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我們的討厭說明的不是討厭本身,而往往是一些其他問題。
換句話說,討厭不一定代表自己,還可能代表別的。
比如,下面這段話:
我討厭等待所有需要等待的東西,比如等綠燈,等公車,等雨停,可是,我卻在等你。
是不是很感動?
當然。
一個厭惡等待的人,竟然也有心甘情願等待的時候。
李亞以等待為題,講述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名字,便是《姚蓮瑞女士在等待中》。
一、玻璃廠
玻璃廠是個簡稱。
具體說,應該是玻璃工藝品製造廠。
全稱和簡稱當然是有區別的,這區別不單體現在字數上,還體現在普通和高雅上。
是的,說玻璃工藝品製造廠,多少能讓人覺得她不是個尋常的工人,多少和藝術沾點親帶點故。
姚蓮瑞也確實不是個尋常工人。
在工廠中,她是個技術員,做設計。
由她設計的玻璃工藝品,曾經得到過市長的讚美。
甚至還被當作禮物送給外賓。
拋開這些不說,她還是工廠裡面當之無愧的一枝花。
關於這一點,不說別人,從她兒子那裡就能夠得到證實。
她的寶貝兒子,她的那個遠在日本的兒子,她的那個對宇宙都要挑剔一番的兒子,面對她,也會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的媽媽是個大美人。
人長得好就會被惦記,姚蓮瑞不清楚廠裡有多少人惦記自己,但她確信這個數字不會少。
而在這不會少的人中,肯定包括王喜。
王喜?
對,就是那個在廠子裡成天給廠長提意見吵架的王喜,個人不高,人還賊精,連說話都像猴齜牙。
可是人真的不能貌相,誰能想到就是這個王喜,離開工廠後竟然成了富豪?
全北京就不說了,僅在海淀區,這個小個子承建的高檔小區,就至少有七處!
雖說當年在工廠中王喜隨便看見哪個女人都一臉笑嘻嘻,但姚蓮瑞知道,只有在看自己時,王喜的眼中才會發光。
那種簡直想咬人的光。
按說在這樣的工廠,姚蓮瑞不說未來可期,至少日子過得不會差。
可她到底沒在工廠繼續待下去,而是早早辭了職。
二、張信哲
姚蓮瑞之所以會辭職,當然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她是被老公纏磨到沒有辦法。
彼時的老公剛賺了幾個錢,正是豪情萬丈的時候,根本看不上她每個月的那點小錢。
對於那時的老公而言,讓姚蓮瑞辭職在家好好照顧兒子,當個全職太太,才能讓他更心無掛慮地在外面打拼,也才能與他超強的賺錢能力匹配。
這不單是需要,還是面子。
既然面子裡子都需要,姚蓮瑞除了辭職,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可就像感情常常不是一帆風順,人的事業,也往往會如此。
姚蓮瑞的老公確實賺到不少錢,但誰也無法保證他一直賺錢。
到最後,老公為了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動員姚蓮瑞再做一次犧牲,搬出自己的家,到偏遠的地方租個房子安身。
姚蓮瑞能說什麼,且不論老公給她畫的大餅,就算老公不和她講這些,她能眼睜睜看著老公就這麼沉下去?
可真的搬離了家,姚蓮瑞才發現,她真正離開的不是家,而是原來的生活。
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包括沒有搬家前,她常去的那家酒吧。
以及,那個專屬為她服務的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確切地說,還是個大男孩,帥不用說,兼還精緻,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姚蓮瑞在心裡暗暗為對方起了一個名字:
張信哲。
綿軟的燈光下,張信哲的眼睛顯得又亮又藍,好像歐洲人。
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姚蓮瑞覺得對方的語聲也非同一般。
如同令人沉醉的小夜曲。
那麼輕柔,又那麼抒情。
配合著他耳朵上那三枚閃爍著細碎光芒的耳釘,姚蓮瑞瞬間便會恍惚起來。
每一次,當張信哲如同天使般從酒吧的燈火中悄然出現在她面前,姚蓮瑞總有種錯覺。
覺得自己一下子聖潔尊貴起來。
就好像聖母般慈祥、高傲、不容冒犯。
尾聲
在《姚蓮瑞女士在等待中》,很多的篇幅都在寫一個酒吧。
主人公姚蓮瑞喜歡獨自前往的那個酒吧。
在那裡,她可以放空自己,任思緒自由翱翔。
她偶遇的前玻璃廠同事,後來成了她的偽閨蜜,曾勸她不必苦待自己,而應縱情聲色,享受人生。
她也確實動了心,可真到了至為關鍵的一步,她卻遲遲跨不出去。
就那樣老了年華,衰了容顏,直到徹底告別女人一月一次的老朋友。
將最後一包還沒有拆口的衛生巾隨手扔進垃圾袋之時,姚蓮瑞忽然有了一個神奇的想法:
青春和蒼老之間,沒有一點點可以躲避和停留的地方。
就那樣不知不覺,她跨越了年齡的分水嶺,沉落到另外一邊。
很快,連燦爛的晚霞,也將不再屬於她了吧?
姚蓮瑞可說是個傳統的女子,在婚姻中,她一次次順從丈夫,為家庭做出巨大的犧牲,表面上看,她無疑沉靜而又優雅。
但事實上,她的內心不是沒有波瀾。
為了這樣的波瀾,她也長久地等候過,希望生活中會有些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發生,將她從一成不變的日子中打撈出來。
可以說,作品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其實有兩個姚蓮瑞:
一個是現實中的她。
另一個,是一邊壓抑一邊躁動的她。
作品最後,姚蓮瑞復歸於她一度抗拒的生活,竟然開始像個老年人般,喜歡上了有事沒事到花園裡溜達溜達。
誰不曾有過躁動的日子呢?
歲月的車輪靜悄悄碾過,或許能夠撫平一切或讓一切無聲無息消失的,也只有這樣的車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