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汽車/ 正文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

——《1958~1961靖遠人走洮河紀事》摘錄

(西部黃河文化走筆叢書·紀實文學卷)

武 永 寶

三張珍貴的當年靖遠人走洮河的老照片: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這張老照片,為1958年底,漂流於洮河上的靖遠工區皮筏隊榮獲嘉獎錦旗後的集體合影。照片充分展現了靖遠糜灘、河靖黃河筏子客的風采,及精神風貌。照片題字:戰鬥在引洮工程運輸戰線上的靖遠皮筏隊全體成員勝利地完成了第一階段任務後合影於岷縣。1958年11月20日。

成員:居中舉錦旗者是陳振銀,左為陳旭(中排坐者),右為陳孝(中排坐者)。其餘為:陳真、陳振武、陳振先、陳振倫、樊明基、樊有祿、張登華、張文鼎、吳紀明、任永清等。上述都是糜灘陳家拜、樊家拜的筏子客。剩餘者則是河靖筏子客:賈世年、馬國選、葉秉甲、葉樹恆、葉樹琪、杜正川、葉秉福、陳錫福。

筆者來不及一一對應辨認,籠統地羅列了這些名單。有興趣的讀者朋友可以私下仔細考證、辨認之。鳴謝!(陳林武提供。照片中的陳氏筏子客,都是他的族人、前輩。)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1958年10月4日,糜灘陳家拜走洮河的筏子客合影於岷縣。(陳振明、陳向軍提供)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1958年7月15日,靖遠縣教育界赴洮河慰問團全體成員32人合影于靖遠縣照相館。這是臨出發前,由組織者倡議拍攝的合影照。

中排坐者,為慰問團領導和教職工:吳朋儒、楊樹本、萬隨新、董葆苓、張有發等七、八人。其餘為各校學生:吳治國、梁志祿、吳鼎宗、張治華、劉鞏、王明義、胡英、王鳳蘭、李滋香、馮樹堂、李華、張兆慶、王小蘋、陳景芳等。(張明憲提供。張明憲,1963年生,平川老作家、文化人)

注:本文凡涉及陳家拜、樊家拜、李家拜之拜字,因字型檔裡無此字,故,均應加土旁。為“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特此提醒讀者

目錄:

引 言

一、萬夫武 唯一經歷整個引洮工程始末的人

二、糜灘筏子客在洮河大顯身手

三、筏子客樊明基 洮河激流救大畫家佘國綱的命

四、陸雨 乘坐羊皮筏子在洮河漂流

五、萬隨新 創作《糜灘大隊戰歌》

六、陳振武 洮河落水遇險記

七、楊維邦 馳名洮河藏鄉的名醫

八、李振田 榮獲“引洮青年突擊手”稱號

九、李生蘭 糜灘第一個騎腳踏車的人

十、何生江 被大飢大飽折磨犧牲的人

十一、碾子灣人走洮河的故事(前期發表,略去)

十二、糜灘、三灘人夫妻雙雙走洮河者名單

十三、糜灘、三灘人娶來洮河女為妻者名單

十四、糜灘、三灘人犧牲於洮河者名單

附錄:糜灘區第一大隊組織機構情況

引言

《糜灘大隊戰歌》

糜灘隊,是英雄,

大戰在山頭。

劈高山,改山河,

為了創幸福。

英雄好漢們,

齊心團結緊。

引洮水上山,

把乾旱變成,

米糧川,米糧川……

——萬隨新創作

糜灘,筆者的家鄉。

糜灘,西部有名的隴上水鄉、小江南……也是著名的文化之鄉。講糜灘人的故事,其實就是在講黃河筏子客的故事……糜灘人拜黃河恩賜,過著富足、安詳的日子。糜灘人生命中的一切喜怒哀樂,都與黃河有關。是故,糜灘人與黃河的感情最深……但是,糜灘人曾經與黃河互相糾纏不清的激烈博弈,卻為人們所忽視。黃河教會了糜灘人生存的技能,也教會了他們處世的哲學。這就是,他們在熱愛、崇拜黃河的同時,還必須大膽地征服黃河,駕馭黃河。取黃河之水,澆灌糜灘大地,為大眾服務,糜灘水鄉萬世基業之奠定,即在此也。同時,糜灘人還懂得巧取黃河之利,以黃河生財,放筏子漂流、賓士於驚濤駭浪之間……滾滾財源,於此,傾入糜灘人的錢袋子裡。解放前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蘭州至銀川的黃河航線上,糜灘黃河筏子客成為最活躍的一族……此外,碾子灣石板溝古渡口、樊家拜(加土旁,下同)渡口、陳家拜渡口、李家拜渡口、三道灣渡口、閻家門等渡口,糜灘筏子客的身影幾乎無處不在……基於上述因素,糜灘人幾乎人人都是黃河筏子客。現實生活的嚴酷,以及生活的需要,所謂適者生存的法則,將糜灘人都逼迫、改造成了黃河筏子客……關於這一點,筆者曾在《糜灘——隴上小江南民間故事大薈萃》一文裡,以確鑿的文獻資料證實,糜灘,在清季、民國時期,是靖遠出產筏子客最多的地方……在此,不再贅述。本組文章,其中較大篇幅講述了糜灘筏子客馳騁在洮河上的故事。

關於靖遠黃河筏子客,筆者曾寫過許多文章。可謂連篇累牘,多不勝數。已經構架成了一種文化體系。筆者所傾情鼓吹的西部黃河文化,筏子客,就是其靈魂和核心……筆者所著小說:《虎豹口》、《西部國風》、《黃河遠上》,以及其它龐雜的各種隨筆、散文、紀實文學、文史文章等,都大量地反映、敘述了筏子客的故事……靖遠黃河筏子客,作為一種文化意象,靖遠地方文化的符號,甚或圖騰,早已嵌入歷史文化的時空中和人們的意識深處去了。黃河筏子客,由於歷史演進之故,早已消亡了。但是,他們的故事卻在文化典籍裡,在人們的精神意境裡,依然活得很生動、旺盛……我們都是黃河筏子客的後人、傳人,我們有責任將先輩筏子客的故事傳承下去,併發揚光大……有關黃河筏子客的故事,後世的人們必將以仰望的姿態去拜瞻、欣賞、品鑑之。若是有幸將先輩筏子客的故事拍成影視劇,甚或藉助現代網路的手段加以廣泛傳播,使得他們的身影走向世界,那麼,西部黃河文化的元素必將打動,甚至震撼各種膚色的人們,使他們為之沉思,繼而為之鼓與呼!

靖遠黃河人的形象在世界文化的舞臺上,能夠佔據一角,揮舞黃河文化的旗語,讓世界聽懂他們的意蘊和聲音,是我們筏子客後人的一個夢啊……我們將為這個夢繼續拼搏、奮鬥不息!

下面的文字,筆者將側重講述一下靖遠(糜灘)筏子客漂流洮河的故事。

萬夫武 唯一經歷整個引洮工程始末的人

萬夫武,靖遠糜灘鄉人,生於1933年。現居平川。近日,筆者曾兩次登門採訪了這位老人。獲悉了一些難得的資料。萬夫武,雖說90歲高齡,然,耳目絕佳,記憶力不錯,顯得精神矍鑠,和藹善良……當年,靖遠走洮河者,約有1。6萬人次。但是,經歷整個工程始末的人,卻只有萬夫武一人。這一點,具有唯一性。

1.入黨提幹。

1951年,萬夫武靖遠中學(一中)肄業。肄業原因是,當時,他偶爾去靖遠縣政府找長兄萬夫哲,竟意外碰到一個參加工作的機會,遂輟學參加工作。萬夫哲,解放前為地下黨。解放後,任縣政府秘書。時,特缺無線電人才。關振邦遂向縣長張啟賢力薦萬夫武……萬夫武遂被送蘭州學習無線電技術。幾個月後,學成歸來,參加靖遠縣委工作。任職靖遠縣委宣傳部幹事。時,宣傳部長是歐化遠,張興、盧友仁、萬夫武均為幹事。1954年5月8日入黨。1956年提拔為科級幹部,任職機關黨總支書記。

2.最早走洮河的人。

1958年春夏,省委決定上馬引洮工程。靖遠作為工程完成後的直接受益區,須組織1。1萬多人參加工程建設。靖遠縣委當時指定萬夫武等四人,作為打前站者,先期進入引洮工地,目的在於收集各方面資訊資料,為大隊伍屆時進入做好準備工作。萬夫武四人於1958年4月4日啟程,揹著簡單的揹包行李,先坐汽車到臨洮、會川,然後,步行至卓尼縣包蛇口一帶……看到吃水有洮河水,燒火,山上林木多,駐地,可就地搭建草棚……這些基本生存條件都有。遂回靖遠,給指定的負責人何清湧彙報情況……萬夫武他們巡查了四、五天。期間,住在居民家裡。每頓飯,二毛錢……同行四人為誰,記不清了。有點遺憾。

3.任職糜灘大隊領導人。

當時,糜灘區(五區),包括糜灘、三灘和劉川三個鄉委員會。劉川五個村(范家窯除外)120人調劑給了城關大隊。糜灘、三灘兩個鄉民工組成靖遠工區第一大隊。轄屬5箇中隊,約1500人。靖遠工區任命萬夫武為糜灘(第一)大隊的書記兼大隊長。三灘鄉的書記馬應芳為副書記兼副大隊長。糜灘鄉的書記顧尚武為副大隊長。1958年四月初八日,馬應芳、顧尚武分別親自帶領兩鄉民工出發,基本是一路步行至洮河工地。萬夫武則隨後坐汽車,或步行輾轉趕到工地……第一大隊的施工地在白土梁、漬泥溝、揚沙口、老虎崖一帶,大約七八公里長度。大隊部立在揚沙口,駐地是樹木條子搭成的草棚子,為宿舍兼辦公室。條件極簡陋。大隊長的職責,主要就是四處檢查、督導施工和後勤等各項工作。

1961年初,萬夫武調任工區勞資科長。第一大隊的工作交給了馬應芳和顧尚武負責。

4.留守到最後的人。

1961年6月,省委決定引洮工程民工全部撤回。基本下馬。但是,正式發文明確下馬,那是1962年4月份的事了。期間,按照“甘肅省引洮上山水利工程局”的安排,各縣工區一律撤銷,僅保留一個留守的“定西工區”。此時,“定西工區”完全是個空架子。萬夫武被任命為工區辦公室的主任。手下僅有工作人員七、八人。都是岷縣當地人。留守的“定西工區”只存在了幾個月,至1961年秋,撤銷。留守人員奉命炸燬古城水庫殘餘壩體,即宣告解散。

綜合起來看,萬夫武應該是靖遠人中唯一經歷了引洮工程全過程的人。沒有之一,只有唯一。

5.後來的歲月。

萬夫武印象中,好像自己回靖遠後,於1962年春接任北灣鄉書記。再後來,他與妻子馮樹芸經歷了特殊歲月的洗禮,幾起幾落,受人排擠、打擊……1964年,被莫名其妙免職成一般幹部。1966年,調榆中縣工作。1973年,調入靖遠礦務局工作,先後任信訪辦主任、黨辦主任、教育處書記等職。1993年,退休……如今,90歲高齡的他,在家過著平靜、安定的生活。我們祝願萬老夫婦健康、長壽……

6.多餘的話。

行文至此,順便贅述幾句。萬夫哲、萬夫武都是筆者家鄉糜灘的鄉賢人物。曾屢屢在各種文獻資料中看到過他們的資訊。筆者曾頗敬仰之。可是,有關他們的結局和晚年生活資訊,卻少之又少。萬夫武的生平,基本敘述清楚了。這裡贅述一下萬夫哲,此人,解放前為中共地下黨人,資歷很深。解放後,在縣委、縣政府工作。1958年七、八月間,由於偶然議論定西某書記,禍從口出,竟被判刑七、八年……換來一場牢獄之災。也是時代悲劇啊。1979年,獲平反。萬夫哲生於1913年,卒於2002年。終年90歲。在糜灘老宅,壽終正寢。觀其一生,無比坎坷。然,晚景結局,還算差強人意吧。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萬夫武、馮樹芸夫婦合影。萬夫武,1933年生,時年90歲。馮樹芸,1936年生,時年87歲。2022年6月16日拍攝於平川寓所。

糜灘筏子客在洮河大顯身手

1.洮河上漂流的靖遠皮筏隊。

當年,甘肅當局興起引洮工程建設,曾轟動世界,為國內外所矚目。這期間,洮河上曾有一支由靖遠黃河邊的筏子客組成的皮筏隊,馳騁於洮河之上,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吸引了人們好奇的眼球。因為,羊皮筏子,明、清、民國時代一直活躍在黃河流域,洮河流域鮮見之。如今,由黃河邊的靖遠人所操持的皮筏隊,竟然出現在此,確實是件新鮮事兒。每天裡,人們輒見羊皮筏子自上游一路漂來,在浪濤裡顛簸,又從眼底倏忽離去……故,靖遠皮筏隊在當地人心目中,感覺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2. 皮筏隊成立標誌性的日子。

經筆者再三考證,確定:1958年7月10日左右,這個日子,乃是靖遠皮筏隊成立的日子。歷史值得銘記。皮筏隊。也叫皮筏組。據走洮河的民工賈世書等人回憶,糜灘區和城關區的大隊人馬抵達工地的第三天,糜灘區第一大隊的副大隊長顧尚武,與城關區第二大隊的大隊長張貴,分別諮詢下屬民工,說:你們中間,看看誰能勝任筏子客的工作……靖遠工區要求立即組建一個皮筏隊,主要任務是在洮河上運送麵粉等糧食。皮筏隊的工作,關係到整個靖遠工區一萬多人的吃飯問題,所以,這項工作意義重大。

3.糜灘與河靖的水手組成。

城關區第二大隊的河靖村民工,經自願報名和村幹部推薦,有8人正式人入選。糜灘區第一大隊的陳家拜、樊家拜有14人加入……總共22人,共同組成靖遠工區皮筏隊。當時,緊急製作了10只羊皮筏子,兩人一組,開始常年在洮河上進行漂流運輸……有時候,兩隻羊皮筏子串聯在一起,共有四個筏子客,協作工作。偶爾,也會有六隻羊皮筏子串聯成三組,搞運輸,滿載麵粉,依次從洮河漂下……大家進行輪班制,輪流漂流洮河。筏子客的工作與休息,有張有弛,有序地進行著……

4.皮筏隊的組成名單。

隊長:陳旭;副隊長:賈世年。就筆者目前調查所知,皮筏隊的構成名單,其中河靖村有:賈世年、馬國選、葉秉甲、葉樹恆、葉樹琪、杜正川、葉秉福、陳錫福。糜灘陳家拜、樊家拜有:陳旭、陳孝、陳真、陳振武、陳振先、陳振倫、陳振銀、樊明基、樊有祿、張登華、張文鼎、吳紀明、任永清等14人。筆者曾蒐集到一張珍貴照片,即皮筏隊當年完成任務狀況好,成績優異,受到集體嘉獎,獲得錦旗一面。於是22人在岷縣某照相館留下了一幀珍貴照片……照片題字:

戰鬥在引洮工程運輸戰線上的靖遠皮筏隊全體成員勝利地完成了第一階段任務後合影於岷縣。1958年11月20日。

由這張照片所知,皮筏隊總人數:22人。或許,照片遺漏一二人,也是有可能的。河靖村8人可以確定。糜灘陳家拜、樊家拜、李家拜加入皮筏隊的筏子客,或許不止14人。也許在16人以上……

5.糧食供應線。

靖遠工區的施工區域以駐地包舌口為中心,分別向洮河的上、下游展開……1。6萬人次的民工就分佈在這條42公里長的渠道工程線路上。這麼多人的吃飯問題,顯然是首要的頭等大事。必須全力解決好。是故,糧食供應線,就是生命線。當時的糧食供應渠道甚多,但由於道路不暢,陸路運輸困難,有時候運輸到某糧站,必須出動大隊人馬去人工背運……費時費力。當時,隴西、岷縣均有大型麵粉廠,主要供應、保障各工區民工的吃飯。但是,就靖遠工區而言,算計下來,還是從岷縣中寨集(古城)往包舌口走洮河水路運輸最便捷,也最經濟、省力。這才有了這支洮河皮筏隊……馬車運送糧食,主要走隴西至包蛇口的線路。由於路途泥濘坎坷,不好走,且運輸量有限。故,皮筏隊從岷縣往包舌口運糧成為主力線。

6.運輸糧食種類。

主要有各種麵粉,如:高粱面、豌豆麵、大豆麵、大麥面、青稞面、莜麥面,等等。後期有了包穀面。幾乎沒有小麥面。引洮工程建設的三年中,整個靖遠工區1。6萬人次民工的吃糧問題,基本就是靠皮筏隊解決。所以,靖遠皮筏隊,為引洮工程建設做出過特殊貢獻。

7.唯一健在者陳振銀。

皮筏隊22人中,目前僅有一人健在,這就是糜灘陳家拜的陳振銀先生。那張合影照,前排最中間手舉旌旗的小夥子,正是他。陳振銀,陳家拜人。生於1936年,今年87歲。筆者曾採訪過他,由於年事已高,記憶力模糊,從其口中,所獲資料不多。據其胞弟陳振同老師介紹說,乃兄,當年23歲,為整個皮筏隊最年輕的筏子客。其餘人都比他年長。他之所以拍照時居中,是因為年紀最小,手舉錦旗之故。不然,論輩分、論年齡,正常情況下,他不可能居中照相。此言,頗中肯。信然。

總之,當年洮河上的靖遠皮筏隊,乃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們的故事值得頌揚、輯錄,並傳播於世。

贅述補充幾句,糜灘筏子客洮河放筏子,還有木筏子。木筏子主要是由上游採集樹木,往駐地包蛇口運送木材,做燃料用。具體由前進村的筏子客強文林、強文漢兄弟包辦完成這一任務。某次,木筏子遇險失控,兄弟二人哭泣求援,最後經岸上糜灘民工合力幫襯,方脫困。此事,蘇家灘蘇宰武親述。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陳振銀(右)、陳振同兄弟合影於陳家拜老宅。陳振銀,1936年生。為目前唯一健在的靖遠馳騁於洮河上的筏子客。就是照片中居中舉錦旗的那位。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靖遠工區皮筏隊成員:居中舉錦旗者:陳振銀,左為陳旭(中排坐者),右為陳孝(中排坐者)。其餘為:陳真、陳振武、陳振先、陳振倫、樊明基、樊有祿、張登華、張文鼎、吳紀明、任永清。上述都是糜灘陳家拜、樊家拜的筏子客。剩餘者則是河靖筏子客:賈世年、馬國選、葉秉甲、葉樹恆、葉樹琪、杜正川、葉秉福、陳錫福。

樊明基 洮河激流勇救大畫家佘國綱的命

1.樊明基,老一代筏子客。

1958年,走洮河,樊明基約38歲,侄子樊有祿,20幾歲,二人均在其列。同時,二人還被選拔編入“皮筏隊”,在洮河上馳騁、漂流,做運輸工作……

樊明基最大的亮點,就是曾在洮河裡救過一失足落水的青年。這位青年,看上去不到20歲的樣子。用樊明基的話說:我在洮河裡,大冬天,從冰凌裡,救起過一個娃娃……這話,他常吊在嘴上,常當故事講給人們聽。可惜,說多了,大家覺得煩,也不在意。至於這個娃娃究竟是誰?樊明基至死也沒弄清,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筏子客,在水裡救人,乃常事,不足為奇。但是,筆者在此給讀者朋友提供一條重要資訊,即,樊明基所救的這個娃娃,可是個大畫家。其出身經歷非凡……此人,就是蘭州畫院的一級美術師:佘國綱。

2.韋博文院長提起的話題。

此前,原蘭州畫院的院長韋博文先生,曾言,該院有一畫家佘國綱,1958年在洮河寫生時,突然落水,冰凌中掙扎,幸被靖遠筏子客救起……否則,就沒命了。佘國綱被救上岸,當即拜謝筏子客的救命之恩。並詢問筏子客籍貫,筏子客言:自己是靖遠人……自此,終其一生,佘國綱先生都一直惦念著這位救命恩人。因了這個緣故,他對所有的靖遠人都頗有好感,敬謝有加。

筆者一直在探索、挖掘這一資訊。期冀找到二者之銜接點。因為,靖遠皮筏隊乃當年洮河上唯一的存在。救人者必在皮筏隊22個成員之列。那麼,究竟具體為誰?一直卻是個謎。筆者為此曾多方求證於陳家拜和河靖的筏子客,以及其他當年走洮河親歷者。皆曰:不知道。

後來,筆者糜灘中學初中的同學毛精祿先生忽傳話說,他知道有關靖遠筏子客洮河救人的故事。其主角兒,就是樊家拜的筏子客樊明基……毛精祿說,他的鄉間鄰居樊有祿,生前曾不止一次給他講述過自己的親四爸樊明基曾在洮河救起過一個半大娃娃的事兒……叔侄二人均是皮筏隊成員,但真正救人者則是樊明基。當時,樊明基正划著羊皮筏子在工作,忽見一人落水,連連呼救,遂上前救起……這一幕,乃其一人所為、所知也。後世,雖然樊明基曾給人反覆講述過這一故事,但未引起大家重視。只有其親侄子樊有祿是個有心人,聽聞四爸救人的故事,遂牢記於心,並繼續講給周邊的人聽……

筆者得此訊息,大喜過望。這樣一來,畫家佘國綱的講述,與筏子客樊明基的救人故事,二者竟有了天然的銜接點。並且,這銜接點具有唯一性、確鑿性。至此,可以確定,樊明基就是大畫家佘國綱先生念念不忘的那個救命恩人……筆者本欲深入進行採訪,可惜,樊明基、樊有祿二人均早已謝世,不在人間了。大畫家佘國綱也於1996年去世……更令人悲傷、無奈的是,2021年7月6日,作為這一話題的發起者韋博文先生,竟也突然仙逝……這一問題的結果現已揭曉,可是,韋博文先生,以及當事人樊明基、佘國綱二人,他們均已無法獲悉之。可謂遺憾甚也……人生之無常,如此,令人感嘆唏噓再三!

3.佘國綱其人其事。

佘國綱先生,乃甘肅省一位有成就的大畫家。其,生於1936。7,歿於1996。4。浙江寧波人。擅長油畫。1957年畢業於南京藝術學院。曾任蘭州市工人文化宮美工,蘭州市群眾藝術館副館長,蘭州市書畫院專職畫家。一級美術師。作品《歲月》入選首屆中國油畫展,《騰飛》入選第三屆全國體育美展,《正午》入選第八屆全國美展。佘國綱與宋武徵合作,還創作過《北極光下的幽靈》的連環畫冊。一度頗流行。佘國綱還參與了甘肅省引洮上山水利工程局宣傳部主辦的《引洮上山詩歌選》(四集)的編輯、插圖工作。其中很多插圖頁,都是佘國綱所為。

佘國綱先生出身資本家家庭,自幼生活優渥。1957年南京藝術學院畢業後,即赴落後、艱苦的甘肅工作……精神難能可貴。1958年,引洮工程興起,主動報名參與工程建設。期間,常常深入洮河流域野外寫生。1958年的冬天,洮河中漂著冰凌,寒風刺骨。佘國綱在寫生中,忽然腳踩冰凌散空,跌入洮河激流中。當時,情況十分危急,遂緊急呼救,恰有靖遠筏子客樊明基操筏至此,將其打撈上岸,算是救了他一命……

佘國綱當時22歲,南方人,加之落水被凍壞了,縮成一團,猴瘦、猴瘦的樣子,故,在近40歲的黃河漢子樊明基看來,他就是個娃娃,好像不到20歲……樊明基不記得佘國綱的名字,後世,只說:我在洮河冰凌裡救過一個娃娃……而佘國綱也未問清楚樊明基的姓名,匆忙中,只記得救他的人是靖遠筏子客……

上述,就是一個靖遠黃河筏子客與一個大畫家在洮河邂逅、交集的故事。

陸雨 乘坐羊皮筏子在洮河漂流

陸雨,三灘朝陽村人,1940年生。身板剛正,狀態很好。思維也清晰之極,說話陽剛氣十足。青年時有外號:生鐵棒。可見,當年也是一猛人。

陸雨與中二村的嶽鳳翮同庚,都是1940年生,這二人給筆者提供了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許多珍貴資料。

陸雨做過技術員,搞過測量。後來,又做過協調糧食供應方面的工作。一次,在岷縣中寨集糧庫工作畢,返回包舌口,順便乘坐羊皮筏子漂流而下……中途竟然發生了意料不到的險情,讓他終身難忘。

羊皮筏子裝運麵粉的碼頭叫扎馬溝,在此,羊皮筏子兩個,兩個組合,被連線在一起,一共有三組,共六隻羊皮筏子。每個羊皮筏子都裝滿面粉袋子。然後,用繩子捆綁結實,遂開啟上路。

從中寨集附近河邊碼頭扎馬溝到達包蛇口,期間距離有一百華里左右,路途比較遙遠。一般要漂流三、四個小時方可。洮河水量遠不及黃河,大約有其平常水量的1/5。而且,其兇險程度也遠遜於黃河。不過,有個特殊情況,這就是這一路漂流,途中有幾處峽口塞頭,也是頗為危險的。因為,此處河道狹窄,且落差很大,流水急速,在峽谷澎湃……行筏至此,一不小心,就會發生筏子撞壁翻滾的危險。老資格的筏子客陳振武身上就發生過類似事件……幸未造成人員傷亡。

陸雨搭腳乘坐羊皮筏子而行,免去了步行之苦。然,這一路經歷險情,至今回憶,仍心有餘悸。當時,在某塞頭峽口處,筏子客讓他緊緊抓住筏子上的繩索,貼近筏子匍匐身子,不準亂動……剎那間,筏子飛一般衝下去,似跌入谷底……河水與峽壁碰撞,發出震天吼聲,一時浪沫飛濺,筏子上的人們都被河水打溼,成了落湯雞……筏子客同時大聲呼喊號令以便彼此協調動作,脫離漩渦、礁石等險境。筏子客邊呼喊,邊玩命似地奮力揮動劃板子(槳)……筏子則在筏子客駕馭下,左衝右突,一路飛下險象環生的洮河谷底……

陸雨渾身溼透,嚇得身子緊貼筏子,大氣不敢出。終於,筏子進入平緩地段,此刻,筏子客方才嚴峻的臉面,至此,露出一絲輕鬆微笑。陸雨此次所乘坐的羊皮筏子,正是陳振武所操持。

陸雨說:沒想到,放筏子,還有如此驚險場面?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陳振武答:就是啊……我們常年如此,慣了……但是,必須時時小心翼翼。否則,就會出危險。我和同伴就吃過一回虧,落水了,麵粉全掉河裡,捱了批評……幸虧人沒事。

陸雨說;大家全被河水打溼衣服,大家受苦了。

陳振武答:是啊,這不假。筏子客不容易。可是,幹筏子客這行,比起在九甸峽萬丈懸崖的半山腰施工,感覺要輕鬆一些。也相對安全一些。

陸雨又問:麵粉全打溼了,回去怎麼辦?這不糟蹋了?

陳振武說;你誤會了,麵粉袋上鋪了一層上過桐油麵子的油布,水不會浸溼麵粉的。絕不會……

陸雨說:原來如此。

筆者在採訪陸雨時,陸雨至今對筏子客們的水上技術表示歎服。他說:筏子客有本事,真能啊!從水情那麼複雜的河谷裡縱橫捭闔,猶如魚兒鑽浪,安全而出,印象極為深刻。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陸雨,1940年生,三灘朝陽村人。2021年秋月,拍攝於三灘朝陽村老宅。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嶽鳳翮,1940年生。三灘中二村人。2021年秋月拍攝於三灘中二村老宅。

萬隨新 創作《糜灘大隊戰歌》

1.生平事蹟。

萬隨新(1937~2011),糜灘鎮下灘村人。1953年參加工作,初,在下灘小學教書。1957年,調入縣委秘書室當秘書。1960年,被抽調前往張掖地區搞社教一年。當時叫做:搶救人命行動。河西因極左所致,餓斃人較多。故有此舉。當年,前往張掖搞社教工作的靖遠幹部有數十人之多。先後去了兩批。其中白傑、陳虎、張儒等幹部還被留在當地工作。後,一二十年間,這些人陸續調回靖遠、平川工作。只有白傑在山丹縣檢察院工作至退休(1985年提前退休)。1975年代,萬隨新從公安系統派往曹峴工作,曾任曹峴公社革委會副主任。劉川水利工程興起,萬隨新曾帶領曹峴的村民娃娃們在劉川平田整地,為搬遷移民做準備工作。故,人戲稱:兒童團長。1982年左右,迴歸公安系統工作。1985年,平川區成立,被分配到平川公安分局工作。曾出任王家山派出所所長等職。1997年,退休。2011年去世。

2.同事的評價。

黃兆文先生,曾與萬隨新工作上多有交集,勉強算是同事吧。1976年,二人一起在河靖坪五七幹校培訓、勞動。期間,赴通渭義崗公社蹲點,同睡一炕。通渭之行,他們深刻感受到了此地自然環境條件嚴酷,人民生活較困難。期間,二人還受人引導,專程去某村親睹過一個聞名遐邇的CR老婆……二人對此,終生難忘。黃兆文對萬隨新的評價較高。認為其人:身材高大,樂於助人,有正義感……

3.參加慰問團。

萬隨新在靖遠縣委工作期間,受組織委派,曾參加了由靖遠一中教導處副主任吳朋儒為團長的慰問團,於1958年的七、八月間,赴洮河工地慰問民工。這個慰問團的名稱是:靖遠教育界赴洮河工地慰問團。目前所知,這個慰問團有幹部、教職工:吳朋儒、楊樹本、萬隨新、董葆苓、張有發等七、八人。有學生:吳治國、梁志祿、吳鼎宗、張治華、劉鞏、王明義、胡英、王鳳蘭、李滋香、馮樹堂、李華、張兆慶、王小蘋、陳景芳等32人。慰問團在洮河工地大約活動了近一個月時間。期間,除走訪慰問外。還與工地民工同吃、同住、同勞動。學生成員則幫助民工們洗衣、做飯,收拾宿舍,等等。這一點,王家山民工王有先生的回憶裡,記錄了這一幕。

4.寫作任務。

慰問團在洮河工地慰問期間,所有成員,包括師生、幹部們,他們幾乎每人都寫作了若干文藝作品,來讚美、謳歌引洮工程的創舉,以及民工不畏犧牲的奮鬥精神。這也是他們的工作任務之一。既是寫作任務,更是政治任務……這些文藝作品,形式多樣,充分展現了他們的文藝才華。這方面的詳情,筆者曾有專文敘述,在此略去。

5.文采斐然。

萬隨新頗有文采,這一點,竟然很多人不知道。可能是後來長期從事公安工作,掩蓋了他的文藝專長。他早年曾在靖遠縣委秘書室工作,由此可窺一斑。1958年,他參加慰問團,竟然留下了幾篇難得的文藝作品。一篇是他與糜灘老鄉董葆苓合作的秦腔短劇:《出征》。另一篇,是一首歌曲:《糜灘大隊戰歌》。這首歌曲,他是填詞者。曲子,筆者請教某音樂老師,說是借用的。萬隨新本是糜灘人,糜灘鄉親、子弟參加洮河會戰者有1500多人,可謂隊伍龐大。故,施展自己的文藝才華,為家鄉的施工隊寫作一首隊歌,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再說,糜灘大隊(第一大隊)的書記兼大隊長萬夫武,又是他的族爺。因此,萬隨新飽含熱愛家鄉的情懷,對家鄉的隊伍寄予厚望,遂奮筆寫下了這首戰歌!由於,這篇作品,時代特徵強烈,文采斐然,又與引洮工程這一歷史大事件相聯絡,故,必然載入史冊。《糜灘大隊戰歌》歌詞如下:

糜灘隊,是英雄,

大戰在山頭。

劈高山,改山河,

為了創幸福。

英雄好漢們,

齊心團結緊。

引洮水上山,

把乾旱變成,

米糧川,米糧川……

當年,靖遠工區9個大隊似乎都分別有自己的隊歌,可惜,均未流傳下來。只有這首《糜灘大隊戰歌》倖存了下來。可喜可賀。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萬隨新創作《糜灘大隊戰歌》原始件截圖。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萬隨新(1937~2011),糜灘人,長期在公安系統工作。這是年輕時候的照片。(萬學榮提供)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萬隨新妻子吳翠珍。今仍健在。(萬學榮提供)

陳振武 洮河落水遇險記

1.地下老黨員。

陳振武,糜灘陳家拜人。解放前,曾是中共地下黨員,積極參加革命活動。解放後,成為公職幹部,在縣上某部門工作……後來的歲月,由於歷史問題,被下放回家勞動。曾長期在生產隊的石窩裡打石頭,掙工分養家。最後,改革開放時期,才得以平反……也有一說,解放初,他曾管理槍支,他把槍借給別人犯了事兒,遂被打成反革命……

2.黃河筏子客的故鄉。

陳家拜,由於系黃河重要碼頭,自古以來,這裡就是蘭州至包頭的黃河水上航線的中繼站。同時,又是黃河南北交通的重要渡口。擺渡的交通工具,就是羊皮筏子。因此,陳家拜人自古靠水吃飯,幾乎家家都置辦有一副羊皮筏子,以此謀生。青壯年男子,幾乎都是出色的筏子客。大家常年與黃河激流打交道,練就了過硬的水上功夫。陳振武,即是如此。

故,陳家拜,乃是著名的靖遠黃河筏子客的故鄉。

3.資深的筏子客。

1958年走洮河,陳振武為靖遠皮筏隊的成員。當年,由於他有歷史問題,被壓得抬不起頭。在洮河期間,他是被管制的物件,有監督改造的用意在其中。遇到不公正待遇,也是敢怒不敢言。但是,他駕馭筏子客在洮河漂流,技術槓槓的,絕對屬於有膽有識,技術過硬的資深筏子客。這一點,三灘朝陽村的陸雨先生乘坐過他駕馭的羊皮筏子,對此深有感觸。

在洮河漂流的三年,他兢兢業業工作,完成了組織交給的運輸任務。可是,有一次,他遭遇了筏子翻覆,他與同伴跌落洮河,差點丟命的險情……

4.洮河峽谷之險。

從岷縣中寨集的扎馬溝碼頭,到靖遠工區駐地的包蛇口附近的岸口古馬窩,長達百十華里的流程,中間多峽谷、礁石,以及急轉彎等險情。偶爾,洮河發大洪水,狹窄的河道,水勢陡漲,浪濤澎湃,險象環生……加之河道落差較大,飛流急湍……所以,筏子客在這樣的環境裡駕筏漂流,一點也不輕鬆。諸如:筏子撞崖,筏子客落水,貨物沉沒等筏毀人傷的事故,時有發生。

5.落水求生。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某次,陳振武在洮河遇險……河靖人賈世書,糜灘楊家巷道人楊文新均有此回憶。時,陳振武與同伴,放筏子撞上礁石,筏子散架毀壞,所載麵粉等物悉數傾倒河裡。二人則落水,不見音訊……情況甚危急。賈世書說,其它同行的筏子客,急忙沿途用劃板子(槳)在深水裡摸揣亂搗,終於探到二人行蹤,二人遂抓住劃板子爬上未翻撞的筏子,得救……

楊文新的說法則有異,說,陳振武等二人隨著澎湃的峽谷激流,漂淌了六七里……二人水性高,後來,游泳自動爬上其它筏子。真是命大……

筆者認為,兩種說法都有一定道理。筏子客落水,別的筏子客必然施救,這沒問題。可是,筏子客水性高,會自己鑽出水面的……此刻,別的筏子客上前用劃板子拖人上筏子,則完全可能。至於,用劃板子在水中摸揣亂搗,探索落水者,則是沒用的。這是常識。

6.跌宕多險的水上人生。

其實,陳家拜的筏子客們,在這之前的1957年,曾遭遇過一場空前大災難。他們在蘭州承攬到一筆生意,用牛皮筏子往銀川運輸鋼軌,在上游的大峽某塞頭失事,筏子太沉重,扳轉方向不及,撞上石崖……鋼材沉沒河底,11個筏子客落入兇險激流……其中一人劉世存犧牲。其餘人則游泳自救上岸……把頭兒李成,被判罪服刑。這應該是陳家拜筏子客黃河筏運史上的一次大挫折。1958年走洮河,經歷過去年黃河災難性事故的幾個筏子客,如陳振先、陳振倫等人又參與了洮河的皮筏隊……所以,陳振武等人所遭遇的洮河這點事兒與前次的黃河災難性事故相比,真不算什麼。但是,當時整個走洮河的靖遠民工聞訊,都覺得陳振武與同伴能從洮河激流裡逃生,是件了不起的事兒,簡直是水上英雄……

楊維邦 馳名洮河的名醫

1.楊氏祖籍山西太原。

楊維邦(1916~1975),糜灘鎮勝利村楊家巷道人。其清代光緒年間所修家譜記載:楊氏家族始祖,明末來自山西太原府。至今已歷15世,家族人口近千口。筆者曾寫過楊氏家族清代某祖先楊神仙的故事。楊維邦就是楊神仙之四世孫。

2.壩灘廟學校建校功臣。

楊維邦之父,楊汝桂,舊社會,在全糜灘都是聞名的大鄉紳。楊汝桂,也是甘肅省著名的教育家蘇振甲先生的舅父。1933年,糜灘歷史上第一座具有現代意義的官辦學校——壩灘廟完全小學,也叫:糜灘小學,就是由蘇振甲出面創辦的。這座小學的全稱,按該校畢業的學生,糜灘老文化人楊文景先生的說法是:靖遠縣第一中心國民學校。

以前,糜灘大灘(分上、下灘)、壩灘、碾子灣、獨石,民間私塾甚多,而現代化意義的學校卻無。當時壩灘廟——娘娘廟,有佛田80畝,一口氣拿出40畝,作為辦學資產。另外,蓋學校、辦學校的其它材料、資費皆來自糜灘鄉民的捐獻、付出。期間,作為大地主、鄉紳的楊汝桂,出錢最多。同時,號召全糜灘人出資辦學,為此曾奔走呼號,出力也最多。故,當初,若無舅氏楊汝桂老先生的鼎力支援,蘇振甲創辦這座意義非凡的學校,可能會夭折……

3.一代鄉紳之死。

由於地主成分問題,楊汝桂、楊維邦父子,在新社會的遭遇很不妙。楊汝桂六十年代e死於家中。據說,餓極了,吃……屙不下來……1958年吃食堂期間,食堂打的飯,老是吃不飽。楊汝桂,大個子,腦後留著清朝遺老的背頭髮型,拄著柺棍,沉默寡語,精神萎靡不振……人問話,也不愛搭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後來情況更糟,直至倒斃於炕頭……

4.荒唐的紈絝子弟。

楊維邦,在一個爺的兄弟中排行老五。楊廷棟他們呼為:五爸。楊維邦出生較晚,對於他父親楊汝桂來說,算是老來得子。故,分外溺愛之。楊維邦於此,被嬌生慣養,造成秉性乖張、頑劣的性格。20歲,曾拐來鄰居師某之妻,為自己的老婆。師某怒甚,上門砸其家門樓。老父楊汝桂出面,許諾出錢給師某再娶一妻,紛爭方平息。

5.鄉間一代名醫。

楊維邦青年時代雖說做過荒唐事,然,其為人卻善良無比。尤其敏而好學,天賦聰明。他將家傳中醫之術,悉心掌握。弟兄當中,只有他懂醫術。早年曾在縣城開藥鋪,並坐診。漸漸在醫界有了名聲。解放後,藥鋪被沒收歸公。楊維邦遂在糜灘家中坐診看病,時,三灘、三合、東灣一帶人,皆請其去往家中看病。整個六、七十年代,皆如此。楊維邦是個全才,什麼婦科、兒科、內科等,所有疑難雜症,均在診治範圍。甚至,還給新生兒接生……最拿手的幾招,一是扎針治療胡胡,即兒童扁桃體炎症。輒手到病除。是一絕。二是治療傷寒病,三副中藥下肚,即可治癒。又是一絕。三是扎麥芒針,是一絕。麥芒針,有五寸長。扎此針,須高超手藝,找準穴位,緩緩下針,溼氣、岔氣等雜病頓愈……

據說,糜灘那個時代,名醫有下灘的萬眾(萬廷賢之父),彭堡有彭獻璞,馬家莊子有馬得福(馬忠之父),大堡子有王仲和,楊家巷道有楊維邦。這幾人,皆一代鄉間名醫也。今日糜灘人,當謹記勿忘之。

6.楊維邦揚名洮河藏鄉。

1958年,楊維邦被公社派到洮河工地服務。一是他成分不好,去洮河,有受監督改造的用意。再者,為洮河工地的民工看病,他這樣的醫者,極缺。也亟需。洮河工地,每個大隊都有醫療室。一般情況,他都在大隊部醫療室坐診。有時,也背藥箱下工地,現場第一線為民工服務。由於楊維邦看疑難雜症很有一手,治癒率高,名聲遠播。當地的土著居民藏民們聞訊,也常常請他去家裡看病……藏民疾病痊癒,饋贈不菲。然,楊維邦醫德高尚,每每謝絕。只因工地大鍋飯不好吃,還吃不飽,故,僅接受雞蛋一二枚,作為籌資,拿回來煮吃……僅此而已。

楊維邦走洮河時年紀42歲,與他同齡走洮河的鄰居還有師仲學、師仲舉親兄弟二人。此二人,出身貧農。可是,因誤入一貫道,被戴帽子,依然受監督改造。二兄弟系鐵匠,在賈圈這個地方和五合人一起打鐵,選鋼釺,製造工具等等……當年,糜灘上、下灘最好的鐵匠是賈師。賈師打造的鏟子、鋤頭、耬具等,無人能比。故,師仲學、師仲舉二兄弟的鐵匠手藝略遜於賈師,但也不錯。洮河工地回來的歲月,二兄弟依然是糜灘比較吃香的鐵匠……

7.晚景悽慘。

楊維邦五十多歲以後,身體多病。由於一生只生育一個女兒,嫁於靖遠縣城。沒有兒子,妻子又早歿。故,成為孤寡老人,按照靖遠當年習俗,無人給其養老。此時,他在家中獨居,也無法再給人看病了。臨終前幾年,有堂侄兒媳婦房靖花收留之,楊維邦遂寄宿她家,被伺候終老……房靖花伺候堂叔父楊維邦,為其養老送終,值得旌表、讚揚。

楊維邦一生坎坷,由於出身不好,歷經磨難。終年59歲。

注:

楊維邦的故事,楊文新、楊維忠、楊廷棟講述。楊文新為走洮河親歷者。楊維忠、楊廷棟二人未走過洮河。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楊文新和老伴兒合影。楊文新,1939年生,糜灘勝利村人。為當年走洮河親歷者。2021年秋拍攝於楊家巷道老宅。

李振田 榮獲“引洮青年突擊手”稱號

李振田,1938年生,糜灘官路村東臺社人。現移居糜灘東坪。

1958年走洮河,他是第一批。他說,糜灘人走洮河,出發日是當年老歷的四月初八。筆者查到,這個日子,陽曆是當年的5月26日。他記得,所有糜灘的上灘人都到官路北壩的龍王廟附近集中,即今天糜灘鎮政府所在地。當年的區公所在大堡子,還不在這裡。這裡除了龍王廟,附近的糜灘中學、鎮政府都是一片沙毛鹼灘,比較開闊,也比較荒涼。

待人員集中完畢,由領導帶隊,正式出發……當時,歡送場面隆重,很多家屬、老人都前來歡送,有笑的,也有哭的。尤其老人,看到孩子要出遠門,據說洮河那裡去施工,還有些兇險,故,哭得最傷心。

另據勝利村楊家巷道人楊文新回憶,壩灘人出發的日子是四月初九,比上灘人晚了一天。

當年糜灘各村走洮河的民工組成一個大隊長,又分5箇中隊,分別進行施工。糜灘大隊的號手是:魏勤。所有施工、吃飯、休息、躲炮,都得聽號手的軍號聲行事。

行走路線,據李振田先生回憶,上灘人由龍王廟出發,進入碾子灣石板溝,再入金絲溝,至來家窯、白銀、皋蘭後長川、蘭州,過中山橋後,至西果園,翻七道梁,至臨洮地界,再到會川、卓尼拉魯寺。至此,走了13天。在拉魯寺修路一個月。這裡一片原始林區,沒有路。在此開闢了一條簡易路,由此,方抵達施工的具體地點——白土梁。

糜灘區,包括三灘,施工地段就在白土梁——漬泥溝——老虎崖——齊崖一帶。為靖遠工區最上游的一個大隊。白土梁,就是靖遠工區施工的起始點,與榆中工區接壤。靖遠工區施工的尾端在九甸峽後的宗石、柳林一帶。全長大約42公里。這裡與臨洮工區接壤。

李振田在洮河工程幹了一年,就回來,再沒去。在洮河工程施工時,李振田任村團支部書記,由於表現突出,幹活積極賣力,被引洮工程總局授予:引洮青年突擊手。並頒發獎章。獲得這一稱號者,全糜灘有七、八人。他記得三灘聯合有個:楊茂才。也獲得此稱號。全糜灘民工有1500多人,基本都是青年和共青團員,獲此稱號者僅七、八人,比例也不高,還是比較稀罕的。

筆者曾蒐集到一個“引洮青年突擊手”獎章的圖片,見下圖。李振田所獲獎章,和圖片展示的這枚完全一樣。時間,已過去63年,李振田所獲那枚,早丟失了。但此事也算其人生歷程中一件光榮往事,值得銘記心底。同時,引洮青年突擊手,也是整個引洮工程建設過程中具有代表性的獨特的歷史現象,值得記述。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李振田,1938年生。糜灘官路村東臺社人。2021年秋月拍攝於糜灘坪老宅商店。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引洮青年突擊手”獎章(圖片來自網路)

李生蘭 糜灘第一個騎腳踏車的人

李生蘭(約1918~約1980),糜灘李家拜人。

李生蘭,絕對是糜灘人中的一個傳奇人物。他一生,創造過好幾項第一。

糜灘第一個趕皮軲轆馬車的人。

糜灘第一個騎腳踏車的人。

糜灘,甚至全靖遠縣第一個因投機倒把而坐牢的人。

李生蘭,出身地主家庭。據說,解放初,家裡剛蓋起一座規模宏大的四合院居宅,闊氣無比,有點像廟宇。在當時的上、下灘,首屈一指。可惜,不久,1952年,遭遇土改,就被拆除分給了無數窮人……趕皮軲轆馬車,也是如此。那時候,有馬車者都是大戶人家。靖遠一般的大戶人家,他們的馬車都是木軲轆車。李生蘭家卻是個例外,當時竟擁有一輛皮軲轆馬車。可謂領潮流之先……由此,也可見其家底厚夯、殷實。不久,土改中,皮軲轆馬車也被沒收了……這裡,需要說明一點常識,即,靖遠陸續出現皮軲轆馬車和架子車,應該是1958年之後的事了。1958年,洮河工地上人們使用的大批次的手推車,全是木軲轆車。說明,時至1958年,皮軲轆車尚未完全普及,也是少數個例。皮軲轆車真正普及,應該是六、七十年代的事了。故,解放前夕,李生蘭家竟能擁有一輛皮軲轆馬車,那絕對是稀罕之極的事了。

說起李生蘭騎腳踏車,那又是發生在他身上令人驚歎的一件新鮮事兒。糜灘上歲數的人對此都有記憶。大約是1949年,剛剛解放,李生蘭從蘭州購買來一輛腳踏車,騎車在上、下灘轉悠,引起鄉民轟動。據說,他騎車能在自家房子地基的石條上飛走……說明技術很牛。那時,腳踏車尚未國產,他的腳踏車乃是進口貨。可能產自英國。那個時候,鄉下普通人,對於腳踏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李生蘭竟能將腳踏車玩得精通,確實罕見。這,引起人們的極度好奇,在所難免。

1958年走洮河,李生蘭也在其列。此人有這樣幾個特點:調皮、腦子靈光,愛說“幹話”。所謂“幹話”,乃糜灘人土語,就是指怪話、風涼話、俏皮話的意思。這,難免偶然會對政策、時事和領導有諷刺之意。於是,禍從口出,被監督者、積極分子彙報上去,屢屢遭到一次次的圍毆、批鬥。經常被打得鼻青眼腫……然,他愛說“幹話”的脾性,始終不改。某次,又被圍毆、批鬥,李生蘭眼神無光,神情恍惚。打人者打累了,歇手。李生蘭自言自語道:唉,我是趕過馬車的人,哪個牲口踢我,我就恨哪個牲口。哪個牲口不踢我,聽我話,我就愛哪個牲口……當時,大家都沒聽出此話的深層意思。後來,幾個打人者反覆琢磨,感覺李生蘭這是在罵他們,而且罵得很重,把他們比喻做聽不進人話的牲口。於是,密謀找藉口往死裡打他……有好心人給李生蘭透露了訊息,李生蘭聞訊,連夜逃往蘭州……他知道,逃到家鄉糜灘,公家又會將他強行扭送到洮河工地去的。

李生蘭是個有本事的人,生存能力很強。自此,他在蘭州站穩腳跟,以擺地攤,販賣茶葉、香燭、布匹等為生。劉啟聖老師說,李生蘭是自己的表叔爸,他曾上蘭州從李生蘭手裡買過香燭,回來換糧食……那時候,人們燒香都困難。可見生活之困苦,生活物資之短缺。後來,李生蘭生意做得夠大,竟然從蘭州往靖遠販賣過一汽車的條絨。條絨,當時是最興時的布料……六十年代,人們購買條絨憑布票。每人一年分配布票四尺八。做一雙鞋子,購買一尺條絨足矣。新婚媳婦的彩禮:錢一、二百元。另外,要兩身,或四身條絨衣服。如此,就夠排場了。李生蘭,地主成分,繼承了家族腦子活泛,善於經營生意的基因,竟將條絨生意做得如此之大!那個特殊年代,註定他要成為一個悲劇人物。不久,公家將他捉拿、關押起來,以販賣緊俏物資和投機倒把罪,判刑若干年……勞改數年後,李生蘭回到糜灘老家,安生了許多年。因為,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出去做生意,仍然會再次坐牢。那時的氣候環境,不適應於他這類人生存。

大約1980年代,年歲已高的李生蘭,某次和家人吵嘴後,性格偏執的他,竟跳黃河而亡……終久是個悲劇人物。

此故事,劉啟聖老師講述。劉啟聖,1940年生,糜灘勝利村人,靖遠廣電局退休職工。掌握糜灘歷史典故、民間故事頗多。為糜灘地方老一代文化人。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劉啟聖,1940年生。糜灘勝利村人,靖遠廣電局退休職工。未走過洮河。劉老師在壩灘廟院內講解糜灘地方傳說故事及相關文史知識。2021年春拍攝。

何生江 被大飢大飽折磨犧牲的人

何生江,糜灘鎮官路村東臺社人,約生於1930年。犧牲於1960年秋。犧牲的具體位置在白銀狄家臺火車上……距離回家一步之遙的地方。身後,留下妻子和一雙年幼的兒女。

1.犧牲資料詳實。

靖遠全縣當年因引洮工程而犧牲的總人數,目前筆者所掌握,共有62人。絕大多數人犧牲的細節、過程等資料蒐集困難。採訪物件一般只知道此人犧牲了,其前因後果等相關聯的情況卻不可詳知。因此,筆者在一篇統計綜述的文章裡,將每個犧牲者的故事都是簡單地一筆帶過。而何生江犧牲的細節材料經筆者反覆採訪、蒐集,所獲甚多。加上他的犧牲具有一定典型性、特殊性,其故事也頗發人深省,因此,筆者在此專門成文記述之。

筆者曾走訪過糜灘走洮河親歷者武興鈞、武振順、李振田、李振孝、楊文新、蘇宰武等人,他們都言及何生江的犧牲故事。

2. 典型的悖論。

綜合這些資料,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何生江是被食物脹死的……這一結論卻有些匪夷所思。因為,修建洮河工程的民工,吃不飽是普遍的記憶。何來脹死之說?此說,主要是工地曾放開吃飯40多天,餓極的人猛吃一通,吃壞了腸胃……落下病根。還有一個與之完全相反的結論:何生江實際上卻是真正被e死的……這個結論同樣成立。所以,脹死與e死之說,都是對的。這真是典型的悖論啊!

3.老實巴交的人。

1958年6月,靖遠民工走洮河,何生江是第一批。開始,食堂吃飯定量嚴格,即每人每天1。5斤。全月45斤。這個規定是機械地仿照城市工廠體力勞動的工人制定的,忽視了農民工飯量大,加上艱苦的土石方施工能量消耗大的特點。何生江身體塊頭大,幹活只知死下苦,故,食堂飯根本吃不飽,經常處於飢腸轆轆的狀態。這樣,半年下來,身體消瘦,因飢餓,身子走路都不穩當,更談不上幹活。這種狀態,顯然是餓病交加。應該回家好好休息才好。但是,其為人老實之極,工地上不準假,他也不敢逃跑,故,只好強撐著……其族人何生俊、何生詳、何明萬也是走洮河者,這三人機智利索多了,尤其何明萬,嗜好看戲,會劃羊皮筏子,他們的生存能力極強。何明萬最後回家,還領來一洮河女人……唯獨何生江太憨厚老實,不知逃跑,或是耍賴請假回家休養,以致胃病把人拖死……

4.突然放開吃飯致病。

話說,45斤定量供應糧,身材單薄的人,及上年紀的人,勉強吃個半飽。絕大多數青壯年,根本吃不飽。由於問題反應集中,後來,到了1958年的八月十五,有40天的時間,政策轉向,食堂突然放開吃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限量……這應該是大家的福音。但是,這樣的好事對個別人來說,卻成了災難。大飢大飽,把許多人都折騰出了嚴重胃病。何生江就這麼中招了……後來,到了六零年,甘肅發生大饑荒,糧食極度短缺,工地上民工吃飯定量又迴歸到45斤的水準。因此,整個引洮工程建設期間,民工們對飢餓的記憶,普遍且深刻。對吃飽飯,短暫的暴食暴飲,折騰人留下腸胃病,也是記憶深刻。

5.一頓吃12個花捲饃。

三灘朝陽村圈灣社的陸雨說:放開吃飯的頭一頓,我一口氣吃了12個雜糧花捲饃,差點脹破胃……幸虧自己身體棒,慢慢消化了。後來,再沒打破過這個記錄。靖安五星村的張忠泰說:放開吃飯的頭一頓,我們隊的張懷林,一口氣吃雜糧饃9個,加兩碗麵糊糊。獲頭一名。第二名,高明陽,吃8個,加兩碗麵糊糊……我的飯量稍小,吃6個,加兩碗麵糊糊。

當年幾乎沒有小麥面,雜糧饃,大多都是大豆、豌豆、黑豆、青稞之類面,烹製而成。尤其豌豆麵,是非常容易脹死人的……目前確知,平堡人楊兆福、二十里鋪村人焦滿某,放開吃飯,就被當場脹死。而在引洮工程三年,直接e死的例子,尚未發現。但是,被大飢和暴食折磨出嚴重胃病,後來慢慢拖死的人卻不少。何生江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例就是烏蘭鎮西灘村的周文治,此人胃口被大豆麵饃所傷,落下嚴重胃病,漸漸吃不下任何東西,後來,直至被e死……類似者肯定還有,只不過筆者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就是這樣。

6.滯脹致病而死。

何生江的死因就是滯脹所致。雖未立即脹死,而是由於突然的暴食,加上身體羸弱有病,以致病上加病,最後,小病拖成大病,一年後,終於夭亡……據李振孝、李振田等同伴說,放開吃飯,何生江吃得太飽……究竟吃了多少,已不可知。據說,此前,何生江因為飢餓折磨,還曾偷吃過別人私藏變質的食物……就此落下病根。主要是胃病,越來越嚴重,人眼看不行了,以致倒下去。

7.死在回家的火車上。

李振孝系何生江東臺社的鄰居,比其小10歲左右。他是何生江死亡的親睹者。他說:工程下馬,大家都撤回。隊伍從岷縣古城工地往隴西火車站步行,路上要走三、四天,何生江步履蹣跚,已經走不動了……張玉虎是副隊長,特意安排了一個牲口馱著……上了火車,何生江與李振孝背靠背坐著,李振孝還給其餵過藥、餵過水,看到人不對勁兒,遂鼓勵說:八爸,你要鼓個勁啊,馬上到家了,千萬要挺住……何生江此刻已說不動話,默默點點頭。何生江在兄弟中排行老八,故,大家按輩分俗稱其為:八爸。火車行駛到白銀狄家臺,李振孝說:八爸,到站了,咱們下車回家吧……結果,發現何生江已死多時,身體都僵硬了……遂嚇得大哭起來。當時,打問到其弟何生彥在白銀石料廠當工人,隨之通知他來處理後事。何生彥與族人遂將何生江屍首用驢車拉到糜灘龍王廟附近的土地爺廟內,發營埋葬……

白銀狄家臺距離靖遠糜灘老家,僅咫尺之遙。引洮工程工地的民工多麼渴望回家啊……可是,何生江硬是沒能回到家中,亡在半道兒。真是莫大遺憾……

8.死者為大,永久紀念

。靖遠民俗:崇敬死者,尊之為大。的確,像何生江等所有因引洮工程之故而犧牲者,客死他鄉,當年的政策,也未曾獲得任何撫卹。其家屬子女也未曾得到過生產隊的優待、照顧。用大白話說:就是白死了……所以,任何有仁人之心者,都會對他們頓生悲憫之心……何生江的故事無疑是靖遠當年所有因引洮工程而亡故者的一個縮影,筆者作為文人,所能做到的就是將他們的故事真實記錄下來。此舉,無疑就是對他們由衷的一種祭奠和悼念行為。同時,此文也飽含著對他們深沉的紀念!

糜灘、三灘人夫妻雙雙走洮河者名單

糜灘

1。糜灘蘇家灘蘇宰忠,1938年生,夫妻雙雙走洮河。女人:楊玉芬。(楊文新提供)

2。糜灘蘇家灘蘇宰武,1936年生,妻子:黃玉蘭。夫妻雙雙走洮河。(蘇宰武提供)

3。糜灘蘇家灘蘇宰強,1931年生,妻子:高玉芳。敦煌人。夫妻雙雙走洮河。蘇宰強曾在敦煌當兵,與敦煌女高玉芳成婚。回老家蘇家灘,夫妻又走洮河……結束後,高玉芳執意回敦煌老家。蘇宰強遂隨妻子去往敦煌安家定居……(蘇宰武提供)

4。糜灘丁家拜(加土旁)丁永強,夫妻雙雙走洮河。女人:韋有蓮,孃家碾子灣。丁永強後來一直當生產隊長,大隊長。(楊文新提供)

5。糜灘長尾灘趙忠,夫妻雙雙走洮河。(楊文新提供)

三灘

1。三灘朝陽村賀得成,當時為副連長,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名字:魏育芳。(陸雨、嶽鳳翮提供)有網友質疑:何德成,為賀德成。繼續求證。

2。三灘朝陽村張正國,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名字:黨有惠。(陸雨、嶽鳳翮提供)

3。三灘中二村周惟有,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名字:展鳳英。(陸雨、嶽鳳翮提供)

4。三灘中二村周維範,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名字:謝懷蘭。據說,謝懷蘭在工地上主要做一些縫縫補補工作。對縫紉之類活兒擅長。(陸雨、嶽鳳翮提供)

三灘中二村馬富,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名字:周蘭。(陸雨、嶽鳳翮提供)

5。三灘中一村謝義,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董淑。男人先去,女人後去。(陸雨、嶽鳳翮提供)

6。 三灘中一村謝懷恩,夫妻雙雙走洮河。妻子:展學蘭。(陸雨、嶽鳳翮、謝懷剛提供。謝懷剛未走過洮河。網路留言,提供資訊)

7。三灘朝陽圈灣子劉興茂,1937年生,夫妻雙雙走洮河。女人宋氏,煙洞溝宋家鋪人。(楊文新提供)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蘇宰武,1936年生。糜灘蘇家灘人。走洮河親歷者。2021年冬月拍攝於蘇家灘老宅。

糜灘、三灘人娶來洮河女為妻者名單

糜灘

1。碾子灣村武興鈞,修洮河期間,娶來一隴西女做妻子。鄉間俗稱:隴西婆。名字:李玉芳。與村民關係融洽。如今,兒女滿堂,生活幸福。二人仍然健在。武興鈞,據說當時管食堂,為國家在編工作人員。曾往隴西調運糧食,與妻兄常打交道,遂結識妻子。後,1961年底,撤離時,將其帶回家成婚。李玉芳說,記得初來碾子灣村那年的冬天,冷極了……靖遠冬天比老家隴西冷得多。(採訪武興鈞夫婦,親述)

2。前進村陳家拜(加土旁)社武成榮,娶來洮河女做妻子。(楊文新提供)

3。官路村東臺社何明萬,約生於1923年,娶來洮河女做妻子。女人名字:嫦娥。鄰居都這麼稱呼。1958年走洮河,何明萬已經三十五、六歲了,屬於老光棍。有幸回來領來一洮河女做妻子。可是,何明萬不珍惜,常常拿大鐵煙鍋子打女人。1960年捱餓,大食堂打來飯,何明萬一人吃得多,洮河女老捱餓……後來,藉口嫦娥太能吃,乾脆不要了。村上遂出面,將此女送回洮河老家。李振田老伴回憶,早上還見嫦娥拔燕麥,下午就不見了……村民普遍說:何明萬一個人當光棍久了,家裡多一個人不習慣。慣於“吃獨食”。於是,不要女人了……此後,何明萬獨身一輩子。也是一位奇人。有侄子過繼為嗣。(楊文新、李振田、張泉英提供。張泉英未走過洮河,為知情者)

4。下灘黃家大路人王保理,娶來洮河女做妻子。(蘇宰武提供)

5。大堡子人賈世龍,1938年生,娶來洮河女做妻子。妻子:李蓮英。岷縣縣城人。夫妻生育四兒一女。生活幸福美滿。賈世龍走洮河,初為民工,後來,安排工作於岷縣。1961年6月引洮工程下馬,賈世龍因工作需要留在了岷縣,幾個子女都是在岷縣出生的。1966年,有下放政策,方帶著妻子與子女回糜灘老家務農。(下灘萬廷陽提供)

5。大堡子人張德,1942年生,娶來洮河女做妻子。妻子是岷縣米川人。(賈世龍二兒子賈汝某提供)

三灘

新田村李德衡,娶來洮河女做妻子。1958年走洮河,李德衡年齡偏大,30多歲了,在家鄉不好找女人。遂領來洮河蘆家寡婦為妻。藏族。蘆家寡婦來時,還帶來兩個兒子。大兒子名叫:蘆仲賢。已歿去。李德衡與洮河寡婦生育了一個兒子。後來,李德衡病故。洮河寡婦又改嫁中一村的李某。並將原來洮河所生小兒子一起帶到了李家。曾任縣人大副主任的楊學傑先生說,當年三灘普查人口,竟然有幾口藏族人,大家驚奇。其來歷,即如此。(陸雨、嶽鳳翮提供)

糜灘、三灘人走洮河的故事(武永寶)

武興鈞、李玉芳夫婦,合影於碾子灣村老宅。武興鈞,1938年生,系走洮河親歷者。當年為公職人員,在岷縣中寨集主管糧站工作。李玉芳,1943年生,隴西人。二人當年在洮河工地相識,隨之結為夫妻,白頭偕老。

糜灘、三灘人犧牲於洮河者名單

糜灘

何生江。何生江,糜灘官路村東臺社人。約生於1928年。洮河工程下馬,大家都往回返,當時有隴西通往白銀狄家臺的火車,為悶罐車,大家都坐這車回家。時,何生江與同伴李振孝背靠背坐著……何生江久病,竟歿於狄家臺火車上。(李振田、張泉英提供。張泉英,1962年生,糜灘官路東臺人,為知情者。)

張玉X。張玉X,糜灘下灘村人。走洮河時,已經說定要娶女人,馬上要結婚。結果,隊上不許,必須走洮河。某日,在工地幹活,忽覺不舒服,急症發作,遂給排長張尚勤請假……蘇宰魁等迅速送醫院……不救而亡。(蘇宰武提供)

萬明貴。萬明貴,糜灘黃家大路人,1926年生。個性太倔強,不聽勸阻,人沒攔住,步入放炮危險區,被一炮石擊傷肩甲及頸椎,造成終身嚴重殘疾……走路不穩,吃飯舉箸困難。甚慘。後來,因此而早亡。屬於重傷後遺症而亡。(蘇宰武提供)

三灘

陳生隴。陳生隴,1943年生,屬羊相。三灘朝陽圈灣子人。原籍劉川鄉荒草梁。當時只有18歲,正在工地幹活,由於訊號傳遞有誤,忽然炮響,遠處飛來一碗大石塊,躲避不及,擊中頭顱,半個臉都打飛了……就這麼,犧牲了。成殮時,眼珠都找不到了。當時工地領導、民工無不哭泣,為之鞠躬、送行……劉川本家陳其德等人聞訊亦趕來送葬。陳其德說,自己叔老子有9個(一個爺的孫子排列),陳生隴是老七。當時,家裡已為其定親,未來得及過門,就犧牲了。犧牲地是工地揚沙口,就地埋在了附近的溝裡。後世,族人曾給其過繼了子嗣。(陳其德、陸雨、嶽鳳翮提供)

張學敬。張學敬,三灘中二村人,1959年出事時35歲。當時一個連的人馬出動去背炸藥箱,每箱藥50公斤,往返60華里,這活兒苦累之極。據說,有人脊背的皮肉都被箱體鏟破,鮮血淋淋……力氣小的人,根本背不動。那時,全是山路,崎嶇不平,炸藥全靠人力背運……途中,忽遇到五合、北灘人放炮,張學敬一腿從大腿根部被碗大一石塊擊斷,倒地血流如注,慘不忍睹。人們急忙上前檢視,發現張學敬人尚清醒,知自己命在旦夕,泣涕漣漣……然,大家束手無策。最後,失血過多,犧牲了。這事兒若是在今天,搶救及時,絕不至於喪命。張學敬身後遺有三女。妻秦氏,為筆者親戚,筆者稱:表姑奶。後,改嫁薛家……(陸雨、嶽鳳翮、張明讓提供。張明讓,未走過洮河。為知情者。)

最後,謹以此文,向所有引洮工程犧牲的2148名甘肅各地民工,表示致敬,並致以哀悼、祭奠……

附錄:糜灘區第一大隊組織機構情況

當年,糜灘區(第五區)民工被編為靖遠工區第一大隊。包括:糜灘、三灘、野麻,共1500多人。野麻村人第一批走洮河的30人,被編入第一大隊。1958年前,野麻歸三灘鄉轄屬。1959年後,劃歸水泉。野麻村後幾批走洮河者約10人,歸屬第七大隊的陡城中隊。施工地在九甸峽。而原屬於糜灘區的劉川鄉五個村(范家窯除外)、獨石村,因施工需要,劃歸城關區,第二大隊。

糜灘區第一大隊組織機構情況如下:

書記兼大隊長:萬夫武。糜灘人。原任縣直機關黨總支書記。

副書記兼副大隊長:馬蔭芳,黃灣人。原三灘鄉書記。

副大隊長:顧尚武,三合人。原糜灘鄉書記。

施工地點:在洮河上游的白土梁、漬泥溝、揚沙口、老虎崖一帶,大約七八公里長度。與上游的榆中工區接壤。最艱險處為:老虎山、齊崖。依然要在懸崖半空施工,危險程度不遜於九甸峽。大隊部設在楊沙口。

下轄五個中隊:

一中隊,中隊長:楊茂青。三灘人。

二中隊,中隊長:王珍。中一人。

三中隊,中隊長:蘇德。糜灘人。

四中隊,中隊長:徐明。糜灘人。

五中隊長:強衡。三灘人。後,變為張玉虎。糜灘人。副中隊長:張志剛。也是糜灘人。

瞭解上述基本常識,對於更好地閱讀本組文章,讀懂文章內容,有幫助作用。

2022年7月16日入伏日綜合整理於平川陋齋

相關文章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