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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時期的大唐對西南霸權之戰,打了兩仗,唐朝都輸了,損失慘重

唐人高適《李雲南徵蠻詩》雲:

聖人赫斯怒,詔伐西南戎。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

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料死不料敵,顧恩寧顧終。

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梯巘近高鳥,穿林經毒蟲。

鬼門無歸客,北戶多南風。蜂蠆隔萬里,雲雷隨九攻。

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遠,懸軍垂欲窮。

精誠動白日,憤薄連蒼穹。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

收兵列亭堠,拓地彌西東。臨事恥苟免,履危能飭躬。

將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廉藺若未死,孫吳知暗同。

相逢論意氣,慷慨謝深衷。

鼎盛時期的大唐對西南霸權之戰,打了兩仗,唐朝都輸了,損失慘重

“李雲南”就是曾任雲南太守的李宓。唐玄宗天寶末年,李宓轉任劍南節度留後(代理節度使),受命統率大軍遠征叛唐的西南少數民族政權南詔(大致位於今雲南省西部),也就是詩中所謂的“蠻”。

該詩詠贊的就是這件事。

一、徵蠻始末

看起來這應該是英雄文豪相得益彰的一段佳話。然而這首詩流傳不廣,雖在文學史上略有名氣,無奈卻是惡名——事實上,如果能預見到後來發生的事,高適一定希望自己從沒有寫過這東西。

要釐清這段公案,還得從頭說起。

唐玄宗天寶九載(西元750年),時任劍南節度使為鮮于仲通,此人“褊急寡謀”並無將才,靠結交佞臣楊國忠得此重任。此人一貫敵視南詔,其屬吏雲南太守張虔陀是貪婪之輩,時常橫徵暴斂,甚至汙辱南詔王族妻女。

南詔首領雲南王閣邏鳳不堪忍受,於天寶十載(西元751年)起兵攻殺張虔陀。隨後南詔軍就勢橫掃大唐附庸部族,連續攻取三十餘座羈縻州府。

鮮于仲通聞訊率軍八萬征討,閣邏鳳派人請罪求和,表示願意歸還先前擄掠的人口財富。鮮于仲通驕傲自大不予接受,繼續進軍,在瀘水南岸遭遇南詔軍伏擊,幾乎全軍覆沒,鮮于仲通僅以身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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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擊敗唐軍後,正式叛離唐朝,轉而依附吐蕃,接受吐蕃贊普冊封並改元建號(改天寶十一載為贊普鍾元年)。

天寶十二載,在楊國忠推動下,唐玄宗命侍御史李宓為帥,動員關中、河洛兵十餘萬大舉討伐南詔。唐軍長驅直入,進抵南詔都城太和城(遺址位於今雲南省大理市境內),但長途跋涉人困馬乏,不敵以逸待勞的南詔軍,大軍傷亡殆盡,李宓戰死。

這可是鼎盛時期的唐朝,面對南詔這個小國卻兩戰兩敗,差不多二十萬大軍就此灰飛煙滅。

此後楊國忠掩蓋敗報,繼續動員軍隊,企圖再行遠征復仇,只是天寶十四載安祿山起兵反叛,計劃中的更大規模南征只得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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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爭緣起唐朝邊將貪暴,肆意欺凌依附部族,以致遭到報復。事發後朝廷邊鎮不思反省,反而倚勢凌人,輕率用兵征伐。這種非正義戰爭名不正言不順,毫不意外的遭致慘敗。

很多人認為,大唐朝廷立國之本府兵,正是在這場戰爭中傷亡殆盡,以至於內地空虛,給了安祿山可乘之機,終於釀成安史之亂慘禍。

回頭再看高適這洋洋灑灑數百言,上不明和戰大計輕重,下不察士卒遠征疾苦,一味稱頌昏君權臣庸將,字裡行間分明透出諂媚猥瑣,無怪乎文學史上將其作為反面典型。

當年那個鐵骨錚錚不畏權貴,仗義指斥“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的高達夫哪去了?

二、南詔其國

雖然唐朝君臣有諸多不靠譜之處,但大唐帝國是國力強大的巨無霸,南詔不過蕞爾小邦,倚仗地利自保也就罷了,憑什麼能夠一再大勝全殲優勢唐軍?

作為大唐王朝對立面,南詔政權雖然不曾縱橫天下,卻也長期稱霸西南,國祚綿延近二百年,對周邊影響甚大。

由於南詔統治中心在今大理市,與後來的大理國有一定傳承關係,大家受《天龍八部》影響,下意識覺得南詔也應該是漢化很深的文明佛國。

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這樣!

南詔本名蒙舍詔,當時西南地區主要有六大部族,稱為六詔,蒙舍詔就是其中之一,因其地理位置較南,所以也稱為南詔。正因為其位置偏南,說明南詔與唐朝距離較遠,即使受到華夏文明影響,其開化程度也不會高於其他五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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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唐書記:南詔為“烏蠻別種”,是當年諸葛亮征討的南中蠻部後裔,正史將他們歸入南蠻或西南蠻,就是因為他們的政治經濟相對落後。

作者按:當然,南詔是在進步的,文化水平也在顯著提高。他們在戰勝唐軍後,立起了著名的南詔德化碑,記述了南詔立國經過,辯說與大唐王朝衝突的是非曲直。碑文近四千字,記錄了很多華夏正史所忽略的細節,史料價值很高。

六詔並存格局沒有維持很久,後來南詔逐漸強大,其首領蒙歸義(本名皮邏閣,歸義是唐玄宗賜名),吞併五詔,從此獨霸西南。

對於南詔吞併臨近部族,唐朝是什麼態度呢?

按兩唐書,南詔得到大唐王朝支援,才能順利吞併諸部。而這是劍南節度使王昱受賄,幫助蒙歸義向朝廷奏請的結果。

事情沒那麼簡單,節度使沒那麼大的政治能量,朝廷大佬們不是傻瓜,當然明白一個強大鄰居必然會向己方提出更多利益訴求,可能導致嚴重矛盾衝突。

按照政治制衡原則,“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分而治之,顯然更有利於朝廷進行羈縻統治。除非說大唐王朝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地方部族政權。

盛唐最大敵人是雄踞雪域高原的吐蕃帝國,為了保護財賦重地益州(大致在今成都市),唐朝在西南邊陲設立了劍南軍鎮,抵禦吐蕃入侵。

劍南鎮唐軍編制不過三萬出頭,比起同為抗擊吐蕃一線的河西隴右兩鎮,兵力要少很多。劍南道為富庶之地,不存在養不起兵的問題,只有一個解釋:劍南道地理上比較封閉,容易形成割據,朝廷不願意在此常駐太多兵力。

這樣一來,劍南鎮防務壓力就很大了,因此將軍們需要一個幫手來分擔,最終他們選擇了南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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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大唐方面預想很美好,南詔卻沒有當棋子的自覺——作為一個小國,夾在大唐吐蕃兩大勢力之間,輕率站隊很容易淪為炮灰,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都會盡量左右逢源。因此,南詔在合併六詔前積極參加對吐蕃戰爭,為的是顯示力量爭取朝廷支援,合併得手後態度即轉變為敷衍,更多致力於自身勢力鞏固擴張,不願再作馬前卒。

這無疑令大唐朝野大失所望,雙方貌合神離,矛盾逐漸尖銳。

早在開元二十七年(西元739年),鮮于仲通的前前任,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就與蒙歸義相看兩厭,真實原因當然不是什麼“言語不相得”。

《新唐書》記錄了這樣一件事:大致在蒙歸義在位後期,唐玄宗派大將何履安率軍平定毗鄰南詔部族,佔領安寧城(今雲南省大理州洱源縣),管控當地五個鹽井,並重新設立界標(馬援銅柱),釐清唐詔疆界——南詔德化碑於己方申辯不遺餘力,卻隻字不提此事,可見該地並不在南詔控制中。

這是對南詔含蓄的警告,一方面顯示大唐對西南蠻部的干預能力,另一方面也表明無意翻臉。

插一段題外話:大理國被小說田園牧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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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國實際政治生態相當惡劣,蠻部間矛盾激化,發展至後期,權臣秉政架空主上——因金庸而知名的大理三王:段正明、段正淳、段和譽(又名段正嚴,就是六脈神劍北冥神功無敵天下的段公子),都受制於權臣高氏(就是所謂忠臣善闡侯高升泰,此君甚至受禪稱帝,只是在死後還位段氏)。

歷代大理國王晚年大多皈依佛門不假,但真正原因不是他們信仰虔誠,而是權臣更願意操縱幼君,年齡漸長的前任只得識趣辭職,託蔽宗教勢力以保全首領。

三、閣邏鳳其人其事

南詔日益“驕大”,對朝廷便不再恭順,對周邊事態也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按南詔德化碑記,章仇兼瓊曾試圖加強對臨近南詔的附庸東爨部族軍事管制,結果導致一場叛亂,這其中未必沒有南詔插手。此後朝廷派人招撫,並徵調南詔軍協助。而南詔喧賓奪主企圖主導東爨政治佈局,因為唐朝沒有扶持南詔姻親部族,蒙歸義大為不滿,一面上躥下跳向劍南節度使控告唐軍主將李宓,一面調兵進行軍事威脅,迫使唐朝流放處分了李宓。

雖然南詔不遜令大唐上下不滿,但大敵吐蕃當前,朝廷沒有功夫跟他們計較太多,只能先曲意優容。

對於南詔來說,依附唐朝可以獲得可觀經濟利益,這是吐蕃所無法提供的。所以他們在大方向上願意站在大唐一邊,只是耍滑頭不肯出死力罷了。

雙方雖然各有心結,但南詔主觀上無意和大唐鬧翻,大家磕磕絆絆的,還能維持住表面親善。

直到天寶七載蒙歸義去世,其子閣邏鳳繼位。

按德化碑的說法,閣邏鳳對唐朝非常恭順,雙方“君臣一德,內外無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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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南詔的一面之詞。兩唐書《楊國忠傳》都明確記錄了“南蠻質子閣羅鳳亡歸不獲”——楊國忠是被打倒再踩上一萬隻腳的臭狗屎,不可能再有人造謠幫他抹黑敵人,此必信史無疑。

所謂“質子”,指的是附庸部族為了向宗主國表示忠誠,將自己的繼承人(兒子或兄弟)送到宗主國充當人質。從現代觀點看,這種做法當然是野蠻不道德的,而在中世紀這是標配,哪怕是突厥可汗吐蕃贊普這種一方霸主,很多都曾在少年時當過質子,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德化碑中對閣邏鳳的質子經歷諱莫如深,可見他在逃歸一事上必定理虧。

因為閣邏鳳逃歸既成事實,出於大局考慮,唐朝捏著鼻子承認其繼位合法性。但皇帝是記仇的,這事沒完。

閣邏鳳也心知肚明,不管自己有什麼理由,逃歸就是對天朝上國的極大蔑視。他心懷忐忑不能自安,擔心秋後算賬,於是兩面下注和吐蕃勾勾搭搭——德化碑不打自招,記錄了閣邏鳳迎戰鮮于仲通前,派人到浪穹(原六詔之一)向吐蕃御史論若贊求救一事。可見南詔吐蕃早有勾結,甚至還有合作攻唐的預案。

這樣一來,唐詔關係愈發扭曲,強勢一方覺得對方欠修理,弱勢一方雖然不願意被修理,但覺得早晚逃不過,也在做最壞打算。共同心理預期下,雙方關係只能趨向惡化。

四、張虔陀的真面目

攤牌的日子來得很快。

天寶八載,唐軍終於攻克天險石堡要塞,拔掉了吐蕃長期抵在自己腦門上的一顆鋼釘,取得重大戰略優勢。既然吐蕃威脅性降低,敲打白眼狼南詔的計劃便提上日程。

上帝擲下骰子,歷史選擇了一個人來開啟悲劇大幕。

這個人就是張虔陀。

張虔陀,時任雲南太守(或雲南都督、姚州都督、越巂都督,屬於劍南邊鎮系統,主要負責對西南蠻族的軍事監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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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正史記載,這廝就是人渣色情狂,貪婪無度經常向閣邏鳳索賄,被拒絕後又顛倒是非向朝廷誣告。尤為不堪的是,閣邏鳳“與妻子謁見都督,虔陀皆私之”。

是可忍孰不可忍?無怪乎閣邏鳳要起兵反抗。

事情當真如此嗎?德化碑中不經意間透露了一條資訊:“張虔陀,嘗任雲南別駕,以其舊識風宜,表奏請為都督”。閣邏鳳竟然與張虔陀有舊交情!甚至其出任雲南都督(太守)還是南詔推薦的!

南詔是將張虔陀視為死敵的,自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胡謅,由此可見兩唐書對張的攻擊全不靠譜,如果張有寡人之疾,完全可以向閣邏鳳明示,南詔作為附庸自有進行性賄賂的自覺。張某人得多變態,才能放著送上門的不要,反而偷偷摸摸去勾搭?

作為“奸佞亂常,撫虐生變”的罪魁禍首,德化碑給張虔陀開列了六大罪狀:

1。私通吐蕃圖謀瓜分南詔;2。支援流亡在外的南詔王弟誠節返回爭權;3。庇護南詔敵對部族首領;4。打壓親南詔部族;5。加強軍備威脅南詔安全;6。強令南詔繳交更多物資。

儘管德化碑說得義憤填膺,但這六條都是政治問題,與人品道德無關。既然南詔收錢不辦事,不再積極協助唐軍打擊吐蕃,那麼朝廷當然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保留的支援南詔,要求張虔陀遏制南詔擴張也是應有之意。

張虔陀其實不算特別敵視南詔。作為一個老練的軍事外交官,他覺得以大唐帝國威勢,能夠憑藉政治外交手段壓服閣邏鳳,沒有必要撕破臉兵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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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低估了閣邏鳳的決絕。

因為兩人原本關係良好,閣邏鳳才對此尤其憤怒——我推薦你升官你就這麼回報?

事實上唐玄宗雖然憎惡閣邏鳳,但尚未決心征討。張虔陀本可因循舊例,安安穩穩的混過任期——能不能繼續升官另當別論,以他和閣邏鳳的私交,發一注橫財並不困難。但是老張不屑於庸庸碌碌,不說公忠體國,起碼是勇於任事。因此,當南詔兵臨城下,張虔陀並不搖耳乞降,而是很光棍的飲鴆自盡,為大唐帝國主義事業流盡最後一滴血。

五、正史不屑記錄的唐詔恩怨

前面說過閣邏鳳以質子身份逃亡歸國,構成唐詔關係迅速惡化的直接導火索。

閣邏鳳為什麼要逃離大唐呢?

肯定不是在生活上受虐待。朝廷一直禮遇其父蒙歸義,而且大唐天朝氣象海納百川,雖然不提供什麼學習夥伴,但也並不歧視外蕃,各家質子們在長安還是過得比較愜意的。甚至有些人為大唐文明所折服,寧願留下當平民也不願回去當酋長。

從後來的表現看,閣邏鳳識時務能屈能伸,不至於在長安犯下什麼重罪。

一般情況下,唐朝也願意支援質子回國繼位。因為這些人習慣大唐生活方式,政治上相對親唐,有利於保持良好關係。

也就是說閣邏鳳根本沒有逃亡理由。

但他終究是逃亡了,必定事出有因。

事情很可能是這樣的:因為南詔桀驁不馴,朝廷一直有人主張對其進行削弱。當蒙歸義病危訊息傳來,這派人提議暫時扣留閣邏鳳,派人煽動其弟(就是前面提到過的誠節)自立,然後再以支援正統為名,武力送閣邏鳳歸國,人為製造南詔內亂。不料訊息不密走漏風聲,閣邏鳳當機立斷,趁朝廷議論未定星夜出逃歸國,粉碎了唐朝搞亂南詔的陰謀。

經此一事,閣邏鳳已成驚弓之鳥,當他又發現自己的舊識張虔陀竟然也表現出敵意,心中恐懼再無法壓抑,終於舉旗叛唐。

至於說其後南詔向鮮于仲通求和,那不過是緩兵之計,如果鮮于接受,那就先服軟裝孫子,歸還擄掠什麼的再慢慢扯皮。如果鮮于不接受,那也可以起到驕敵作用,閣邏鳳早將吐蕃軍勾引至浪穹,便是下定決心和唐朝對抗到底。果不其然,鮮于中計,遭致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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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吐蕃結盟,在西南戰線取得對唐戰略優勢。不久之後,唐朝內亂無力顧及邊陲,閣邏鳳就勢擴張,盛極一時。

國家間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唐朝衰落意味著吐蕃勢大,南詔赫然發現,他們再一次淪為馬前卒,不同的是這回驅使他們的是吐蕃人。

繞了一圈回來還是當炮灰的命,這當然不符合南詔利益。而且同為蠻夷的吐蕃窮鬼遠沒有大唐那麼大方,要南詔人賣命卻不捨得扔骨頭,一味索取盤剝之下,南詔自然不堪忍受。新任南詔王異牟尋一盤算,先前對唐攻掠所得已落袋為安,自顧不暇的大唐無意追究,虛弱的唐帝國迫切需要一個有力盟友對抗咄咄逼人的吐蕃,雙方力量相近急需報團取暖,這才構成好的合作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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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宗貞元九年(西元993年),南詔假意派兵協助吐蕃,乘其不備在金沙江畔(神川)發動突襲,大獲全勝。然後南詔截斷連線蕃詔鐵橋(今雲南省中甸縣),宣佈歸附大唐,上演了一出浪子回頭陣前起義的完美大戲。

此後唐詔保持了百年相對和平關係。到了晚唐時期,藩鎮割據遍佈全國,朝廷威信進一步淪喪;而此時吐蕃也因內亂走向瓦解。失去制約的南詔二五仔本性復發,徹底放飛自我,再次起兵反噬大唐。

南詔只見他人樓塌了,卻不見自家簫牆之憂,浪到最後終歸是要還的。

六、成敗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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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唐詔戰爭有鮮明個人色彩,但歸根結底是雙方力量對比不明晰導致的,當一方或雙方發現或自以為發現,自己得利配不上付出,自然要謀求改變現狀。

要明確雙方力量對比,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出來比劃一下,於是乎戰爭降臨。

戰爭爆發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戰爭程序顯然受到少數主導者影響:

被後世黑得最慘的張虔陀,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戰爭導火索。天地良心,他辛辛苦苦聯絡南詔內部反對派,整合周邊反南詔部族,不就是想政治解決問題嗎——德化碑提到,南詔剛開始討伐老張,鮮于仲通就發兵攻打南詔,而閣邏鳳並不急於回救老巢,反而是先滅張虔陀,然後才從容迎戰劍南軍。可見老張手中沒幾條槍,根本不可能發動軍事打擊。

張虔陀的上司節度使鮮于仲通,做法就很不地道了。他能在閣邏鳳蠢蠢欲動時就及時動員出兵,可見在南詔留有眼線。而他事先不給老張加強軍備,事起不派兵救援,無疑是拿老張當棄子,作為他出兵鎮壓建軍功的藉口。只是此君不知己又不知彼,不顧自家實力有限,對比南詔並無多大優勢(劍南軍編制三萬出頭,能機動的最多一半,剩下的無非是臨時動員民夫,再加上一些附庸部落,幾乎是烏合之眾),貿然深入敵境卻不能預判吐蕃可能插手,大意無備遭到詔蕃兩軍夾擊,以至全軍覆沒。《新唐書》說他“少方略”,還真不是誣衊。

接替鮮于主持戰事的李宓倒是沙場宿將,早在蒙歸義當政時期,就曾統兵征戰南荒(因南詔使壞被貶官)。李宓熟悉西南地理,創奇謀另闢蹊徑取道交趾(大致位於今越南北部),側面打擊南詔。他不避艱險決心雪恥,果然出敵意料首戰獲勝,可惜為戰場外因素左右,不能一鼓作氣克竟全功;待其捲土重來時,時過境遷戰機不再,最終兵敗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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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德化碑記李宓徵南發生在贊普鍾三年,即天寶十三載,這是南詔官方公告,刻諸石碑,不可能出錯;而《舊唐書》記為十二年,這也是官方記錄,且有高適《李雲南徵蠻詩序》為旁證——“天寶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右相楊公兼節制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擊之。道路險艱,往復數萬裡,蓋百王所未通也。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子是以知廟堂使能,李公效節。適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高適寫詩意在向權貴拜謁,通俗的說就是拍馬屁,不可能搞錯基本細節)。只有一種可能:李宓徵南分為兩段,十二載初戰告捷後,他奉命回京慶功;閣邏鳳趁機穩住陣腳,於十三載反攻倒算,大敗師老兵疲的唐軍。

釀成李宓悲劇的是劍南總後臺楊國忠。他的戰略決策沒有問題,不能縱容南詔尋釁滋事!不然其他部族有樣學樣,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了!他簡拔李宓於敗軍之際,也算得上知人善任。無奈這廝過於看重政治影響,未竟全功便召回主將,意圖挽回前番隱匿敗報造成的政治失分,以至貽誤軍機。

閣邏鳳在這場縱橫捭闔中幾乎贏得了全部。命運之神也站在他一邊,安史之亂適時爆發,避免了戰事綿延拖垮經濟落後的南詔。更重要的是他眼光足夠長遠,在最得意時還不忘立德化碑自辯,給後人埋下將來反覆的伏筆。從南詔的立場看,閣邏鳳遇強不畏,小挫不餒,大勝不驕,真一代雄主也!

唐詔戰爭,本質上是一場古典帝國主義戰爭,是新興勢力同老牌霸主爭奪地區霸權的戰爭。

戰爭決定的是西南地區秩序重構。

無關道德,只是利益使然。

就整體戰略而言,這一仗是必打無疑的,不存在什麼誤判。從南詔的角度出發,擴大權利減少義務是他們力量增長的必然要求,有人不同意那就逼他同意;站在大唐的立場上,維持既得利益,口子不能亂開,有人不守規矩就得好好教育。

落實到具體戰役,新興的南詔可以力往一處使,老大的唐朝卻有太多牽絆干擾,這才是蠻荒遠征做成慘劇的根本原因,與主事者道德水準沒有半毛錢關係。

正史每每強調楊國忠驕縱狂妄擅起邊釁,這不過是“政治正確”,未嘗沒有詆譭醜化。須知這廝雖然烜赫一時,但最終身敗名裂遭致全面清算。接下來的當權派是曾經倍受楊家打壓迫害的太子一系(即後來的唐肅宗),當然要將楊國忠一黨打到批臭永世不得翻身。

正因為如此,有理由相信,有關遠征南詔戰爭的很多檔案曾被銷燬篡改,留下了無數不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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