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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九天玄女始見於《水滸傳》第二十一回,其卷首有《古風》一首,詩中提及宋江“曾受九天玄女經”,而其正式出現是在第四十二回《還道村受三卷天書宋公明遇九天玄女》,寫宋江被梁山好漢打劫了江川法場,救上山後,又下山去接老父和弟弟,不料被官兵發現,慌忙中躲避至一古廟,得遇見九天玄女娘娘,授天書三卷並天言四句,後宋江得以脫險。小說第八十八回《顏統軍陣列混天象宋公明夢授玄女法》中玄女娘娘再次出現。在徵遼時,宋江對遼將擺出的“天陣”束手無策,自在軍營中百般尋思如何破遼,又無計可施,寢食俱廢,夢寐不安。嚴冬夜半,神思睏倦,和衣隱几而臥。夢到有青衣女童奉娘娘法旨來請,九天玄女娘娘教宋江破陣之法,後宋江破遼,大勝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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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除兩次除了此二次玄女親自召喚宋江面授機宜外,其它時間宋江與玄女的溝通,就是靠三卷“天書”、四句“天言”和求神佔卡的“玄女之課”。在小說第九十九回《魯智深浙江坐化宋公明衣錦還鄉》寫宋江徵方臘勝利後,得朝廷賞賜,衣錦還鄉,想起酬玄女娘孃的願心未酬,於是用五萬貫錢,讓工匠重建破敗的九天玄女娘娘廟宇。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九天玄女《水滸傳》中出現的次數並不多,卻有著非常關鍵性的作用。首先,九天玄女的出現解決了宋江聚義梁山泊的正義性問題。宋江聚義梁山,雖然一再表明是“只反貪官,不反皇帝”,但在封建體制下,聚眾起意即是謀反。梁山好漢中阮小五可以唱道:“酷吏贓官都殺盡,忠心報答趙官家。”而李遙也可以喊出:“放著我們有許多軍馬,便造反怕怎地?晃蓋哥哥便做了大皇帝,宋江哥哥便做了小皇帝,吳先生做個亟相,公孫道士便做個國師,我們都做個將軍,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在那裡快活,卻不好?不強似這個鳥水泊裡?”在李遙自己看來,逼上梁山就是和朝廷作對,就是造反。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而在鄉紳和官軍眼中,梁山英雄就是“強賊”、“叛賊”、“草賊”、“反賊”、“反國草寇”。第一次招安,朝廷詔書就寫道:“近為爾宋江等嘯聚山林,劫擄郡邑。”顯然是將宋江等人定位來反賊,這才引起梁山好漢不滿,拒絕招安。再次,就出現了一個如何解決宋江聚義梁山泊的正義性問題,即承認梁山泊聚義是替天行道,而非是“嘯聚山林,劫擄郡邑”。小說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在“天”上做足了文章。小說一開始就寫洪太尉放走伏魔殿中的妖魔,“此殿內鎮鎖著三十六員天皇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單八個魔君在裡面”,今被洪太尉放出,此固然有“亂自上作”之意,更主要的是寫梁山好漢聚義是上天的安排,是人力無法阻止的。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對於上天的安排,無論好壞,世間之人只能接受。所以小說中多次暗示出眾英雄必須聚會到樑上,因為逼上梁山是上天己經設定好的。其次,九天玄女的出現解決了宋江招安的合理性問題。《水滸傳》中最惹爭議的事件就是招安。在梁山內部,意見也不統一。在有好漢眼中,梁山事業就是“暫居水泊,專待朝廷招安,盡忠竭力報國”,但也有眾多英雄反對招安。第七十一回《忠義堂石礙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這個矛盾第一次公開化,當樂和唱到宋江《滿江紅》詞的“望天王降詔早招安”時,“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們的心!’黑旋風便睜圓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烏安!’”顯然 對於招安的合理性,小說必須做出解釋,而這種解釋,也不是宋江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小說中寫到宋江安撫眾將,大家“皆稱謝不己”,但卻是“當日飲酒,終不暢懷”,顯然各人心懷不滿。作為讀者,對於宋江的招安,也無法理解,作者也必須給出合理的解釋。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歷史上,宋江受朝廷招安,這是小說作者無法迴避的結局,但如何信服的讓讀者理解招安卻非常困難,第七十一回中武松、李遙的看法不正是部分讀者心中的看法嗎?小說只是借他們的口為部分讀者宣洩情緒罷了!當一切在現實中無法用邏輯推衍闡明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推給上天,《水講傳》的作者再次使用了這一技巧。其實第四十二回,九天玄女已經定下了宋江梁山事業的綱領“汝可替天行道,為主全忠仗義,為臣富國安民,去邪歸正。”所謂“主全忠仗義”是指聚義梁山,“為臣富國安民”就是招安歸順朝延。在此,九天玄女以上天的名義給宋江安排了梁山事業的發展綱領。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多年後,宋江受招安破遼,又遇九天玄女,娘娘對宋江說“吾傳天書與汝,不覺又早數年矣!汝能忠義堅守,未嘗少怠。”上次叮囑宋江不可“分毫懈怠”,是對宋江的期許。經過多年的“考核”,說宋江“未嘗少怠”,是對宋江事業的肯定和讚許,這其中就包括受招安。顯然,無論是“上梁山”還是“受招安”,都是上天的安排。九天玄女娘娘在小說中就是“天”的具體形象化。

在《水滸傳》中,九天玄女不再是作為房中術的文化意象出現,而是作為“天“的代言人出現,她在小說中推動故事情節的進展,定下了梁山事業的發展路線圖,指導了梁山好漢的為人行事。第四十回九天玄女的教誨,為執行“聚義”“招安”路線鋪平了道路。第八十回九天玄女託夢宋江,傳授破“太乙混天象陣”之法,同時總結了宋江的事業。在這種意義上,九天玄女在小說中還有結構功能,所以有人認為:九天玄女娘娘是百零八“妖魔”歷劫一一回歸的指導者與保護神,起到了“教母”的作用:同時她第一次點明“番天行道”與“全忠仗義國安民”的小說題旨,很大程度上充當了作者甚至是天在書中的代言人的作用;她以“天言”預先說破故事的因果,暗示了故事的發展變化,對全書的敘事起到提綱葷領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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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玄女稱做“九天玄女”大約是唐代的事,晚唐羅隱《后土廟》詩云“九天玄女猶無聖,后土夫人豈有靈?”五代杜光庭《塘城集仙錄》中九天玄女形象才正式清晰起來,宋代張君房《雲籠七籤》卷一一四《塘城集仙錄·西王母》載:王母乃命一婦人,人首鳥身,謂帝曰:“我九天玄女也.”授帝以三宮、五意、陰陽之略,太一遁甲、六嶽步鬥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之文.遂克圭尤於中冀,剪神農之後,誅榆岡於阪泉,而天下大定,都於上谷之涿鹿。

此時九天玄女似乎只是西王母的一個部下,“人首烏身”,還不是《水滸傳》中的美女女神。但經道教增奉為女仙后,九天玄女地位上升很快,在宋代成為道教重要神抵。《雲籠七籤》卷一一四中有《九天玄女傳》九天玄女者,黃帝之師,聖母元君弟子也。(黃帝)戰去尤於琢鹿,帝師不勝,居數日,大霧冥冥,晝晦,玄女降焉.乘丹風,御景雲,服九色彩翠之衣,集於帝前。帝再拜受命。玄女曰:國吾以太太之教,有疑可問也。”玄女即授帝六甲六任兵信之符,靈寶五符策使鬼神之書。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這時的九天玄女己完全脫離了動物痕跡,徹底人神化,成為一位傳授天書兵法地道的上界女神仙了。在後世的古典小說中,《三遂平妖傳》、《女仙外史》、《薛仁貴徵東》中,均可以看到九天玄女的影子。宋黃休復所著《益州名畫錄》稱聖壽寺經閣院有玄女堂,陳元凱《事林廣記》中有“九天玄女尺法”的記載,說明九天玄女的信仰,在宋代是非常普及的了。《水滸傳》作者選擇“九天玄女”為梁山泊事業的導師,既收到《大宋宣和遺事》原有情節的影響,又受到當時普遍的道教信仰“九天玄女”的影響,同時和玄女能傳授兵法又能佔卡的多重身份有關,非常貼合小說的情節需要。

《水滸傳》中九天玄女的 “教母” 意義

在《大宋宣和遺事》中,寫宋江躲進九天玄女廟,躲過官兵出來拜謝玄女娘娘:見神案上有一卷天書,“宋江才展開看了,認得是個天書;又寫著三十六個姓名。”這和《水滸傳》故事有較大的差別,《水滸傳》中是第七十一回梁山泊舉行了一場羅天大瞧,至第七日從地中掘出一塊石雨,上有一百零八將的名號,至此梁山位次排定。顯然,排座次對於梁山英雄來說意義非凡,《大宋宣和遺事》中用天書解決了,而《水滸傳》中是用石喝解決,而石確的出現又和羅天大瞧有關。在此想對此問題略作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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