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有書生意氣的一面。”
儘管被人稱為狗仔,但卓偉始終當自己是個正兒八經的新聞工作者。
即使在酷暑,他也總是要穿上正裝,戴著眼鏡,再拿上一個公文包。
晃眼看去,他就像個坐辦公室的文員。
這身行頭似乎還在隱約告訴別人,他也曾是正規媒體的一員,也曾坐在正規大報的屋裡,開過會,寫過稿的。
01、從道聽途說到有圖有真相
我從不諱言自己是一個“狗仔隊”,但我也想告訴人們我同時還是一個有著新聞信念和尊嚴的記者。
卓偉家境普通,自幼的生活的環境沒有個讀過書的人。
但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反而有了想好好寫字的願望。
他喜歡寫作,又想急切的改變自己的命運,思前想後,記者這個工作又體面又能寫字,最合適不過了。
可對他來說,這個夢想太遙遠了。
他進了工廠,努力做了文秘,又去電影院做了服務員,為的是想多看電影。
免費看電影,試著寫影評,投稿,是他最重要的事。
一封一封信發出去,有時候會換回來一張印著他名字的報紙和稿費。
有時候會石沉大海。
他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只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直到
《每日新報》成立新聞娛樂部,公開對外招聘記者,他看到了曙光。
那些以往寫過的影評和對明星想象中的描寫,在此刻幫他實現了夢想。
初入行,沒錢、沒人脈、沒關係。
想寫點什麼都要靠打聽。
大部分內容是道聽途說。
他先從網路上看看有哪些相關的新聞熱點。
然後再實地去打聽。
唯一的方式就是找人聊天。
但也因此惹了很多麻煩。
有些訊息是真的,但不適合他來報道,有些訊息是假的,報出來連累報社成了被告。
最終,他被開除了。
他去廣告公司混了些日子,但心心念念還是想當記者。
2000年初,娛樂業進入爆發時代,各類媒體對明星也關注了起來。
卓偉得以藉著風潮進入
《明星週刊》。
這次,他的任務是明星的獨家新聞。
因為有過以往的教訓,卓偉汲取了口說無憑的教訓。
他要把每一份新聞都做的紮紮實實。
自此,他開始了有圖有真相的時代。
02、卓偉和他的“大片”時代
2003年,卓偉開啟了自己職業生涯的輝煌時代。
第一單就是劉曉慶出獄。
在從另一個採訪物件口中得知劉曉慶將要出獄的時候,卓偉意識到這是個賣點。
他們去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媒體等著劉曉慶了。
但他們沒有拍到,據說劉曉慶為了躲避媒體,採用了一些方式。
但卓偉不甘心。
他和搭檔馮科又去了劉曉慶的住宅區,裝成民工混了進去。
在別墅區待了一天,沒吃沒喝,鎩羽而歸。
不過找到了方法後,他們後來又去了一回,這次拍到了。
這是劉曉慶出來後首次曝光。
此刻距離她出來已經21天了。
卓偉和馮科首戰告捷。
但《明星週刊》沒多久就停了。
卓偉再一次失業,馮科去了新浪,2005年,他去了《新京報》。
才到新單位,自然要好好表現。
但當時,他沒有搭檔,一個人沒辦法全天候跟著明星,攝影記者也沒辦法隨時聽他差遣。
他只能一個人東奔西跑,毫無頭緒。
一天,他聽人說,陳建斌和蔣勤勤可能有關聯。
他打聽到蔣勤勤家住哪,進不去就守在門口。
看著門口的車,一輛一輛,希望能等到。
這就是憑運氣的事。
但等是他當時唯一的辦法。
他等到了,獨家報道了蔣勤勤和陳建斌的戀情。
在新地方站穩了腳跟。
2004年7月王菲和李亞鵬也是這樣發現的。
他聽說這兩人在談戀愛,就在他們常去的酒吧附近轉悠,打聽訊息。
一天,聽酒吧招待說,這兩人過去了,他們大半夜的就開車衝了過去。
結果,他們到的時候,人家兩人分別開了兩輛車,已經回去了。
他們就跟到小區,一直等。
半個月後,大功告成。
這次成功讓他興奮不已,也飄了一些。
他忘記了有圖有真相的原則。
根據聽說來的資料寫了兩篇雄文。
《百萬贍養費逼“瘋”竇唯》
《竇唯每月給高原500塊,丁武勸其看心理醫生》。
結果,竇唯直接到報社,燒了他的車,也順帶砸了他 的飯碗。
事已至此,2006年,他乾脆自己找了幾個人成立了工作室。
期間也拍過諸如夏雨高圓圓同框的照片,在娛樂圈,這也不算太了不起的事。
不過靠著這些不大不小的新聞,他和工作室過得也特別好。
2009年,他又一次拍到了大人物。
這一次震驚了娛樂圈。
不過大人物的妻子選擇了冷處理,最後,事情不了了之。
但這絕對是他狗仔生涯中被人銘記的一次。
2013年,卓偉得到訊息,姚笛和文章可能因戲生情了。
但在外人看來,他們的行為並無可疑之處。
卓偉憑著感覺,判斷這個傳聞必然是事出有因。
他安排記者,偷偷跟了他們8個月。
2014年3月,他覺得可能要有收穫了。
當時,姚笛在深圳拍戲,而文章陪同馬伊琍在香港待產。
3月17日姚笛生日。
要是有事,就一定是這個時候。
果然,在姚笛生日前幾天,他們抓拍到了兩人在一起的照片。
而後,留下了那句著名的週一見。
文章當時是風頭正盛的小生,和馬伊琍結婚後,“愛妻”的人設營造的極好。
卓偉的預測一出,文章就在媒體上公開爆了粗口,表示子虛烏有。
但卓偉拿出了照片。
很快馬伊琍說了那句“且行且珍惜”,成為娛樂圈中的賢妻典範。
文章也光速發表了情真意切的道歉信。
事情的結果是文章的事業腰斬,姚笛萬人所指,馬伊琍的婚姻一言難盡。
卓偉再一次一手創造了狗仔的經典案例。
王菲一直是卓偉關注的焦點。
2014年,卓偉工作室和王菲的車在路上偶遇。
本著跟上去看看可能會有點啥的心態,他們跟了一下。
沒想到,隨後就發現了謝霆鋒的車緊隨其後。
車開進了一家超市王菲購買好物品後,進入了謝霆鋒的車。
雖然王菲有兩套住宅,讓卓偉的拍攝有些難度。
但他只跟拍了5天,就拍到了“峰菲”世紀複合。
卓偉將兩人的事情自仔細的寫下來。
引得謝霆鋒的經紀人霍汶希大為光火,直言要告他侵權。
卓偉毫不畏懼:“讓她告,我不可能就被這些事嚇住。”
張藝謀的家事,也是被卓偉拍到的。
2013年初他聽人說過張導可能超生的事。
但沒有線索的他只能選擇最常規的蹲守。
直到2015年5月,他終於拍到了張導妻子離京返京的時間。
而且,還根據自己收集的一手素材,來了個大起底。
卓偉報道過的事情很多,但董潔和王大治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件。
在此之前,董潔和潘粵明離婚,輿論上董潔完勝。
卓偉原本也沒有太注意到這件事。
但董潔在聲明裡提到潘粵明僱狗仔監視自己。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查不到所有人都知道指的德海卓偉和他的風行。
卓偉不願接受這種抹黑,乾脆就和盯上了她。
但一連跟了3個月,都沒有證據。
但得知董潔要去海口後,他意識到時機成熟了。
他和同伴一起飛到海口,在一家農貿市場附近找到了一輛掛著
京牌的車。
他們在對面租了一間房子,三天三夜,目光沒有離開。
為了效果,在董潔和王大治出現時,他們有人冒險爬到了水塔上。
拍了堪稱石破天驚的一吻。
從此,董潔不在純潔。
但卓偉也不是都靠蹲守,一次他聽說陳曉會帶陳妍希回老家。
就意識到,陳曉可能會領證。
便趕過去,甚至還給新人買了花。
在某種程度上,他是明星們最不喜歡的人。
03、風起於青萍之末
雖然娛樂圈不喜歡卓偉,但在業內,他從未被忽略。
2013,他是南方報業的年度記者。
2017年,他因為接連報道了“白百何事件”等而被
傳遞·2017自媒體盛典”授予了年度媒體人物。
但與此同時,他的風行工作室內部分歧卻越來越大。
和他搭檔了10年的馮科覺得他們的報道風格越來越偏,已經偏離的正規新聞的方式,想要改行。
但卓偉認為:“我們就是報道事實,我們對明星是有監督作用的,我們做的就是新聞。”
他們之間的裂痕,肉眼可見的不可調和了。
這個工作室做起來並不容易。
他們湊了兩輛車,跟著明星。
全部人馬兩班倒,全年無休。
為了不錯過,他們幾乎熟記了絕大部分明星的車牌,車型和家庭住址。
有些明星不止一處房產,但他們只要看大概錄影就知道明星們最後要去哪。
他們也曾在路上偶遇就能發現明星動態的蛛絲馬跡。
時間長了,明星也認識他們了。
有時候,他們的車還沒停穩,明星就走過來說,散了吧,今天沒新聞。
卓偉曾想,多換換車,弄個三班人馬,大家也沒有那麼累。
但收入不足以支撐,所以這麼多年還是兩班倒。
這麼一手一腳做起來的公司,卓偉認為自己沒什麼不好。
曾經有才入行的新人拍到勁爆的新聞後要辭職,和他說:“人家這些感情都是很美好的事,我們就這麼給人破壞了,不好。”
卓偉想都沒想:“如果是見不得光的,那我們就要曝光,要是能見光,怎麼叫破壞”。
那次小記者拍的是某個大導演在車裡和女演員約會。
也有人曾提出給他好處,讓他放棄拍到的爆料。
他說:“不是錢的問題,我們好不容易拍到了,這麼辛苦,多少錢也不能放棄,這是我的勞動成果。”
慢慢的他有些不滿足了,一個真實的爆料需要幾天幾周甚至幾個月時間。
為了有更多的噱頭,他開始反覆使用如“週一見”這樣製造懸念,甚至是猜測的新聞來博人眼球了。
讓爆料變成了鬧劇,脫離了新聞的本質。
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後期口碑的崩壞。
馮科想向主流媒體轉向,害怕這樣會被明星們和主流唾棄,早晚要出事。
但卓偉表示:“錢也讓他們掙了,名也讓他們出了”,他們享受了這些,就應該接受曝光。”
他還曾面對面的告訴顧長衛導演,他拍了幾百人,並沒有多少人記恨他。
馮科眼看勸說無望,離開了。
走之前他說:“卓偉以為狗仔是生活在陽光下,這是他最大的錯誤。”
馮科離開了。
之後,馮科分管風行攝影組全部辭職。
離開後,馮科賣了一套房子又投了400萬,成立了
“GO硬工作室”。
GO硬工作室成立的33天,傳出了卓偉等狗仔被封殺的訊息。
卓偉將市內的工作室放到了五環外,將原來的140多人精簡到了50人。
但他依舊堅持了走狗仔的路線。
他給自己起了新的名字,
“娛姬小妖”。
李小璐等重磅事件就是他之後的作品。
但無論如何,他的聲勢都比之前小了太多。
在沉寂了幾年後,他開啟了直播。
只發了一條影片,粉絲就到了13萬,但就在卓偉準備在此大展宏圖的時候,他的號被永久封禁了。
這一次,想要江湖再見,恐怕就遙遙無期了。
04、尾聲
卓偉很聰明,認識他的人都說,他能過目不忘。
不僅現在的八卦熟,就是民國甚至更早的軼事也都如數家珍。
這些讓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
往往一個細小的點都能讓他找到事情的不同尋常之處。
前期,他當狗仔,是有一種新聞工作者的自豪和驕傲在的。
“記者這個工作,最有價值和意義的,就是社會責任。”
最早他確實也是秉持了初心。
但慢慢的,他就走偏了。
他曾有的成功讓他完全無視他人的意見,一意孤行。
為了爆料而爆料。
為了挖掘隱私而挖掘隱私。
完全不顧社會的公序良俗,將狗仔文化中的偷窺和狗血推到了極致。
最早他的爆料還能基本還原事實,但越往後他的爆料越大膽越像是一場作秀。
從“週一見”開始玩懸念爆料,到“據說”某些完全沒有證據的訊息。
他利用受眾喜歡探聽八卦的心理,時不時的就丟擲一些真真假假的故事,讓人猜測。
以此鞏固自己的名氣,打造自己的IP.。
一次次讓這些事情成為了社會話題的主流。
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許多未成年人的三觀和處事態度。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有種“替天行道”的感覺。
自詡為“以人民的名義做狗仔”。
絲毫沒有考慮過社會影響。
他的團隊在集體離職的時候也明確指出了這一點。
“八卦不是捕風捉影。”
他周圍的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就是這種八卦、狗血的文化不能也不應該成為主流。
馮科改弦易轍,現在發展的還不錯。
但卓偉始終還是堅持偷拍,跟蹤、曝光三件套才是娛記的本分,那隻能為時代所拋棄。
即使娛樂圈不完美,那我們的目光也不應該只看到陰暗的地方。
即使有陰影,我們的目光也應該看向光明處。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而卓偉卻忘記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