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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春 夏 秋 冬

與你——春 夏 秋 冬

我好怕我,把你忘記。

年少的快樂很簡單,我擁有了我最幸福、完整的童年。在那些擁有星星的夜晚,伴著蟬鳴聲的夏天,老院子裡,爬著梯子才能上去的二樓屋頂,鋪滿了比夜空繁星還多的記憶。

春天。蒲公英飛了起來,我穿著外婆做的花褲子,家門口走來走去的T臺秀,偏說那是奶奶做給我最好看的衣裳,我什麼都不懂,就知道奶奶是我眼裡最好看的人,綢子布料大花褲子,粉紅緞子連衣裙,那都是最好看的奶奶給我的。

夏天。鄉村的晚飯總是五六點就開始了,端一碗湯坐在家門口水泥石板上,天然的桌子揮一把蒲扇,怎能讓蚊子與你共享晚餐呢?夏日的炎熱也許不需要空調,屋頂的竹床和蚊帳才是最天然的搭檔。爺爺擅長做手工,總是能把樓下的電燈泡透過一條長長的線,牽引都屋頂床上,我和奶奶睡一張竹床,爺爺睡另一張,蚊帳打開了我們一起打牌,困了關掉就是一個夏日晚風的愜意。那時候的我,躺下了就是整個夜空閃爍。

秋天。北方也許是滿眼的落葉,院子裡那兩棵高聳的杜仲樹,是否葉子已經泛黃,我無從記憶。樹旁的銀杏,也許也是片片黃色的扇子。狗尾巴草還能不能抽出絲,垂柳或許不能做成頭頂的花環……但我記得那一刻,我那麼調皮,奶奶追著我,端著那碗煮好的湯,我卻跑來跑去不願意,最後她生氣潑在了一片泛黃的枯草上。

冬天。寒假是小孩子才擁有的快樂。北方的雪地裡,四角板凳翻過來牽上繩子,就是我最初的滑雪。盼望中,等到了最期盼的新年。院子偏房的屋裡,三四尺的籮筐是春節的收穫。奶奶支一個大大的油鍋,炸丸子、炸豆腐、炸麻燙……我記得火熱的大油鍋,撈出來丟進籮筐的碰撞,也記得我調皮貪吃,總是去撕掉剛剛做熟的外皮……。客廳的大煤火爐子,周邊放滿了花生瓜子,丟一個蘋果進爐子裡,黑黢黢的外皮敲掉,就是橘黃色軟嫩香甜的果肉。夏日的蒲扇,冬天可以煽煽火爐,她總是不說話,抿嘴看著我。

時光慢慢變了。年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豐潤的臉頰逐漸變得那麼消瘦。那時候不懂得生死,不明白為什麼,從鄉村接回了城市,她竟然不能像從前一樣陪我嬉戲打鬧。

我深得記得第一次毫無預兆的流眼淚,奶奶站在瀍河區的廚房裡,我站在她的背後,她一如既往地為我們做飯。但我望向她的背影,竟然那樣瘦小,同樣黑白相間的短髮,脖頸已經高高的突起,餘下黃色的面板顫巍巍地掛在那裡。

如今在上海已經十年,第二年裡,我和她永遠的告別,並來不及說句再見。

多少次在地鐵上,看到對面的老人從口袋裡掏出手絹,從包裹的手絹開啟拿出幾塊幾毛的零錢,那都是小時候,她為了給我買小賣部裡那些爺爺不讓買的垃圾食品,偷偷藏起來的手絹零花錢。多少次在廣場上看到老人跳舞,我多希望自己少走那麼十年,陪她一起跳完這場舞,讓她看到孫女長大了的樣子……

但在此刻,儘管我淚流滿面,我仍然知道她在我身邊的存在。她出生於1941年,在那個中俄關系重要的年代做過俄語老師;在河南困難的時候去工廠搬過水泥板,折過手腕;在和平年代去食品廠賣過豬肉。我想念她的時候,我知道她也在想念我,在我迷惘的時刻,我知道她希望我永遠一往無前。

生活原本是減法,但愛讓我們永遠並存。

我好怕我把你忘記,但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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