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蘇軾與愛妻王弗，《江城子》總是讓人無法忽略。寫這首詞時，蘇軾41歲，而愛妻已離世10年。這一年他來到密州，在一個冬日的晚上，他再次夢到了愛妻，於是提筆寫下了這千古絕唱。全詞一開篇就令人動容，“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豁達了半輩子的蘇軾終究還是忘不掉這段維持了11年的夫妻情。

事實上，蘇軾為王弗寫的悼亡詞並不只《江城子》一首，往後的餘生中蘇軾都沒有忘記王弗，寫下了不少經典之作。本期要和大家分享的是蘇軾在愛妻剛離世時寫的一首詞，詞名《翻香令·金爐猶暖麝煤殘》。《翻香令》這個詞牌是蘇軾為愛人所創的專屬詞牌，他一生僅在這個詞牌下寫了這一首詞，在往後的幾十年中他便再也沒有碰過這個詞牌。讓我們一起來讀一讀：

《翻香令》

北宋。蘇軾

金爐猶暖麝煤殘。惜香更把寶釵翻。重聞處，餘燻在，這一番、氣味勝從前。

揹人偷蓋小蓬山。更將瀋水暗同然。且圖得，氤氳久，為情深、嫌怕斷頭煙。

這首詞寫於1065年，這一年蘇軾31歲，王弗也正是這一年5月離世的，蘇軾守在愛妻靈柩前寫下了這首詞。之所以取名叫“翻香令“，原因就是他守著靈前的薰香，不肯讓它熄滅，每當火將熄時，他便趕去翻剔，希望火不滅愛妻也永遠不離開自己。

詞的上片，由香爐下筆，香爐還是暖的但爐中的香卻燒得差不多，這讓你詞人產生了惜香之情。於是他順手拿起寶釵翻動著殘香，要讓它全部燒完。愛妻在世時常陪著自己夜讀，那時候的他們在薰香中舉案齊眉。而此時靈前的香氣，卻是他為愛妻所燃，聞著這陣陣香氣就像愛妻猶在，這是詞人最後的一點念想。在這兩句中，詞人從翻香寫到憶香，雖無一次抒情，但一片深情都在字裡行間。

詞的下片，眼看香就要燃盡，詞人趁別人不知道，偷偷地把沉香木也扔進了香爐中，讓它和香料一起燃燒，然後又悄悄地蓋上香爐蓋。在這一系列動作後，我們彷彿看到了一個痴傻的蘇軾，此時的他對香是否繼續燃燒是那麼固執和倔強，做下了這些外人看來如此幼稚的行為。香燃必有燒盡時，正如人終有一死，一生豁達的蘇東坡能看淡宦海沉浮，如今卻看不破眼前的香盡，令人動容。最後詞人用抒情落筆，因為夫妻情深所以才會如此無法釋懷，“且圖得”3個字道出了他此時的心態，哪怕香再燃一會兒對他也是莫大的安慰。

縱觀全詞，從遣詞用字上，幾乎無任何高明之處；而意境上，也並沒有用過多的景物渲染。全詞似信手拈來，緊緊圍繞著香來下筆，從燃香到憶香，再到翻香留香，一氣呵成，句句感人肺腑。特別是下片中“揹人偷蓋”的幼稚動作，更是令人斷腸。

《翻香令》這個詞牌是蘇軾一時悲痛所創，而後兩宋只有鄔慮題過一首，直到明清才有人再寫，但都沒有驚豔之作。如今文壇一提到這個詞牌，想到的便是王弗，或許這就是蘇軾深情的另一種體現方式：你走後我為你創一個詞牌，在這個詞牌下只為你一人寫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