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於小燕

月桂和王強結婚已經整整三十年。

在這三十年裡，他們聚少離多，長年兩地分居。

王強是丁家溝一組的農民，月桂嫁給他的那年，他就出外務工了。年年如此。每年春節回來，在家中頂多呆二十天，年過完就走了。

就是這二十天，兩口子也做不了什麼。因為是過年，又因為在家呆不了多長時間，從王強回家的第一天起，那些自小耍下的夥伴便叫個不停。有時候也是出去一起置辦年貨，有時候就是單純去玩。不論是置辦年貨，還是玩，玩起來就沒完，吃過晚飯還要去，或者乾脆就不回家，一直玩到半夜裡，喝得酩酊大醉才回來。

月桂還想著許多溫柔浪漫，洗漱停當，換了粉色的內衣，不時地望著牆上的掛鐘，出來進去，心中切切的等待。

他回來醉得連門都摸不著，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正月裡，初一去看父母，初二去拜岳父岳母，初三初四初五初六要看望雙方的舅舅姨媽姑姑伯伯，初七八里，要給雙方的兄弟姐妹拜年。

因為一年就一回，一年也就見一次面，所以一個都不能少，一個也不能拉下。再加上從初三開始，家裡也要招待客人。看望過的親友也都回拜來了。每天要早起收拾衛生，打掃屋子，準備菜蔬，迎接客人。

趕頭把最後一個客人送出門去，又是天黑了。再一望茶几上杯盤狼藉，客廳裡連七八糟，掙扎著把杯盤桌椅都收拾好，兩口子忙得頭昏腦脹，比天天上班還累。好容易熬到上床，趴下誰都不想動了。

十五一過，王強就又走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二十五年。

在這二十五年裡，月桂有過痛苦，也有過迷茫，但她挺了過來，因為生活充滿了希望，有盼頭。王強遲早一天會回來的。

兒子結婚那年，月桂對王強說，兒子已經結婚了，咱們的任務完成了，以後我們也要為我們自己活一哈，你不要再出去打工了。

王強答應了。自此再不出去打工。

月桂如花開二季，喜上眉梢，每天又描又畫，梳洗打扮，一下子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但是她很快發現，她是熱臉貼了冷屁股，對於她的任何變化，王強都視若無睹。

王強所開心的，就是到棋牌室打麻將。對其它任何事都不感興趣。

如此的生活很快使月桂感到失望，甚至絕望。她甚至後悔阻止王強出外打工，如果當初不攔著，讓他走了，那麼，她至少還有希望。她還能心存幻想。

如今希望沒有了，幻想破滅了。她歇斯底里，兩個人動不動就吵起架來。

兒子對他們兩人的現狀表示十分的不解，說，爸以前在外面，你天天想，天天唸叨，如今爸回來了，不再出去了，你該高興才對，怎麼反倒天天吵起來了呢？

她幾次張嘴，幾次都感到難以啟齒，終於說，你不明白，你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去，不要摻和我跟你爸的事。

兒子說，你們天天這樣，叫我們怎麼好好過？就隔著一道牆，又不是離得多遠，你兒媳婦都問我，你媽和你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桂一聽，心裡一激靈，說，沒事，兒子，你放心，媽再不和你爸吵了。

第二天，月桂收拾了行李，上了火車，她姐姐在甘肅白銀經營著一家化妝品店，幾次叫她，她都沒有去，現在她決定，她也要出外打工了。

作者於小燕，甘肅酒泉人，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在《中國社群報》《中國審計報》《檢察日報》《甘肅日報》《山西日報》《教師報》《大河報》《大眾日報》《小小說選刊》等報刊雜誌發表小小說、散文、詩歌三十多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