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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家鄉的山棗

文:張克習

圖:來自網路

當秋風颯颯,放眼望去,田地裡一片金黃的時候,秋收的季節也就來臨了,這時候家鄉的山棗也該紅了。

難忘家鄉的山棗

在渴望溫飽的年代,家鄉人對秋收格外地重視,以至於全家傾巢出動、傾盡全力。在昏天地黑地忙於秋收的日子裡,人們念念不忘的除了地裡尚未收穫的莊稼就是山上的山棗了。因為山棗是伴隨著秋天的莊稼成熟而成熟的。

那時候政府號召封山育林,不經批准,任何人不得無故進入山林半步。有了鐵令的呵護,山林,野生山棗樹,以及無數不知名的山花、野草才得以自由地成長。每到秋天,我的家鄉除了田地裡莊稼還有另一番豐收的景象——山上的樹木粗壯了,小動物的種群壯大了、山棗紅了……

野生山棗樹屬於灌木類植物。它具有極強的生命力,它植根於石縫間、亂石堆裡、沙礫中,只要有些許的土壤,它都能夠頑強地生長。貧瘠的土地卻賦予它堅韌的身軀,不管是主幹還是側枝,每一個枝條都堅韌十足。

由於它既能根生又能落籽而生,所以山棗樹往往是一片一片叢生的。高低錯落,其生長的形態猶如天生愛群居的人類——老少簇擁在一處。儘管是這樣,由於山棗樹的樹冠很小,枝葉也不濃密。所以,不管高矮,甚至是匍匐在地下,幼弱的棗樹也能得到充足的陽光雨露,這裡不存在叢林法則。

山棗樹特別耐嚴寒和乾旱。無論是多麼寒冷,風雪多麼大的年份,從未發生山棗樹凍死、凍傷現象;

遇逢大旱之年,洋槐樹、楝樹曾經有扛不住勁的,以至於綠葉枯萎落盡一命嗚呼。唯有松柏和山棗樹仍然倔強地生長。所以不起眼的山棗樹也和松柏一樣,在我心目中它就是我家鄉那座山的靈魂。

當和煦的春風吹破冰封的河面、掠過蕭索的山崗,山棗樹就會應聲綻放出第一枚嫩芽,進而長出片片清新的綠葉,並隨每一片葉子孕育出花蕾,由此可見山棗樹的花是次第開放的,因此開花期較長。至端午前後,棗花開放達到了全盛期,乍一看那米黃色的小花很不起眼,但仔細觀察,滿樹的棗花開得相當地熱烈奔放;

相較於槐花清香濃郁、奔放和撩人,棗花就顯得內斂了許多,猶如藏在深閨中的小家碧玉,含而不露。但靠近棗樹花蕾仔細一聞,就感覺棗花的花香與眾不同,其香氣清新而沉穩,一如棗樹堅忍的性格。棗花也因此受到放蜂人的青睞,因為棗花蜜是花蜜中的上品。

難忘家鄉的山棗

我覺得用清代袁枚的“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這首詩,也許是對家鄉山棗花最恰當的寫照。隨著氣溫的不斷升高,節氣進入了仲夏時節,早期開放的花已結出稚嫩的棗果,青澀的棗兒躲藏在棗樹葉的背後,儼然象個羞澀的童子。

至此,滿樹的葉片都舒展來了,並逐漸變得厚實、綠亮,同時所有的枝椏,不管是直往上長的,還是旁逸斜出的,都不再生長了,這意味著山棗樹的開花期結束。從此每棵棗樹都心無旁騖地準備迎接夏雨、秋風的洗禮以及陽光雨露的潤澤,把這一樹的棗兒哺育成熟。

秋天到了,山棗樹象誠實守信的使者,如約把大自然惠及於它的陽光雨露,以一樹飽滿的果實奉獻給鄉親們。

野生山棗樹,品種繁多。從樹形上看,有挺拔型,也有永遠長不高的敦實型的,甚至有幾近匍匐在地的。

從果實的形狀上看,酸棗有滾圓的,有形似橄欖的,就是同一種形狀的果實也有小有大。就拿圓的來說,大的如琉璃子,小的如南國紅豆那般。有一種橄欖形狀的棗兒如同小山羊拉的屎蛋蛋,我和小夥伴們稱為羊屎蛋子棗。別看這種形狀醜陋,稱謂令人生厭,顏色也不誘人的棗兒,它卻皮薄肉厚味道好著呢。

從果實的口感上說,有酸甜適中,也有酸倒牙的,有皮薄皮厚的,有核大核小的,有的清脆可口,有的象木渣一樣吃起來味如嚼蠟……

記得兒時最快樂時光,就是在秋天生產隊還沒有放行進山的時候,我和小夥伴們象兔子一樣偷偷溜上山,以逮螞蚱之名,行偷吃酸棗之實。到了半山腰,樹木稀少,山棗樹長滿了山坡,每一棵棗樹都掛滿了棗兒,有的紅得發紫,有的白裡透紅,有的青如橄欖……

此刻,我和小夥伴們,就象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時眼花繚亂,也不知道摘哪棵樹上的棗兒吃好了。等到心境漸漸平復了,棗兒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開始挑三揀四了,一會在這棵樹上摘一、二個棗品品味道,一會又跑到另外一棵樹旁去品嚐。這時候我們又都變成謙謙君子了——一旦遇到好吃的棗兒,馬上把同伴喊過來一起分享……

根據秋忙進展情況,生產隊會擇機宣佈山上放行,這時候社員們個個都象過年一樣,喜形於色地結伴上山割草、摘山棗。山棗也象莊稼一樣,遇到風調雨順的年份,掛果就特別多。

難忘家鄉的山棗

這時,通紅的棗兒象紅燈籠一樣掛滿了樹,稠密的棗兒讓棗樹謙遜地低下了頭、彎下了腰,在微微秋風的吹拂下,棗樹象個頭重腳輕、面紅耳赤的貪杯者,顫巍巍地不能自主地晃動。

由於棗樹有針刺,採摘起來就需要格外小心。記得有一年有圖省事者,望著滿樹誘人的熟透棗兒,卻急得無從下手,於是把自己家裡的簸箕拿來,上面用鐮刀拍打,讓棗兒落到簸箕裡面,免去了不小心被刺扎著的痛苦。

誰也不會想到名不見經傳的酸棗,曾經和家鄉人的生活乃至生死息息相關呢?

聽老人說,水災捱餓那幾年,山上的酸棗曾讓一些人免於餓死。有的人餓得沒有辦法了,就到山上摘酸棗充飢,吃酸棗時連棗核都嚥到肚子裡去。

我聽說此事,一時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奶奶卻說,那時人餓得走路都打晃,恨不得吃泥土,別說是棗核,只要是吃到嘴裡的任何東西都捨不得吐出來;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公社供銷社收購站打出收購酸棗核的招牌,每斤六毛多。這在當時掙錢門路窄,物價很低的年月,這樣的收購價格是很有吸引力的。因此那幾年一到秋後,山棗成熟的那段時間,上山採摘酸棗,去收購站賣酸棗核成為熱門話題。

酸棗仁具有安神補血的功效,早年缺醫少藥,家裡有失眠的,就到山上柴草棵裡撿拾一些掉落的酸棗煮水喝。儘管有藥效的部分是酸棗仁,但這種將整個酸棗煮水喝的方法也能達到預期的目的。至於真正是藥效起作用呢還是心理安慰的結果,就無需考究了。

時至今日,人們已經遠離缺醫少藥、食不果腹的年代。但山棗樹開花、結果盛大如潮的景緻卻難以再現了。因為當年封山育林的鐵律已扔進故紙堆裡了,人們向荒山索取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開山炸石、砍伐山林、挖掉樹根開墾收成可憐的荒坡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山棗樹也遭遇了滅頂之災。

難忘家鄉的山棗

然而,家鄉的山棗在我童年記憶的扉頁上,仍然是不可或缺的符號。不僅僅是它給我的童年帶來了快樂,不僅僅是它的美味讓我回味久長以及它曾經伴隨鄉親們度過溫飽不保的時光,更主要的是,它那從不向人們索取什麼,處貧瘠之地仍能頑強生長、默默奉獻、堅忍向上的人格化魅力,一直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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