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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歲月」回憶知青下鄉偷盜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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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 盜

謝 非

這是在回龍公社知青聚會上,我聽L君和C君回憶的往事,頗有點傳奇色彩。他們的口頭講述比較簡要,具體地落實在文字上,我作了必要的潤色和一些合乎邏輯的推想,但無損基本情節的真實性。

關於 L 君

一 

清清的溪流從山腳蜿蜒而過,兩岸分別是高聳陡峭的油沙山崖和黃泥土質構成、坡度稍緩的層層水田與旱地相間的青?坡。生產隊早年在坡下挖溝引流,修了一條水渠,建成個小小的水輪泵站,主要用於灌溉提水及方便附近山民們的糧食加工。

L君就在青棡坡下臨水而居,家隔水輪泵站不遠。

L君個頭矮小,身材如孩童;其貌不揚,面相很乾瘦,恰如俗語所稱的“老薑疙瘩兒”,人稱“L浪巴兒(意為‘小不點’)”,再加上木訥、少言寡語,內斂、舉止拘謹的本性,當然不善表達亦不善交流、不善交遊,故而在知青當中缺少朋友,顯得很落寞。他留在我們心目中的印象不但是弱小,還有些弱智。但是,那是我們不瞭解他,事實證明我們小覷他了,這“三寸丁谷樹皮”並不缺乏狡黠,不但有賊心還有賊膽,且有技藝。竟然做了我們沒想到做,我們不敢做;或者,我們既使想做也做不成的事。閒話不談了,且聽事情起因和過程。

「知青歲月」回憶知青下鄉偷盜經歷

應該是農事艱辛,營養不足,而城裡的家庭佷困難亦無餘力補貼,可能還有生理方面的原因,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以至在下鄉幾年後,L君的個子捏緊似的也沒怎麼長進,還是那個老樣子。大概是隊裡看其弱小予以照顧,後來便把他安排到水輪泵站值守。小小的水輪泵站就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做這樣的事,比之日曬雨淋的農活當然要輕鬆得多。農忙時,打水上山;農閒時,為人打稻米、麥面和苞谷面。

閒時潺潺的流水聲,忙時隆隆的機器聲。自然和人為的響聲相互交替,L君就是在這樣的響聲中度過了每一個白天。週而復始,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他的心理也發生一些變化。雖然活兒輕鬆了,但在無人光顧而閒下來時,獨自對著那日日聽厭倦了的敲著神經的單調的水流聲,無聊極了,神思便開始跑馬。

青春少男想姑娘的慾念自不待說,但客觀條件不具備,乃是非分之想,也罷。可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慾火雖可壓滅,飢餓感卻來得似乎更強烈,常常是離收工時間還早,飢餓如火一般燒得心裡發慌、坐立不安。想起之前參加集體勞動時雖然苦累,卻不感到寂寞。勞動時,或者心無旁騖、注意力專注;或者儲存體力、消極怠工——出工不出力;或者歇稍時,男女混雜,聽聽有素有葷的玩笑,也有開心之處。現而今,獨處空房,孑然一身,不知為什麼,體力消耗少了,這飢餓感竟提早來了。人飢餓了,想吃東西很自然,但一想到緊巴巴的存糧,自己必須要計劃著點,不能放開嘴巴,只有虧待肚皮了,心裡就很不是滋味。而且,每天都看著那些黃澄澄的稻穀變成雪白的大米從機器裡流出來,簡直就是對自己心理的折磨,心中每每會升起佔有的慾望。

要是一日三餐都善待肚皮就好了,可是,哪來那麼多糧食?啊!糧食、糧食、糧食!這個字眼在腦子裡不停地打轉——他忽然想起了生產隊的公房,那裡面可堆放有存糧啊!想著想著,腦子裡還真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盤桓在心,非常誘惑人,總是揮之不去。幾經猶疑之後,才終於下定決心,於是,擬定了一個盜糧計劃:決定偷配公房的鑰匙。

二 

公房和L君的居所很近,就隔著一塊窄窄的水田,而周圍人戶稀疏,隔之較遠,因此行動起來容易得手,不易被發現。他想事情要做得巧妙點,象砸門鎖、挖屋牆之類那樣低智商的事,他不幹,也不敢幹,要做就做帶有技術含量的活,才可靠安全不被人發現。

在我看來,可不是簡單的事情。當時的情況我清楚,那個時代溫飽還未解決,因此,糧食很寶貴。為了防止私自偷拿,公房的鐵鎖決不止一把,一般都是三把非同一的門鎖。由生產隊長、保管員,社員代表各執一把鑰匙,必須三人同時到場,才打得開門。而C君要盜配的正是三把不同的鑰匙,難度不小。做這事除技術因素外,還需要具有信心、耐心和毅力等心理方面的諸多要素。總之,這樣的事在當時的條件下極具挑戰性。但是,一但作出決定,就象拉開的弓沒有回頭之箭了,其心理素質由此可見一斑。

稍稍思考一下,他就開始了前期的行動。這傢伙心靈手巧,利用他的工作給他創造的條件——機房裡材料和工具。他當然見過公房門鎖,也見過隊長等三人要用時吊在褲腰帶上、不用時掛在家裡牆上的鑰匙。更為關鍵的是在此之前,這廝用黃泥巴反覆揉打做成模版後,再去隊長和社員代表的家裡,巧使手段偷取了鑰匙的模印。在反覆細看了鑰匙模印的大小、形狀後,就比葫蘆畫瓢,隨便找塊廢舊的打米機器的篩子,剪下鑰匙大致的模樣,再用銼刀、砂輪修整、打磨,如此這般,一把鑰匙成型了。

「知青歲月」回憶知青下鄉偷盜經歷

鑰匙雖然做出來了,但能不能用還要試一試。晚上公房周圍悄無人跡,看準時機先去試用一下,結果插不進去。第二天在機房,將其再銼再磨,如此反反覆覆試了若干次,老天不負有心人,他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然後,依照同樣的手法、步驟做另一把不同的鑰匙。最後一把鑰匙——保管員的鑰匙沒有模印,不過也不要緊,公房大門上掛的三把鐵鎖大小都差不多,同為彈子鎖,想來這鑰匙的齒形差別應該不是很大。於是他在製作第三把時,齒形稍微有別於前兩把,然後,照例又是幾番再試再銼再磨,他居然成功了。想來此刻,L君不但心花怒放,還充滿了成就感吧。

三 

然則,偷竊要大膽,行竊須小心。這個道理他明白,所以,行事很謹慎。待到黑夜深沉,人們大都就寢了,他才開始行動。悄悄地濳入,輕輕地開鎖。他也不敢貪心,間隔一段時間幹一次,每次都不貪多,盜取多少,以不餓肚皮為標準,補自己口糧的不足就行了,不能幹一錘子買賣,要讓細水長流;而且,必須要保證安全,做到萬無一失;因此,行事還要周密,不能讓人看出破綻。糧堆動過了,平整的表面自然會出現凹陷,必須恢復原狀,所以要把糧堆的表層刮平,再用庫房裡專用的灰印盒在原處打上灰印,看似無人動過,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不留蛛絲馬跡。

芝麻,開門吧——阿里巴巴站在隱藏著寶物的洞門前用的是咒語;饑年,米如珠——L君站在公房門前用的是偷配的鑰匙。

從某一方面上說,兩者都打開了幸運之門。自此,L君解決了口糧匱乏的問題,他的生活因之大大改善。腸胃在舒適地擴充套件,肚皮比之以往大為充實,少有時常空得難受、餓得發慌的感覺了。而生產隊的隊長、糧食保管員等真正的鑰匙掌管者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可惜的是好事來得遲了點,這已是L君在農村的最後一年發生的事了。

關於 C 君

我在“知青紀事之五”裡談過C君,現在,他在我的文字中再次出場了。說起邀我參與分享的兩隻雞,他顯得不以為然,輕蔑地一笑,說小事一樁。看來我之所見確是小巫了,當有大巫,聽他道來果如其然。好,言歸正傳。

單調的日子一天天打發過去了,艱辛的生活一年年苦撐過去了。光陰漸長,生存漸窘,身心漸老。誰能撫慰那些憂傷而孤獨的心?誰能撫平那些因失望到絕望而躁動的心跳?

老實本分者,雖默默耕耘,卻心頭壓抑,但他們還心存僥倖而有所企盼,希望象親手播下的糧種,也能有揚花結穗的那一天;放浪不羈者,不再遵規守矩,甚至膽大妄為,逾越底線,行為已不再有所檢點,因為,他們已不相信那些基本上是空言的教化。C君自然不會是前者,他的外在形貌和內在氣質綜合在一起,就給人一種冷峻的硬漢印象,這樣的人決不會循規蹈矩而謹小慎微、安於現狀。

「知青歲月」回憶知青下鄉偷盜經歷

他有幾個氣味相投的朋友下鄉在金鵝、大河公社一帶,某日在城內遇見這幾人,他們正擬結伴行路趕回落戶的地方。想到自己在城裡耍了幾天,也該回到生產隊那冷清而寂寞的茅草屋去過獨居的日子了,就悶氣糾結於胸,鬱鬱寡歡,於是,便產生了散散心、到彼方一遊,挨個到每一位朋友處都耍兩、三天的想法。遂一路同行。

離城幾里地外,有個地方叫的桐子林,路旁開有個小商店。哥們兒一行四人到此,到小店坐坐,先喝碗水,然後給店主說還要喝點酒。那個時代白酒是稀缺商品,按戶籍人口計劃供應,每人就是那麼一點,不是隨時隨便就能獲得的,因此,商店的酒只能按計劃賣給轄區內的人。但是,這其中也有貓膩,在酒中加兌一定數量的水,以賺取不正常的利潤,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因此,除了正常供應外,還有餘存的酒,可供店主靈活處理,可自己享用,可售賣給當地人。而今來了幾個陌生面孔,店主面有難色。但面對橫眉鼓眼的幾個精壯小夥子,店主又不想招惹,生怕這些知青藉故尋釁滋事,惹出麻煩,難以收場,不得不從之。趁店主轉身打酒,找錢,C君對一同伴暗使了個眼色,然後朝著某處嘴一翹,同伴心領神會。酒畢離店,走出十幾米外,該同伴大笑,C君開啟他鼓囊囊的挎包,裡面竟是店主的兩隻下蛋雞婆,雞脖子已被扭曲,夾在雞翅裡動彈不得。他們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店主的眼皮下,小試了一次身手。

一路行程到金鵝已是中午,就徑直到小飯店讓店主把兩隻雞母宰殺烹煮。在風巻殘雲般地吞食了肥嫩的母雞後,分別在即,將各自回到自己落戶的生產隊,可是他們卻意猶未盡,心裡不想就此作鳥獸散,還想找個地方,找個名堂玩一玩。有人提議此地距敘永不遠,那裡有個“袁八字”算命很準,不如去找這老“神仙”算一卦,看看哥們兒的大運如何,順便也在敘永耍耍。這個主意大家贊成,可是,出門要盤纏,大家都囊中羞澀,怎麼辦呢?就這個問題,C君發話了,話意謂按老辦法做,我們當賣家,不愁前路無錢使。夥伴們聞聽此言大喜,並嘻嘻哈哈一笑。趁著時間還早,買斤把大米以作備用,然後,就邁開輕快的步伐,高高興興地上路了。就此,他們的敘永之旅啟程,當然,也是他們的偷盜行徑重新開始。以C君的氣質,他的地位當然居首,成為此行的領導者是順理成章的事。

金鵝和敘永之間雖然不算遠,中間卻橫亙著九龍山。要先穿越壩區,再翻山越嶺。壩區人煙稠密,不宜出手,但行到壩區盡頭時他們開始下手了,小有斬獲。

他們這些人似乎也說不上什麼別的強項,但鬼精得很,就不缺雞鳴狗盜的擅長。每當看見無人看管,散放在室外覓食的雞,或學雞聲鳴喚,或撒少許米粒引誘,那些尤物很聽話,就乖乖地跟隨,走了短短一段路後待其靠近,便迅速出手捕獲。到手後照例把雞脖一扭,用雞翅夾住雞頭。這樣的做法真好,既不危及雞命,又可不使其叫喚。

當一干人等行色匆匆來到九龍山麓時,C君不愧為首領,有前瞻性的預見,當即指派一小兄弟悄悄地在農戶的場壩邊順手偷拿一個打豬草的背篼,以作備用。

自此,他們開始上山。九龍山連綿逶迤,山勢陡峭,草木茂盛而蓊鬱蒼翠。踏著山間的石板小道,拐去拐來,爬上“馬刨阱”,站山頂之上,豁然開朗。後山不如前山陡直,地勢緩緩地傾斜,地形雖有起伏,但相對高差不大。除了大片樹林,還“有良田美池桑樹之屬”,自然,有農家的瓦屋草舍散落其間,其中有不少就坐落在過道旁。

「知青歲月」回憶知青下鄉偷盜經歷

已經比較熱了,節氣已近夏至,但上得山來大汗淋漓之身,感之清爽。那些生長著天然林、次生天然林和人造杉樹林、松樹林的山崗相互交錯,在陽光的照射下,色彩分明;而九龍水庫又鑲嵌其間,一湖深沉的碧水,波光粼粼。唯風光宜人,若行山陰道,可一飽眼福耳。然,行竊者心不在茲,無此雅興也。他們的眼睛是另有它用——雙目雷達一般不停地掃來瞄去,不知者還真以為在觀山賞景,殊不知他們在尋找偷竊的目標。山上人戶雖然少於壩區,卻可使他們更少顧慮、更大膽地放開手腳。且走且偷,快到敘永時才收了手。在這段路程中他們頻頻出手,收穫頗豐,竟偷雞二十隻!自然,他們的裝具中又增添了兩個背篼,C君自是大爺甩手,手下三人各自揹負一個。

據C君說,他們走一路偷一路,從未被發現,我想,這話恐怕有點過頭,不大可能一次都不被人發現。也許是當時一些知青橫強的名聲昭彰,因而四個雄赳赳的小夥子,震懾住了單居獨戶的山民,使之忍看而已,不敢迎面衝撞罷了。此事,在四十年後給我的感覺是兄弟幾個太牛B了,不但匪氣十足,而且偷竊手法嫻熟,在陌生的地盤,如入無人之境,幾乎視他人為無物。

在敘永縣城,他們把這些贓物以低於市價的價格賣掉,得款近百元,糧餉充足。於是,先找“袁八字”占卦卜算,然後,哥們兒痛快地玩了幾天。

作者:謝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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