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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穎:《殷殤》較量(36)最後的傾覆

文/毛穎

毛穎:《殷殤》較量(36)最後的傾覆

第九十七章 最後的傾覆【上】

史書記載,姬發即位第九年,自稱“太子發”,領周國大軍一通拜祭、商議,而後開入殷商地面,迅速推進到孟津渡口,跟朝歌幾乎隔河(黃河)相望。

姬發乘舟渡河,途中有條白色大魚跳進船,他就用來做了戰前祭祀。

過河後紮寨,一道天火不明緣由從天而降,落在他帥帳頂上,旋即化作一隻赤紅色大鳥,鳴叫聲直穿雲霄。

不日,“八百諸侯”不約而同從四面八方主動湧來歸附,摩拳擦掌要跟著一起打仗、揀剩落。而姬發卻在如此轟轟烈烈的態勢下忽然說:“你們大家都不曉得天命。現在去攻打殷商,還不是時候。”說完大手一揮,撤了。

上述取材自《史記·周本紀》。從人們慣常推崇的司馬遷的治學精神來看,很可能是比較忠實的記錄。

就是說,這故事裡太多不靠譜的地方,八成不是記載者的態度所致。

問題更可能出在“原始資料”上!

比起司馬遷,姬發為首的一干“原始資料”始作俑者,更可疑!

但可以基本認定,在最後的決戰之前,肯定有過試探。甚至有過模擬的演練。

某種意義上,這種試探以至演練,比決戰本身,更可能被重視。當然,也必然,更謹慎。

比如:上述故事中字面上“唯物”的部分,可能透過類似沙盤演示的方法,在秘密狀態下進行。考慮到當時沒有成熟的地圖之類的工具,更沒有通訊技術,演示的“已知條件”可能要實地勘測,對可能聯絡的外部力量,也必然要透過適當的實際接觸,才能得出大致輪廓。結果很明顯——不行。還不行!

但如果真存在這樣的演練,那一定表明,姬發及其周,已經下了與殷商決戰的決心。至少,準備下這樣的決心。同樣,這樣的動作,無論如何秘密,也不可能一絲風都透不出來。朝歌方面,決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

那透出來的一點點,給殷帝辛提了醒。

可以說,是給了他一個嚴厲的、有點兒突然的警告。

這時的內外態勢大致是——東南基本已平定,但也付出了慘痛代價。在嚴厲的戰略態度下,十幾萬戰俘被鎖押到朝歌,以圖再次大力推進半死不活的三大方略。數以萬計的國卒精銳,則留在當地“收尾”、“磨合”。以羑里為大本營的近軍,大半都派去東北方向,拿著東南微薄的繳獲和妲己獻出的財寶的一部分,苦苦謀求跟東夷之間的勢力平衡。

年逾花甲的殷帝辛,很可能又多次去過戰場,巡查、鼓勁、微調策略——人才的凋零,權力集團意願的渙散,加上有意無意的掣肘,讓他舉步維艱,憂心忡忡。

妲己聚財、獻寶的舉動,曾有一瞬,讓他生出培養一個女人帝的念頭,但很快打消了。

別說不合祖制、天命,就算他全不在乎,妲己現在萬人恨,也決然鎮不住。他在,用不著別人擔“人帝”之任。他不在,妲己怕也就難活。

可除了妲己,能力和信任都符合的接班人,就只有長兄啟。

他又搖頭——自己這麼強壯,都覺得難以支撐了,年長好幾歲的哥哥,能指望他麼?

天哪!到了這時候,他還指望這個哥哥!想想好不可憐!!

微子啟一直偽裝得很好,可還是被膠鬲不斷提醒,光藏著不夠,還要“反向”麻痺人帝。

他於是主動承擔帶動那十幾萬戰俘,賣力推動“迫工”的職責。

人帝弟弟很高興,給了很多支援。

膠鬲告訴他,這十幾萬戰俘,就是他最後推翻弟弟,登上人帝寶座的本錢!

他很同意,對膠鬲言聽計從,一點點收攏十幾萬戰俘,養熟了上百個首領。步步為營地培育“只要拿起武器,就是一支能作戰的軍隊”。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姬發、姜子牙等的視線中。

他和那十幾萬指望著“奪位”的戰俘,早進了姬周“奪天下”的武器庫!

姬周之所以認為“畢於役”的決戰時機尚不成熟,多半是對他微子啟不放心。

作為帝兄,他的政治目與姬周顯然不同,甚至對立。

要讓一個政治對手成為最關鍵的同謀,風險是很大的!

可如果沒有這個同謀,姬發不會認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完成奪天下的大業。

他把這道難題丟給已稱呼成“尚父”的姜子牙。

老頭兒冥思苦想了很久,勉強拿出“脅迫”的主意——先不惜一切手段,把微子啟牢牢綁在姬周戰車上,最大限度降低他反目的可能性。當然,這需要充分的麻痺。光嘴上說“我們幫你打天下,打下來,你是殷商人帝,咱平起平坐”,肯定不行。對方不是傻子。

於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奪天下”之後的分配方案,被傳到啟的面前,給了他雖不怎麼滿意,但反而覺得可信的感性認識。

緊接著,“捆綁”就悄無聲息地來了——

他被告知了一系列駭人聽聞的“真相”。包括:箕子如何處心積慮削弱殷帝辛的統治;姬周怎樣和箕子共謀三大方略剛啟動時的掣肘動作,怎樣授意給政治智慧不足的呂方、有蘇等方國,給殷帝辛出難題;箕子又怎麼故意激鬼方叛亂;箕子跟殷帝乙之死,乃至跟季歷之死的關係……把啟看傻了。

聯想到箕子的“隱斥”,和當年對殷帝乙的設陷,對自己的拉攏和利用,他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一切,並精心做了篩選,小心翼翼報給人帝弟弟。

他堅信,這個揭露,足以表明他跟姬周不是一頭的,足以表明他心懷弟弟執掌的帝國和統治的天下。他一定能因而收穫更大信任。同時,在弟弟那裡留出很可能非常充裕的退路!

他的一切想法,都在姜子牙的設計之中。

姜子牙進而預料,殷帝辛不會因而更加信任啟,更不會給啟留退路。反而會加強防範。這樣,啟就別無選擇地只能依附周,並且主動加大賭注,降低期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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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最後的傾覆【中】

他們忽略了殷帝辛及其知察的能力,更輕視了他們稱作“紂”的那個在姬周已然罪惡昭昭、死有餘辜的傢伙的親情。

微子啟的報告,正和殷帝辛陸續得到的關於箕子的很多徹查結果吻合。

那源於一個機會,就是“瘋了”的新箕子的逃亡。

一個瘋子,逃就逃了吧,沒什麼大不了。

他本來還想好好安撫一下。

可妲己說,箕子父子一定藏了不少財寶。

喝得迷迷糊糊的妲己,下令抄查箕子的府邸和封邑。財寶沒找到多少,卻翻出很多遺留的木片絹帛,都寫滿了字。

她只要財寶,讓人把寫了字的不值錢的東西都丟給舅舅。貞從中發現了些端倪,報了蜚廉,蜚廉順著破解出不少,又抓了沒逃成的一干隱斥,嚴刑拷打問出一大堆案底。

殷帝辛震怒!

因為其中牽扯到比干,更加震怒。

可他並沒處置比干,而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一祀之內,拿出全套詳細的提振、推動三大方略的方案,包括人事安排和具體資料。為此,他可以給予最充分的支援。包括授權和經費。配套動作——把妲己收斂的財寶拿出很大一部分,直接交給比干,任由使用。

他也並沒對啟加強防範,而是讓哥哥去幫比干,讓貞也去。

一切都為了三大方略。

必須堅持!

必須有結果!!

姬周不用他們操心。

戰事不用他們操心。

他甚至拍著自己的寶座跟他們說:“誰坐在這裡,不是頂要緊的。頂要緊的,是事情要辦成,辦好!”

應該說,這個態度,已經不能再誠懇了。

可是,一年過後,財寶不見了,比干也不見了。

貞瘸著腿來報的時候,啟還在“大煉”工地上。

殷帝辛放出所有知察和在朝歌的近軍,四下鋪開海捕。

比干一家雖經喬裝改扮,可那幾十大車財寶,還是出賣了他們。

比干被押到殷帝辛面前時,殷帝辛還跟他說:“就算幹不了,一家人,也用不著跑啊。老叔,你小看我了!”

比干伏地說,他並沒真的想跑,只是要用這個行動勸諫,讓人帝知道,要想成大事,一定要捨得改變。第一件,就是殺掉帝國的禍害,帝正妃妲己!

確實是妲己下令殺比干的。

妲己當時喝得醉醺醺,聽到老帝叔居然要殺自己,頓時急了,摔了酒樽嚷:“你要殺我,我還要殺你呢!”

這很可能是酒後氣話——妲己好飲,但酒量拮据,喝不多少就迷糊。

酒醒後,見鬣呈上比干的人頭和心臟,頓時吐了個昏天黑地,哭了一夜。

鬣說,是她讓殺比干的,還說要他的心下酒。

妲己踢他,說我醉了,你們都知道我醉了呀,怎麼能聽我的,殺帝叔啊!

她帶著渾身嘔吐汙物,踉踉蹌蹌去找老倌兒,說我醉了,讓他們殺帝叔,你怎麼不攔啊!

老倌兒說幹嗎要攔,他就該殺!

妲己兜頭就去撞柱子,哭喊著要以死謝罪,被宮人死死抱住。

最後殷帝辛說,他不怪比干叛逃,但明明叛逃,卻編出一套說辭,挑戰他的智慧,絕不可以!一定要死!

他花了一天一夜,讓妲己相信,並不是她下令殺的比干。

妲己再問鬣,鬣改成跟老倌兒一個口徑了。

妲己為自己的糊塗迷惑了很久,哭了很久,發誓再不喝酒。

比干的死,給姬周注入了強心劑,也給天下諸侯灌了一大碗糊辣湯——連至親至賢至尊至貴的比干都要殺,還剜出心髒下酒,還把“宰”的位子給了殘疾小人“費仲”,紂和妲己,已經不可救藥了!

祖伊傳信給姬發:如伐紂,他會考慮參加。

姜子牙和旦極聰明地咬死了“伐紂”的名義。

因為是“紂”,所以伐。

出師只伐紂,不伐殷,更不覆殷——吞併天下的野心,頓時罩上了“替天行道”的外衣,各路諸侯紛紛響應。

姬發的弟弟們隨即收揀了鬼方、鄂方的餘部,併入姬周的“基本力量”,加上殷商太師的“朝周”(投降周廷),政治、神權、軍事、外交,可以說都具備了基本的決戰條件。

本來,有點兒怕力量不足,想再等等。

可聽說殷帝近軍已開始換防,姜子牙說不好再等了。

本來,還不大放心微子啟,想再慎慎。

可旦說,僅“伐紂”二字,足以讓啟傾心以助。

本來,還沒規整出除了殺比干之外別的振聾發聵的征伐理由,想再議議。

可姜子牙又說,那些可以路上想。只要在到達會盟諸侯的孟津渡之前想好就行!

他力諫在孟津渡會盟。

他知道,這個會盟,很可能是他人生最光彩的時刻。

他要在認識伯邑考的地方,在自己的“夢開始的地方”,圓夢!

就這樣,一支其實並不規整,也談不上多有戰鬥力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並輕易擊潰了殷商留在西側的老弱殘兵。

那簡直是一場死亡行軍,什麼“天洗兵”、跑死馬的事情,都出來了。

原因只有一個——急!

必須趕在東面的殷帝近軍之前!

必須表現出決死的意志!

必須讓紂、貞、惡來這些人,沒有充分準備的時間,甚至沒有充分思考的時間!

必須……

反正,理由很充分,開弓沒有回頭箭,孤注一擲了!就算跑死一半,一多半,也一定要衝!再來個“你們不曉得天命,還沒到時候”,就徹底甭玩了!

現在——回到故事最開始的地方——朝歌宮廷裡的玄宮!

這裡殷商帝國的權力中心。

殷帝辛正向惡來部署決戰要義。

他說:“如果要我的命,可以給他們,還天下太平……”

隨即,他制止了忠誠的惡來決絕的阻攔,逼著他去行動。

而後,他親自找到微子啟,讓他帶二哥中衍,去武裝那十幾萬工奴,帶向戰場,跟在他後面。

微子啟匆匆剛去,鬣就哭喊著來報說,帝正妃執神瑜獨赴周營,他沒攔住。說完,拔出匕首就要自殺,被他及時架開,大罵“蠢材”。

鬣看到,人帝眼裡有淚。

人帝噙著淚命令他,不管妲己生死,他,武士鬣,都必須活著。

妲己沒死,他有責任救她,保護她。

妲己死了,他有責任祭奠她!

“傻小子——”他說,“我的妲己,你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你知、我知,可天下未必知!我要你活著,告訴所有能告訴的人,她是好女人,是心懷大愛的、勇敢的女人!”

毛穎:《殷殤》較量(36)最後的傾覆

第九十九章 最後的傾覆【下】

殷帝辛犯的最後一個錯誤,是把“如果要我的命,可以給他們,還天下太平”的想法,告訴了惡來。

這種瀕死的危機感,讓無比忠誠卻容易感情用事的惡來,平生第一次選擇了抗命。

殷帝辛率有限的近軍出戰前,惡來已經領著永遠都跟在身邊的百餘名嬴部子弟兵,衝向周營了。可以說,打了周軍一個措手不及。

可他錯了!他的意氣用事,不僅打破了殷帝辛的部署,失掉了最後在軍事上週旋的餘地,也一併搞砸了妲己跟姬發的“談判”。

妲己向姬發提出了三組對應條件——

一,周罷兵,不必管其餘諸侯;妲己以神瑜相授,代殷帝尊周王為“帝師”,共享天下。

二,周使諸侯罷兵以歸,復朝殷商;妲己死諫殷帝赦免他們,並以羑里所存財貨盡數贈周,任其派用,永不追索。

三,周罷“天子”號,名義上臣服殷商,奉殷帝為天下共主,重諾永不再叛;妲己承擔所有不善,自裁、裂身、焚屍,以謝天下。

應該說,姬發動心了。

不管他理性上多麼認定妲己是妖孽,可感性上,實在沒辦法排除被征服的趨勢。

他想增加條件,或者修改、選擇,可腦子全是亂的。

這時,姜子牙不請自入,抽出寶劍就要刺妲己,讓旦徒手隔開。

旦的手臂,因而被割傷,鮮血泊泊。

姜子牙跪求姬發,說妲己不能留,應馬上殺掉。

姬發懵懵懂懂地似乎聽不懂尚父的話。

旦第一次對姜表現出強硬,一面打理傷口,一面喝他“知罪麼”,讓他給殷帝正妃跪下謝罪。

姜子牙傻了,懵了,哭了。

姬發一直都不說話。

正這時,前營大亂,姬鮮急報:“惡來來也!”

所有人,包括妲己,都頓時緊張起來。

旦確信,那一刻,他清楚聽見了妲己狠狠咬牙的聲音。

一股不知哪兒來的力量,推著他跪向二哥:“太子,殷帝正妃不可殺!萬萬不可啊!”

弟兄二人心靈在此刻發生了碰撞:惡來來了,後面會怎樣?一場惡戰難以避免。他們,惡來、紂,或許打不垮大軍,可確有能耐擒拿首腦,殺死首腦。

命不在了,奪來天下為何?

眼前這個不要命、要人命的女人,至少可以做不測時保命的籌碼!

最終迎住惡來的是醴巽。

據說,他倆鬥得昏天黑地,最後竟踏著屍體血肉在打。

天明時分,醴巽終於在被惡來撕開身體的同時,把劍深深插入了對方心窩。

看著支離破碎的醴巽和死而不倒的惡來,姬發腿軟了。

還是旦揮舞寶劍,命令衝向朝歌。

周軍、諸侯聯軍,就這樣亂哄哄發起了最後的決戰。

而妲己,則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殷帝辛迎住的第一員周軍將領,就是跟他比過武、已白髮蒼蒼的太顛。

殷帝辛一橫長矛,衝太顛行軍禮,說:“好久不見。”

又說:“來吧。”

然後叫停隊伍,自己驅車上前,站定:“破個例,讓你先來。你白頭髮比我多。”

太顛遲疑良久,竟然下車,丟了兵器,向殷帝辛、他們說的“紂”,虔誠地行君臣大禮,哭得嗷嗷的,說不出半個字。

殷帝辛帶近軍繞開他前衝。

沒幾步,就看見了惡來的頭顱。

他的心頓時涼了,平生第一次調頭逃跑——調兵已不可能,全指望哥哥那十幾萬工奴了。周軍拼死追擊,但跑不過他。

在離朝歌只有十幾裡的地方,他親眼看見大哥啟讓人綁了二哥中衍。

近前詢問,啟告訴他:“你受死吧。老二跟你一樣,到今天才明白我要幹什麼。”

弟弟懵了,瞪大眼睛看哥哥,只問出一句“為什麼”。

啟氣咻咻答:“都是你逼的……”

那十幾萬武裝起來的工奴,並沒像有些史料記載的那樣,瞬間全部倒戈。

否則,殷帝辛也沒機會逃回朝歌,登上鹿臺。

鹿臺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火紅的周軍。

他,子辛,六十多歲的老人、英武聰明的上古帝王,親手點燃了敬天殿。

如果他可以再次祈求上天,他寧願不要這一身卓越天資,而要誠實的、愛他的哥哥、叔叔、伯伯。

如果他還能再次祈求上天,他寧願不要這人帝寶座,而只做個鄉野莽漢,騎著馬,牛也行,擁著心愛的人兒,無邊無際地奔跑,縱情歡笑,四海為家,用少得可憐的力量,去幫助遇到的每一個需要幫助、能夠幫助的人,然後帶著新的快樂繼續旅途。

他聞著野花的清香,惦記著下頓飯在哪裡,聽心愛的人兒,用那永世不能忘懷的天籟般的聲音,無憂無慮地唱:“杳杳之星,耀梓之顛;涓涓之水,繞梓之根;春來梓香,童子嘻嘻;秋去梓黃,弱女依依;杳杳涓涓,望梓而歌;嘻嘻依依,憑梓相望……”

他真的唱了起來,真的彷彿聽見妲己和著他在唱。

他真的覺得,自己跟妲己已然在路上。

唱罷一段,他還跟妲己說:“我有哥哥、叔叔、伯伯,他們都愛我,也一定會愛你……”

周軍沒費多大周折,就攻陷了朝歌。

姬發登上鹿臺,看見了已死去的殷帝辛。

他清楚地記得,殷帝辛的面容很安祥,臉上淚痕隱隱。

他砍下了殷帝辛的頭,高高舉起。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孤獨。

他甚至覺得,自己才是失敗者。

失去了統帥和精神支柱的殷商武裝力量,很快被個個擊破。

周王朝草草建立,姬發稱“天子”,把殷商大片地盤分封給了跟著打仗的諸侯,自己只留了一部分。還剩了一小塊地方給殷商舊室。但並沒封給據說跪爬著迎接他的微子啟,而封給了子辛的兒子武庚。

不兩年,姬發就死了,諡為“武王”。

緊接著,武庚夥同姬發的弟弟姬鮮和姬度叛亂,被旦平復。武庚被殺,封國“宋”才“移交”給除了祈求衣食無憂地活下去,再不想其他的子啟。

“瘋了”的箕子,後來到了東北,跟被殷商打怕了的東夷說,他是殷商帝室。於是被尊為神。後來建立了自己的國家。很小,很荒蠻,但壽數長得可觀。

到現在,都還能找到那個古國的蹤跡。

第一個給妲己立廟的人,就應該是逃出戰亂的鬣。

朝歌失陷,關於妲己的一切毀謗,都戛然消失了,跟她的人一樣。

後來,尊拜妲己的廟多了起來。雖大多年久失修,可還是有留存到現在的。

那個被供奉的女人,被後人尊為“碧霞原君”。

傳聞:妲己被旦秘密保護起來,帶去了東方。旦死了,她還活著。

有人說,她一直都沒死,現在都還活著。

還那樣年輕,美麗。

果真如此,她一定見證了周王朝初年的紛亂、倉惶,中期的昏聵、麻木,和後來的衰落、敗亡、覆滅。

以及後來,愛說謊的毛病,怎樣頑固地代代相傳。

她孤零零活在充滿謊言的世間,默默追憶逝去的英雄。

還有,那久遠的、幾乎被忘卻的、一去不復返的,英雄時代……

毛穎:《殷殤》較量(36)最後的傾覆

毛穎

2011年10月成稿

2021年10月校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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