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李麗

鑑定物件：《隱入塵煙》

上映時間：7月8日

這是一個特別殘酷的故事，主人公是兩個命苦的人。但這也是一個特別溫暖的故事，因為兩個命苦的人最終從貧瘠的生活裡淘出了一點甜。儘管這甜味轉瞬即逝，但嘗過它的人都不會忘記。

女人曹貴英，殘疾，無法生育，原本只能在哥嫂的後院裡度過她被嫌棄的一生。但家人尋到擺脫累贅的機會，把她嫁給了一貧如洗的馬有鐵。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又一段悲慘人生的開始，沒想到這次命運竟對她高抬貴手。在這個新“家”裡，曾經覺得自己“驢都不如”的曹貴英，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尊重的滋味。

這是一個關於家的故事。片中關於家的意象有三個，最明顯的自然是房子。馬有鐵沒有自己的房子，他帶著貴英住在進城打工的鄰居留下的廢棄房屋裡。因為村裡獎勵拆遷空房，夫妻倆兩次被趕，最終馬有鐵決定自己蓋房子。他帶著手腳不便的貴英，一塊土磚又一塊土磚地壘出了自己的家。家的第二個意象則是燕子窩。鄰居家的舊房要被推倒，馬有鐵忙著先把在屋簷下築巢的燕子趕飛。在自己造好的新房屋簷下，他也煞有介事地搭好一個人工燕子窩——萬一哪天燕子想回來呢？

全片關於家最隱晦的意象則是土地。貴英不讓他吃掉在地上的東西，馬有鐵說：“啥不是土裡長的，土是最乾淨的。”他老實，本分，春天借了人家10個雞蛋，到冬天都不會忘記，全村就他一個能給村裡有錢人獻救命的“熊貓血”，他卻一分好處也不肯收。他把所有關於家的美好向往都寄託在土地上，等地裡長出麥子，等汗水變成收穫。片中馬有鐵許過兩個願望，一是給貴英買個電視，這樣她就不用到別人家去看，二是帶貴英去市裡，好好瞧瞧她從小落下的病。貴英說：“長那麼大，我還沒去過市裡呢。”有鐵說：“我也沒去過。等我們去了，就美美地浪浪！”

土地沒有辜負有鐵，無常的命運卻先把貴英帶走了。沒有了她，他的家也就徹底沒了。

影片沒有美化艱難的生活，證據之一便是女主角海清被“虐”到基本認不出。面部黝黑粗糙，手腳歪斜顫抖，更重要的是那份常年對生活無所期待的無光的眼神。但就在這部連唯一的職業演員都“土”到掉渣的電影裡，我卻看到了在很多都市愛情電影裡都找不到的浪漫。

貴英因病常年尿失禁，有鐵默默給她找了一件大衣——不是為了好看，而是因為大衣夠長，能遮住她尿溼的褲子，讓她在村裡人面前抬得起頭。慢慢地，片中的貴英變得生動起來了。她會在路上跟有鐵聊隔壁村瘋子的往事，會在下雨天的晚上跟他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會在他被有錢的三哥使喚去當搬運工的時候，心疼地在寒冬深夜的路旁等他回來，懷中揣著一杯溫熱的水。

這是兩個根本無力跟命運抗爭的人。一次伺候麥苗，貴英不小心把一根麥苗給剷斷了。有鐵安慰她：“剷掉就剷掉了，讓它給別的麥子當肥料。麥子也有麥子的命數，就跟人一樣。”但我覺得，在那個兩人把舊紙箱改造成孵蛋小窩的夜晚，當他們看著搖晃的燈泡在屋裡照射出一閃一閃“星光”的那一刻，後面的事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最美的時光已經永恆。

我覺得這就是愛情。

圖片 | 劇照

責編 | 邵梓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