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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的調查

晚上,陳雷與女友傅雯坐在肯德基餐廳的一個角落裡,邊吃飯邊談著話。

傅雯是專門為了勸說陳雷請他吃這頓飯的,為此,她還專門蒐集了一些勸說的資料。

“陳雷,我看這次危險的調查採訪你還是不要主動請纓了。去調查重大礦難,太危險了。”

“你別過於緊張,我去採訪危險事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不還是好好的麼。身上的零件,一個也沒少,且都運轉自如。”陳雷英武的臉現出很陽光的笑容。

“我跟你說,記者現在已經是高危的職業。這可不是我個人的片面看法。統計結果顯示,58。4%的被訪者認為記者行業屬於高危職業。你還要去危險的地方調查採訪危險事件,就更危險了。”傅雯很精緻的臉上一付嚴肅的樣子。

“我再給你舉幾個具體例子。”傅雯又說。她從揹包中拿出個筆記本,看著本子張開了好看的嘴唇。“今年6月24日晚10點40分左右,某雜誌編輯洪文昌在回家途中遭襲,兩名陌生男子手持鋼筋條將其打傷,頭部傷口深至顱骨。事後,兩名男子逃走,洪文昌經搶救保住性命,但留下後遺症。當事人正在調查一個可疑的交通事故,懷疑遭人報復滅口。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

2008年年初,湖北某市記者杜華在採訪現場拍照時被人活活打死。而知名記者錢烈則因為在網上發表揭露問題的文章而在2009年2月遭到砍殺……”

傅雯還想往下唸,陳雷打斷了她:“好了,不要往下唸了。這些情況我都知道。想幹事哪有不冒風險的?醫生有遇到醫鬧的風險。司機有撞車的風險。警察有被兇手傷害的風險。工人也可能遇到事故麼。膽小怕事還能幹事麼?還能當個好記者麼?那些戰地記者,槍林彈雨都不怕,敢於到戰爭最前線採訪。我們連去採訪個礦山事故都不敢麼?”說到這陳雷的聲音不由放大了。

“你小點聲。”傅雯往下襬擺手。

“我看,我們今晚是要喝壯行酒,而不是喝退縮酒。”陳雷舉起了裝著葡萄酒的酒杯。

傅雯輕嘆了口氣,說:“我呀,是說不服你。可我為你擔心呀。”

“我知道,知道。”陳雷握住傅雯雪白柔嫩的小手,又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你放心吧,我會小心的,一定會去時80公斤,回來時也80公斤,一塊肉也不會少。”

傅雯抓起陳雷的手輕輕親吻了一下,“但願如此。”

陳雷來到永春市,發生重大礦山事故的永春煤礦就在這個市的市郊。剛剛發生的重大礦難礦山方面說是死了二十一人,是坑道頂層透水造成的事故。但有傳聞說實際死了五十多人,而事故原因是違章操作造成的。

陳雷住進了永春市的春水賓館。馬上投入了事故調查採訪。很快,永春市就傳開了,省裡來了個名記者,專門調查這次礦山事故。

第四天晚上,天天跑調查的陳雷有些疲乏了。吃完晚飯,聽到賓館一樓的舞廳傳出悠揚的舞曲聲,他想放鬆一下,就徐步走進舞廳,坐在邊上的椅子上。

看著穿著講究的舞客步履輕盈地漫舞著,聽著悅耳動聽的舞曲,陳雷也有些陶陶然,手掌不自覺地在大腿上輕輕打著拍子。

“喲,陳大記者光顧我們舞廳了。”一個穿著緊身旗袍,體態豐滿,燙著大波浪髮型的嫵媚中年女人走到陳雷面前笑著說。

“怎麼,你認識我?”陳雷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女人。

“你就住在我們舞廳的樓上麼。不但是我們賓館,全永春市都知道省裡來了個大記者,來調查礦山事故。”中年女人笑面如花。

“你一個人坐著沒意思吧。我給你介紹個舞伴,陪著你跳舞。我是這舞廳的經理,叫方梅。”方梅說著招來一個年青漂亮的舞女,“曼麗,你陪著陳記者跳舞,一定要陪好喲。”

曼麗微笑著點點頭,向陳雷伸出手。陳雷只好站起來,接住她的手。

曼麗不但衣著時髦,長相豔麗,舞也跳得非常好。兩條長腿輕盈擺動著,腰肢靈活自如。舞伴跳得好,陳雷也來了興致,抖擻精神跳了幾曲。

這時方梅又過來了,說:“跳累了吧,到我辦公室休息一下,喝點飲料。”

曼麗拉著陳雷的手就跟著方梅走。

走進舞廳經理辦公室,裡面很寬敞。靠著牆擺著寫字檯,轉椅。另一面牆擺著皮沙發。屋裡開著空調,很涼快。

方梅拿來幾罐飲料,一盤水果,笑說:“你們好好休息,歇好了再跳。”

陳雷點頭說:“謝謝了。”

中年女人說:“別客氣,一定要玩好喲。”說完就扭著腰身走了出去。

喝了一罐飲料,吃了一些葡萄,陳雷感到身上涼快了。

曼麗笑對陳雷說:“陳記者,歇好了吧,我們接著跳吧。”

陳雷站了起來,要往外走。曼麗拉住了他,“這裡寬敞,涼快,就在這裡跳吧。”

雖然關著門,但外面的舞曲聲很清晰地傳了進來。

陳雷笑對曼麗說:“在這裡也好,我還想跟你學幾個舞步花樣呢。”

曼麗波光閃閃的眼睛笑看著陳雷,說:“你舞跳得挺熟練,節奏也好。就是花樣少了些。來,我教你幾種。”

曼麗很認真地教陳雷舞蹈花樣。過了一會,陳雷還真學會了幾樣。曼麗笑說:“陳記者真是高智商,提高得真快呀。”

陳雷笑說:“哪裡,是你教得好。”

曼麗媚眼盈盈笑說:“瀟灑的記者大哥鼓勵我,我更得賣力氣了。”她把身體貼向陳雷,凸起的乳房不時地蹭到陳雷的胸脯。陳雷有些不適應,又不好說你離我遠點,人家這麼熱情,不好打擊人家的情緒呀。於是他說:“有些累了,也有些熱了,我們休息一下吧。”說完他就放開手,走到沙發前坐下了。

曼麗忙拿了罐可樂給陳雷送上。自己也拿了罐可樂,坐在陳雷身旁。

喝了幾口飲料,曼麗笑說:“記者大哥白天工作繁忙,晚上應該常到這裡跳跳舞,放鬆放鬆。”

“噢。”陳雷含糊地微微點點頭。

曼麗又笑說:“跳舞也很鍛鍊身體呀。”說著她把腿向前伸開,“你看我這腿,經常跳舞,腿形保持得很好。”她穿著超短裙,腿這樣一伸,整條腿就露到了大腿根。她的腿確實很好看,勻長、白皙、結實。

陳雷看了一眼,又把頭轉了過去,含糊地微微點頭。

曼麗又扭了扭腰,媚笑著說:“我這腰,也是跳舞練的,又細、又靈活。你看看,是不是小蠻腰?”

陳雷掃了一眼,又含糊地點點頭。

曼麗撒嬌地用裸露的胳膊拱了拱了拱陳雷的胳膊,嬌聲說:“你說話麼,給評價評價。”還沒等陳雷說話,她又靠到他的身上。

陳雷感到形勢不妙,他站了起來,說,“我還有事,得走了。”

曼麗上前拉住陳雷的胳膊,嬌聲說:“記者大哥,別走呀,我還要陪你跳舞呢。”

陳雷拿開她的手,“我真的有事,必須走了。”說罷他快步走向房門。

曼麗在他身後急切地說:“陳記者,你要常來呀,我等你。”

陳雷沒回頭,也沒說話,開啟門走了出去。

回到賓館的住處。陳雷想,剛才舞廳經理和曼麗小姐是要給我使美人計呀。她們肯定是受礦山礦主的指使,要拉我下水,阻止我對礦難的調查。我得小心呀,避免掉下陷阱。

陳雷由於連日勞累,又著了涼,患了感冒,發燒,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

晚上,有人輕輕走了進來,是個叫小琴的年輕嫵媚女服務員,她端著碗薑湯輕輕說:“陳記者,你喝些薑湯發發汗吧。”

陳雷說:“好的,謝謝你。”

看著陳雷喝完薑湯,小琴又說:“你躺了一天很累吧,看臉色很疲倦的樣子。”

陳雷說:“是有些累。全身痠痛。”

小琴關心地說:“我給你按摩一下吧,可以減輕疲勞和痠痛。”

陳雷擺擺手說:“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琴說:“我還是給你按摩一下吧。”說罷她就坐到床前給陳雷按摩肩膀和脖子。

過了一會兒,陳雷說:“你還真挺會按摩,我現在輕鬆多了。”

小琴笑說:“那你就好好享受吧。”按摩完了肩膀和脖子,她又按摩後背。接著又按摩小腿。當她又按摩大腿時,陳雷攔住了她,“好了,就按摩到這吧,我很輕鬆了,你也很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小琴笑說:“按摩完全身才更舒服呢。”說著她把手又伸到他大腿上。

陳雷拉開她的手:“不用了,我困了,要睡了,你去休息吧。”這時陳雷感到特別困,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陳雷剛剛醒來,小琴又來了。她拿出些照片給陳雷看。

陳雷接過照片一看,不由愣住了,這是一些他和小琴在床上摟著做出各種淫蕩姿勢的照片。他想了一下,這肯定是昨晚小琴在給自己喝的薑湯中放了安眠藥。在自己昏睡中她和同夥給照的相。他陰沉著臉看完後,對小琴說:“你搞這些照片想達到什麼目的?”

小琴媚笑著說:“陳記者英俊瀟灑,我崇拜你。想跟你在一起,就照了這些相,希望你收留我。”

“這不可能,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小琴又媚笑著說:“那我也可以做你的情人。”

“這也不可能,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會做苟苟且且的事。”陳雷板著臉說。

“你實在不要我,我也沒辦法。那你就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吧。”

“什麼事?”陳雷問。

“你離開永春市,回省城去。”

“這也不行,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沒辦法了。你要不走,我就把這些照片發到網上去,讓你沒臉見人。讓你的單位開除你,讓你的女朋友拋棄你!”

陳雷憤怒了,他立起眉毛叫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把照片發到網上吧,我不怕!我的單位會相信我,我的女友也會相信我。你發到網上我要告你們汙衊、陷害。看咱們誰能贏!”

他又對小琴叫道:“你出去,滾出去!”

小琴害怕了,掉頭跑了出去。

陳雷想:這肯定是出事故的煤礦老闆耍的陰謀。再次用美人計拉我下水,又用淫穢照想陷害我,逼迫我走。這更說明他們有鬼,我一定要堅持,把情況搞清楚,為冤死的礦工申冤!

兩天後,有個自稱是永春煤礦礦工的中年男人給陳雷打來電話,說有礦山事故的情況要向他反映。陳雷與他約定,明天早上六點半晨練時光在他家附近南郊公園裡的假山下碰頭。

早晨5點,陳雷起床。匆匆洗漱完畢,陳雷就在賓館門口叫了輛計程車,向約定地點奔去。今天早晨天氣不好,下了一陣雨,接著又下起了大霧。司機小心駕駛著車子,不斷按著喇叭。陳雷想,好在今天起得早,時間又抓得緊,要不這樣壞的天氣乘車,非遲到不可。

到了南郊公園附近,因為前面在修路,陳雷下了車,向公園大門口走去。這時,他突然聽到前面有人快速奔走的腳步聲。他抬頭一看,一個身穿灰色風衣、高個頭的青年人意外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之所以感到意外,一是因為四周還被濃重的晨霧包圍著,可見度很低;二是由於這個青年男子的腳步太快了,好象是在奔逃的樣子。

對那個青年人來說,陳雷站在那裡也是相當意外的。只見他一瞬間很吃驚似地朝陳雷凝視了一下。這個人給陳雷留下的最深印象特徵是:長長的頭髮從後腦勺猛地向前梳了下去。

陳雷把臉轉開了。於是那個青年人從他身邊穿了過去,踏著河邊的草叢,朝著陳雷來的方向大踏步遠去了。可能那邊有一條通往公交車站的近路。接著陳雷又遇到一個穿著校服,揹著書包的男孩子,看來是個初中學生,要到學校去上早自習。他眼睛很大很圓,鼻子有些往上翹。

陳雷走到公園裡的假山下,看看手錶,六點二十五分,沒有遲到。他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等待。

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可那個約定的人還沒有來。陳雷等不急了,拿起手機給約定見面的邢遠志師傅打了電話。接電話的卻不是邢師傅。

“你是哪位?”對方一個男人問。

“我是昨晚約定與邢師傅今早見面的陳記者。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他怎麼還沒來呀?我就在南郊公園假山下等他呀。”

“你到湖南街南一衚衕52號邢師傅家來吧。有事可以在家裡談。我們等你。不遠,從南郊公園到邢家也就半里地。”

陳雷來到湖南街南一衚衕,只見衚衕裡都是小平房,一家一個小院。來到52號邢家門前,只見門口有警察把守。怎麼回事?他向守門的警察說明來意,那名警察讓他進到院裡。

院子裡有警察在搜尋。一個精幹的中年警察接待了陳雷。

“我叫張鵬,你跟邢遠志師傅約定今早見面要談什麼?”

“他要跟我談礦山事故的一些情況。怎麼,他出事了麼?”陳雷回答。

“你在電話中說你是記者,可以看看你的證件麼?”張鵬問。

陳雷掏出記者證給對方看。對方看了證件後說:“邢遠志師傅今天早晨被害了。”

“啊!”陳雷吃了一驚。“他是怎麼被害的?”他問。

“具體情況還在調查。”張鵬頓了一下又問:“你剛才在來的路上碰到什麼行跡可疑的人了麼?”

陳雷立刻想起剛才遇到的那個行跡匆匆的人。他說:“我剛才在公園附近的路上遇到一個行跡匆匆的青年男子。”

張鵬立刻掏出一個筆記本,說:“請你談談這個人的外貌,衣著,有什麼特徵。”

陳雷詳細把見到那個人的情況對警察說了。

55歲的邢遠志師傅是永春煤礦第一掘進隊的隊長。他唯一兒子邢河已經結婚分出去單過。他的老伴這幾天回了在山區的孃家,邢師傅一人在家。今天早上,也就是9月7日的早晨6點10分,有人在他家的臥室裡發現了他被勒死後的屍體。

屍體的發現者是邢師傅的鄰居,61歲的退休礦工李成。他從邢師傅手裡借了500元錢,今天早晨是要去邢師傅家還錢,因為邢師傅每天早晨晨練,所以他一早上就過來還錢了。

李成站在門前按了幾次門鈴,卻聽不到迴音。鄰居都很熟,常來常往,他就一推院門,門開了。

他走進院子就喊“老邢”,還是沒人迴應。他見房門開條縫,就開門走進屋去。一進門是廚房,廚房兩側各有一個屋。

他先走進東屋。屋子裡光線很弱,鴉雀無聲。可是,他往裡瞅了瞅,沒見到人影。

他又一邊招呼著,一邊向西屋走。進了西屋一看,炕上鋪著被褥,被子裡躺著一個人,是邢遠志。他很奇怪,平日裡邢遠志早上都起來晨練,今天怎麼現在還躺在被窩裡?走近一看,一根細繩纏在他的脖子上,繩子上還殘留著幾根花白的頭髮。人剛死不久,身體還沒有完全涼。李成馬上打電話報了警。十幾分鍾後警察就趕到了邢家。

一個小時後,警察彙總了初步檢查的情況。

“這是一根用三股麻線搓成的細繩,繩子勒在了喉節的下部。勒的勁兒不小啊!因為出現了明顯的表皮剝落和皮下出血。”張鵬說。

“屍體現在臉朝上仰臥在炕上。他身高1。75米左右,身上的肌肉緊繃繃的,身上穿著半舊的棉製內衣褲。頭髮灰白色;臉上出現了被勒死者所特有的暗紫色浮腫,點點滴滴的溢血斑像雀斑一樣分佈在臉上。”張鵬說到這裡停止了。

“若是從正面勒死的話,罪犯應該是騎在他身上的吧?”刑警林東猜測著說。

“好像是騎在身上的。”另一警察點了點頭。

“好像是抵抗過吧?”林東又猜測著說。

“嗯,穿的衣服有些亂……不過,也不像有過強烈抵抗的跡象。”張鵬說。

“為什麼這樣說?”年輕的林東問。

“比如說這根麻繩完好無損。還有,一般在被勒死者的屍體上能找到其本人在掙脫麻繩時所留下的抓痕,可是這次一點也沒發現。”

“噢……”林東點了一下頭。

張鵬又說:“雖說被害者已55歲,但是看上去體格還很健壯。如果是騎在他身上、從正面把他勒死而又幾乎沒給他留下抵抗的餘地的話,那麼要麼這類兇手動作非常敏捷,力量極大,要麼就是兩人關係密切,被害人沒有警惕。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不只一人。”

張鵬又說:“屍體還很新鮮,看樣子剛死不久,也就是今晨5點半到6點這段時間被害的。兇手可能乘著今晨大霧入室作案。”

林東說:“屋內的櫥櫃什麼的沒有被翻動的痕跡,看來兇手不是為了劫財而來。”

張鵬說:“邢師傅約定與記者今晨見面,反映最近發生礦難的情況。結果沒見到記者就被害了。兇手可能是為了殺人滅口。”

市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李航說:“張鵬的分析很有道理。”他又說:“除了那根麻繩,在這裡沒能找到其它一件兇手留下的像樣的遺失物品。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指望找到明顯的指紋,腳印大概也被早晨下的一陣雨水沖洗掉了。不過,蒐集到的其它一些微小物品,如毛髮等也還是要帶回去仔細鑑定。”

陳雷回到住處,想到警察正在查詢目擊證人,那個小男孩的形象浮現在腦海裡,他會不會在早晨見到了可疑的人呢?那個小男孩是去上學,他的家肯定也在邢師傅家附近。

於是陳雷搬到了南郊的南郊賓館居住,這樣便於尋找那個小男孩。他每天早晨到公園附近那條路慢跑,想再次碰到那個小男孩。

兩天後的早晨,陳雷在路上慢跑,今天好像天要轉晴,樹梢上空碧藍碧藍地泛著晨光。不過,與前天早晨相比,今天好像涼了些。

他看到那個小男孩穿著校服,揹著書包走過來了。他連忙迎了上去。

“小同學,你是去上學吧?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可以麼?”陳雷用和藹可親的語調說。他又自我介紹說:“我是《社會視野》雜誌社的記者。”

這小男孩看看陳雷,見他相貌堂堂,說話又溫和可親,又是個記者,便對他有了好感,他點點頭,說:“你想問什麼呀?”

陳雷說:“我們一邊走一邊談,不耽誤你上學。”

二人向前走著,陳雷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王賓。”

“你認識邢遠志師傅吧?”

“認識,我爸爸也是礦工。我家離邢伯伯家不遠。”

“邢伯伯被害那天早晨,你上學時,遇到什麼可疑的人了麼?”

王賓想了想,說:“我遇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走得特別快,好像要逃跑似的。”

“他長得什麼樣子?”陳雷問。

“他的頭型很奇怪,後腦的頭髮很長,向前梳,跟梳背頭的人正相反。還有,他的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

這個情況陳雷那天沒注意到,他問:“是麼,你看清楚了麼?他左手的小拇指少了一截麼?”

“我看清楚了。他走得快,用力甩著胳膊,那隻手就在我眼前晃,我看得很清楚。”

陳雷想,小男孩個矮,那人甩起的胳膊就在他眼前晃,他會看得清楚。那青年男子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這是個明顯的特徵呀。

當二人走到一個岔路口時,陳雷先停住了腳步,對小男孩說:“多謝你了,小同學,我們再見吧。”他向王賓擺了下手。

“叔叔再見。”王賓有禮貌地同他告別。

陳雷目送這孩子走遠了,心想,這真是個聰明、懂禮貌的好孩子。

吃完早飯,陳雷來到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把早上同男孩談話的情況向張鵬警長彙報了。

張鵬感激地對陳雷說:“你提供的這個情況很重要呀。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的人可不多呀,知道這情況就便於查詢這個人了。謝謝你對我們公安工作的支援。”

“這是我應該做的。”陳雷謙遜地說。

張鵬又說:“我們相互交流情況吧。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幾根頭髮,經鑑定,其中有三根是患有圓形脫髮症的頭髮。”

“圓形脫髮症?”

陳雷反問道。

“這是一種頭髮呈圓形脫禿的面板病,男性患者較多。聽說注射上女性荷爾蒙一般能治好。在病情發展期只要檢查一下患者的毛髮,就會一目瞭然。”張鵬解釋。

他又說:“從案發現場提取指紋是人所共知的,不過近年來毛髮也成為同指紋一樣重要的線索。

即使是健康人每天也要脫落30到100根的頭髮,所以在現場也會落下一些頭髮。將這些頭髮仔細收集起來可以作為破案線索和物證。

這種科學鑑別發展很快。一根頭髮可以查出它長在哪一部位,可以查出本人的血型、營養狀況。若是燙髮的話,就能透過鑑別其質量的好壞來推測其生活質量的高低。用顯微鏡檢查毛髮的斷面就能分辨出毛髮脫落的方式,即自行脫落還是強行拔掉的,或者是因病脫掉的,等等。在有性交跡象的現場裡若有陰毛掉落,根據掉落的方式,可以大體估計是強姦還是通姦。

若毛髮上患有疾病,基本上都可以確切地檢查出來。”張鵬看陳雷很感興趣,便作了詳細地講解。

陳雷又問:“患有圓形脫髮症的頭髮,不是受害者本人的吧?”

張鵬搖搖頭:“不是。血型不一樣,再說邢遠志也沒有脫髮的跡象。”

“那麼就是說患有圓形脫髮症的人最近到過現場了?”

“嗯。到目前為止調查過的與死者生前有交往的人中,尚未發現這種人。正因為如此,這也許能成為非常重要的線索。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圓形脫髮症——也就是俗語說的小斑禿啦!那麼無論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會設法去遮掩一下的吧?我那天早晨見到的那個男子是將腦後的頭髮往前梳到前額下的,就是為了掩蓋禿頂吧?”陳雷半自言自語地說道。

張鵬點頭:“嗯,很可能是這樣。這個青年男子很可能就是兇手。我們要全力查詢他。”

陳雷心想,我也要全力查詢他。也許抓到這個兇手,礦難背後的黑幕就會被揭開了。

秋老虎的天氣,下午兩點,此時驕陽高照,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陳雷在北郊採訪完一個老礦工,走在一個衚衕裡,直射的陽光刺得他眯縫起眼睛。

此時人們都躲到屋裡避暑,衚衕裡沒有一個人。陳雷才走出半里路,就曬得滿頭是汗。

突然,從前邊平房拐出一個青年男子,向右側的一條路走過去。陳雷覺得這身影有些熟悉,特別是他走路的姿勢引人注目。難道是他?陳雷心裡一震,他立即掉轉方向,悄悄跟在那人後邊。那人頭戴著棒球帽,看不到他的頭髮。陳雷注意看他的左手,啊,左手小拇指缺了一截,就是他,邢遠志被害那天早晨遇到的那個青年男子。陳雷連忙悄悄跟在他後面。

前面是一些倉庫,沒有住房,非常寂靜。陳雷心想,如果他發現了我,我能對付了他麼?他可是窮兇極惡的、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警察和我費了多少勁在搜尋他呀,如果這次碰上了又讓他跑了……不,不能放過他,就是一個人也要跟蹤。他抓起一塊磚頭做防身武器,繼續在他後面悄悄跟蹤。

青年男子在前面一座倉庫向右拐了,陳雷跟了過去。他剛拐過牆角,頭上就捱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身體向前倒去,在失去知覺前一剎那,他猛地將磚頭甩了出去……

那青年男子“啊”的慘叫了一聲。這時旁邊一座房子的門“吱”地一聲打開了,有人喊道:“是誰呀?”

那青年男子轉身飛速跑掉了。

陳雷睜開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片刻後漸漸清晰了,他看到了輸液瓶,看到白色衣褲的護士,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裡。

“呀,你醒過來了!”護士驚喜地叫道。

幾名警察圍了上來,“陳雷,感覺怎麼樣?疼麼?”張鵬問道。

“不太疼,只是頭有些昏。”

“醫生說你傷得不算太重,頭上被打出一個口子,中度腦震盪。好好養幾天就會好的。”

“打我的人是那個左手小指缺一截的青年男子。我跟蹤他,他在拐角處暗算我。”陳雷說。

張鵬說,“我們搜查了案發現場,發現了那個青年男子的頭髮和血跡,他患有圓形脫髮症,血型也對,確實是那個青年男子。”

“抓住他了麼?”陳雷急切地問。

張鵬搖搖頭:“他潛逃了。不過,你打傷了他,現場有他的血跡。”

“你讓他也吃了苦頭,得到一次懲罰。”警察杜亮在一旁插話。

“好,出了口氣。”陳雷笑了。隨即他又遺憾地說:“不過,他傷得不太重,否則他就不能逃跑了。”

張鵬點頭:“他傷得是不太重,看他逃跑的腳印,他走路很平穩。路上流的血也不太多。”

陳雷恨恨地說:“這隻奸詐的惡狼,讓他溜了!”

張鵬說:“杜亮說得對,你讓他吃了苦頭,受到一次懲罰。陳雷,你是好樣的。一個人敢於隻身追蹤兇殘的惡狼,在受傷倒下的時刻,還用磚頭擊傷罪犯。我們都為你驕傲。”

“是啊,你是好樣的!”林東插話。

張鵬說:“陳雷,你這一磚頭打得好,不但懲罰了罪犯,也救了你自己。”

“救了我?”陳雷有些不解地看著張鵬。

“是。你打得那青年男子慘叫了一聲,旁邊房子裡的人聽到了,開門問了聲:“是誰呀?”那青年男子怕被人發現,急忙跑開了,否則,兇殘、嗜血成性的他很可能會致你於死地的。”

醫生這時進來說:“傷員需要靜養,不能過多談話,請大家出去吧。”

張鵬說:“陳雷,你好好養傷吧,我們再來看你。”

陳雷說:“我一定儘快出院,跟大家一起繼續抓狼。”

第二天,陳雷單位的領導王東明,記者部主任孫曉強,還有他的女友傅雯都從省城趕來看他。

王東明看著陳雷說:“你冒著危險到第一線調查採訪,認真負責,又勇敢地跟蹤罪犯,雜誌社的人都很佩服你。你是好樣的。”

傅雯心疼地握住陳雷的手,問:“傷口還疼麼?”

陳雷搖搖頭:“不太疼。醫生說傷得不太重,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擔心。”

“你們倆聊聊吧。”王東明說,他拉著孫曉強走了出去。

雜誌社領導王東明先返回單位了。記者部主任孫曉強和傅雯留下照顧陳雷。

一週後,陳雷出院了,他也住進了孫曉強和傅雯居住的晨明賓館。就住在孫曉強左面的605號房間。

晚上,大約8點多鐘,孫曉強來到陳雷的房間,與他聊天。孫曉強比陳雷大幾歲,剛過三十。聊了一會兒,孫曉強發現陳雷房間的一扇窗戶有毛病,關不嚴。寒風從窗外颳了進來。

“哎呀,這扇窗戶關不嚴,夜裡風颳進來,你容易著涼呀。”孫曉強站在窗邊說。

“沒關係,現在天還不太冷。”陳雷說。

“已經是深秋了,夜裡還是挺涼的。你剛出院,身體還需要恢復,可不能著涼。這樣吧,咱們倆換換房間吧。”孫曉強說。

“不用,沒關係的。我沒那麼嬌氣。”陳雷客氣。

“不行,得換,我留下來是為了照顧你,哪能讓你著涼。一定得換。”孫曉強說著就把陳雷的東西拿到隔壁自己的房間,又把自己的東西拿到陳雷的房間。陳雷無奈,只好接受了。

兩人聊天聊到十點多鐘,孫曉強回到更換的房間睡覺了。陳雷也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陳雷起床了,他洗漱完畢,傅雯走了進來,她笑問:“怎麼樣,昨晚睡得好麼?”

陳雷笑著點頭:“睡得挺好的。你睡得怎麼樣?”

傅雯說:“我睡得也挺好。”她又說:“你去叫孫曉強,咱們一起下去吃早飯。”

陳雷走出去敲孫曉強房間的門,“孫哥,洗漱完了吧?咱們吃早飯去。”

可是沒人迴應。陳雷看看手錶,已經快八點了,孫曉強應該起來了,怎麼沒回應呀?他又敲門,“孫哥,開門,我是陳雷。”可還是沒人迴應。陳雷擰了下門把手,房門鎖著。他覺得有些不對頭,回到自己房間,用賓館電話打到總服務檯,讓服務員拿605號房間的備用鑰匙來開門。

女服務員用備用鑰匙開啟605號房門,陳雷走進屋,不由叫了一聲,“不好!”只見孫曉強躺在床上,胸口插著一把刀,四周流了不少血,他已經死了。

陳雷連忙打電話報了警。

很快,幾位警察從外面走了進來,陳雷、傅雯還有賓館的有關人員被請出現場,集中到賓館會議室裡。

一個多小時後,兩位警察走進會議室。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察看著大家說:“我叫李航,是本市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我把我們初步檢查的案件情況向大家說一下。據初步判斷,死者是今天凌晨兩點多死亡的。根據房間情況看,這是六樓,外人不大可能從窗戶進來。房門緊鎖,鑰匙放在床頭櫃裡。備用鑰匙昨天又一直在總服務檯,沒有人用過。根據這些情況看,死者有自殺的可能。”

陳雷馬上說:“這不可能!昨晚我和孫曉強聊天聊得好好的,還相邀今天一起出去採訪。他不可能夜裡自殺。兇手也可能是用自己配的鑰匙或萬能鑰匙開啟的房門。”

李航看了看陳雷,說:“我們向賓館經理瞭解過,賓館的門鎖是新近換的高階門鎖,不用原制鑰匙很難開啟和鎖上門鎖。所以我說死者有自殺的可能。”

陳雷一臉嚴肅地說:“孫曉強是不可能自殺的,肯定是被害。也許兇手用什麼特殊方法出入房間的吧。”

李航說:“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這需要進一步調查。”他看看陳雷又說:“你肯定是他殺,那麼你能說說孫曉強有什麼被害的緣由麼?猜測一下也行。”

陳雷說:“我認為孫曉強是為我捱了刀子。兇手是想殺我,可沒想到昨晚我和孫曉強換了房間。黑暗中兇手以為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就是我,就動手行兇了。”

李航聽了他的話思索著。

陳雷又說:“我是來調查礦山重大事故的記者,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又發現了殺害提供情況者的兇手,並跟蹤過他,於是想阻止我調查的黑手就伸向了我,想殺人滅口。可兇手昨晚殺錯了人。”

李航說:“你說的情況我們要進一步調查,也希望你們記者方面和賓館方面繼續向我們提供破案線索。”

第二天早晨,陳雷起床後在自己房間洗漱完畢,走到窗前把窗子開啟。早晨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

正當他站在窗前望著醫院院落裡的風景時,忽然發現,樓下五樓的窗子也打開了,一位護士抬頭看了看。就在這一剎那,陳雷心頭猛地一亮,百思不得其解的密室殺人之謎解開了。

他發現,用繩子可以把人順到樓下一層的那個窗戶,而孫曉強住的那個房間窗戶又關不嚴,這樣就可從窗戶進入,然後行兇。行兇後又可順著繩子爬回樓上那個房間。那麼,昨晚在孫曉強房間樓上的房客,很可能就是兇手。他馬上把這個想法報告了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李航。李航認為陳雷的想法很有道理。馬上帶領刑警再次趕到賓館。

經向服務檯詢問,孫曉強樓上房間的房客只住了昨晚一宿,今天一早就退房了。這是一個青年男子,戴著棒球帽和茶色眼鏡,穿著長風衣。

陳雷又詢問青年男子左手小指是否缺了一截。服務員回答說,他戴著手套,看不出來。

刑警仔細搜查了青年男子居住的房間,發現了幾根頭髮,經鑑定,此人患有圓形脫髮症。更令人興奮的是,在房間裡還發現了幾枚指紋,可能這個人沒想到警察會檢查他住的房間,所以大意留下了指紋。

警察在警方聯網的指紋庫搜查比對,果然,比對出這個患有圓形脫髮症的青年男子的指紋,並查清他的身分。他叫胡萬勝,今年二十八歲。曾因流氓罪和搶劫罪兩次被捕。現在在永春煤礦當臨時工。家住永春市北方大街一衚衕256號。

警察馬上搜捕胡萬勝。

胡萬勝在逃往外地的汽車上,被警察逮捕。儘管他仔細化了妝,但他的圓形脫髮症和左手的缺陷卻是掩蓋不住的。

經審訊,胡萬勝供認他受永春煤礦礦主的指使,殺害了要揭露礦難真相的邢遠志師傅。並又把孫曉強錯當成陳雷殺害了,為的是阻止調查,殺人滅口。每殺一個人,礦主給他十萬塊錢。

礦難黑幕被揭開了,黑礦主被逮捕。礦工的冤屈得到伸張。

陳雷被記了大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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