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1644），明朝在大清和大順兩面夾擊下，岌岌可危。東閣大學士李建泰代崇禎帝出征，無異於給皇帝和朝廷打了一針強心劑，演出一曲明朝末日的輓歌。
一、慷慨請命
崇禎十七年（1644）正月，李自成軍隊進逼山西。崇禎帝臨朝嘆息說：“朕非亡國之君，事事皆亡國之象。祖宗櫛風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見於地下！朕願督師親決一戰，身死沙場無所恨，但死不瞑目耳！”（《明史·李建泰傳》）說完痛哭起來。
李建泰見狀慨然說：臣家曲沃，願意用家產充當軍餉，不用官家發錢，請求帶兵西征！李建泰，山西曲沃人。天啟五年（1625）進士。國子監祭酒，頗著聲望。崇禎十六年（1643）五月，升為吏部右侍郎。十一月，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疏陳時政切要十事，帝皆允行。當李自成逼山西，李建泰慮家鄉被禍，而家富於貲，可藉以佐軍，常與同官言之。所以當他看到崇禎帝流著眼淚說要親征時，便站了出來，說出前面的話。
崇禎帝大喜，對李建泰慰勞再三，說：“卿若行，朕仿古推轂禮。”（《明史·李建泰傳》）古推轂禮，說的是周文王姬昌為禮賢下士，把自己的鑾輿讓給姜太公（姜子牙）坐，並親自為姜子牙拉韁繩、手推車，表示對下屬的優禮。李建泰退下後，便請恢復原御史衛楨固的官；授進士凌駉（jiōng）為職方司主事，並監軍；參將郭中傑為副總兵，率領中軍；推薦進士石嶐，聯絡延綏、寧夏、甘州、固原的義士，征討立功。崇禎帝一概應允。還特別加封李建泰為兵部尚書，賜尚方劍，便宜從事。
二十六日，舉行遣將典禮，就是出征餞行儀式。首先由駙馬都尉萬煒以特牲告太廟。萬煒是萬曆帝親妹妹瑞安大長公主的駙馬，七十多歲，官至太傅，掌宗人府大印。嘗以親臣侍經筵，每逢皇帝在文華殿進講，他佩刀侍衛在側。李建泰西征，命萬煒以太牢，豬、牛、羊告祭太廟。安排這樣一位地位崇高的皇帝姻親告祭太廟，可見崇禎帝對李建泰出征是非常重視的。
快到正午，崇禎帝登上正陽門城樓。衛士東西對列，從午門一直排到正陽門外，旌旗甲仗，蔚為壯觀。內閣、五軍都督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營文武大臣，冠服整齊，侍立兩側，鴻臚寺派人贊禮，御史負責糾儀，可謂隆重之至。
一個即將覆亡的皇朝，同敵人勇敢作戰雖不行，擺擺架勢唬人倒還可以。李建泰上前辭行，崇禎帝獎勞有加，賜盛宴。御席居中，諸臣陪侍，崇禎帝親自用金酒壺盛酒，給李建泰斟了三杯酒，還賜他手敕，上書“代朕親征”四個大字。宴會結束後，太監為他披紅戴花。在鼓樂聲中，李建泰身佩尚方劍，帶隊出征。這是明朝最後一支從京師出征的隊伍，寄託了崇禎帝太深切的期待。所以他才會用如此隆重的禮儀，為李建泰餞行。崇禎帝目送很久很久，才返駕回宮。大明朝的國運，崇禎帝的希望，都寄託於李建泰之軍旗開得勝，保江山永固。
二、攻破定興
當天大風揚沙，占卜的卦辭說“不利行師”。李建泰率部才走出幾里路，所坐的轎子忽然轎扛折斷，大家都覺得這是不祥之兆，剛被鼓起計程車氣立即消散。雖然李建泰這次調來了自己認為中意的下屬，甚至西洋人湯若望都隨軍出征，負責火攻水戰，但行軍到京南50餘公里的涿州，出征大軍就逃散了3000多人。不久“兵食並絀（chù），所攜止五百人”（《明史·李建泰傳》）。
這時，李建泰驚聞李自成已打到山西，老家曲沃陷落，家中資財，散失一空，預期的糧餉打了水漂。他這一驚一急就病了，軍隊行動，慢了下來，每天不過走30裡，官兵還在紛紛逃散。
走到定興，守城知縣一連三天，不準李建泰入城，並有一番對話。
問：大軍不向敵，為何要進城？
答：軍隊沒糧食，進城要糧銀！
問：城裡沒有糧食和金銀！
答：如不開門，我要攻城！
李建泰惱羞成怒，下令官兵攻城。這支出徵大軍，與農民軍作戰不行，攻自己城池還蠻行。城攻破後，殺死鄉紳，鞭笞知縣。堂堂宰輔兼督師的李建泰，出京第一仗，竟然是攻打自家縣城，竟然屠殺天朝庶民，竟然鞭笞自家知縣，竟然搶掠百姓糧米，完全違背出師初衷。
三、躲進保定
後來，李建泰率軍到距離北京百餘公里的保定府，殘兵數百，請求入城。守城的同知邵宗元不答應，李建泰就拿出頒賜的印信給他看。邵宗元說：“你獲得過天子的厚恩，皇上曾經親自登上正陽門，賜給你尚方寶劍，還給你斟酒，為你餞別。如今你不代皇上西征，卻要叩關避賊嗎？”一番話刺到了李建泰痛處，他大聲斥責邵宗元，還舉起尚方寶劍威脅他。堂堂尚方寶劍，拔出鞘頭一遭，竟指向忠臣良將！幸好城上有人認識李建泰，這才放他進來，否則李建泰怕要重演攻打定興的鬧劇。
這時李自成軍前鋒已逼近保定，李建泰根本不敢前去攔擊，只能蝸居保定城中。不久城陷，知府何復、鄉官張羅彥等自殺。李建泰自刎不果，為李自成軍俘獲。後來李自成軍失敗，李建泰降清，被清召為內院大學士。三年後，李建泰因“受贓”罷官回家。後在故明大同總兵姜瓖降清又叛清時，李建泰在家鄉曲沃與他遙相呼應。順治七年（1650）李建泰兵敗被擒。這次清廷沒有寬容李建泰，而下令把李建泰殺掉。（《清世祖實錄》卷四十七）
崇禎帝未曾想到：他在正陽門城樓上為大學士李建泰的“三賜”，其一，賜書“代朕親征”，寄以重託，李建泰卻攻打自家城池、鞭撻自家臣民；其二，金壺賜酒，親為餞行，李建泰卻違背初衷，投降求生；其三，賜尚方寶劍，鼓勵殺敵，李建泰卻做了清朝的內院大學士！
崇禎帝夢想的是，扶大廈之將傾，救江山於危殆；崇禎帝沒想到的是，李建泰演出了一幕幕鬧劇，奏出了一曲曲哀歌。此後，明朝再也沒有實力派兵出征了，皇宮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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