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苑暴風

兩人說：“這個一直在做。小美女一進來，就交給熟手培訓。都乖巧得很，靈透得很。男女之事，十二三歲，她們自己也新鮮，大有興致。學習起來，津津有味。姿勢動作，相互探討。每次考核，成績都好。咱們比其他行宮，不知領先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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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氣候原因，還是憂思使然，武遂遂心中鬱郁，寫了多個“悶”字——悶悶不樂，悶悶還是不樂。

難以解頤，便央母親和自己帶著三妹出去走走：“久困心煩。”

楊女士同意了，問武遂去哪兒。

武遂想了半天，道曰：“不妨前往九里冢吧。”

老楊說：“也好。前幾日讓他們買了一批上等好香，給樊姬燒幾炷，也算我們居留江陵一場，對楚王賢內助的祭獻。”

當下，即命僕人備車，侍女們忙乎帶出去用的午餐、飲水，半個時辰後，出了前大都督府，出了荊州城，望東北而行。

車輪滾過荊州府衙和刺史府邸之前，武遂看了又看他們的門頭，不由得暗自埋怨，蓋老頭，老蓋頭，辦事不力……該當何罪？

荊州比之長安、洛陽，屬於南方水潤之地，四野綠色蔥蘢，雜花燦爛。出得城來，陽光輝煌，長風入懷，武遂覺得輕鬆不少，舒心不少。

武小三問二姐：“我們去祭拜樊姬，樊姬有意思嗎？”

行車走在一段坑窪不平的路道上。在晃盪中，武遂攬過小三妹，讓她穩穩地靠在自己身上，道：“二姐給你講講這個樊姬。”

據說，當年楚莊王熊侶要從妃嬪群中選擇一位正宮夫人，命眾佳人做好準備，三日後現場遴選。

妃嬪們個個忙於演練辭令，選備禮物，看誰最能迎合君王的心思。惟獨洛陽女子樊姬出奇地安靜。

樊姬冰肌玉膚，滑膩似酥，般般入畫，是個難得一見的傾城佳麗。她喜愛音樂，擅長排簫。簫聲時而如泣如訴，悽婉動人，時而又清麗悠長，意境渾融，聞之讓人思緒飄悠，沉吟連綿。

她是洛陽黃河北岸一家富商的女兒，十二歲即出落得如花似玉，白璧無暇。又極其聰慧，清楚該來的終會來，該去的，終會去。

樊姬進入楚宮的時候，熊侶還是公子，一個典型的貴族哥兒。如今熊侶登了大位，選美定正宮，天生麗質的樊姬，自信會有一場世間最美的邂逅。

三天時間過去了，選美大賽開幕了。

眾妃嬪爭先進獻珍貴禮物，並以彩排熟練的優美辭令取悅君王。

有的說自己手指柔軟，比過荑絲，讓大王不知不覺昂然挺立；有的說自己熬製牛鞭羹湯技術嫻熟，又香又糯，保證大王日久康健，成為霸主；有的說自己得過異人傳授，美快不可言傳；有的說不是自己狂傲，肆放豪言，十夜十日不累不疲，那是經得住實操檢驗的……

樊姬卻兩手空空，垂袖如水。

熊侶問：“你的禮物呢？”

樊姬說：“啟稟大王，準備禮物的事，臣妾想都沒有想過。”

熊侶詫異，又問：“難道你不想做寡人的正宮嗎？”

樊姬躬身拜禮，款款言道：“本妾想請大王賜聽一言。大王說過，送禮物須是最能迎合大王心思的。大王眼前需要什麼呢？立一位正品夫人，而這位正品夫人得兼備賢臣的才能和女性的美德，當然還要外加容貌的美麗、性情的溫柔和侍奉的貼心。難道有比這些更重要的嗎？”

脫穎而出。熊侶讚賞樊姬，遂立其為正品夫人。

武小三似懂非懂，但獨立不同的樊姬還是讓她瞪圓了眼睛：“嚯，真厲害。”

楊女士微微笑，看著快速長大、令人暗驚的二女兒，和天真爛漫的小三兒。她說：“熊侶這人，即位初期，並不是勤勉治國，而是吃喝玩樂，縱情聲色，紙醉金迷。面對他的頑劣，小樊望聞問切，分症施治，使熊侶成了春秋五霸之一，文治武功，出類拔萃。”

自古英雄愛美，熊侶自不例外。

自古美人多妒，小樊卻是個例外。

熊侶好酒成癖，不理朝政，飲宴作樂，通宵達旦。樊姬屢次苦口婆心加以勸導，收效甚微，小熊我行我素，享樂依舊。

樊姬不再梳妝打扮，終日蓬頭垢面。熊侶察覺，甚為奇怪，便問樊姬為何不施粉黛，不著豔裝。

樊姬答說：“大王整日沉迷酒色，荒廢國事，楚國前景，一片黯淡，本妾哪裡還有心思梳妝打扮呢？”

熊侶一聽，問題這麼嚴重啊？當即表示悔改。

然而，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未過多久，小熊舊病復發。

樊姬於是命人在城南垣外築起一個高臺，每天晚上，登上此臺，對著月亮和星星，獨自梳妝。

熊侶奇怪了，便問樊姬：“為何夜晚獨自一人在野外梳妝？”

樊姬答說：“大王答應本妾，要遠離聲色犬馬，勵精圖治，但大王又根本不在乎對妾的承諾，因此，本妾幹嘛要梳妝打扮給不在乎自己的人呢，還不如讓星星和月亮欣賞吧。”

熊侶至此才領會樊姬的良苦用心，痛改前非，專心朝政。

樊姬人長得美，心地又善良，越來越得熊侶喜愛，蒹葭情深，幾乎佔了專寵之位。

樊姬可以驕傲了？不，她偏不。她知道君王后宮不獨一女，可以佳麗成群，關鍵是君王的佳麗人選，要把握好。

君王不能專寵一人，對君王的“床笫政策”可以很寬，但作為負責任的正宮，不能放任君王寵愛那些奸邪狠毒、品性不端的妃子。

於是，樊姬親自為熊侶選擇妃子。

她的標準是不但要有美麗的外表，更要有溫婉賢淑的品性。

只曉得自己手指柔軟，只擅長熬製鹿鞭羹湯，美快不可言傳的，十夜十日不累的，一邊兒涼快去。

選美之後，樊姬親自調教，使她們有了高雅的情致，再給熊侶享用。

樊姬不只是一品夫人，更是後宮之主，大度明理，自身垂表，寵而不驕，謙遜處事，不以氣勢壓人，惟以品德感召，正人先正己，起到了模範作用。

後宮治理得好，避免禍起蕭牆，君王儘可致力於前殿政務，勤勉朝廷大事。樊姬的良苦用心深深地感動了熊侶，他也從心裡越發敬重和寵愛樊姬。

武小三聽得入心，武遂繼續為她講解樊姬的作為。

據說，小熊得到了一把名叫“繞樑”的古琴，非常喜愛，愛不釋手，竟至痴迷，連朝政都忘懷了。

樊姬是個音樂人，知道音樂的力量——倘若使偏了，為害不可謂不烈。

她列舉當年夏王沉迷歌舞，荒廢朝政，最終敗亡的史實，勸諫小熊：可以有愛好，但不能沉迷，否則喪失鬥志，難道是想仿效夏、商，追隨它們的失敗嗎？

樊姬語氣強硬，斥詞壯烈，驚醒了夢中人。

楚王小熊深感慚愧。一個女子能想到的，自己竟然沒有意識到。

為了擺脫病態的痴迷，他忍痛“斷腕”，將“繞樑”古琴捶做數段。

為熊侶點個贊吧。逆耳忠言，善於傾聽，行動迅速，執行徹底。

選自任見著15卷《大唐上陽》

著者任見先生以15卷150章4600千字的篇幅，宏觀性與微觀性兼顧、認識性與可讀性並舉地展示了女皇武則天的一生，以“學者作家”的角度鉤沉、解讀了幾乎所有關涉武則天的歷史懸疑，全書風檣陣馬，波瀾老成，架構渾厚，語詞良工，不愧上佳閱讀體驗，堪為優秀珍藏典籍。

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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