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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by詩鄉錄)

落葉(by詩鄉錄)

月娘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裡,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來到這裡。此時正驚蟄前後,雨水繁多,淅淅瀝瀝地點在山間,如同紗布一般籠罩在整個山頭。處於安全考慮,我不得不將車停下來,曾經有不少有經驗的老師傅都在這條路上吃過虧,沒有誰想長時間往返於這樣的山路之間。停下車還沒有多久,翠綠的葉片便參夾著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方,後來整輛車都被葉子掩蓋,若是不仔細看,誰知道這是一輛車呢?等到霧氣稍微褪去,我下車清理落葉準備再次上路。

溫度驟然降低並沒有讓我感覺到寒冷,反而是無比的清爽。風掃過樹葉發出的簌簌聲在山間迴盪。與其說是山,莫如說是山谷更加貼切,溪流帶著天空的蔚藍,在山的中間切出一條低谷,兩邊的山巍峨對峙。山鳥的鳴叫聲也如同水汽一般氤氳著,當我發覺時,已經聽了很久。這些落葉明明都還是翡翠樣的綠,卻已經早早地開始了一生的日暮,一團有一團地擁擠在我的眼裡,就像是綠色的溫和的火焰,散得滿山都是。

仍記得上一次來約莫是一年前,也是這樣的天氣,我作為民間某自發的扶貧組織,來幫助一位老人。按理來說,我本只需要來一次足以,沒有誰要求我跨越幾百公里,把車開到這個險峻的山路深處,去幫助一個這樣風燭殘年的人。但我畢竟不能這麼做。

老人還能幹活的時候,兒子在工地上累死了。後來三年,老伴也壽終正寢,那一年,她六十四歲。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活下來的,當我第一次看見她時,渾身暮氣地坐在門口,她的眸子幾乎渾濁成灰色,嘴中唸唸有詞卻不知在說些什麼,即使後來我問她,她也是咿咿呀呀地或怒或笑,並不能聽懂分毫。

“您和我去縣裡住吧!那兒也過得舒服!”

“啊?”

‘‘我說!和我去縣裡!我們專門有人照顧您!”我不得不靠近她,幾乎用喊的聲音。

“不了不了,我老了,就在這山上,不錯的。”老人平靜地說,我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沒有打算和我去城裡。說罷,她看著我,毫不著調地說了句:“你挺像我兒子的。你要是早個十幾年來,那時候老頭還在,他以為兒子回來了,指定要打你。”

我沒有回答,而是笑著更靠近老人一點。都說人老了就變醜了,她也不例外,幾乎整張臉都被褐色的小斑點佈滿,蜷縮在一道道溝壑般的褶皺裡。不經意的我想起我的母親,也已經逐步變老,上一次看望母親是在什麼時候?我不太記得請了,能確定便是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過好在他們都有一個穩定的住所,和一定的收入。

‘‘小羅呀,聽我的,那些東西都給別人吧,下次也不用來了。我這一身老骨頭,再花這些在我身上,浪費呀。”老人指著一旁的援助資源對我說,我有些驚訝,我還從未和她說過我的名字,而我的母親平日裡也叫我小羅。足足愣了半晌,我才透過老人視線想起我的名字印在胸前的工牌上。

“這怎麼行呢?來都來了,您也很大了,依我看,您還是和我去縣城裡吧。”

她再一次拒絕了我。話畢,她顫顫巍巍地從大青石上站起來,我趕忙向前攙扶,就這樣一步跟著一步地將老人送進了屋裡。她擺了擺手,示意我離開,並讓我將援助資源也一併帶走。可我怎麼能答應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而將那些東西都搬進了老人的屋裡,老人說不過我,最後深深地躺在早已發黴的床上,嘆出一口氣。

一聲尖銳的鳥鳴將我從思緒中抽出,山霧已漸漸散去,我也該上路了。再次來到這個地方,依舊是那塊大青石,相比較一年前,顯得更加圓潤了。我尋找老人,但是並沒有找到,大門緊閉。我喊了幾聲,但仍舊沒有反應。最後我走進屋裡,一個老人安詳地躺在床上,在她的床邊全是我一年前送來的援助資源,她一點也沒有使用。

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起,我試圖喚醒老人,但最終我知道,她已經永遠的沉睡了,和這山裡的落葉一樣。而以後,我也再不會來到這個偏僻的山村。

個人簡介:學生在讀,詩詞愛好者。喜美成,太虛正雅;愛建安、漢魏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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