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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疏風,疏雨,疏離,靈犀園裡,築一方天地,斟一盞歲月的茶,邀幾抹情愫的嵐,共賞人生的山高水長。

一朵雪,一襲疏意一朵禪。

江南的冬天,似乎總難像模像樣,一場雪簡直就是一場奢侈。這反而增添了我一縷純粹的牽掛,那一簾銀白世界,儼然記憶裡的一次品茗,品得越用心,回味就越濃。雪霰打在枝頭上,窗臺上,行人的身上,窸窸窣窣的,那聲音,聽來更像是一曲從遙遠處傳來的輕音樂,舒緩了等待的疲憊。

雪花,一朵,又一朵,飄來了,眼見著要落在眸前,卻又倏地旋起,在空中輕歌曼舞起來,許是行得太漫長,如今終於抵達江南,須享受盡這快樂的光景。一朵雪,入眸是景,入憶是心,擁有不是目的,只有靜靜地相望,才會定格這一份邂逅的美麗。

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而江南的雪,真的是一闕簡短的詩章,寫到韻味處,常常戛然而止,半場雪,淺淺的,淺淺地輕撫著江南人整個冬天的夢;而詩外,才是最意味深長的。小橋,疏草,香樟樹的綠葉,全都落了一層霜,又灑了一層月光似的,裝幀成了各自最美的剪影。而流水自流,穿過小橋,穿過人們眺望的視野,流向春暖花開。在遠遠的觀照中,這水的墨黑,雪的銀白,相襯,相融,匯成一片疏落的寂靜,諧和,又各自安好。

疏落的花常開。忙碌中,尋半段閒暇,奏生活雅意,放遠鑑賞的眼光,品出一物一事本真的韻味。遇事放得下,於人看得開,疏密有致,疏中見真味,得之不費功。一叢萱草,搖曳成圈圈漣漪,暗香浮動,湮滅幾多煩惱,忘卻幾多憂愁。幾竿修竹,疏影橫斜,庭院,山林,月下,清風自生,拂著光陰,拂著光陰裡的紛雜。高士自比,氣節猶在,佳人相倚,天寒翠袖,植修竹於心窗邊,取一葦閒適,淡一份躁動。若有數葉芭蕉,又可聽取人生的驟雨敲打出的節律,無須哀怨惆悵,無關琵琶囈語,疏的宮商,密的角羽,演繹著歲月裡起起伏伏的一切,那滄桑,那滄桑後的恬淡,一起開成一樹的明媚,滋潤著心靈。

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心靈的時空,總有一些懷想搖曳。流年的細雨打溼了太多的記憶,可是,曾經的珍藏,曾經的遙望,卻會幾束陽光相伴。行走,天涯與咫尺,存於一念之中,那疏與密,遠與近,常常一個轉身,便天高雲淡。那看雲很近、看人很遠的茫然,無奈,網不住心靈的呼喚。思念,推開了所有的距離,融入某一段風景,演繹某一段浪漫。當年的賭書潑茶,是否還留著笑靨的永遠?當年的十指相扣,是否還遞嬗著會心的當初?引一泓淺笑,成一渠心泉;種一脈相知,收一樹暖情。那些風雨裡的相攜,那些月光下的相望,都會從遠方走來,從記憶中流來,匯成一片平凡的相守,孤舟已橫,牧笛已起,疏慵的日子,鐫刻著一個惜字,不偏,不斜。

疏,更是一種境界。每個人,總會有一尾孤寂在內心遊弋。風起雲湧、驚濤駭浪處,那獨行的扁舟,在現實裡、在思想中顛簸著,遠去了虹霓的閃爍,遠去了欸乃一聲山水綠,停泊,在這文字的水岸,在這蒹葭蒼蒼的平仄裡。無聲,是一種砥礪;無言,更是一種昇華。高山無語,深潭無波,默默,宛若一粒時隱時現的星星,遠在天際,遠在繁雜的心思捱不到的一角,讓人略了它的清輝,忘了它的純淨。

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待到,寧靜的花,開在了一段旅程的間罅,甚或開在了感悟的一瞬,這一種默默,原來與自己靈犀相通,心靈相擁。默默地看著,默默地想著,默默地喜歡著,那圖文裡流溢位的,就成了一份溫馨,那記憶中疊現出的,就化為一籠暖意,所有的默默,詮釋了景的簡略,心的充盈。而這疏離的世界,袒露著一個真實的自己,沒有陽光,就去擁有月色,面對清淺的時光,聽自己心靈的呢喃,真切感悟人生的昇華。

人生裡,有些失卻,永遠無法找回;有些錯過,只留下一個無法迴歸的背影。穿過城市的虹霓燈景,把眼光投向遠方,那裡有久違的星空。那閃爍的星星,還在婆娑著我們不曾逝去的童年回憶。像一首歌,在羈旅中隨口輕唱,像一句詩,自得時在心中不禁泛起,從遠方走來,又皈依了遠方。

疲憊了,去走一走鄉間的小徑,讓泥濘和芥草柔軟我們喧囂中日漸瘦削的拙樸。而那嫋嫋的炊煙,夾著漂泊者的鄉愁,在暮色裡,在人們無數次的遙望中,升起,升起,一直飄升到遠行者的字裡行間,成夢,成韻,成詩。這一份疏朗的境,對於人來說,無意顯閒適,有心則更明。是的,人與自然之間,有時只有一個念頭的距離,擁有不是目的,隨心,才會定格這幕邂逅的景緻。

站在時光的對面,剪一寸光陰,書一幀感懷。人生的喧囂,從不會寂滅,或熙熙攘攘,或門可羅雀,相同的故事在咿呀復沓。只有山林,寂靜著古今的喧鬧,讓躁動而疲憊的心靈,有一處風景棲息。曲水流觴,氤氳成蘭亭集序的墨香;東籬採菊,幻化為桃源世外的嚮往。一個人,一座城,一帶風景,以思想的山巒作亭,以情愫的水湄為徑,讓流雲含潺潺的詩情,讓煙雨蘊脈脈的畫意,不問遠山近水,心窗內,把無垠的遠方寫成了寧靜,把無盡的流光書寫成一種淡泊,曠遠入懷。

沐一場心靈的疏雨

於喧鬧中,喜歡品味曼殊的《汾堤吊夢圖》,那寒水籠沙,柳絲疏斜,孤舟若眉,清瘦的筆墨,透盡那疏放的本心。於紛繁中,喜歡品咂豐子愷的《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那更靜夜衰,一卷竹簾,數盞茶杯,言不盡的人生況味,皆藏匿於這尺幅之內。人生的湖泊,千帆過盡,平靜如斯,平淡如素,一切過往,終會歸於疏曠。面對坎坷的跌宕,你可以一蓑煙雨,休辭醉倒;面對滿目荒涼誰可語,不必嘆息人生當如初見時,深山夕照深秋雨。放下一份執念,收穫一份簡約,心靈的溪水,會越來越清澈,溫潤。

隔著籬笆,看見一株野菊兀自搖曳;隔著一段光陰,看見一朵溫暖的記憶,在心際自由舒捲。隔,這自自然然的疏離,讓一種緣凸顯難得,讓一種念凸顯珍貴。心靈的濃淡相宜,人生的張弛有度,終在一個疏字裡風輕雲淡。不說,怎一個疏字了得,只願,沐一場心靈的疏雨,憩息,爾後繼續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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