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

【唐】韋莊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在所有漂泊他鄉的遊子內心，或許都有那麼一處，但凡觸及就隱隱作痛，那便是故鄉。

韋莊的故鄉本在中原，但因當時五代烽煙四起，戰亂紛紜，中原板蕩，又恰逢黃巢攻佔長安，便與家人離散。故而，不是他不願歸鄉，而是當時時勢不佳，戰亂中的故鄉想必已不是原來的樣子，倘若歸去，眼前也必是滿目瘡痍、物是人非，豈不令人潸然淚下？

與家人失散後，韋莊逃至洛陽，後流落江南，也就是他筆下那個“人人盡說好”的地方。“人人盡說江南好”，江南之美是世人共識。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片有著如畫美景的繁華地，或許就是世人所期望的終老之所吧。但縱然江南好風景，遠離故土、留居他鄉也絕非人之所願，然而漂泊是遊子們的生活方式，韋莊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他漂泊在江南，看到的是緩緩而流的春水，是當壚賣酒的女子那如霜雪一般潔白的手腕，還有她那皎潔如明月般的臉龐。他時常在煙雨朦朧之際，在湖上的畫船裡，枕著春風細雨入眠。縱然江南再美，他卻希望這只是自己的一座驛站，休憩過後，他終究要回到故鄉。

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評韋莊詞“似直而紆，似達而鬱，最為詞中勝境”。在“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這短短十字中，雖然他表面上說江南之地繁花似錦，要趁年輕之際好好遊玩享受，十足地瀟灑豁達，但箇中飽含漂泊之人的辛酸和無奈。

韋莊離開江南後，也沒有機會回到故鄉，而是輾轉去了蜀地。落葉而未能歸根，這種遺憾，終究是再也無法彌補了。

相思而不得，不如不相思。男女之情如此，思鄉之情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