咱八竿子打不著，咱鹹吃蘿蔔淡操心，想多了。
03
天快要黑了的時候，她敲門叫我過去吃飯。我本想推辭，她卻表示，作為鄰居，都不知道相互叫什麼，早該相互認識一下了。
她做了四菜一湯，拿出一瓶紅酒。看著色香味俱全、滿屋飄香的菜餚，再次重新整理了我對她的認識，真了不起，她竟然還有一手做菜的本領呢。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再次向你道歉，為表歉意，這杯酒我幹了。”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事也怨我，咱不提了，今天叫你過來吃飯，就是要感謝你為我撐傘、揹我過河一事。”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於，單名一個華，目前做電腦銷售工作，你怎麼稱呼？”
“奧，我叫李芳，大家都叫我芳芳，很高興認識你。”
“芳芳，嗯，這個名字好聽，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來，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說著，我舉起酒杯。
“其實，經過最近發生的事，我感覺你這個人也挺好的，心眼兒不算壞，光顧著喝酒了，來，嚐嚐我做的菜。”她說著，將盤子往我這邊移了一下。
“芳芳，你做的菜太好吃了，你是酒店的大廚嗎？回頭教我幾招吧。”
“哪裡呀！這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我還以為你是大廚呢，那你可真了不起，誰娶了你那真是修了八輩子福氣了。”看到她羞澀的臉龐，我意識到了唐突，趕緊轉移了話題：“謝謝啊。”
“謝我幹嘛？”她有些疑惑。
“謝謝你的皮鞋。奧，對了，看你的情況不像成家的樣子，你怎麼會留著男人的皮鞋呢？”
“奧，實不相瞞，那是三年前我為男友買的，只不過沒有送出去，就扔到櫃子底下了，剛才看到你的皮鞋溼透了，我才想起來家裡還放著一雙鞋，沒有今天的事還想不起來呢。”
“既然買了，為什麼沒有送出去呢？”我更好奇了。
“他要回家照顧年邁的父母，就離開了這個城市，離開了我，事後聽朋友說他回到家鄉成家了。”
“你恨他嗎？”我補上一句。
“談不上，每個人的情況不盡相同，且人與人之間需要理解，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早就不想這事了。”
“能這樣想就對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幸福，不過也好，只能說你前男友沒有那個福氣。”說著，我再次跟她碰了一杯。
她的臉突然紅了，紅得那樣好看，那樣迷人，就猶如那嬌羞的花朵一般。
04
之後，我們也就正式認識了。我穿著她送給我的皮鞋上班、下班；她有事沒事就會跟我嘮嘮家常，找我過去幫著抬抬煤球，裝個電腦防毒軟體，更換一下燈泡啥的。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鄰居、好朋友。
慢慢地，我對她的感覺發生微妙的變化，一天不見就感覺心裡空落落的，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那天夜裡，我睡得正香，突然手機響了。我迷迷糊糊摸起手機一看，是芳芳打來的電話，再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這個時候她找我有什麼事呢？我趕緊接通電話，只聽得她在電話那頭斷斷續續地說“快，快，”，接著就不吭聲了。
我突然意識到不妙，胡亂披上衣服跑到她門口，屋裡亮著燈，房門反鎖著，任憑我怎麼喊就是沒人迴應，突然聽到屋內“咕咚”一聲，就沒有了動靜。
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使勁拍打著房門都無濟於事。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飛起一腳，踹在門上，門開了，刺鼻的煤氣味撲面而來。芳芳身著睡衣，跌臥在地上。我一把抱起她，跌跌撞撞，衝向樓下。
“你這個做丈夫的，怎麼這麼粗心，再遲點命都沒了。”急診室醫生埋怨著我。
“是，是，是，我錯了，快救救她吧。”看著失去知覺的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擔憂瀰漫心頭。
醫生搖了搖頭，推著她進了搶救室，護士把我攔在門外。
“醫生，醫生，我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活她。”我雙手緊握，忐忑不安，心裡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千萬別出事，芳芳趕緊醒過來。
在煎熬的等待中，醫生出來了，告訴我危險解除，要我趕緊去辦理住院手續。我千恩萬謝，飛快下樓。
病床上，芳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我激動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說：“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她讓我把她扶起來，她依靠在床頭說：“其實，我是有感覺的，就是睜不開眼睛，說不出話，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說完，她眼含淚珠，痴痴地望著我。
“我怕失去你，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怕你丟下我。”
“你說得是真的嗎？”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使勁點著頭說：“都過去了，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傷害。”
她會心一笑，伸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