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思往事立殘陽。

忙碌之餘，再次翻到了納蘭容若的這首《浣溪沙》，我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決定寫一寫。

彷彿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西風吹盡黃昏之時，我站立在陽臺上，

看遠處殘雲消散，看樓下行人匆匆，

往事如斯，誰又不曾是那個人間惆悵客？

二

我泡了杯茶，細細又品讀一遍。

浣溪沙

清 納蘭性德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譯文

是誰獨自在西風中感慨悲涼，不忍見蕭蕭黃葉而閉上軒窗。

我獨立屋中任夕陽斜照，沉浸在往事回憶中。

酒後小睡，春日好景正長，閨中賭賽，衣襟滿帶茶香。

曾經美好快樂的記憶，當時只覺得最尋常不過，而今卻物是人非。

三

年少時喜歡

“當時只道是尋常”

的含蓄委婉，

覺得每一個字都迸發著文雅的氣息，淡淡書香，隨清風拂面而來，又讓人忽然遺憾，陷入沉思之中。

記得高中時，我喜歡把

“人生若只如初見”

和它放在一起，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覺得它們只有放在一塊，才能把青春朦朧之美躍然紙上，

往事歷歷在目之時，於百轉千回之中，

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戛然而止，畫上不完美才完美的句號。

可謂寥寥兩句，便道出“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詩詞之美。

四

今天再讀，反而喜歡“沉思往事立殘陽”的惆悵，

置身其中，那何嘗不是自己？

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有種晏殊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的孤獨；

有種稼軒登樓長嘆

“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的欲言又止；

殘雪凝輝，落梅橫笛。

彷彿納蘭容若又在旁邊輕輕訴說：“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五

當時不懂詞中意，讀懂已是詞中人。

再次翻閱這些詩詞，都是另一種心情。

成長的喜悅與憂愁，前進的動力與挫折，人生的感悟與茫然，

彷彿在一瞬間找到了知己，

歸人也好，過客也罷，

想說的也好，不想說的也罷，

在這一詞一句，一顰一笑中，瑤琴輕奏，萬事東流。

六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說：

“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拋卻功名利祿，喚醒文字質樸自然之美。

正是這種真實自然之美，才會讓人油然而生相見恨晚之情。

情需詩發而詩興，情需詞發則詞興，情需曲發則曲興。

有情而發，恰如讀之亦是因情而需。

不早不晚，恰恰剛好。

注：圖片來源網路，侵權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