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市神鷹救援隊正在現場進行救援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董楠李曉波文圖

幾天前，強颱風“山竹”襲廣東，洛陽市神鷹救援隊千里馳援，三天時間，救出被困群眾近600人。然而返程時，救援隊手持救災憑證被卡湖南高速收費站近6個小時，此事經本報報道後，引發各方關注。

最終，雙方各自發表宣告“隔空和解”，互通電話表示歉意和理解。國家應急管理部也針對此事對外發聲，稱將研究修訂搶險救災車輛免收公路通行費的具體辦法。

應急管理部的迴應讓救援隊倍受鼓舞。但另一方面，與國內其他義務救援隊一樣，神鷹救援隊面臨著諸多現實問題的困擾，處境尷尬。

堅持公益救援、出行費用所有隊員平攤……今年是洛陽市神鷹救援隊做公益救援的第10個年頭，這支隸屬於洛陽市紅十字會的民間組織，已累計參加國內重大救援387次，救出人員近千名。雖然各項事務步入正軌，但十年來，洛陽市神鷹救援隊的裝置，外出救援的餐費、油費等都是隊員們自付。作為隊長的張超偉坦言，下一個十年該如何發展？他心裡也沒底。

回顧：千里赴粵救災返程被卡，應急管理部發聲

9月15日，洛陽市神鷹救援隊36人、8臺車，攜帶衝鋒舟等救援裝置，驅車1700多公里赴粵救災，三天時間共救出被困群眾近600名。9月19日，救援結束返回途中，經二廣高速湖南一收費站，手持救災憑證卻被告知沒接到免費通知被卡，滯留近6個小時。

此事經大河報報道後，引發全國網友熱議。9月20日，神鷹救援隊透過大河報對外發布獨家宣告，表示感謝大家的關心，對於基層收費人員的難處和苦衷表示理解，會繼續公益救援之路。當晚，湖南省東常高速公路建設開發有限公司釋出宣告迴應，稱該公司收費行為依法依規，同時向救援者致敬，表示會積極主動地與其聯絡並進行慰問。

9月21日上午，湖南高速方面一名副總給神鷹救援隊負責人張超偉打來電話，雙方“隔空和解”，坦誠表達各自的理解和歉意。9月21日晚，應急管理部發聲，稱高度重視此事，主動向神鷹救援隊瞭解事件情況，並已專門同有關部門溝通協商，研究修訂搶險救災車輛免收公路通行費的具體辦法。

應急管理部有關負責人表示，全社會都要支援社會救援力量參與應急救援。在相關法規修訂之前，應急管理部將透過建立社會救援力量參與救援的網上申報制度，協商有關部門和地方為獲准參與應急救援的車輛出具通行證明。

應急管理部的迴應讓張超偉和隊員們倍受鼓舞，他們感覺自己看到了隊伍下一步規範發展的曙光。不過，張超偉也坦言，由於政府部門目前對於民間救援隊伍的管理，主要停留在監管層面，諸如救援資金、辦公場地、技術培訓、救援裝備、組織協調等很多問題，仍將在很長時間內伴隨救援隊的發展。

經費：他曾揹著妻子，賣掉了一套房

張超偉也沒想到，公益救援成了他的事業。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發生。張超偉說，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這場地震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他開始組建神鷹救援隊。

談及洛陽神鷹的10年發展歷程，他坦言太難了。初期最大的投入是購買裝置和救援隊員專業救援知識的培訓。

2012年，張超偉向朋友借10萬塊錢用於救援隊裝置購買及正常費用開支，沒想到朋友家孩子生病急需用錢，而10萬元已用得所剩無幾。“朋友給孩子看病的錢無論如何要還上，由於手頭緊張，當年瞞著妻子將一套房子給賣了。”張超偉說。

此外，有時隊員在救援過程中受傷，醫療費用需要內部籌集；辦公場地、技術培訓、救援裝備更新等產生的費用也不是小數目。

張超偉直言，10年來，他們所有隊員貼進去的費用超過百萬元。張超偉告訴記者，目前他們的倉庫、辦公場所都是租用他人的，沒有固定場所，已經搬了五六個地方了，除了一些愛心企業贊助，“目前救援隊主要的經濟來源就是每年評優評先後，相關部門發放的獎金”。

記者採訪中瞭解到，目前，我國絕大多數民間救援組織都存在資金困境。因為一支合格的民間救援隊伍，不僅需要愛心，還需要專業的救援能力，而這一切都必須以資金為基礎。然而目前的民間救援組織大都是負責人自掏腰包維持，平時的訓練、救援裝備的購買等，則大多是隊員們自己花錢。

衝突：工作、生意、救援，如何平衡？

張超偉說，資金來源問題是民間救援隊面臨的發展難題，但問題絕不是隻有這一個。神鷹救援隊隊員有農民、企業老闆、公務員，突發性的自然災害來臨後，要求隊員們在最短時間內出發趕到現場，這就會與隊員們的生活、工作產生一定的衝突。

神鷹救援隊隊員趙新忠是一家國企員工，因為參加救援未能及時請假，他曾被公司扣過工資，“不過，領導知道我的身份後，一般情況是支援我參與救援的”。

神鷹救援隊隊員武海港是一個傢俱廠的老闆，由於熱衷於救援和公益事業，救援回來後他沒少登門向客戶道歉。“企業是穩步發展的，我外出救援無非就是少籤幾單生意，對於人命關天的救援，我肯定會衝在現場。”武海港說，有些客戶著急入住新家，自己外出救援耽誤工期後，會有人選擇退單，“對於這種情況，我每次救援回來會自己開車到客戶家說明情況並向他們道歉”。

管理：人員流動大，管理起來難度更大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張超偉說，隊員們沒有工資，不僅要出力救援，還要自掏腰包墊付裝置費用、食宿費、油費和過路費，一次救援費用都需要幾萬塊，“也正是因為這樣，初期的神鷹救援隊人員流動性很大，更新快，管理難度大”。

張超偉說，正式成為神鷹救援隊員前，有嚴格的考核流程，不僅要有實戰經驗，還必須透過理論考試，“即使這樣，隊員組成也比較複雜，性格各異，管理起來很難”。

一次地震救援中，由於意見不一致，在車上就有隊員與張超偉爭執起來，“有的隊員說不幹就不幹了，這讓我既難過又擔心。”張超偉說，把人帶出來，就要把人安全帶回去。

還有一次，一個隊員不願意過來。“救援現場陰氣太重，家裡都有人生病了”，這樣的理由，讓張超偉很無奈，“咱不僅沒給人家發工資，還讓人家自付費用參與救援，既然他們有想法，咱們也不能強求，都看個人吧。”

期盼：納入政府管理，建立統一協調平臺和機制

採訪中，多名神鷹隊員都表示，民間救援組織自掏腰包的發展模式肯定不會長久，想要更好地發展，需要探索出一條自我造血的道路，不過從運作情況來看，由於組織的公益性，這一條路走起來很難。

隊員們認為，民間救援組織想要長遠發展，最好還是能夠納入政府部門管理，獲得國家在相關政策和資金上的支援，從而讓民間救援團體發揮更大的作用。

“政府部門可以透過設立相應的專項資金、發動愛心企業和愛心人士捐贈等途徑，拓寬民間救援組織資金來源渠道，並制定相應的資金使用制度，幫助民間救援組織緩解資金壓力。”洛陽市神鷹救援隊辦公室負責人說。

除此之外，該負責人還認為，民間救援力量靈活機動、滲透性強，在官方救援力量不足的情況下，民間救援力量的存在很有必要，但是如何進行統一的組織、協調、引導、規範，則是一個急需政府相關部門出面解決的問題。

“目前在救援的統一組織協調這方面，顯然嚴重不足。”該負責人認為，政府應該將民間救援力量納入政府應急救援體系，建立統一的協調平臺和機制，有效統籌各方資源，進一步提升民間救援力量的作用和救援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