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微口袋週刊    第48期

精選小說

高  喬

●柴虎

有一次，近視的班長對高喬說，有個小朋友在校門口找你。其實，哪裡是什麼小朋友，原來是高喬的娘。高喬唇紅齒白，大眼睛，高鼻樑，高挑健壯，娘卻是個瘦巴巴的小不點。

高喬讓人嫉妒沒有錯。縣中學生籃球比賽，決賽最後二十秒，縣一中控制球。後衛左拐右突把球傳給中鋒，中鋒帶球往左一個假動作，又突轉往右一個假動作，接著後仰跳投。身高臂長的高喬縱身一躍，把球斷了下來。一中球員嚇懵了，還沒有回過神。高喬行雲流水般沿著右邊線把球帶到籃底，一中兩名後衛奮力緊追，高喬沿著籃底邊線加速，右手一勾，球擦板進筐。哨子響了，裁判示意一中犯規，兩分不算。比賽還有五秒，高喬罰籃。第一個球在籃筐上彈了幾下，滑出筐外：第二個球在籃筐內盤轉幾下被吐出來，再盤轉，最後一頓，球進了。整個球場沸騰。高喬球隊以一分優勢奪冠，這也是青龍鎮中學解放後第一次籃球奪冠。

中考張榜公示，沒有高喬的名字。隔壁媒婆對高喬說，考不上也好，村書記的公子劉二看上你了，不如嫁出去，過上好日子。高喬紅著臉，搖搖頭。娘拍了一下掌，眼睛眯成一條縫，笑了。

後天是相親之日，高喬和娘上街買新衣服。在街頭，班主任大喊高喬，揮揮手，興沖沖地跑過來，說祝賀你，你被縣一中特招，剛收到錄取通知書。高喬一愣，撓著後腦勺說，什麼特招？我考得不好呀，是不是搞錯了？班主任說，你有籃球特長，文化分三百，符合錄取。說著，班主任開啟皮包，把錄取通知書遞給高喬。

化學課上，老師點了高喬的名。同桌推了一下，高喬揉揉惺忪睡眼，站了起來。老師問，什麼是飽和溶液？你理解了嗎？高喬打個哈欠，搖搖頭。老師蹙著眉，一本正經地解釋：比如說吧，你吃一碗飯沒飽，第二碗有點飽，第三碗飽了，第四碗吃不下……老師還沒說完，高喬打斷說，如果有扣肉，第四碗還可以考慮。全班鬨堂大笑，老師兩眼發直。

高喬文化基礎差，除了運動場上有精神，課堂上幾乎都是伏臺睡覺。高三四次模擬考，除語文及格外，每次總分都不超過二百分。

高考，坐在高喬前面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高瘦生。這不是經常給自己塞紙條的張虎嗎？沒錯，隔壁班的學霸張虎。語文考試結束，高喬給張虎拋個媚眼，羞答答地說，考場給個便利，我就依了你。張虎臉紅了，點點頭。

高考分數出來，班主任大跌眼鏡，拍著高喬的肩膀說，祖墳冒青煙啦！高喬一怔，看到總分三百二十七，兩眼瞪得圓圓的。

臨近大學畢業，張虎來找高喬。在學校圖書館後面，張虎把高喬攬在懷裡，右手情不自禁地滑到高喬的腰際。高喬喘著嬌氣，口吐玉蘭，說等一等，畢業後我們就在一起。

高喬沒有後臺，畢業被分配到青龍鎮中學當體育老師。作為優秀大學畢業生，張虎被分配在省城醫院。

某個週末，張虎推開門，發現高喬沙發上橫臥著一個英俊威武的警察，酒氣熏天，鼾聲如雷。張虎退了出來，看看門號，沒有錯，是高喬房間。張虎用鑰匙開啟臥室，高喬床下蹲著一個塑膠盆，盆裡的吐物花花綠綠，幾隻綠頭蒼蠅在盤轉。床上的高喬一頭散發，一絲不掛。是可忍孰不可忍，張虎牙齒咬得咯咯響。

張虎流淚，母親揉搓著他的頭，說任何事物都有雙面性，你沒必要傷心。兩地分居，一切不便，不宜結為夫妻，另外，從遺傳的角度來說，如果後代像她娘那個小不點，你後悔還來不及呢。長痛不如短痛，一刀兩斷吧。張虎覺得在理，點點頭。

後來，高喬信中解釋，為了迎接市公安系統籃球比賽，縣公安局領導來考核我，帶隊人是睡在沙發上的初中同學唐力。順利透過考核，我將成為一名警察，內心萬分激動。學校領導高興設宴，個個一醉方休。我出醜了，但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樹葉由綠變黃，由黃變綠，高喬沒有收到張虎隻言片語。

傷心之餘，高喬安慰自己說，我本來一文不值，一路踩著狗屎運變成幹部，不挨風吹雨淋，比烈日下的農民強多了。

十年同學聚會，醉眼迷離的張虎搖搖晃晃地來到高喬身邊，說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來到賓館，張虎張開雙臂，做擁抱的姿勢。

高喬擺擺手。

張虎說，我的老婆沒有生育能力，離了。

高喬攏了一下頭髮，說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

知道你還單身，原諒我，回到我身邊，好嗎？張虎盯著高喬，雙手搭在高喬的肩膀上。

高喬側著臉，搖搖頭，說你離開四個月，我們的骨肉流產了，為我鞍前馬後的是馬警官。馬警官因公殉職，我不能對不起他，一定伺候好他的父母。說著，甩開張虎的手，淚花閃閃，走了。

張虎耷拉著腦袋，像一團泥癱軟於地。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柴虎

原名藍存海，廣西都安縣人，北京微型小說研究會會員，曾在《官場小說選刊》《西部作家》《河南文學雜誌》《當代小小說》等平臺發表小小說數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