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浩仗劍而行，隱約聽到前方有幾個人在一起抽泣，他條件反射地把手按在劍柄之上，加快了腳步。

對面慌慌張張跑過了幾個人，陳浩攔住一人，一問才知道，這群人是因戰亂流離失所的普通百姓，他們走到前面上坡的時候，遇到一隻餓虎，擋住眾人去路，所以大家才四散而逃。

陳浩內心既緊張又興奮，立刻拔出寶劍，向著大家逃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跑了百十米遠，他看到一個人站在猛虎對面，對著猛虎說著話，等他走近，他才聽清了這下面的話，“我已經餵你一條手臂了，你可不可以不再咬人？”

那猛虎竟然也會說話！只聽那猛虎吼道，“我餓！”

那人想了想，伸出了僅僅剩下的右臂，對著猛虎說道，“那好，我的這條手臂也給你，你吃飽之後，就不要追殺撕咬其他人了。”

陳浩極為震撼，想去攔截那隻老虎，那隻老虎卻已經咬掉了那人的另一隻胳膊。

陳浩竄到老虎和那人中間，擋在猛虎面前，卻聽得那猛虎又是一句，“我餓！”

陳浩大怒，二話不說，直接挺劍刺向猛虎，與那隻老虎戰成一團，很快將猛虎刺殺於利劍之下。

剛才逃走的眾人，有一個跑在後面的，看到有人持劍衝向老虎，好奇心起來，就躲在遠遠的坡上觀戰，眼見陳浩殺了猛虎，歡欣不已的跑到了陳浩和那失去雙臂的人面前。

陳浩斬殺猛虎之後，把劍身在虎的皮毛之上，來回擦拭，去掉虎血。

那失去雙臂的人，走到虎的屍體旁，蹲了下來，對著那虎掉了眼淚，“終是與你難解此怨，再次害你因我而死，罪過，罪過。”

陳浩聽了這話，內心一陣焦躁，對那人喝道，“呆子，你修行修傻了吧？真的拿自己的肉身去喂老虎？”

“又是你，又是你，你一世世地沉浸在你的大俠夢中，何時醒來過？”那失去雙臂的人，看著陳浩說這句話的時候，搖頭嘆氣，不僅沒有感激陳浩救了自己，反而有指責和惋惜的意味。

陳浩聽了這話，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劃過一道弧線，一閃而逝，這讓他心裡一陣錯愕，“你認識我？”

那人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又對著那老虎說道：“阿彌陀佛，你若走不出自己的貪念和怨念，不管你是人還是老虎，都會永遠吃不飽，永遠不滿足，最後死在滿足自己慾望的路上。”

那原來躲藏起來，看見老虎被打死又跑回來的流民（因為他很瘦，以後文中就用瘦柴來作為他的代號吧），一邊跑著一邊高喊，“大家不用跑了，老虎被打死了！”

他的叫喊，又讓沒有跑遠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回來。

瘦柴看著躺在地上的老虎，眼中放光，大概跟這隻老虎剛開始看到他們的眼睛是一樣的吧？

“我們有肉吃了！幾天沒有吃飽飯了！這位大俠幫我們殺死了這隻老虎，我們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大俠請受我等一拜！”瘦柴說完，撲通就給陳浩跪倒在地，磕頭起來。

陳浩想去阻攔瘦柴磕頭，卻沒有攔住，只好把他扶了起來，但內心還是相當的得意。

有人提出要求，希望能夠借陳浩的寶劍一用，將這隻老虎剝皮開膛，放幹虎血，去掉內臟髒汙，然後割肉煮蒸烤燒。

那失去雙臂的人站了起來，盯著陳浩說，“那是屠夫的刀該做的事，是一個廚師該做的事情，不是一個大俠該做的事情。我勸你不要讓自己的寶劍，再沾更多的血腥。”

“哈哈！你還說你是修行人！分別心如此的重。我這寶劍是要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這些流民，何其可憐，一個一個餓得骨瘦如柴，我這劍借他們一用，能讓他們吃飽喝足，有何不可？”說著，陳浩就將自己的寶劍遞給了瘦柴。

那失去雙臂的人不停地搖頭嘆氣，“我們是生命，老虎何嘗不是生命？你殺死了它，還要用你的劍將他開膛破肚，它如何能死的甘心？我已經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讓那老虎吃飽，消除他心中的怨氣，你卻橫加阻攔，再次斬殺於他，這個因果，何時能了？”

“哈哈，你真的是看書看傻了。老虎是生命，你何嘗不是生命。你要救老虎的生命，卻要殺害自己的生命，難道殺老虎、殺他人是殺生，殺自己就不是殺生？這隻老虎吃掉你雙臂之後，如還不飽，他也一樣會用他的爪牙將你開膛破肚，一口口撕咬你的身體，他吃飽之後，會將你的屍骨拋棄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你又能死的甘心，不生怨氣？”陳浩脫口而出，說出的話，倒是讓那人呆了一呆。

“傷害他人性命是殺生，傷害自己性命也是殺生？”那人輕輕地重複著陳浩的這句話。

“如果有因果輪迴，那些認為自己命不好，而輕生自殺的人，下一輩子的命只會更賤。

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殺害了自己的性命，就是殺生；殺害他人，在陽間會被唾罵和判為死罪；自殺的人在陽間雖然不需要再受罪了，但是它會因為這個殺人的罪過，在下一輩做人時候，命會更賤，甚至乾脆墮落到畜生道或者餓鬼道中。”

陳浩說到這裡，看了看那失去雙臂的人說道，“您想點化我，我很感激。但是您的行為，與自殺何異？與殺生何異？人是生命，老虎也是生命，殺人與殺老虎，都是殺生的罪過，這個不假；但是六道輪迴，人道是三善道，老虎是畜生道，是屬於三惡道，殺人的罪過一定是大於殺老虎的罪過的。”

那人怔怔地看著陳浩，“你知道我是誰？”

2，

陳浩搖了搖頭，如實回答，“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似乎知道我是誰。”

“先不說你是誰，我來告訴你這猛虎是誰。”那人嘆息道，“這猛虎的前世，是長白山下一個販賣人參的小商販。

因為他給出的價錢公道，童叟無欺，所以信譽越來越好，十里八鄉的山民，一挖到上等的人參，哪怕多跑上十里八里，也要拿到他這裡來出售。

有時候他資金週轉不開，就讓那些村民改日再來。

但是那些村民一個是不願意把人參拿回家，然後再拿到他這裡，因為怕麻煩，也怕路上丟失或者被偷被搶，一個是出於對他的信任，就把人參直接放到他那裡，讓他賣了後再結賬。

也因為這個，同樣的本錢，他的生意做成了其他商販的幾倍。”

“他上輩子做生意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怎麼會這一世會墮落到畜生道去？做了猛虎？”陳浩忍不住插嘴道。

“這參販之所以收購人參的時候，能夠價格比他人都高一些，是因為他有個姐夫，是個御醫，因為能妙手回春，救人無數，找他看病的高官富賈，不勝其數。

這參販的人參到了他姐夫那裡，他姐夫給他的價錢雖然比市場收購價高，但是卻依然能夠以幾倍的價格，賣給那些高官富賈，賺的是他十倍百倍。”那失去雙臂的人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說道，

“有一次，這參販拿來的幾十顆人參中，竟然有三棵珍品，那御醫就給了參販高於尋常人參5倍的價錢。

這參販非常高興，興沖沖地回家了。

這參販在回家路上，走到一個酒家，口乾舌燥，就去喝了幾口酒，恰恰遇到一位熟人，就吹起牛來，說自己這次發財了，收的貨中竟然有三棵珍品，他姐夫給了他5倍的價錢。”

“財不外露，他這是財大壓身，該招災了。”陳浩也開始嘆氣。

那人驚異地看了看陳浩，然後繼續說猛虎前世的故事，“這酒店正好有一個打探訊息的綠林客，就帶了兩個人埋伏在他必經之路上，將他打暈，搶了他的銀子。”

“只是丟了錢財，沒有被要了性命，已經是萬幸了。後來呢？”陳浩說道。

“這參販回到村中，那三棵珍品人參的主人都在等著他回來結賬，問他要錢，他就把自己被半路劫財的事實給山民講了一遍。

但是那些山民哪裡肯信？以前都沒事，也就是這次貨物貴重了，回來錢財就被劫了？”那失去雙臂的人說到這裡，搖頭苦笑起來。

“是啊。他被劫了，那是他的事情啊。欠山民的錢，還是應該給的。他做生意這麼多年，就沒有任何積蓄嗎？拿他以前的積蓄還給這些山民，錢早晚都會再賺回來的。”陳浩表示不理解。

“換了其他參農，是有這個可能的。你別忘了，他的生意是怎麼做大的，在他這裡放了貨寄存，日後再結算的，不只是這幾個山民。

當時正趕上人參收購的旺季，他為了更多地進貨，把自己的錢全部用在建倉庫上了；

他原來想的是，大家都信任他，人參放到他這裡，他存起來，然後一批批賣給他的姐夫，賣一批結算一批，這樣也能週轉開來，所以他就大膽的把所有積蓄都用在了建倉庫上，來更多地囤貨，在建倉庫的時候，甚至他還借了他姐夫一些銀兩。”

那人這樣一說，陳浩心裡突然一緊，忍不住脫口而說，“資金鍊崩得如此之緊，這禍端比被搶劫一次還要兇險啊！”

那失去雙臂的人讚許地點了點頭，繼續講了下去，“那些山民就開始在他的店鋪大鬧，說他賴賬，看自己的人參值錢，就不想結賬了。

他們這麼一鬧，引來很多看熱鬧的人，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這參農付不起人參錢了，恐慌情緒蔓延，國人都信奉先下手為強的道理，於是都蜂擁而至，要這參農結賬。

要賬的各種辱罵的話，各種出格的事情，都有人無底線的做出，這參農越想越恨，他恨那打劫他的人，他恨這些村民，他恨這些村民指望他賺錢的時候，對他尊敬客氣，一旦自己遭了難，都如此勢利逼人，不給他喘氣的機會。

他帶著這種怨氣和憤怒，尋了短見。”那人講到這裡，看了看陳浩，“你剛剛對我說，自殺也是殺生，其罪過等同於殺人，也許你是對的，這恐怕也是他這一世淪落為畜生道的一個原因。”

“太可惜了！如果這些山民給他時間，他姐夫雖然不可能短時間內把那些人參全部消化掉，變成現金，但是隻要大家冷靜下來，給出時間，這些人參都會慢慢變現，這參農也能恢復元氣，大家的參錢也能如數回來了！這樣一鬧，逼死了他，那些參農的錢不是更加要不回來了嗎？”陳浩嘆息道。

“他自殺之後，那些山民開始哄搶那些人參，不少人打得頭破血流，不少人參在爭搶過程中被損壞折斷，價值大大降低，大多數人什麼都沒有搶到。”

那失去雙臂的人說到這裡，又看了看那些哄搶老虎肉吃的流民，“這商販自殺之時，帶著對這些山民的怨憤和那個綠林客的憤恨，還有他做生意的胃口和對錢財的貪念，這世成了這隻胃口奇大、總吃不飽肚子的猛虎，剛才那幾位流民，就是上一世賣給他人參的參農，這一世雖然還能做人，卻比上一世過的還要清貧；上一世他們至少還有個家，現在卻流離失所，也算報應了。”

“那我呢？你不會說我就是那綠林客吧？或者說我是他姐夫？這也太搞笑了吧！”陳浩大笑道。

“我是他上一世的姐夫，我上一世救人無數，做過很多善事。

唯獨因為我沒有守好本分，多給了他幾倍的錢財，讓他得意忘形，財大壓身，造成了酒後失言，被人打劫。

這是我上一生最大的憾事，所以我這輩子來到它面前，希望他能在吃掉我之後，消除怨念，用我的性命補償我上輩子欠他的，來度化他脫離這貪嗔痴三毒。”那人說到這裡，失去的雙臂，突然又長了出來！！！

“如你所說，今日我們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這隻猛虎，在這裡這般遇見，都是上一個輪迴就註定的？”陳浩神色凝重起來。

“是的。”那人一伸手，陳浩在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下，手中的寶劍已經到了那人手中。

“那麼我就是那個打劫他的綠林客？你要為你的內弟報仇？”陳浩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又看了看魔術一般轉換到對方手中的自己的寶劍，心中已知勝負。

“你也不是綠林客，剛才從山坡上第一個跑下來，喊著眾人回來吃老虎肉的，才是綠林客。”那人用劍指了指十米開外的瘦柴，那瘦柴正在把手中的肉分與眾人，突然感覺心口一陣絞疼，頓時暈死過去。

陳浩鬆了口氣，如果自己真的是這斷臂又生的人的仇人，今天就是在劫難逃了。

但是，緊接著他又為那瘦柴擔心起來，於是想轉移這位聲稱是老虎的前世姐夫的人的注意力（以後稱他為前世御醫），“他既是綠林客，上一世打劫了那參農，害他事業破敗，含憤自殺，這個罪過也不會小，為何他這一世還能做人？”

“你以為這綠林客以為自己是壞人？你錯了，他認為自己是大俠。他每次打劫回來的錢財，自己所用極少，都拿回村莊，分給了附近幾個村莊的窮苦家庭。他一向劫財不劫命，這些錢財，他打劫了走後，分出去的，間接直接救活的人命，遠遠多於他間接害死的人命。”前世御醫看到瘦柴暈倒，立刻把劍尖收了回來，垂立指向地面。

陳浩看到他這個動作，內心的擔心就消失了。這人如此怕傷害他人，又怎會去要了瘦柴的性命。“所以，瘦柴的作風不減，上輩子是綠林客，打劫了錢財分與眾人；這輩子是瘦柴，看見老虎被打死了，就招呼其他餓肚子的流民，一起來分食？”

“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本性，就是說的人的思維習慣和認知體系。他跳不出自己的邏輯和圈子，就會如此一世世的輾轉迴圈，不離六道。”前世御醫說到這裡，神色黯然下來。

“那我是誰？難道是其中一個向他要賬的山民？”陳浩啞然失笑。

“你是誰？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真的是他姐夫？我真的是一個御醫？還是現在我這個樣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你是不是我？我是不是你？”那前世御醫突然語無倫次起來。

“你是不是我？我是不是你？難道你就是我？你的意思是，對待老虎，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簡單地揮劍殺之，並不能解決真正的恩怨。你要我學你一樣，以身飼虎，來感化老虎，消除他的貪念和嗔念？”陳浩如醍醐灌頂，感覺自己想明白了很多。

“你又以為你想明白了！你又以為你想明白了！”前世御醫冷冷笑道，滿臉嘲諷，“可你剛才對我說的，殺死老虎是殺生，拿自己喂老虎也是殺生，也很對啊！

何況拿自己喂老虎，是拿人命來換虎命，如同自殺。

他因自殺淪為畜生道，我如餵它，形同自殺，我將來又會落於何道？”說到這裡，前世御醫仰天而泣，大聲喊道，“人世間修行，好難好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如何之！罷了罷了，今日竟然被這小子搞得我思維混亂，頭疼欲裂！索性我就歇一歇吧！”

說到這裡，那前世御醫看了看陳浩手中的劍，頭也不抬地對陳浩說道，“劍是一把好劍，不亞於太阿神劍，不輸干將莫邪，你是如何得到的？”

陳浩看了看那劍，也詫異起來，“是啊，這把劍什麼時候在我身上的？我是如何得到它的？它很寶貴嗎？”

那前世御醫聽了陳浩的話，卻並不覺得奇怪，呵呵自己笑了起來，“果然是與生俱來。

劍如此之堅固鋒利，劍鞘卻如此之粗鄙不堪，如何能遮擋住劍鋒，不讓它因為你的貪嗔痴慢疑，而誤傷無辜呢？

罷了罷了，做人太難，還不如做一塊木頭活得輕鬆，這一世我就做你這把寶劍的劍鞘吧，能擋住這把劍的煞氣，不讓它傷及無辜，也不枉我救人無數的百世修行了。”

陳浩聽了他沒頭沒腦的話，心中滿是驚異，“前輩這是何意？你修為如此之高，怎可能棄了修行，去做一塊木頭？”

“累了，累了，累了！既然你還想著行俠仗義，既然你還願意繼續在這六道輪迴中兜兜轉轉，既然你能保持善念不滅，我也就將自己命運交給你吧，自己做一個塊木頭，隨你修行，也落得清靜。”

說完，那前世御醫瞬間不見，寶劍也回到了陳浩手中。

3，

陳浩大驚，再去低頭看那寶劍劍鞘，卻發現那劍鞘並無二致，與原來一模一樣。他轉動身子，向四周搜尋那前世御醫的身影，哪裡還能看得見？

這時，那瘦柴向陳浩走了過來，“大俠，你的劍再借我一用，看能否把這骨頭破開，讓我等嚐嚐裡面的骨髓。”

陳浩還未作答，那瘦柴已經把手搭在了陳浩的劍鞘之上。陳浩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就把寶劍交給了瘦柴。

瘦柴拿過寶劍，走到那人群之中的一堆虎肉旁，想從劍鞘裡把寶劍拽出來，卻怎麼也拽不出來。

陳浩看了心裡一動，幾步飛跨到瘦柴身邊，用力去拔那寶劍，卻發現任憑自己如何用力，都不能拔動那寶劍分毫了。。。

陳浩怔怔的看著手中的寶劍，又想了想前世御醫的話，心中一陣激動。他環顧四周，看到一塊較大的石頭，就走了過去，然後將寶劍平放在石頭之上，對著寶劍行了三跪九拜之禮。

跪拜之後，陳浩問寶劍，“前輩，殺虎救人不能消除餓虎怨氣和貪心，不能了他們的累世因果；以身飼虎有自殺之嫌，也是輕賤人命；但我也更不能看著老虎食人，無所作為。我究竟該怎麼辦？”

陳浩的行為，引起了瘦柴的注意，他從分食虎肉的人群中走了出來，遞給了陳浩一塊烤熟的虎肉。

陳浩看著虎肉，卻像看到了那位參販的人肉一般，胃裡一陣翻騰，吐了起來。

“原來眾生在各個輪迴之中，就是這樣的你吃我，我吃你，何其可憐！會不會這老虎，某一個輪迴之中，竟然是我那個輪迴之中的父母兄弟？或者是那位瘦柴的父母兄弟呢？”想到這裡，陳浩內心一個冷顫，對著瘦柴手中的那塊虎肉，也跪了下去。

瘦柴嚇了一跳，扔了虎肉，忙不迭的去扶陳浩，“恩公，您這是何意？”

陳浩的狀態，有些癲狂，他拉住瘦柴，頭疼欲裂，“來來來，我且問你，我不讓你們吃這老虎肉，你們會餓死，或者營養不良；我讓你們吃這虎肉，這老虎卻可能是我某一個輪迴中的父母兄弟，你說我該怎麼辦？”

瘦柴哈哈一笑，並不為此糾結，“恩公，你要活在當下。不管前世如何，不管昨天如何，你我都要放下。現在是老虎死了，這些人吃了老虎肉，就能活下去，那讓大家吃了老虎肉就是對的，這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我來生要成了老虎，恩公也請將我一劍斃命，然後分食與眾人，我保證對您不生怨恨之心，也不對眾人生怨恨之心。”

“被人取了性命，被人割肉而食，如何能不生怨恨之心？”陳浩不信。

“呵呵，如果我一個人的肉能救活這五六個人的命，我用自己的肉餵了他們，何嘗不是我的功德一件？何嘗不是一種無心為善卻善莫大焉的修行？”瘦柴說完這句話，就彎下了腰，撿起了剛才扔掉的虎肉，將上面的浮灰去掉，繼續啃食起來，一邊啃食，一邊說道，“不浪費，才是對食物最大的尊重。”。

陳浩怎麼也沒有想到瘦柴還能說出這樣的有水平話！他一直認為，能為自己指點迷津的，一定是什麼隱身高人，或者天外飛仙，更甚者是佛菩薩，卻斷斷想不到，他和前世御醫都頭疼不已、糾結無解的問題，這瘦柴竟然四兩撥千斤一般，一語道破。

陳浩看著眼前津津有味的啃食著虎肉的瘦柴，想想那個因為太累而不惜毀了累世修行做了一塊木頭的前世御醫，再看看石頭上的寶劍，再看看在虎肉堆旁歡聲笑語的流民，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陳浩走到正在分食虎肉的流民之中，大家熱情的把手中的虎肉遞給他，這些人的讓給他虎肉的這個行為何嘗不是包含著善意的呢？他們認為是好的，就分給他，這不是善意嗎？

陳浩勉強笑了笑，接過了一塊虎肉，看著虎肉心裡默默唸道，“阿彌陀佛，你前世經商，能夠童叟無欺，在利字面前，還能分利於村鄰，讓他們過上好一點的日子，這足以說明，你內心是善念重於惡念的。

他們也只是普通的百姓，只是因為貪嗔痴慢疑五毒的疑，不肯信任於你，所以才會那樣慢待你；逼死你也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只是想要回自己該要回的銀兩。

如果他們相信你的話，能夠給出你時間的話，他們也好，你也好，都能度過那一劫。但是你呢？村民那一世欠修的是五毒中的慢疑，你那一世欠修的是五毒中的貪嗔。

你如果能降服內心的利慾，不貪就不會不留下足夠週轉的銀兩或者資源，全部壓在了一個倉庫上；你如果能看破塵世間的浮名，不管他人如何罵你，甚至打你，也能夠不起嗔恨之心，那些人是沒有一個會要你的性命的。

你只要活著，你的姐夫會幫你，不管他是直接借給你銀兩還債，還是他把你的人參慢慢收購，你都能還上那些山民的債務，你自己也能東山再起。

真正讓你絕望的，真正要了你性命的，不是山民，不是人參，甚至不是你的利慾，是你自己對自己名望的貪執。

他們這世吃了你，也算是你還了你前世沒有還給他們的債。希望你能夠早點參透自己的貪嗔痴慢疑五毒，不再受困於這你吃我，我吃你的累世輪迴之中，阿彌陀佛。”

“大俠，這是什麼地方？”一個流民問他。

“紀王村。”陳浩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突然心裡一動，“紀王村？我怎麼會知道這裡是紀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