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533篇

元顥和陳慶之勢如破竹，即將兵臨洛陽，元子攸被嚇破了膽，打算離開洛陽避而遠之，但又不知該去哪裡。

有人建議前往長安，中書舍人高道穆反對道：“關中荒涼殘破，怎能前往？元顥的軍隊不多，卻能乘虛而入，是由於我們將帥選用不當。陛下若能親率禁軍，以重金招募義勇，多加獎賞，背城與敵決一死戰，臣等竭盡全力，一定能夠打敗他們。若您還擔心難以取勝，不如渡過黃河，命大將軍元天穆、大丞相爾朱榮各自率軍前來會合，成犄角之勢，進討元顥，一月之內定會取得勝利，這是萬全之策。”元子攸從之。

中大通元年（公元529年）五月二十三，元子攸一行向北進發，於夜間抵達河內郡的北邊，然後命高道穆起草了幾十張詔書，公告天下，直到此時，其他人才知道元子攸去了哪裡。第二天，元子攸進入河內郡。

元子攸走後，留守洛陽的臨淮王元彧和安豐王元延明帶領文武百官，封存府庫，備好法駕迎接元顥。

五月二十五，元顥進入洛陽宮，改元建武，大赦天下，以陳慶之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增加封邑一萬戶。

楊椿當時也留在洛陽，他的弟弟楊順是冀州刺史，侄子楊侃為北中郎將，正跟隨元子攸在河北。元顥很忌恨楊椿，但由於他家世顯赫，擔心失去眾望，一時沒敢動手殺掉他。有人勸說楊椿逃走，楊椿道：“我家老小上百口，能逃到哪裡去呢？只有聽天由命罷了。”

元顥前往洛陽時，留下後軍都督侯暄鎮守睢陽作為後援。這時，北魏行臺崔孝芬和大都督刁宣率軍包圍了睢陽，晝夜發起猛攻。

五月二十七，侯暄突圍逃走，最終還是被北魏軍追殺。

與此同時，元天穆等率四萬軍隊攻下大梁，又派費穆帶兩萬人攻打虎牢，元顥派陳慶之前往襲擊費穆。

攻下大梁後，元天穆卻不敢繼續前進，打算北渡黃河，對行臺郎中溫子升道：“你想去洛陽，還是想隨我北渡黃河？”溫子升道：“主上因虎牢失守，才弄得如此窘迫。元顥新來，民心還未安定，如果您現在前去攻打他，一定能夠成功。您若平定京邑，再奉迎皇帝大駕，是齊桓公、晉文公之霸業啊！您舍此而不為，卻要北渡黃河，我真為您感到惋惜。”

溫子升，出身名門，東晉名臣溫嶠後裔，濟陰太守溫暉之子，和魏收、邢邵並稱為北地三才，北魏文壇領袖之一。

元天穆雖然明白溫子升之計甚好，卻不能採納，於是率軍渡過黃河。

費穆攻打虎牢，眼看就要攻下，聽說元天穆已經北渡黃河，瞬間破防，投降了陳慶之。陳慶之隨即率軍進擊大梁、梁國，全都攻下。

從銍城出發到洛陽，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憑藉數千之眾，陳慶之共攻佔了北魏三十二座城池，大小四十七戰，所向無敵。毫不誇張的說，元顥能佔領洛陽稱孤道寡，完全是被陳慶之帶飛的。

稱帝后，元顥命黃門郎祖瑩替自己寫了一封信給元子攸，信曰：“朕泣請梁朝發兵，誓在報仇雪恥，是要向爾朱榮問罪，解救你於桎梏之中。你現在託命於豺狼，委身於虎口，朕就是獲取了一些百姓、土地，也是爾朱榮的東西，本來就不屬於你所有。如今，國家的興隆廢替，全在於你我二人。如果上天助朕成功，那大魏可再次中興；若不能成功，對爾朱榮來說是福，對你來說則是禍。你應該好好想想，榮華富貴方可保住。”

元顥的意思很明白，你元子攸就是個傀儡，與其跟著爾朱榮苟延殘喘，還不如跟著我一起對付爾朱榮，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你跟著他只會葬送社稷，跟著我那就是保衛大魏江山。

從大義來說，元顥當然說得沒錯。但對於元子攸來說，跟著爾朱榮我起碼還是皇帝，跟著你小命難保。所以，合作是不可能的。

元顥進入洛陽後，向各地派出使者，河南州郡大多歸附了他，處在黃河下游的齊州刺史、沛郡王元欣猶豫不決，召集文武官員商議何去何從，元欣道：“北海王和長樂王都是皇室近親，皇位並未落入外人之手，我打算接受元顥的號令，諸位以為如何？”在座的文武官員莫不大驚失色。

軍司崔光韶高聲反對道：“元顥受梁朝節制，勾結仇敵之兵來顛覆自己的國家，他是大魏朝的亂臣賊子，我等均受朝廷恩典，不敢聽命！”長史崔景茂等人附和道：“軍司說很對。”元欣便殺了元顥派來的使者。

在元欣的影響下，北魏襄州刺史賈思同、廣州刺史鄭先護、南兗州刺史元暹等都不承認元顥政權；元顥封冀州刺史元孚為東道行臺、彭城郡王，元孚將他的委任書封好，派人送給元子攸；平陽王元敬先在河橋起兵討伐元顥，兵敗身死。

正如元欣所言，從合法性來說，元子攸和元顥都有資格成為北魏的皇帝。誰能真正成為北魏公認的正主，一切全靠他們自己。

元子攸倉皇出奔時，只是單騎而去，宮廷侍衛及後宮嬪妃都留在洛陽。元顥一旦取得政權，一切號令全部獨斷專行，四方百姓都希望他勵精圖治，但元顥自以為天授皇位，很快便開始驕傲怠惰。

對於曾經的賓朋老友、親近之人，元顥全都厚待有加，這些人干擾政事，日夜縱酒為樂，毫不體恤軍國大事，而元顥從南朝帶來的梁兵，更在城中欺凌百姓，朝野上下對他大失所望。

高道穆的哥哥高子儒從洛陽逃出追隨元子攸，元子攸問他洛陽城中之事，高子儒道：“元顥很快就會失敗，陛下不用擔憂。”

聽說元子攸向北出逃，爾朱榮立即飛馬前往長子去會見他，一路上邊走邊佈置部隊。元子攸當天便開始南還，以爾朱榮為前鋒。十天之內，北魏軍便完成集結，糧食兵器等物資也陸續運到。

爾朱榮南下後，幷州、肆州開始人心不安，於是以爾朱天光為並、肆等九州行臺，仍行幷州事。爾朱天光到晉陽後，很快恢復正常。

元子攸所能依靠的是爾朱榮，元顥所憑藉的是陳慶之。如今，他們終於迎來了一次正面對決的機會，且看誰能延續自己的神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