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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玲:心理動力學視角論人性:真實與不真實(上)

熊玲:心理動力學視角論人性:真實與不真實(上)

一,自我的罪與罰

都說人生如戲,那可否反過來說,戲如人生呢?好像可以,又好像哪裡不對勁,畢竟戲有非真實的一面。但有一點能確定,無論在現實,還是在戲臺,其內容都充滿了虛虛實實。本文以“戲”(我是餘歡水)為案例,解讀真實與謊言背後的動力學關係。將分兩個部分:自我,或人性的罪與罰;真實與謊言在人心的位置。第一部分借“餘歡水”闡釋自我的罪與罰。

1,“案例”簡述

郭京飛主演的12集電視劇《我是餘歡水》根據餘耕的小說《如果沒有明天》改編,原著以詼諧荒誕的方式描寫了社會底層小人物餘歡水的艱難境遇與心路歷程。就名字而言,如果沒有明天,比我是餘歡水更引發人對人性的思考。

我是餘歡水的主題概要:1)餘歡水是公司職員,懦弱隱忍,謊話連連,身患絕症反而給了他為自己活一次的勇氣,歷經了命運捉弄,堅守正義與善良,活出了尊嚴。2)貫穿的故事:餘歡水的上司魏某等三人合夥搞貪汙、生產劣電纜,事情敗露後欲加害餘歡水;他們偶遇搶劫團伙,生死博弈。

借該劇的最後1集來闡釋主題。理由是,本集很像一部經典戲劇,若取個名可稱“生死審判”,整場劇的涵義,儼然一場自我靈魂的審判,或叫人性的罪與罰之審判。

場內-生死審判的人物:(1)被綁架的7人:餘歡水、苗苗-想幫助日子不多的餘歡水完成心願的女孩、一對戀人-偶遇的外國遊客;餘歡水的同事:廠長魏廣軍 、經理趙覺民、經理梁安妮。(2)搶劫+綁架頭目:徐二炮,另有3個同夥。

非常黑色喜劇的是,有點瘸腿、鬍子拉碴、渾身匪氣的徐二炮,在等待贖金的過程中,不知出於難耐焦慮,還是天生幽默,竟玩起了決定在場人生死的遊戲,期間還慢悠悠揮手打節拍、領頭哼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如醉的神情,瞬間能衝擊你的感受,模糊甚至顛覆你對人性的感知。

決定生死的遊戲規則:(1)7人中只能留下一個人活著,(2)說出誰可留下來活的理由,(3)投票決定誰留下,若沒結果,就先殺一個人,誰先站出來領死,便有權保誰留下來活。

當遊戲的前兩項剛完成,領死者餘歡水臨時起意加了第(4)條規則:說出自己做過的最卑鄙、最陰暗的事情,他就保誰留下。

我需說明一點:劇中的徐二炮是反面角色,本集中成為了最有話語權的“法官”,編導的用意何在,我不知曉。我感興趣的是,這種人物的塑造特耐人尋味。以精神動力學立場解析,徐二炮在象徵層面就是一個兼具人性邪惡、正義之身的法官、審視官,隱喻了我們每個人的無意識都有一個徐二炮。那麼實際上,劇中被綁架的7人於生死麵前,真正進行自我靈魂審判的人,是他們自己。

2,自我的罪與罰,在“真實與謊言”的對話中展開

01

徐二炮VS 貪汙團伙。徐二炮對梁安妮:你先說,要保誰留下?

梁安妮:肯定我呀,哥哥,我是女的,我是弱勢啊

徐二炮怒了:別來這套,你們成天喊女權,要平等,我給你呀。下一個說!

趙覺民搶過話:大哥,我正做慈善呢,山裡的孩子等著我自助呢,

徐二炮:你說的你自己信嗎?!

趙覺民:我,我再想個好的理由。。。。徐二炮不耐煩,怒吼:下一個說!

魏廣軍趕緊說:大俠,你放了我吧,我年紀大了,我有重度脂肪肝,五臟六腑、下水都不合格,賣家都不會要(綁架涉及到賣人體器官的團伙)。。。再說我有錢,你若放了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徐二炮:你下水合不合格我不管,問賣家去,看人家要不要。我早跟你說了,這不是錢的事,這是面的事。

熊玲:心理動力學視角論人性:真實與不真實(上)

02

徐二炮拿槍指向兩個外國遊客:保誰留下的理由,你們說!

外國女的說:我們還沒畢業,還沒結婚。

徐二炮笑了笑,不再追問。(心理動力學意義:青春與愛情面前,沒有罪罰)。然後他把目光對準了苗苗、餘歡水。

苗苗一臉緊張:我,我編不出來。。。

餘歡水很淡定:我也編不出來。

徐二炮:那好。誰先死?你們投票決定,十分鐘,如果沒有結果,我就隨便殺一個。最後一條規則:如果誰先站出來領死,他就可以指定保誰。

大家猶豫了片刻,餘歡水說:那我來領死。

徐二炮:我就知道是你。你把他們的下水賣了,一會投票肯定先投你,你不站出來,也是死。

外國男的搶過話:我和麗薩都不投他的票,我信他,他是英雄。

餘歡水:不管我是不是英雄,這兩個外國人沒投我一票,我相信,我女朋友(為了保護苗苗而謊稱)也不會投我一票,因為我很有可能會為了贖罪,會保她活下來。我也不會投自

己一票。7個人,我現在手裡有4票,我不會是第一個死的人,所以赴死,應該是有效的。

徐二炮:你怎麼這麼能白活呢!反正我也想弄死你,你說你想保誰吧?

餘歡水把頭轉向身邊的苗苗。徐二炮的小跟班一臉驚愕:保她?

餘歡水:不。保誰,由我來定規則。徐二炮:你有什麼規則?

餘歡水:我們7個人可能都會死在這兒,也有可能,有一個人最後死,或者僥倖活下來。所以遊戲一定要公平。

徐二炮似乎對公平特感興趣:嗯,有意思,你說!

餘歡水:我想每一個人,都說說自己幹過的最陰暗、最卑鄙的事情。說出自己最卑鄙,最陰暗的那個人,我會保他活下來。

徐二炮:那誰來定,誰是最陰暗、最卑鄙的人呢?

餘歡水:我。這是我用生命換來的權力。

03

徐二炮很無奈:哎,老師,你花花腸子真夠多的,你怎麼有那麼多招啊。我倒真想看看,你們這幫人,表面上油頭粉面,一個個光鮮亮麗,背後到底幹過多少陰暗、卑鄙的事。

外國男子:最陰暗的人,才應該受到懲罰,而不是活下來。

餘歡水:不,我們每天都在粉飾我們的陰暗和卑鄙,我們說過很多謊話,但很少承認錯誤。也許,我們會總結自己,但我們還是會繼續陰暗、卑鄙(此刻,徐二炮的情緒複雜,雙手抱頭埋下)。我想勇於承認自己的卑鄙和陰暗,這個人應該活下來。還有,我想聽到一些實話。

(心理動力學解釋:陽光下本有陰影,人真正的罪不是陰影,而是對陰影的否定、追擊和抹殺。同理,自我懺悔是贖罪靈魂的最好方式。)

外國男子:餘,對不起,我聽不明白。

徐二炮搶過話:你不用明白,反正你也是客戶預定好的,我想保你也保不住。然後他起身說:我宣佈,生死遊戲正式開始!

大家沉默了好一會,徐二炮不耐煩地比劃著手槍:都他媽的給我裝啞巴啦?都像餘歡水一樣領死,我成全你們!

餘歡水:那我先開個頭。

徐二炮:你說話不算數啊。

餘歡水:就算拋磚引玉吧。我呢,也幹過不少卑鄙、陰暗的事情,我反正快死了,說出來心裡也能舒服些。

徐二炮有點激動,朝向那三個貪汙者咆哮:你們看看人家!然後對餘歡水說:行,你先打樣!

餘歡水說了,他與那三個同事,涉及貪汙、生產劣質電纜有關的所有事情的真相。

那三個同事聽後被震怒了,他們相互詆譭、廝打起來。

最終他們一一說出了自己幹過的最卑鄙、陰暗之事,包括仍在繼續生產危害人生命安全的劣電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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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徐二炮聽得一愣愣的,露出恨鐵不成鋼的兇樣:看看你們這些,人模狗樣的!然後他的目光瞄向那對戀人-外國遊客,但又滑過了他兩,然後瞄向了女孩-苗苗。

苗苗不知說什麼,卻說:我經歷挺簡單,不知道算不算陰暗?有件事,我對自己很不滿意,就是剛回國的時候,找不到工作,我一朋友就介紹我到慈善會,說那裡有些有社會地位的人,興許能幫我介紹好的工作。所以,其實我一開始不是想做慈善,就想找一個有前途的工作。

(心理動力學解釋:內疚,是道德自我的產物。苗苗的過分內疚,是她道德自我對自己不誠實的一種懲罰)

徐二炮:然後呢?

苗苗:沒有然後了。

徐二炮有點懵:嗯?

苗苗又驚又懵:我,我這個算是吧?

徐二炮略帶氣憤:你以為你睜著純真的大眼睛,在這兒跟我玩純,我就能相信你?那我不白活了嗎?

苗苗急了:我,我這不算嗎,我這挺陰暗的呀!

徐二炮:你陰暗個屁呀,你怎麼跟這三位比呀?你陰暗得一點檔次都沒有,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怎麼服眾?完了,你肯定死了。

(心理動力學解釋:水至清則無魚。人成熟或強大的前提,是經歷複雜與殘酷。)

苗苗驚愕:啊,我我。。。。

餘歡水對徐二炮說:不,她死不了。你違規了。

徐二炮:什麼?餘歡水:我說過,決定誰死是我。

徐二炮:你又保她了?

餘歡水:她是我的女朋友,不保她保誰?我就替她說一個最卑鄙和陰暗的吧。

徐二炮竊喜:可以,我喜歡聽,但是你要說最卑鄙,最陰暗的事啊。

餘歡水,說出了他一輩子做過的最卑鄙的事情,也是他藏在心理很久的愧疚。十多年前,跟好朋友陳大壯同騎一輛摩托,意外被貨車撞了,自己重傷,大壯死了。事後交警詢問:出事前誰駕駛的摩托?本來是我,我卻說是陳大壯。因為我的撒謊,導致大壯的父母未拿到撫卹金,他母親因痛失兒子,不久之後也去世了。。。

聽到這兒,徐二炮已怒不可竭,吼道:等等,我必須得捅他幾刀!

苗苗見勢不妙,趕快制止:不能捅他,說好的要講最卑鄙最陰暗的,你這在破壞遊戲規則!

然後,餘歡水繼續講他過去的卑鄙、陰暗。再然後,該劇終將是按除惡楊善的結局收了場。

05

自我,或人性的罪與罰之審判,透過我是餘歡水“案例”中一幕幕對話,展示得淋漓盡致。但我想再給幾點動力學的解釋:1)人的理念世界裡,生死觀是最具地位的一部分,它既可定義你生命的意義、估量你生命的價值,也可獎懲你對生命的態度。2)徐二炮作為人性惡的部分,或叫需求,究竟抵不過人性善的需求,故在情愛、正義、誠實、勇敢等面前,惡可被柔化。換言之,人性善是需呵護和養育的。3)無意識的死亡焦慮,從來就悄無聲息在左右人的命運及其活法。但人真實與謊言背後的動機,不僅是死亡焦慮,更有道德良心的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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