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有簇不知名的花，單瓣的花，潔白清純，溢位淡淡清香。嬌小的花朵在枝繁葉茂間點綴綠意深濃，花間枝椏漫上淺然清夢。

有人告訴我，那是野薔薇。

說這話的人，穿著如薔薇花瓣般潔白的羅裙，裙襬輕舞飛揚，飄飄欲仙。她的容顏在過往裡漸漸模糊，像是冬雪凝成的冰，悄然融化在柔風倏至的春水裡。

記憶裡的從前，溪水清澈見底，有細長細長的銀色魚兒靈巧穿梭，好像永遠也長不大。風一吹，漣漪就亂了，陽光碎成耀眼的光片，在水面上閃閃爍爍，照得人睜不開眼。

我和她，脫了鞋，在溼沙上走來走去，分吃一袋酸甜的李子。挽起褲腳站在水裡，沙子埋過足趾，酸酸癢癢，風從髮間穿過，清涼無聲。

溪邊水土好，植物鬱鬱蔥蔥，藤蔓的，寄生的，高立的，柔美的……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綠，形成一片疏落有致的綠之園。

唯獨，野薔薇枝頭綻放著一朵朵白，冰清玉潔，不染塵埃，靜靜在夏日裡盛放生命。

我就這麼看著它，隔著陽光，隔著風和流水，一時無話。

她笑問我，看什麼入了神？我指給她看那叢白花植物問，那是誰種的？她搖搖頭說不知道，大概是野生的吧，風吹來種子，淋點雨便生根發芽，乃至花開。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靜觀，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觸嬌弱花瓣，不慎刺傷手指，沒有流血，只是微微有些痛。

野薔薇如雪一樣的素白，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她獨愛這輕淡的美，顏色輕，香味也輕，像午夜夢醒流落在月光裡的碎夢，呼吸間飛散四落，翩然，寂靜，絕美。

花瓣輕靈，一片片疊在柔嫩手心。攜手坐在石頭上，雙腳埋進清涼的沙子，撿一朵最輕巧的薔薇別在髮際，一點香氣飄落鼻端，心裡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全然忘了指尖刺傷的痛。

那個夏日的野薔薇，是永恆不化的雪，正與輕柔出塵如月光的她相配，溫雅而嫻靜。

時光不經意地劃過，沒留下一絲痕跡，只在心中遺落一簇芳香。

野薔薇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它輕輕在微風中舞動，閃著幾點晶瑩露珠。它的盛放只得一季，這般美麗芬芳並不能擁有很久，凋落後只得守望來年花開。

花開是幸事，花落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紅塵凡世，繁花似錦，每個人都守望自己的花開。生而為之過客，花落亦有其芬芳歸宿，並非總是悲哀。花落與花開一樣值得慶賀，值得守望，今夕花落是明朝花開的起始，是幸福再度降臨的美麗前奏。

花落亦是美的。風起花落滿地，攜著漫空飛舞的飄香迴歸塵泥，化作飄散了無痕的青煙，淡入夢境。

晨露凝上素白花瓣，陽光透過露珠散出耀眼的光，隨著微風跌落塵埃，點出嬌小的青芽。是誰分開濃密勝往昔的枝葉，尋覓隱匿在生命中的明日希望。

這一季，野薔薇依舊盛開，我獨自步入溪邊，長久凝望。

流水那方，是她飄然的身影，漸行漸遠；近處的野薔薇，則是彼此不滅的等待。光陰如秋水，而你在彼岸，時光拂過思念，回首相望。

含著淡淡的笑，與她揮手作別。淡如流水的年華里，我在花邊靜坐，等待這一季花落，守望下一季花開。

END

圖片 | 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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