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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橋之盟:中華文明與遊牧民族之間,一次短暫的握手

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玄武門之變後,六月八日,李世民被立為皇太子,軍國大事,全權代理。兵不血刃地平定了唯一一起太子黨李瑗叛亂後,八月九日,李淵傳位於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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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揭開唐朝新的一頁之前,李世民首先要面對的,是來自突厥人的猝然來襲。

一、突厥來襲

北方遊牧民族,歷來就是中國最強悍的鄰國敵手。南北朝時期,突厥人興起,佔據北方草原,不時南下入侵。隋文帝時期分裂為東、西突厥。西突厥佔據西域,東突厥佔據蒙古高原及其以北大片地區。

關於突厥人的起源,有多種說法,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本是定居在阿爾泰山南麓,以鍊鐵為生的一支小部落。因阿爾泰山形如戰盔,而戰盔在當地語言中,俗稱“突厥”。作為草原諸部落之一,他們保持著遊牧民族一貫的生活習性,以畜牧業為主,逐水草而居。無論從生產力水平、政權組織形式,還是文明進步程度,都是比較落後的。

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兵民合一的生活方式,和以騎兵為主的軍隊結構帶來的高機動性作戰方式,行軍無須輜重,沿途劫掠為生,所謂“嚼著牛肉乾、喝著酸奶就打過來了”。其實嚴格來說,就是一群成建制的流動武裝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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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李世民即位不久,頡利可汗率兵十餘萬入寇,進軍長安近郊,並非唐朝防線告破。實際上,唐朝並未丟失任何一座城池。在涇陽(今屬陝西咸陽)之戰,尉遲敬德還大破敵軍,生擒敵將阿史德烏沒啜,斬首千餘人。

突厥人能夠直抵渭水便橋以北,是因為他們本身就不以攻城略地為目標,而是從唐軍防守重鎮間穿行而過,才能深入到此。所以得到訊息,李世民雖然驚異,但並未慌張。

因為早在兩年前,李世民就已經領教過突厥人的戰術,也深知他們的弱點所在。

二、豳州退敵

那還是在武德七年,頡利可汗就聯合突利可汗,打到過豳州(音彬,今陝西彬州)。

其實突厥人的戰術,就是沒有戰術,想打哪裡打哪裡,打得過就打,邊打邊搶,搶完就跑。打不過呢?直接跑,反正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所以歷朝歷代都要修長城,不是為了防禦,而是為了預警。

沒辦法,有時候打仗就是這樣,無招勝有招。遊牧民族這種蠻不講理的打法,很讓人頭疼。就像這次,深入唐境,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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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世民一看帶頭的兩位可汗,立刻計上心來。

說到這兩位可汗,那可是恩恩怨怨,剪不斷理還亂。簡言之,兩人是叔侄關係,但互相之間,心存芥蒂。

所以李世民對他們這次聯軍來襲,採取的是分化瓦解輔以軍事對抗的策略。兩軍對峙,李世民輕騎出陣,先對頡利揚言:“我國已與可汗結盟,為何背約,深入我境?我乃秦王,你可敢與我單挑!”

李世民在統一戰爭中已經威名遠揚,頡利見他輕身冒進,懷疑有詐,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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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一看已經穩住頡利,轉而又向突利放話:“你我已有盟約,遇事即來相救,為何引兵相攻,不念香火之情?”突利也無言以對。

於是李世民作勢繼續向前,頡利頓生疑竇,又聽見所謂香火之言,懷疑李世民與突利之間已有密謀,於是藉口此來只為重申和議,稍稍後退。

彼時秋雨連綿,突厥人弓箭難以發揮威力,李世民便冒雨進軍,並暗中與突利聯絡,曉以利害,得到了他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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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利聽聞李世民大舉出擊,本要應戰,卻見突利極言不可,更加疑懼,只好派突利和自己的部將阿史那思摩前去講和。李世民坦誠相待,好言安撫,突利便真的與李世民結為兄弟,拜盟而去。

就這樣,李世民效仿曹操當年對馬超和韓遂的離間計,不費一兵一卒,就化解了突厥人的這次聯軍進犯。

三、遊牧民族的弱點

由此可見,作為一個部落聯盟國家,突厥在政治上是很不成熟的。部落散居的現實基礎,使他們處在一種相對鬆散的管理之下。非有一個強大的首領,不能將各部落聯合起來。這是基於遊牧民族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產生的一種普遍心理——強者崇拜心理所致。所謂“賤老貴壯”,凡事以強者優先,強大即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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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軍事強權的基礎上,進而以利益為紐帶,拉攏儘可能多的部落,進行對外掠奪戰爭,這就是遊牧民族思維,所以他們一定具有極強的侵略性。到了現代,他們的國家成熟了,但思維理念如故,只不過由部落聯盟,變成了國家聯盟。就如現在的西方國家各種協約組織一樣,本質上就是一種利益同盟下的對外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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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利益同盟,就有別於中華文明獨特的,相對更加穩定的,以道義為紐帶的文明方式。

顯然,強大的首領是可遇不可求的,利益的紐帶又是極其脆弱的。因為人各有利,所以各自為戰,遊牧民族實際上是經常陷入在內部利益博弈當中的。就像豳州退敵,李世民就是利用了突厥人內部的互相猜忌。

因此,遊牧民族在與中華文明的對抗中,實際上是長期處於下風的。他們最後的歸宿,都是融入中華文明。一種方式是被擊潰後的內附,比如漢朝的匈奴人,其大部就是透過內遷而融入了中華文明。

另一種方式,就是在中國的道義失效,發生內亂時,他們才能得以大規模入侵。而當他們真的定居下來,又不得不接受中華文明的思想觀念,也就隨之同化了。這就是隋唐,我們仍稱之為中國的原因——無論他們源自哪個北方民族。

而不論哪種方式,都一定會在草原上留下大片空白,因為無法開展農耕,難以實施佔領,這就為其他遊牧部落提供了廣闊的生存空間。所以遊牧民族又是此消彼長、生生不息的,他們與中華文明的交流和衝突,也是長期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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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就是在五胡留下的蒼茫草原上,又一個崛起的遊牧部落聯盟國家。其實嚴格來說,他們也很難稱得上是一個國家,實際上是以其中一個偶然強大的部落為首的,由眾多部落依附而成的結合體,此前的匈奴,此後的契丹、女真、蒙古,也都是如此。

四、便橋之盟

武德九年的突厥來襲,就是頡利可汗自以為唐朝的儲位爭奪可能造成內亂,可以趁火打劫,從中取利。

但他沒想到的是,大唐的這場爭奪迅速就平息了。李世民眾望所歸地登基,國內局勢並未發生大的變亂。頡利的如意算盤,從一開始就是註定要落空的。

像以往一樣,突厥人繞開唐軍防守要塞,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長安近郊。可是他們驚奇地發現,李世民比上一次,更加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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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執失思力晉見,號稱突厥百萬人馬已到。李世民當即扣下此人,親自迎敵。自玄武門出,立馬渭水濱,與頡利隔岸相望,正色責問。突厥人對李世民的大名早有耳聞,頓時大驚,紛紛下馬叩拜。繼而唐軍大隊集結,旌旗蔽日,頡利膽寒。李世民卻從容佈陣,單騎留在原地。當日,頡利請求議和。隨即,雙方於便橋斬白馬為盟,突厥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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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的不戰而走,說明突厥人仍舊無法解決自身的不團結問題。李世民早已發現,突厥兵雖眾,而陣容不整,無論君臣,唯利是圖。頡利在北岸,麾下將領(實際上就是各部落首領)卻各自來求見。如果就此一一逮住,破敵易如反掌。之所以舍戰求和,是因為唐朝剛剛建立,自己又即位不久,國家還不夠富強,戰端一開,損耗巨大,恐怕人民不堪重負。所以便橋耀兵,既不示弱,也不開戰,賜以財物,自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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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軟硬兼施的政策,是在深刻理解遊牧民族弱點的基礎上作出的。既然他們是一種利益同盟,必然是利益至上,不會為了利益而犧牲各自的生存權,所以必須用強大的實力予以震懾。同時滿足他們一定的欲求,讓他們感到利盡而散,隨之陷入內鬥,將來一舉可滅。

便橋之盟,是中華文明與遊牧民族之間,一次短暫的握手。雖然是城下之盟,但兩邊高下立見,已經為突厥的滅亡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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