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播的《風起洛陽》，還算有點討論度。
看它的造型、佈景，處處能見盛唐繁華，處處能見燃燒的經費。
洛陽四處都有精美的燈籠點綴，甚是好看。
美食家王一博吃的流水席，讓我大開眼界。
但我還是覺得疲憊。
出於懷念心情，我打開了唐國強主演的《大唐情史》。
這部拍攝於2002年的豆瓣評分高達8。1的電視劇。
不得不說，看多了阿寶色濾鏡、動不動吹大製作的國產電視劇，《大唐情史》的佈景確實磕磣。
但我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因為，這種生猛凌厲，敢在私人情慾上大膽開麥的國產電視劇，已經絕產了！
一、斷袖之癖、禁忌亂倫
低矮的亭子，黑壓壓的天氣，一開頭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重氣氛撲面而來。
突然蹦出一行粗糙的字幕，“這是大唐剛剛建立的第9個年頭”。
我哇地一下笑出聲，這麼現代的口語，就敢做古裝劇的旁白？
第一集差點把我勸退，但繼續看下去，真香！
狗血情史的設計與真實的史料相輔相成，劇本下了功夫。
開局一場鴻門宴，太子建成以為齊王餞行的名義請李世民赴宴，企圖乘機除掉李世民。
酒席上，太子建成的寵妃玳姬對李世民眼波流轉，充滿愛意。
這一切都被綠帽李建成看在眼裡，於是他讓單純的玳姬靠近李世民，誘李世民飲下毒酒。
李世民知道這是毒酒，還是喝得一滴不剩。
為了情，為了愛，李世民甘願把性命奉上，只願抱得美人歸。
要是用現在的眼光去審視這個李世民，當真是色慾燻心、色膽包天，還有油膩男人的稱號一併送給他。
不過，越看越上頭是怎麼回事？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殺死皇兄，
搶奪皇位，
還上演了一出
嘴銜刀子
的場面（這是什麼鬼？）。
更離譜的是，李世民身上血跡未乾，便直趨東宮向玳姬表明心跡，希望得到玳姬的諒解，更希望得到玳姬的身體和芳心。
稟性剛烈的玳姬本想殺身做個烈婦，在李世民的百般辯解和蠱惑下，玳姬以不殺太子建成五子為條件，順從了李世民。
不過，帝王話都是鬼話，雲雨之時
李世民
答應玳姬不殺建成五子的話，在最後也成了耳旁風一吹而過。
真·亂倫禁忌之戀啊。
除了禁忌之戀，在這裡我還看到了同性之惜。
我要提名的第一對cp，是魏徵和李世民。
初中歷史課本里常見的魏徵在《大唐情史》裡太大膽了，他敢於進諫，說的那些話真是聽了讓人心肝直顫。
李世民剛登基，魏徵質問李世民為啥殺了宗將軍和建成五子！
李世民自覺委屈，反問魏徵：為何要戳自己的舊傷？
魏徵：你言而無信，是一貫的。
李世民怒吼：我當時不殺你，重用你，還不夠嗎！
魏徵竟然偏過頭，不敢直視李世民：
還很不夠啊，陛下。
李世民歇斯底里：
你究竟還讓我怎麼樣啊！
看起來情商不高的魏徵和運籌帷幄的李世民相愛相殺，一個委屈一個追問，竟然很有cp感。
魏徵還敢欺上瞞下，留下一隻小金絲鳥，替皇上獻給心愛的小公主高陽，只為了李世民在兒女心中的“慈父”形象。
你看，能懂李世民的，莫過於魏徵。
而魏徵那些粗礪硌耳的話，也只能李世民聽得進去。
要提名的第二對cp，自然是太子李承乾與小太監稱心的斷袖之癖。
稱心死後，李承乾伏在他身邊，說的那一段話，哀傷和無奈之情溢位熒幕。
太子對稱心說，“只有他，才能使我這顆狂躁的心平靜下來“。
《大唐情史》被人反覆討論的愛情，自然是可與《大明宮詞》太平和薛紹媲美的，高陽與辯機的私通之戀。
玄武門之變時，李世民找到為太子建成鎮守玄武門的宗將軍，誘逼宗將軍在玄武門策應。
這一幕恰好被宗將軍六歲的小兒子辯機無意中看到。
宗將軍幫助李世民成功發動玄武門之變，事後卻被長孫無忌滿門抄斬，只有六歲小兒辯機，拜在淨土寺住持玄奘門下，才躲過了這一劫。
玳姬被李世民強佔後，生下女兒高陽。李世民非常愛她，給予她很多愛護。
但是當李世民出於政治的權衡，將高陽嫁給宰相的兒子房遺愛時，追求自由的高陽再也不顧封建禮教了。
她大膽求愛，撲向辯機和尚的懷抱中。
辯機想要為父報仇，曾對皇帝起了殺機，但已入空門的辯機回頭後誓要向佛。
追求自由的高陽遇上頓悟想要贖罪的辯機，這反差感，多讓人上頭！
二、大唐情史，盛在美人和臺詞
難得在一部國產劇中，看到這麼多長相各異、性格各異的美人了。
眉毛不是清一色的一字眉，臉型也不是相看厭倦的v字臉。
端莊大方、高傲的高陽公主是沈傲君扮演。
和辯機在一起的時候，她睡得安然，臉帶笑意，雙目緊閉但盡顯明豔；
獄中訣別的時候，高陽即將和辯機天人永隔，哭得讓人心碎、痛徹心扉。
容貌姣好、心機頗深的武則天，是秦嵐扮演。
秦嵐青澀的臉上，寫滿了對權力的野心。
嫵媚聰明溫柔的楊妃，由顏丹晨扮演。
她的面龐雖然看起來稚嫩，但作為前朝的公主，她總是合時宜地知道什麼該爭、什麼不該爭。
胸懷寬厚、仁慈的長孫皇后，舉手投足間都是國母風範。
對不是親生的高陽公主傾盡愛意，現在的國產宮鬥劇裡這樣的人設已經絕產了。
熱烈尖銳的玳姬，是張彤扮演。
李世民的不守諾言，使玳姬的精神受到強烈刺激，在她心目中，李世民永遠是一個不能原諒的昏君。
玳姬為李世民生下高陽公主以後，旋即被囚禁於冷宮。
為了見高陽，在牢裡的她收起對皇帝的怨恨，心甘情願地服軟下跪。
甚至是跑龍套的配角也是美女，編劇也刻畫得非常立體鮮明。
比如，愛辯機愛得純粹又真摯的孚由，讓我驚訝的是，她在劇中竟然是素顏出鏡。
除了美人，《大唐情史》的臺詞，有華麗的精闢感。
師父對徒弟，並非盡是說教，而是平等的、把他當作獨立個體來看待的。
辯機向玄奘確認，等師父回來東渡印度回來時，還會認自己做徒弟嗎？
玄奘：“那時你已經成年，你的心已經知道了白晝與黑夜的奧秘，你的耳朵渴求聽到新的聲音，你也會尋求新的大師。”
楊妃強迫孩子去掉心中的權力慾念時，是這麼說的：
“你是一棵小草 任憑風吹雨打
你是斷壁殘垣 有脊樑 卻沒有脊背”
玳姬在牢內，見到高陽，忍不住憐愛：
“我的所有 我的愛 都在深深的秘密裡向你流淌”
長孫嬙兒寫給高陽的情詩，哀而不傷，曖昧的傾訴流淌：
“憔悴的麗影 因為心中的輕喟而興瀾
讓漣漪 掠去我隨波逐流的淺淺願心
請將繽紛的冷淚 灑向暈青的皓月 脈脈地低垂”
辯機和高陽在草菴共度良宵時，熱烈的愛意緊緊包裹彼此，辯機說：
“昨天的太陽照耀我 今天的太陽燃燒我”
兩人即將分離時，高陽看穿了辯機的心：
“在你心裡最軟弱最迷亂的 就是那最堅決的 最剛強的”。
三、古裝劇的“表”和“裡”
經費一上去，現在的古裝劇的色彩更豐富了、服化道肉眼可見的精細。
調色技術先進了，什麼阿寶色、陰間慘綠色也都出來了。
花哨的東西越來越多。
單說《風起洛陽》中百里弘毅和柳然的大婚一場戲，服裝、置景、造型都算得上精良。
但看完了，觀眾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啊：這，這有必要拍嗎？
“表”有了，唯獨缺了“裡子”。
盛唐之風，肯定不是靠服化道撐起來的，比這些更重要的是，是盛唐的核心。
核心在於它的審美，以雍容為貴，以豐滿為美；
在於它的開放，穿著更加隨意、婚姻自由；
在於它的燦爛文明，余光中曾贊李白“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在看《大唐情史》的時候，我總是能想起《大明宮詞》。
雖然古人
肯定、一定、確定
不會說什麼“昨天的太陽照耀我，今天的太陽燃燒我”這種莎士比亞式的抒情語言，但我能在這些看似矯情的臺詞裡，看到真的情，和真的肉。
臺詞文學色彩很濃，演員的表演很到位。
他們沒有IP打底，只能自己從浩如煙海的史料裡一點點去扒，或者就乾脆架空一個朝代，把人物故事線給改了。
那是20年前，還能見到用心打磨劇作的編劇、導演，還能見到尺度大的情慾。
我如此懷念，不僅懷念那些各異的美人，還懷念那個能做出經典好劇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