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過四十要信命

人，要信命。

但是偏偏有人就是不信這個邪。今天我就講一個我親身經歷的一件事情——其實也不具代表性——估妄說之，估妄聽之而已。

我在今年八月剛剛退休，單位給辦了退休禮，但由於家裡出了一點變故，我在退休禮到來之前正在成都，所以，錯過了單位給我和一眾退休人員辦的退休禮，在這裡，我向我的原單位領導和同事們表示感謝。

人一休息，腦子裡就想得多，過去的往事紛紛湧進心裡，感慨也一個接一個產生出來，尤其是“信命”這句話，尤其湧現出來的次數最多，最主要的是讓我想起兩個人，是一對父子，這位父親也是我的同事，比我年長六、七歲吧，我們曾經在一個單位共事了不到三年，後來我離開了這個單位，從此我們再也沒有交集，但是，這個同事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與命運拼搏的典範，他的一生，幾乎就是向命運挑戰，但最後的結局卻是沒有逃過命運的捉弄。

由於該同事父子已經去世，本著“為尊者晦”，這裡我就不提同事的名字，如果有原單位同事看見此篇文字，也會知道我說的是誰。

同事原先從事的是一個體力工作，長得五大三粗，家裡有五個弟兄，想必他的父母想要子女雙全，給他起的名字就沒有按照家譜排序，起了一個類似於江南地區什麼“招娣”“阿全”之類的名字。雖然人很粗壯——他的胳膊要比我大腿還粗，不是胖，全是真正的肌肉——但人卻很精明，知道跟關鍵領導搞好關係，比如善於觀察領導的喜怒哀樂，瞭解領導的愛好，可以根據領導的愛好調整自己的愛好。

也正是他的一系列操作，他的命運也很快得到了改觀。

如果領導喜歡喝酒，他就捨命陪君子，雖然酒量不算很大；如果領導喜歡下象棋，他就甘當臭棋簍子，陪著領導一戰到底；如果領導喜歡釣魚，他就凌晨三點鐘起床，把車開到領導樓下等領導一起去釣魚，把漁具都準備齊全，甚至把魚食裝到魚鉤上，就差替領導甩鉤了。

付出就有回報。他從幹體力的單位調到機關單位，雖然沒有一技之長，但可以安排一個司機的職位，沒幾年，竟然也可以把自己媳婦從一個瀕臨破產的單位，調到了旱澇保豐收的國營單位，而他自己，很快也從司機調到了一個專門催收賬款的辦公室，每天可以不用坐班，與兩個市長的關係戶一起逍遙自在，催催賬款，平常可以洗洗腳，泡泡小姐，確實度過了他人生最好的時光。

但是，有一句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來的遲早要出事。

很快，他的身體就出了問題，我前些年見到他的時候是他剛剛出院，據他說是做了心臟支架手術，他碩大的身軀經不住酒肉的負擔，雖然好吃好喝很多年，但是人能享受的福氣也是有限的，終於沒能熬到退休，他的生命即告終止。

他的離去，也宣告著這個家裡的重擔放到了他的兒子身上。

我與他在一個單位的時候，他的兒子還正在上幼兒園，他故去之後，他兒子也剛剛結婚不久，聽說他沒能把他兒子調進國營單位——這也是他最大的遺憾吧！

下面就來說說他的兒子。去年的一天早上，在單位食堂吃早飯的時候，我聽到一位同事在談論他，說他兒子得了心臟病突然去世了，享年也就四十歲左右吧。聽到這個訊息我很震驚，一時間我竟然找不出合適的話語來組織我的語言，只能表示真的替他的家庭感到不幸。

斯人已去，家已破損，物是人非。

由此我產生了很多感慨：其實，人的一生都在為生活打拼，我們幼年、青年的學習，是為我們將來搭橋鋪路，如果有好的命運，會有一個好工作，生活也得到改善，但關鍵是要走正道；如果我們沒有這種命運，拼命鑽營，討好巴結，也會暫時得到想要的東西，但是——你得到的真的會是你的嗎？我想我的同事就是明顯的案例，他其實得到的很少，他連退休金都沒有享受到，晚年家庭天倫之樂更是離開了他，他早年費盡心思討好巴結也付之東流。

每每思及至此，我就會跳出一個念頭——他的一生，值嗎？

這該死的命運！

2022、8、6

於成都思遠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