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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丹心》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第三十九回 青天碧海證丹心

《俠骨丹心》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第三十九回 青天碧海證丹心

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人亡城失嘆途窮

文勝中聲顫氣促,顯然是傷得不輕,文道莊也不知能否保得住兒子的性命,心中一痛,說道:“好,我替你了這心願!”聲出招發,那把百鍊精鋼的軟劍劃出了一道圓弧,將秦元浩與封妙嫦都圍在弧形圈內。

另一邊陳光照也碰上了仇人,——六合幫四大香主之中碩果僅存的圓海和尚,兩年前圓海在冀魯道上劫殺客商,恰值陳光照路過,二人交手,圓海給陳光照刺了一劍,陳光照也給他飛出的毒匕首所傷,險些送了性命。

陳光照遇上仇人,焉能放他過去?一聲叱吒,青鋼劍化作一道銀虹,卷將過去。圓海戒刀一立“當”的一聲,刀劍相交,陳光照的劍尖順著一蕩之勢斜飛,圓海陡然間只覺肩頭一痛,已是著了一劍。論理兩人的本領相差並不太遠,圓海縱然較弱,也不該在見面第一招便給陳光照刺傷的,只因他在董十三娘慘遭誅戮之後,早已是意亂心慌,陳光照則是蓄意報仇,一照面就使出了絕妙的殺手!

劍從中路刺來,忽地肩頭中劍,這一下大出圓海意料之外!圓海心膽俱寒,奪路而逃,陳光照施展連環殺手,追上去唰唰涮疾刺三劍,第三劍圓海已是躲不過去,背心的大椎穴中劍,一條性命登時了結。

站在一旁替陳光照掠陣的石霞姑,此時已看清楚了各方混戰的形勢,說道:“宇文雄他們圍攻史白都,有驚無險,“秦元浩和封妙嫦刀敵文道莊,只怕會有性命之憂!”陳光照道:“好,那麼咱們快去!”

文道莊只道三招兩式就可以取了秦元浩的性命,哪卻秦元浩的本領雖然遠不如他,卻也不是他在十招之內所能打發,此時陳光照、石霞姑已是雙雙趕到,那一邊,金逐流亦已躍上了假山,發出了一聲長嘯。

文道莊知道陳光照是江南大俠陳天宇之子,本領之強更在秦元浩之上,還有一個石霞姑擅於使毒,也是不可小覷。文道莊雖然不怕他們,但若他們四人聯手,文道莊想要取勝,可也並不容易。何況金逐流已經脫險,倘若給金逐流追上,後果不堪想象。

文道莊暗暗嘆了口氣,心道:“中兒,不是為父不想替你報仇,實是敵人太強,只能先保你的性命了。”當下振臂一揮,一招“鬥轉星橫”,把秦元浩。封妙嫦一同逼退,衝了出去。

陳光照急於救友,人未到已是把手一揚,發出了世上無雙的暗器“冰魄神彈”。

“冰魄神彈”與任何暗器不同,是仗著萬載玄冰的那股奇寒之氣傷人的。但文道莊早已練成了三象神功,冰魄神彈雖然厲害,也還是難奈他何。文道莊一掌拍出,冰彈粉碎,化作了一團寒霧。

文道莊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濃霧中身形竄出,作勢撲向石霞姑,陳光照連忙上來策應,哪知文道莊乃是聲東擊西之計,誘他們二人聚在一路,他早已抱著兒子,從另一條路衝出去了。

文道莊出了將軍府,心裡稍寬,金逐流並沒有追出來,他以為是可以脫險了,正想喂他兒子吃藥,忽然發覺文勝中的身體已經僵硬。原來陳光照所發的冰魄神彈,文道莊雖然不懼,他的兒子可是禁受不起。文姓中假如未曾受傷的話,或許文道莊施展玄功,還可以挽救他的性命;受傷之後,再給奇寒之氣侵入,血液登時冷凝,即使扁鵲重生,華倫再世,那也是回天乏術的了。

文道莊發覺兒子已死,心中傷痛自是難以形容,但此際他孤掌難鳴,焉敢回去報仇,只有抱了兒子的屍體先逃命了。

且說史白都在一班小豪傑圍攻之下,揮舞獨腳鋼人,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倒也未露敗象,但雖然如此,心內亦已暗暗吃驚。不久,就見到文道莊從假山旁邊掠過,金逐流卻跳上來。

史白都更是著急,“文道莊這廝真不是個東西,只顧自己逃命。”心念未已,只覺微風颯然,一口明晃晃的利劍倏然間就指到了他的胸膛,史白都不禁又是一驚:“這女娃兒的劍法竟如此了得!”原來是宇文雄的妻子,江海天的女兒江曉芙到了。江曉芙自小得父親傳授,家學淵源,招數的精妙,還在宇文雄等人之上,不亞於金逐流。

史白都連忙吞胸吸腹,身軀陡然挪後半尺,饒是他化解得宜,左肩亦已給江曉芙的劍尖劃破。

史白都大吼一聲,騰身而起,倒提獨腳銅人,拼著個兩敗俱傷,就要向江曉芙痛下殺手!金逐流喝道:“你死到臨頭,還敢猖狂!”史白都人在半空,已自感到玄鐵寶劍刺來的一股勁風。他的銅人若是擊下來,固然可以傷了江曉英的性命,但自己也必將死在金逐流的劍下。史白都硬生生的在半空中一個倒翻,銅人向金逐流拋去,金逐流揮劍打落銅人。史白都在半空中一個筋斗,已是翻過了另一座假山,脫出了包圍圈外。

此時史紅英也已上了假山,見哥哥敗得如此狼狽,不禁嘆道:“你若早知悔改,也不至於會有今日。”

金逐流低聲道:“紅英你歇一歇。”握著她的手,助她調勻氣息,慚復精神,原來他們二人心意相通,金逐流一看她的面色,就知她的心裡在想什麼,是以藉著為她調勻氣息,使她靜下來不致胡思亂想。同時也可以避免自己親手去殺史白都。

史白都翻過兩座假山,剛剛鬆一口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背後的宇文雄等人雖然尚未追到,陳光照和石霞姑這一對未婚夫婦卻已是迎面而來。

石霞姑曾經受過他的欺凌,此時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聲喝道:“奸賊,往哪裡走?”一條金光燦爛的蛇形兵器登時就捲過來!

這是石霞姑特別鑄成的奇門兵器,名為金蛇索,用七個金環扣成蛇身,可以抖開來當作暗器使用。蛇頭又藏有藥粉,能今人中毒於不知不覺之間。這條金蛇索,石霞姑本來就是準備用來對付史白都的,在揚州之時,未有機會使用,此時方始用上。

史白都此時已經丟了獨腳銅人,他深知石霞姑擅於使毒,生怕著了她的道兒,當下寵手袖中,喝道:“霞姑,你也敢來攔我!”揮袖一捲,冷笑道:“撒手!”登時把石霞姑的金蛇索捲了過來。

不料石霞姑的兵器雖然脫手,但那七個金環已是抖開。史白都惡鬥連場,氣力不加,衣袖只卷著了“蛇頭”,那七個金壞,他已是無力用袖風拂開了。

史白都也當真了得,雖然無力打落金環,但在這危機瞬息之間,居然還能夠提起一口真氣,身形平地拔起一丈多。只聽得呼呼風響,一圈一圈的金光包圍著史白都,幾乎是夾著他的身子交叉穿插而過,史白都大吼一聲,半空中一個筋斗倒翻下來,額角開了個洞,血流如注,但居然還沒倒下。原來石霞姑特別鑄造的這七個金環,邊緣都是磨得鋒利的,史白都避過六個金環,最後一個卻割傷了他的額角。幸虧他那個筋斗翻得快,否則若給金環砸著天靈蓋,更是不堪設想。

史白都隨身帶有金創藥,百忙中連忙取藥敷,說時遲,那時快,陳光照見石霞姑的兵器脫手,恐防石霞姑遭他反齧,一個“燕子三掠水”便掠過來,長劍向史白都疾刺。

史白都喝道:“好呀,你這小子也敢來欺我!史某縱然不濟,殺你這小子諒還可以!”劍光人影之中,只聽得“當”的一聲,陳光照的長劍竟然給史白都的中指彈個正著,這一彈乃是史白都畢生功力之所聚,雖然臨死掙扎,力道也大得驚人,陳光照虎口迸裂,長劍掌握不牢,當即墜地。

史白都一招得手,心想:“我得不到霞姑,也不能便宜了你這小子。”正擬撲上前去,痛下殺手。忽覺渾身發癢,一口真氣提不起來,腳步剛起,便即落地。本來他是準備一躍丈許的,結果這一步卻只跨出了三尺之地,那一記劈空掌,當然也就傷不著陳光照了。

原來石霞姑用的那條“金蛇索”,“蛇頭”中空,藏有藥粉,這種藥粉雖然不是致人死命的毒藥,但只要沾上一點,卻能令人奇癢難當,史白都剛才擇袖捲了“蛇頭”不知不覺之間,已是給藥粉沾上。

疼痛還易忍受,麻癢最是難堪。史白都幾乎忍不住就要抓癢。陳光照長劍落地,防他反撲,揚手打出三顆冰彈。

史白都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不但是肌膚起慄,而且是冷意直透心頭。要知若在平時,區區三顆冰魄神彈,恐怕只能令地精神爽快而已,豈能傷得了他?如今他競會感到奇冷難堪,那當然是元氣大傷,快到他盡燈油枯的徵兆了。

史白都咬破舌尖,一陣疼痛之感令他稍稍感到舒服一些。因為這是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有了疼痛的感覺,麻癢的感覺就可以略為減輕,身上也沒那麼冷了。

史白都不敢戀戰,陳光照也因不知他的虛實,有所顧忌,不敢強攻,史白都調勻氣息,連忙衝了出去,但這麼一來,他卻是自暴弱點了。陳光照冷笑道:“史大幫主,你不是要取我性命的嗎?怎的卻變成了喪家之犬了?”石霞姑道:“管他是喪家犬也好,落水狗也要打!”陳光照道:“對,大夥兒打落水狗啊!”

史白都恨得牙癢癢的,但在此時,再已不由他逞兇作惡了,他只好忍住了氣,趕快逃命。”

上官泰守著大門,笑道:“我並不想打落水狗,但你要闖過我這一關,也得接我一掌!”史白都咬一咬牙,把殘存的氣力凝聚掌心,“蓬”的與上官泰對了一掌,上官泰退了三步,史白都卻已是口噴鮮血。”

上官泰是武林前輩的身份,故此不大願意打落水狗,覺得史白都在連番苦戰之後,居然還有如此掌力,倒也不禁有點佩服,於是對過了一掌,便不為己甚,放他過去。

哪知史白都卻是以小人之心愛君子之腹,他當然不會相信上官泰的話,只道上官泰這一退一閃,乃是蓄勁待發,定是厲害的殺著留在後頭。他是個武學名家,深明“制敵機先”的訣竅,一掌劈出,緊接著就施展“隔物傳功”的本領,此時恰巧有一個將軍府的小軍官,當下以藉他掩護,跟在他的背後逃走,史白都反手一抓,把這小軍官抓了起來,立即把人當作暗器,向上官泰打去。那小軍官嚇得尖聲驚叫。

上官泰心中一軟,想道:“這小軍官罪不要死,何必多傷性命?”此時他已閃躲不及,只好把這小軍官接下來,豈知他一念之慈,幾乎重傷在史白都的“隔物傳功”之下。

要知史白都雖然是強弩之未,但他這一手“隔物傳功”仍然是極高明的武林絕技,上官泰倘若以力碰力,把這小軍官震開,自身當然不會受傷,如今他為了保全這小軍官的性命,接他下來,這一下史白都所發的力道加上那小軍官百多斤重的身體,登時就似巨石般的壓到他的身上,這股衝擊之力非同小可,饒是上官泰功力深湛,亦是禁受不起。

這剎那間,上官泰只覺如受錘擊,眼前金星亂冒,雙手一鬆,那小軍官跌了下來,一命嗚呼。上官泰雖然一念慈悲,仍然救不了他,自己卻反而受了一點內傷。幸虧他是立即鬆手後退,消解了對方一擲的幾分力道,雖然受傷,傷得還不算重。

上宮紈、竺清華、下官雄等人見上官泰受傷,連忙趕來。上官紈道:“爹,你怎麼啦?”上官泰乾笑道:“不礙事。但我想不到他竟似瘋犬一般,放他過去,他還要反撲。”竺清華道:“上官伯伯,陳大哥說得好,是落水狗也要打,誰叫你不打落水拘啊?”上官泰振起精神,說道:“對,咱們這就打落水狗去!諒它這條落水狗也逃不了!”

史白都硬拼一掌,受的傷比上官泰更重。他逃出了大門,只覺半邊身子已經麻木,原來他所著的藥粉與及所受的冰彈寒氣。在他身體的抵抗力大減之際,齊都發作。

史白都強運玄功,一面抵禦奇冷奇癢,一面提了口氣,高聲叫道:“六合幫的兄弟跟我突圍!”他這次來的是替妹妹主婚,幫中的大小頭目都帶了來,他的四大香主雖然一逃三死,大小頭目也還有一百多人。這一百多人個個都會武功,縱然不是很強,也可當得千多勁卒。史白都倘若得到這一百多人跟他突圍,那就可能有一線生機了。

六合幫這一百多人,此時正聚在將軍府外的廣場。史白都就是因為看見他們聚在一起,這才呼喊他們的。雖然他也有點奇怪,為什麼這些人不是各自逃亡,卻聚在一起呢?

史白都一向號令甚嚴,以為在自己的積威之下,幫眾不會不聽他的說話。哪知他的話猶未了,只聽得這一百多人開聲叫道:“史白都,你倒行逆施,誰還認你做幫主。我們擁護史姑娘做幫主!”

原來這一件事乃是李敦的功勞,這百多個人在大混亂之際本來要逃走的,是李敦將他們勸住,說道:“義軍進城,要逃是逃不了的。你們充其量只是從犯,只須改邪歸正,定得寬容。”

六合幫的頭目之中,不少人是李敦的朋友,本來就在等待時機玫邪歸正的,此時見大勢已去,再加上李敦一勸,當然是個個依從了。

史白都紅了眼睛,喝道:“好呀,你們膽敢叛我,我要把你們一個個殺了!”咬破舌頭,噴出一口鮮血,披頭散髮,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似地撲上前去。原來他在眾叛親離之下,已是氣得瘋了。

六合幫的一眾頭目平素受他欺壓慣了,此際見他瘋狂撲來,雖然明知他是垂死掙扎,也是不禁有點畏懼。史白都把眼一看,看見他那匹坐騎正在由他的馬伕牽著,瑟瑟縮縮的躲在廣場的一個角落。史白都喝道:“誰敢上來,我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就有得賺!”一聲大吼,突然斜身竄出,奔向坐騎。這匹坐騎名為“照夜獅子”,是千中選一的良駒,若給他奪回坐騎,逃生就可能有望。

那馬伕拔出短刀,嚇得面色鐵青,但仍然攔住馬頭。史白都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也敢反我麼?飛步搶上,呼的一拳就向那馬伕擊去。

史白都以為在他的積威之下,這個馬伕決計不敢反抗。不料這馬天竟然喝道:“你不把我當人,我為什麼不敢反你?好,你兇你狠,我的性命不值錢,我就與你拼了!”史白都一拳向他打出,他也一刀向史白都劈去!

原來這個馬伕起初本來是想逃走的,他拔出短刀,只是為了自衛而已,但見史白都如此兇狠的對他,要取他的性命。這剎那間,他想起了史白都平日對他的種種凌辱,不由得怒氣陡生,仇恨好像烈火一般從心中燒起,登時把懦夫變成了勇士,這剎那間他已是忘記了恐懼。

史白都見馬伕膽敢和他動手,倒是不禁一怔。說時遲,那時快,只覺一陣刺痛,打出去的拳頭已是著了一刀,聽得他指骨碎裂,血肉模糊。但史白都是何等功夫,著了一刀,立即一個進步欺身,反手奪刀,把那一短刀搶了過來,“砰”的一腳踢出,將那馬伕踢了一個筋斗。

史白都哈哈大笑,跳上馬背。不料笑聲未絕,人也未曾落下馬鞍,突然雙腿一軟,竟然也是一個倒筋斗跌了下來。原來他早已是油盡燈桔,只仗著一股氣瘋狂反撲的。給那馬伕斫了一刀之後,銳氣頓挫,遂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支援不住了。

那馬伕爬了起來,哈哈笑道:“史大幫主,你也有今日麼?你殺我啊,你殺我啊!你殺不了我,我可就要殺你了!”

史白都亦已爬了起來,他瞪著雙眼看那馬伕緩緩向他走來,不覺嘆了口氣。他這一腳踢不死馬伕,已知自己是無能為力了。

六合幫的一眾頭目見一個馬伕也敢與史白都硬拼,心中都是暗暗叫了一聲“慚愧”,當下發一聲喊,都圍攏了來。

金逐流叫道:“史白都,到了如今,還不知道侮過麼。”

史白都與那馬伕面面相對,對方那燃著仇恨的眼光,令他不禁心頭顫戰,想道:“我橫行半世,平日對這些人是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也難怪他們恨我。金逐流肯饒恕我,這些人肯饒恕我嗎?即使這些人肯饒恕我,我也是威風掃地,今後再也挺不起腰板了。”

在史白都這一生中不知曾碰過多少強敵,卻從無今日這樣的令他感到害怕。一個“小小”的馬伕,一個平日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內的馬伕,把他震懾住了,不是因為這個馬伕的本領高強,而是因為從這個馬伕的身上,他感到了眾叛親離的恐怖,感到了與眾為敵的恐怖!“可惜”他現在才懂得這一存,這已經是太遲了。

儘管他是頑固之極的一個人,儘管他在臨死之前還想充一充英雄好漢,但在十目所觀,十手所指之下,他已禁不住內心的震驚,在眾人的面前低下了頭了。他避開了那馬伕的目光,嘆了口氣道:“不必你來殺我,我把這條性命交給你們就是!”“卜”的一聲,史白都就用從馬伕手中奪來的那把短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史紅英早已知道哥哥會有如此下場,但也不忍見她哥哥的慘狀。當下扭轉了頭,扶著金逐流。金逐流說道:“帥孟雄還沒擒獲,咱們找他去。還有……”史紅英道:“不錯,帥孟雄是首惡,決不能讓他漏網,還有厲大哥的下落,咱們也應該尋個水落石出。”金逐流是怕史紅英因哥哥之死而引起傷感,於是提出這兩樁事情轉移她的注意。

那馬伕把史白都那匹“照夜獅子”牽到史紅英跟前,說道:“史姑娘,你一向待我們好,你做幫主,我們都是心悅誠服。我逼死史白都,姑娘若是認為不當、我甘受……”史紅英低聲道:“這不能怪你,這是我哥哥罪有應得。你安心為本幫效力吧。”那馬伕道:“是,這匹馬請你騎去。”

“照夜獅子”是匹日行千里的駿馬、用它追敵自是最好不過。史紅英心情尚未平靜,當下不願多說,向那馬伕點了點頭表示謝意,便即跨上坐騎。

此時西昌城內巷戰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官軍傷亡的和投降的約佔一半,還有一半棄城而逃,要知西昌的守軍有十萬之眾,比攻城的義軍多一倍有多,義軍奇襲成功,不願逼他們作困獸之鬥,是以網開一面,不願投降的官軍就讓他們逃生。

史紅英向一個義軍頭目打聽,聽說清軍大隊是從北門逃跑,便即放馬追去。轉眼之間,已是把金逐流甩在背後。金逐流怕她單騎深入,大為著急,只好在亂軍中搶了一匹坐騎,隨後追來。

西昌城外,正在展開一場追擊戰。清軍士無鬥志,四散奔逃,義軍目的在於驅逐敵人,是以追到了城郊十餘里之外,便即鳴金收兵。只剩下一部份擔任警戒的小部隊在前方巡邏。

史紅英一路追去,既沒有發現帥孟雄,也沒有見著厲南星。史紅英追出了十餘里,碰見一個在前方巡邏的頭目,這頭目認不得帥孟雄,只是告訴她道:“有幾個清軍的軍官逃入山區,咱們有個小隊已經進去搜索了。敵人之中有沒有西昌將軍帥盂雄在內,這我就不知道。”這頭目勸史紅英回去,史紅英哪裡肯聽,於是又再策馬追進山區。

到了密林深處,聽得林中有高呼酣鬥之聲,史紅英快馬趕去,到達之時,戰鬥已經結束。只見一隊義軍捉獲了三個俘虜,義軍受傷的卻有七八人之多,這三個俘虜已經問明身份,都是帥孟雄手下的高階軍官。

史紅英大失所望,問道:“帥孟雄呢?”那三個俘虜閉口不言。史紅英怒道:“好呀,你們是不是想給帥孟雄陪喪?”揮動長鞭,就想逼供。

那義軍頭目勸道:“史姑娘,他們已經放下武器,做了俘虜,咱們可不能將他當作在戰場上的敵人看待了,他們自願給口供固然最好,若是不願,也只好由得他們,咱們只求打垮敵人,就是跑掉一個西昌將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原來這是義軍統領葉慕華頒佈的命令,命令交代不可虐待俘虜,這義軍頭目因為史紅英並不在義軍之中任職,故此說得很是委婉,但這一條優待俘虜的政策也還是交代明白了。

那三個俘虜起初以為落在敵人之手,必死無疑,此時見義軍捉了他們不打不罵,連史紅英要向他們逼供也受到阻止,不覺喜出望外,這才爭著發言,一個說道:“帥孟雄逃向何方,我們委實不知。”另一個說道:“但我知道他業已受了重傷,一定跑不遠的。”一個說道:帥孟雄的下落我雖然不知,但剛逃脫的那個人,卻是將軍府的總管安俊庭。”

雖然仍是不知帥孟雄的去向,但總算是獲得條線索。史紅英道:“哦,原來安俊庭剛剛跑掉。”義軍頭目道:“怪不得那人手段如此狠辣,原來是安俊庭。。但他已經跑得遠了。恐怕追不上啦。”史紅英道:“不怕,我去追他,一定追得上的!”

義軍頭目勸道:“史姑娘何必孤身犯險?”史紅英道:“我知道打一場仗不在乎跑掉敵方的一兩個將軍,但我與帥孟雄仇深似海,若不將他擒獲,我實是難以甘心。”

義軍頭目見她不聽勸阻,只好將安俊庭逃跑的方向告訴她,並說道:“史姑娘,我知道你本領高強,但還是請你多加小心的好。那廝武功很是厲害,我們七八個人,都是他打傷的。”

史紅英謝過了這個頭目,立即上馬就追。義軍這一小隊不過十多個人,受傷的人數已達一半,必須送受傷的人回去救治,他們的坐騎也追不上史紅英的“照夜獅子”,只好先行回去,打算在與大隊會合之後,再派人來接應她。

史紅英快馬疾馳,跑了一會,果然見著安俊庭騎一匹劣馬,落荒而逃。史紅英喝道:“安俊庭,你跑不掉的!”

安俊庭的本領其實不在史紅英之下,但因不知史紅英的後面有沒有人,他已是驚弓之鳥,當然不敢戀戰,看見史紅英逼得近了,揚手就是三柄飛刀。

這匹“照夜獅子”慣經戰陣,神駿異常,一見危險,四蹄離地,馱著史紅英,就像騰雲駕霧一般,跳過了一邊。史紅英仗著馬匹,避開了兩柄飛刀,第三柄本來也打不著她的,她卻揮出長鞭,特地將那柄飛刀捲了過來。

史紅英的坐騎跳過一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一些。史紅英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原物奉還!”鞭梢一抖,將那柄飛刀反射回去。只聽得“卜”的一聲,飛刀刺著了安俊庭那匹馬的臀部。但因史紅英氣力不足,飛刀只能在馬臀劃開一道傷口,插不進去。史紅英暗暗叫了一聲“可惜”!撥轉馬頭繼續再追。

飛刀雖未傷著安俊庭,安俊庭亦已吃驚不小。心想:“我的馬沒受傷也跑不過她,如今是決計躲不開了。”有心與史紅英一拼,又怕她的強援在後,始終提不起勇氣。

不過片刻,史紅英的快馬又已追到了安俊庭後面,距離只不過數丈之遙了。安俊庭目光一瞥,忽地有所發現,連忙叫道:“史姑娘,你追我幹嘛?我充其量不過助紂為虐而已,帥孟雄才是你的仇人!”

史紅英道:“好,你把帥孟雄的下落說出來,我就放你過去。”安俊庭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邊躲著幾個人,帥孟雄就在裡面。”

史紅英道:“好,諒你也跑不掉。倘若你說的是假話,回頭我再找你出氣。”

史紅英向安俊庭所指的方向跑去,只見有幾個清兵躲在亂草叢中。

史紅英大失所望,心道:“安俊庭這廝果然是謊言騙我。”正想回去找安俊庭的晦氣,革叢裡幾個清兵已是一哄而上,原來這幾個清兵認不得史紅英,見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險境未脫,色膽又生,竟然上來想要捉人、搶馬。

史紅英不願濫開殺戒,長鞭一揮,在馬背上打了一個盤旋,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那幾個清兵的刀槍劍戟,都給她卷脫了手,飛出老遠。這才大吃一驚,連忙抱頭鼠竄。

史紅英正想回去,目光一瞥,忽見草叢裡還伏有一個清兵,似乎是受了重傷的模樣,俯臥地上,動也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史紅英起了惻隱之心,說道:“義軍不殺俘虜,你受了傷,我送你去給義軍醫治吧。”那人仍然是動也不動,史紅英心想:“只怕是當真死了。”忽地發覺這人的背影似乎很熟,史紅英伸出長鞭,就想把他拉起來看一看他的廬山真貌。

不料那人忽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反手一拿,抓著了鞭梢,大喝一聲:“下馬!”這一拉的力道又急又猛,史紅英毫無防備,驟吃一驚,竟然給他拉下馬來。

原來這個人正是帥孟雄。他換了普通兵士的衣裳,塗黑的臉孔,逃出西昌。起初他本是和安俊庭在一起的,但事急之際,安俊庭卻只顧自己逃命,將他拋下了。

帥孟雄夥在亂草叢中,看見史紅英追未,情知自己倘若逃跑的話,一定會給她識破,只好裝死,暗運玄功,積貯內力,準備騙得過固然最好,騙不過就和她一拼。

帥孟雄中了毒針,功力已不到原來的兩成,但史紅英也是經過連番劇戰,疲勞尚未恢復的。帥孟雄的功力本來比史紅英高得多,如今剩下了兩成,恰好與史紅英功力悉敵。但因他是出其不意的奇襲,故此大大佔了上風。

帥孟雄利於急攻,一把史紅英拉下馬來,立即便是劈胸一掌,史紅英身形一側,右手奪鞭,左手點他穴道。帥孟雄沉臂一壓,掌鋒斜抹,以近身搏鬥的小擒拿手法反抓她的酥胸。

史紅英焉能給他抓著?柳腰一擺,駢指如戟,已是點向他掌心的“勞宮穴”,近身搏鬥,力強者勝,力弱者敗。史紅英一指點著了帥孟雄的手心,帥孟雄手腕一顫,掌鋒削過,亦已拂著了她的虎口。史紅英長鞭墜地,身不由己地退了三步。帥孟雄給點中了“勞宮穴”,轉眼間一條右臂已是如同癱瘓一般,使不上力,大驚之下,生怕史紅英還有厲害的後著,連忙跳過一邊。

帥孟雄心思轉得極快,起初他本是想把史紅英擒為人質的,一發覺難以將她制伏,立即轉了念頭,搶史紅英那匹“照夜獅子”。

不料這匹“照夜獅子”乃是隻認主人的良駒,除了史白都、史紅英兄妹可以騎它之外,別的人騎它,它非發脾氣不可。從前金逐流搶這匹坐騎之時,它也曾踢了金逐流一腳,金逐流憑著一身武功才制伏得了它。它的脾氣之烈,可想而知。

帥孟雄若是沒受重傷,要制伏“照夜獅子”不難,如今卻是隻能自討苦吃了,帥孟雄手按馬鞍,側身跳上馬背,“照夜獅於”忽地四蹄離地,後腳一踢,臀背一掀,一跳跳起丈多高,帥孟雄身形剛剛躍起,額角給踢個正著,登時又再跌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金刃劈風之聲倏然而至,史紅英已是拔出短劍,撲上前來。帥孟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拾起一根樹枝,跳起來笑道:“史紅英,你捨不得我是不是?俗語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犬隨犬。好,那你就隨我到黃泉路上做對夫妻吧!”

此時他又已受了史紅英的兩處劍傷,殺機陡起,怒發如狂,當真是下了決心,要與史紅英同歸於盡了。

帥孟雄雖然已是強弩之未,但以他的武學造詣,拼起命來,也實是不可小覷,一根樹枝,在他手中使出,居然兼有刀劍與判官筆的招數,招招都是指向史紅英的要害穴道。

史紅英剛才給他打了一掌,雖然未受內傷,氣力又己損耗不少,在他猛攻之下,不過片刻,更是險象環生,只有招架的份兒。

幸而在彼此都是強弩之末的情形之下,一來是帥孟雄受的毒傷比她重得多;二來帥孟雄剛剛給她點中掌心的“勞宮穴”,右臂如同癱瘓,雖然經過他運氣活血,急切之間,這條右臂也還未能靈活使用。這麼一來,就等於縛了一隻手來對付史紅英。三來帥孟雄乃是敗軍之將,縱然決意與史紅英拼命,心中也難免有些虛怯,怕有義軍隨後追來。

史紅英看出帥孟雄的毒傷就快發作,當下沉著應付,她的輕功是比對方高明的,在數十招之內,只有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招架,大約在過了五十招之後,帥孟雄猛攻不逞,已是再衰三竭,史紅英覓得一個破綻,唰的一劍,削斷他的樹枝。帥孟雄也真夠兇悍,拋下樹枝,又展開了空手入白刃的招數。

忽聽得蹄聲得得,有一騎馬在樹林中出現,史紅英心中大喜,叫道:“逐流,快來!”不料抽眼一看,卻原來是安俊庭去而復來!

原來安俊庭那匹坐騎受傷之後,越走越慢。史紅英與帥孟雄苦鬥,經過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刻,安俊庭還未走出這個林子。

安俊庭起初害怕有追兵跟後,本來是隻想逃命的,但經過了一柱香的時刻,他聽得出還只是史紅英與帥孟雄單打獨鬥,而且似乎還是帥孟雄佔了上風。因此他又大著眼子回來了。

但他回來的目的,卻並不是一定要幫忙帥孟雄,他只是想看風使舵,假如帥孟雄已是穩操勝券,他就順手把史紅英殺掉,假如看那形勢,一時三刻尚未能制伏史紅英的話,他就打算搶了史紅英那匹“照夜獅子”,獨自逃生。

史紅英看見來的不是金逐流;反而是帥盂雄的得力幫手,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幸虧她有那麼一叫,叫得安俊庭不能不有幾分顧忌。安俊庭暗自思量:“金逐流這小子果然是和她一同追來的,要不然她不會以為是金逐流來了。大約是因為照夜獅子跑得太快,金逐流一時跟不上。但這小子輕功卓絕,行動如同鬼魅,卻也難保他不會隨時來到。”

此時正是史紅英已經削斷了帥孟雄的樹枝,大佔優勢的時候。安俊庭自忖要殺掉史紅英不難,但只怕也得在數十招開外!是以就不免有點躊躇了。

帥孟雄見安俊庭躊躇不前,不禁大為著急,連忙叫道:“安俊庭,你快上來把這丫頭殺掉,我一定保舉你升官,至少也做個參將。”心裡即在暗暗咒罵:“你看我勢窮力蹙,居然想要出賣我。我若能逃出性命,慢慢再和你算帳。”

要知道帥孟雄喬裝打扮,逃向何方的,只有一個安俊庭知道,是以帥孟雄雖然沒有看見安俊庭給史紅英指路,但已知道必是安俊庭出賣自己無疑。

帥孟雄不封官許願也還罷了,一封官許願,倒是令得安俊庭心裡暗暗發毛。心想:“我給史紅英指路,即使他不知道,但我今日也曾拋了他不理,他豈能不記恨於心?此刻他有求於我,當然是什麼都可答應。事情過後,卻又誰能保得他不翻臉!文道莊、史白都二人與他是何等交情,他也曾想要將他們亂箭射死,何況於我?”安俊庭因為太熟悉這位長官的脾氣了,他想起剛才在將軍府之時,帥孟雄吩咐他招集弓箭手,將文道莊、史白都和金逐流史紅英四人一齊亂箭射死之事,不由得更是寒心。史紅英七竅玲瓏,見安俊庭徐徐不敢向前,已是猜到他們二人之間定有心病,登時計上心頭,便即說道:“安總管,多謝你啦,你果然沒有騙我,讓我找到了這個奸賊!”

安俊庭吃了一驚,忙道:“史姑娘,你別胡說八道!”史紅英道:“帥孟雄已經是一隻快要死的老虎了,你還怕他作甚?好,你若是撕不下面子,那你就站在一邊,也未嘗不可。你給我指路的功勞,我當然還是不會隱瞞的。不過你若幫忙我打這隻死老虎,功勞豈不更大了?”

帥孟雄沉聲說道:“我不會聽信這鬼丫頭的挑撥的,安俊庭你不必有所猜忌,快快上來把這丫頭殺掉!”話雖如此,但安俊庭已是聽得出來,他分明是已經對自己有所猜疑,否則不會用這樣的口氣央求自己。

就在此時,忽聽得金逐流的聲音似箭一般的穿過樹林,說道:“紅英,別慌,我來了!”

帥孟雄也叫道:“俊庭,別慌,這小子起碼還在數里之外,你我合力,快快把這丫頭殺了,咱們可以用她這匹照夜獅子逃走!”

帥孟雄雖然受傷極重,但他仍然是個武學大行家,這個判斷並沒錯誤。原來金逐流迄今尚未發現史紅英的所在,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在數里之外的地方,將聲音送過來的。

但安俊庭最怕的就是金逐流,他卻是不能不慌。而且他本來也只是準備看風使舵的,風向不對,帥孟雄要想他賣命焉還能夠?帥孟雄提起了“照夜獅子”,恰恰也是提醒了他,安俊庭心意立決,想道:“不錯,有這樣的好馬,我何必和他合乘?一個人逃跑不更好嗎?省得還要照顧他這個病夫!”當下立即向“照夜獅子”跑去,一個飛身,跳上馬背。

“照夜獅子”發起脾氣,一掀一躍,但安俊庭未曾受傷,武功之強,卻足以制伏這匹駿馬。他揪著馬鬃,反手一拍馬臀,“照夜獅子”不由得不負痛狂奔,跑出樹林。

安俊庭這才遠遠的揚聲叫道:“帥將軍,你武功蓋世,一個小丫頭哪有對付不了之理?即使再加上金逐流這個小子,也算不了什麼!卑職不敢與將軍爭功,請恕卑職少陪了!”把帥孟雄氣得發昏。

只聽得金逐流的聲音一忽兒東,一忽兒西,接連叫了幾次:“紅英,別慌,我來了!”聲已到,人卻依然未見。原來他正在多方探測史紅英的所在,方向尚未走對,不過距離卻又已是近了一些。

史紅英吸了口氣,叫道:“逐流,我在這兒,快來!快來!”聲音甫出,隨即便聽得金逐流叫道:“來了。”其實他還只是聽見了史紅英的回聲而已,急切之間,哪裡就能來到?就在金逐流這一聲“來”!傳來之際,帥孟雄也是驀地冷笑道:“來不及了!”

史紅英為了讓金逐流聽得見她的聲音,她是用盡了氣力叫喊的。這一下登時給了帥孟雄以可乘之機,只聽得他一聲大吼,身形驟起,左掌駢指如戟,點向史紅英面上雙睛,右掌橫掌如刀,逕削史紅英的手腕,這一招“撐椽手”力雄勢捷,史紅英只覺虎口一麻,短劍雖然削了出去,但已是傷不了帥盂雄。“當”的一聲,史紅英的短劍掌握不牢,落在地上。

史紅英短劍脫手,回身便跑。帥孟雄喝道:“往哪裡走?嘿,嘿,還是跟我到黃泉路上做了好夫妻吧!”腳尖一挑,把那柄短劍挑了起來,按到手中,立即就向史紅英擲去。

史紅英霍地一個鳳點頭,劍鋒幾乎是擦著她的鬢邊飛過。史紅英不敢再耗氣力叫喚,唯有向金逐流發聲的方向飛跑。她的輕功本來比帥孟雄高明,但可惜已是強弩之末,帥孟雄如鼓起了最後一口氣,發誓要與她同歸於盡。史紅英不敢回頭,只聽得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忽見密林深處人影一晃,金逐流的身形已經出現,史紅英大喜叫道:“逐流,快來。”不料金逐流的身形雖然出現,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還有十數丈之遙,史紅英猛力一衝,撲上前天,一不留神,腳尖絆看石頭,一個踉蹌,衝出了幾步,收不住勢,跌在地上。

帥孟雄哈哈大笑,叫道:“看你還逃得出我的掌心!”一個箭步衝前,五指如鉤,指尖已是觸及史紅英的頭髮。

史紅英打了個滾,帥孟雄一抓抓空,帥孟雄搬起一塊大石,用力擲出,獰笑說道:“非得讓你這臭丫頭死在我的前頭不可!”

史紅英尚未曾爬起,這塊大石落下,她是必死無疑。史紅英聽得風聲,心裡一涼,想道:“好在逐流已經來了,他會給我報仇的。”

史紅英閉了雙目,等待那塊大石落下,不料忽聽得“轟隆”一聲,那塊石頭並沒落下,卻好似炸開了似的,碎石好像雨點一般從她頭頂飛過,雖然也有幾顆碎石子落在她的身上,卻只是令她稍稍感到疼痛而已。

史紅英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來,身形未穩,忽地給人抱著。史紅英大吃一驚,只聽得一聲慘呼,聽得出這是帥盂雄的叫聲,隨後才聽得金逐流柔聲說道:“紅英,沒事了。都怪我不好,來遲片刻。累你受了驚了!”

史紅英這才知道是在金逐流的懷裡,睜眼看時,只見就在他們前面丈許之地,帥孟雄俯臥地上,背心上插著一口長劍,劍柄兀自顫動不休。

原來就在帥孟雄擲出大石之時,金逐流在七八丈之外也把玄鐵寶劍擲出,寶劍撞碎了石頭,餘力未衰,好像箭一般地射過去,從帥孟雄的後心插入,前心穿出,將他牢牢地訂在地上。

正是:

雨過天晴逢愛侶,誅奸救美慶團圓。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俠骨丹心》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第三十九回 青天碧海證丹心

第三十九回 幽谷落花埋俠骨 青天碧海證丹心

史紅英驚魂未定軟綿綿地伏在金逐流懷中,只覺舒暢無比。金逐流在她耳邊悄聲說道:“紅英,多謝你的詩帕,我才知道我自己是個大傻瓜。咱們不必來生,今生已可結為連理。”史紅英道:“我還擔心芍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著你呢,原來你們那天就見著了。”

那條手帕是史紅英叫她的丫頭芍藥拿去找金逐流的,手帕上寫的那首詩是:“願作荊軻誓入秦,何漸流水遇知音。此生已矣他生在,猶有寒梅一片心。”如今史紅英聽得他提起詩中的言語,已知他收到了這條詩帕,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害羞。

金逐流笑道:“掏水中之月,只接清輝;雨大上之花,但聞香氣。紅英,若不是你說出來,我當真還不知道你愛我竟是愛得如此之深!但現在可不是鏡花水月了,你讓我聞一聞,唔,好香,好香!”史紅英紅暈滿面。嗔道:“讓你知道我的心事,你倒取笑起我來了。嗯,別胡鬧啦,有人來了。”

金逐流放開了史紅英,抬頭一看,只見葉慕華帶領一隊義軍,正在向他們所在之處馳來。金逐流在帥孟雄的屍身上拔起玄鐵寶劍,抹去血痕,納入劍鞘,迎上前去,笑道:“慕華,你來得正好,我送給你們義軍一件禮物。”

葉慕華跳下馬來,躬身行禮,說道:“原來帥孟雄這賊子已給師叔殺了,恭喜師叔立了大功,這位是史姑娘吧?”金逐流說道:“正是。”當下給史紅英介紹葉慕華,說道:“他雖然是我的師侄,打仗的本領可比我大得多,這一場大戰就是他指揮的。”葉慕華道:“師叔太誇獎了,這一場仗固然是靠義軍的兄弟們個個奮勇爭先,但史姑娘在將軍府中首先發難,這望應外合的功勞也是不小,我還未曾得向史姑娘道謝呢。”

李光夏、林道軒二人此時亦已來到,李光夏說道:“小師叔,你到現在還分什麼‘你們’‘我們’?我們早已把你和史姑娘當作咱們義軍的自己人了。”林道軒也笑道:“大師哥、你還不知道嗎,這位史姑娘是咱們的長輩,你應該叫她一聲師嬸才是。”原來杯、李二人早已從李敦等人口中得知他們是一對愛侶。史紅英羞得滿面通紅,心中可是充滿甜意。

葉慕華叫人把帥孟雄的首級割下,拿回去示眾,跟著說道:“師叔,竺老前輩也已進了城了,很想見你,咱們這就一同回去吧。”金逐流道:“好。你的師父來了沒有?”葉慕華道:“師父留在小金川還有一點事情要辦,恐怕要遲幾天才來。”

葉慕華挑了兩匹坐騎給金逐流和史紅英乘坐,故意稍稍落後,讓他們走在前頭。金、史二人並轡而行,回來時候的心情和去時當然是大不一樣。

此時兩人並轡賓士,端的是:“身如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多少誤會,都已冰消;無限相思,終償宿願。稱心樂意,可想而知,此時他們只剩下一樁心事,那就是關於厲南星的下落了。

史紅英道:“你得到了厲大哥的訊息沒有?”金逐流道:“沒有。趕著來找你,也許是看得不仔細,一路上沒見著厲大哥。”史紅英道:“將軍府中並沒發現他的屍體,但願他是已經逃出去了。”金逐流道:“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好人的,咱們回去請大夥兒一同幫忙找他。”

史紅英道:“那位公孫姑娘是紅纓會舵主公孫宏的女兒吧。我看她可是很關心厲大哥啊!”金逐流笑道:“何只關心,我曾經問過李敦;他說看情形他們恐怕早已是一對愛侶了。不瞞你說,我一直覺得有點對不住厲大哥,以為他心裡只有一個你,如今才知道不是這樣,他的心上人原來是公孫姑娘,這我就放下心了。”史紅英嗔道:“你的毛病就是老是對我放心不下,如果你相信我,即使有別人歡喜我,那又與我何干?”金逐流笑道:“是,你責備得對,我現在明白了:你的心上只有一個我,我的心上也只有一個你!”史紅英道:“別叫叫嚷嚷了,當心人家聽見了笑話。”

一行人回到西昌,秦元浩、封妙嫦、宇文雄、江曉芙等人出來迎接。金逐流不見李敦夫妻,正待詢問,秦元浩已先告訴他道:“李敦夫妻和陳光照、石霞姑等人已經分頭出發,去找厲南星了。還有六合幫的幫眾數百人,凡是認識厲南星的也都隨著他們去尋找了。金兄,你大可放心,有這麼多人尋找,只要厲大哥還活在人間,一定會找得著他的”金逐流道:“那位公孫姑娘呢?”石霞姑笑道:“公孫姐姐在戰事尚未結束的時候,早已出城去了。她是第一個去找厲南星的!

秦元浩道:“慶功宴已經擺好,正等待你們回來。”金逐流知道有這麼多人去找厲南星之後,稍稍放下心事,於是說道:“好,那我先去拜見竺老前輩吧。”

竺尚父已得通報,親自出來迎接、生逐流向他行晚輩之禮,竺尚父哈哈笑道:“我和你的江師兄是兒女親家,咱們可是平輩呀,你別客氣。”金逐流道:“不敢當!”當下仍然屈了半膝,作了一個長揖,竺尚父雙手一抬,將他扶起,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當真不錯。金少俠,用不著再過十年,你的成就只怕就要超過你的師兄了!”原來竺尚父這一扶乃是有意試金逐流的功力的。

慶功宴就設在將軍府中,當下各人依次入座。金逐流、史紅英、葉慕華等人陪竺尚父同坐首席。

竺尚父自從前年失了西昌之後,圍處大涼山中,歷時兩載,今日方得重臨舊地,心中快意,自是可想而知,喝了幾杯,豪興勃發,說道:“當年我就是在這座客廳之中,遭了帥孟雄的暗算的。如今咱們在這裡喝慶功酒,帥孟雄則已身首異處,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這個仇也總算報得痛快了!來,來,來!金少俠我先敬你三杯,多謝你為我取了帥孟雄的首級。”

金逐流道:“這都是大夥兒的功勞,咱們在座的都喝三杯吧。”眾人連盡三杯,竺尚父又道:“當年我疏於防範,失了西昌,慚愧得很,今日幸得大夥兒幫忙我奪了回來,竺某是決不能容它再失了,清軍若敢來犯,我誓必死守此城!”說罷,抄起一隻酒杯,朝著石階用力摔下。

忽地一條人影離座而起,剛好在酒杯落地之前的一剎那接了下來,這人是葉慕華。

竺尚父詫道:“葉兄,你何以不許竺某發此誓願?”

葉慕華微笑道:“竺老前輩誓守此城,壯志可嘉。不過,依晚輩看來,還是放棄西昌的好。”

這話若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竺尚父一定會勃然大怒,但葉慕華卻是實際指揮這場戰事的人,竺尚父素知他精通兵法,計慮周詳,聽他這麼說,心裡雖然不同意,卻不能不向他請問:“葉兄,你這麼一說,我可是有點糊塗了。既然要放棄西昌,何必今日費這樣大的氣力將它奪回。竺某願聆高見!”

葉慕華道:“晚輩談不上有何高明的見解,只是依據兵法而言。目下咱們雖然奪回西昌,但清軍的兵力還是比咱們大得多。他們倘若重新集合兵力,來攻西昌,咱們死守此城,那就變成捱打的局面了。”

竺尚父怫然不悅,說道:“你雖然說得不錯,但若怕了敵人的強大,咱們還算什麼英雄好漢?甭說,以弱敵強,有決心和強敵拼的話,也未必就拼他們不過。”

葉慕華道:“這不是怕了敵人,不過打仗也等於做生意,要看合不合算。敵人兵力比咱們大得多,咱們即使一個拼掉他幾個,也還是不合算的。

“因此依晚輩之見,要打勝仗,最好是選擇有利於我的地點,有利於我的時間,有把握才打,沒有把握就不打,驅除匈虜,恢復中華,這是一件大事,應當從全域性著想,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之下,重要的在於消滅敵人的力量,逐步變咱們的劣勢為優勢,這才是上上之策。”

竺尚父恍然如有所悟,點了點頭,說道:“好,請你再說下去。”

葉慕華道:“咱們這次奇襲成功,乃是因為各方面的條件都很有利。一來帥孟雄自恃兵多糧足,以為咱們不敢攻堅,於是一心備辦喜事,防禦鬆懈;二來咱們早就伏有內應,史姑娘又刺傷了帥孟雄,官軍群龍無首,咱們的進攻才比原來的估計更為容易。三來有李大哥招降了六合幫的弟兄,等於是斷了帥盂雄的一條臂膊,將軍府不必怎麼費力就攻下了,這一場咱們的弟兄損傷無多,如瓦解了敵人的一半以上的兵力,這等於用小本錢做了大生意,這樣的仗當然是不怕打。

“但奇襲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咱們若是死守西昌,那就變成是敵人主動,咱們被動了。這樣的仗對咱們很不合算。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必在乎一城一他的得失,不如到外面去,在山區,在鄉村,選擇有利於咱們的地點來和官軍見個高下。外面有廣闊的天地,老百姓絕大多數是幫咱們的,咱們在老百姓中間,如魚得水!而且咱們還可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如此打仗,豈不是對咱們大大有利。”

一席話說得竺尚父五體投地,竺尚父哈哈笑道:“當真是聽君一席,勝讀十年書。這麼說來,咱們還是回大涼山的好?”

葉慕華道:“晚輩之見,正是如此,但也不必急在一時,官軍新敗,急切之間尚難重聚兵力,咱們可以在西昌駐紮個十天八天,安頓百姓。百姓有願意跟隨咱們到大涼山的,咱們也可以讓他們有個準備。”竺尚父道:“不錯,我正為放棄西昌之後,老百姓如何安頓而擔憂。這樣倒是個兩全之策了。”

計議已定,大家開懷痛飲。只有金逐流與史紅英記掛著厲南星,卻是難免有點那鬱不歡。竺尚父笑道:“已有數百人出去找尋厲少俠了,只要厲少俠還活在人間,七天之內,數百人找一個,總會找得著的!來,來,來,咱們還是痛痛快快地喝酒吧。”

不料接連過了幾天,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一批一批地回來了,厲南星的下落仍是未知。

到了第六天,李敦夫妻和陳光照、石霞姑最後也回來了。他們也沒有找到厲南星。

出去找尋厲南星的人都回來了,只有一個人不見面,這人是公孫燕。她是在戰事尚未結束之際就單獨出城的,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找不著厲南星,公孫燕又失蹤,金逐流的焦急自是可想而知,於是他和史紅英決意去找尋他們,一定要在找著他們後,才回大涼山的義軍基地。

暫且按下金逐流與史紅英這一路不表,先說公孫燕的遭遇:她到哪裡去了?她有沒有見著厲南星呢?

金逐流與史紅英儷影雙雙之際,正是公孫燕踽踽獨行之時。且說公孫燕那日獨自出城,一路尋覓,不知不覺離開了義軍的隊伍。

公孫燕暗自思量,厲南星是在將軍府激戰之際,突然不知去向的。那麼,如果他沒有死的話,那就一定是給敵人俘虜去了。因為金逐流等人都在將軍府中,厲南星如果是逃脫的話,他不會不回來的。

公孫燕還可以斷定,厲南星若是被俘,俘他的人,一定不會是普通清兵,清兵逃命不暇,誰肯帶一個受傷的俘虜走路?因此把厲南星俘虜的人,若不是帥孟雄手下的軍官,就一定是帥孟雄邀請來的江湖好手。這些人知道厲南星的身份,捉了厲南星就可以將功贖罪。

公孫燕跟著清軍潰逃的方向追去,卻不理會沿途的潰軍。潰軍三五成群,集合不成大隊,有些不知死活的上來招惹公孫燕,都給公孫燕殺了。

公孫燕一路搶潰軍的坐騎,頻頻換馬,跑了兩天,潰軍都已給她甩在背後,但她也沒有發現厲南星的蹤跡。將軍府那些高手也沒有見著一個。

第四天公孫燕正在路上行走,忽地碰上一個熟人,這人是紅纓會的首席香主宮秉藩。紅纓會中除了她的父親公孫宏之外,地位最高武功最強的就是他了。

公孫燕喜出望外,說道:“宮叔叔,怎麼你也來了?”

宮秉藩笑道:“正是為了你呀,你爹放心不下,叫我來找你的。聽說西昌已給義軍攻下,不知是真是假,我正想到西昌去呢?”

公孫燕道:“當然是真的,你的好朋友金逐流也在那兒。”

宮秉藩道:“然則你何以不在西昌,卻獨自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公孫燕道:“我在找一位受傷的朋友,我懷疑他已給敵人俘虜了。宮叔叔,你一路上可曾發現有人押解著一個受傷的少年麼。”

宮秉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見著,但不知你說的這個人是誰?”公孫燕道:“是厲南星。”宮秉藩道:“哦,原來是他。厲南星的武功很不錯呀,是誰把他擄去的?”公孫燕道:“我只知道他是給史白都打傷,誰俘虜他我可就不知道了,宮叔叔,你認識他?”

宮秉藩道:“他去年和金逐流大鬧薩府之時,我曾經見過他。如果我在路上碰上此人,不會不記得的。”

公孫燕大失所望,姑且再問一問,說道:“那麼你在路上可曾碰見過形跡可疑的人?”

宮秉藩想了一想,笑道:“什麼樣的人才是形跡可疑,我倒沒有留意。但聽你這麼一說,我卻是想起來了。我曾碰上一對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的師徒,或者可以說得是有點形跡可疑。”

公孫燕連忙問道:“這兩帥徒是誰?”

宮秉藩道:“是陽浩和龔平野。聽說他們是孟神通一脈所傳,陽浩的父親陽赤符就是孟神通的師弟。孟神通、陽赤符相繼死後,當今之世,中原武林人物懂得修羅陰煞攻的就只有他們師徒。””

公孫燕道:“你別忙說他們的來歷,請你先告訴我,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碰上他們的?何以覺得他們形跡可疑?”

宮秉藩道:“前面有個小鎮名喚黑石崗,我就是在昨天晚上在黑石崗的一間小客棧碰上他們的。我與陽浩並無交情,但也曾有過一面之緣。我踏進客殘之時,正巧他在外間和掌櫃說話。按說他是應該向我打招呼的,卻不知何故,他裝作看不見我,就匆匆地躲進房裡去了。我隱約聽龔平野在房間裡問他師父,外面是來了什麼人,陽浩噓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很低,我沒存心偷聽他們的說話,心想這廝既是自高自大,不理會我,我又何必睬他,因此也就不去留意他們是在說些什麼了。”

公孫燕大喜道:“一定是他們了。可惜,可惜,你沒有窺探他們的房間,厲南星多半是給他們點了穴道,蔽在裡面。”

宮秉藩詫道:“陽浩好像是很少與官府往來的,怎麼他這次也曾出現在西昌的將軍府中麼。”

公孫燕道:“他們倆師徒正是帥孟雄待如上賓的人物,在將軍府激戰之對,陽浩曾匆匆一現,似乎是與金逐流對過一掌,後來就不見了,龔平野則是與我交過手,稍後才不見的。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此事已是無可置疑,一定是陽浩捉了厲南星,趁著混亂,悄悄地就先溜了。”

宮秉藩瞿然一省,說道:“不錯,不錯,你說得是有道理。怪不得陽浩這廝不敢見我,敢情就是怕我盤查。”

公孫燕道:“咱們現在去追,或許還來得及。你可知道他們走哪一方嗎?”

宮秉藩道:“我急於到西昌找你,今天一早,我是第一個客人離開那間客棧的,那時陽浩帥徒還未起來。黑石崗前面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向蘭州,一條路通向湟中,可不知他們走的是哪一條。”

公孫燕道:“好,那麼咱們就分頭去追!好在只有兩條岔路,沒有第三條!”

宮秉藩道:“且慢!”

公孫燕道:“宮叔叔有何吩咐?”

宮秉藩道:“陽浩武功深淺如何,我不知道。但想來他既然是練成了修羅陰煞功,咱們也不能小覷他了。咱們可以分頭去追,但你若發現了他,可不要急著和他動手。我給你一支蛇焰箭,你一發現他們蹤跡,立即發箭以作訊號。黑石崗東去這一帶空曠無人,蛇焰箭一發,十里之內,是可以看得見的。我若發現他們,也是一樣。”

公孫燕道:“好!”接過了蛇焰箭,便與宮秉藩分手,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抄捷徑繞過黑石崗,分頭去尋找厲南星的下落。

公孫燕這匹坐騎是前天搶自一個清軍的軍官的,雖然是一匹很不錯的戰馬,但跑了兩天,也是有點累了。公孫燕一路快馬疾奔,跑了一個多時辰,坐騎漸漸慢了下來,前面的山路,卻是越來越見崎嶇。

公孫燕大為著急,心想:“可惜官軍都在後面,沒法再搶一匹坐騎,換換腳力,只怕是追不上了。”

心念未已,忽聽得一縷蕭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隨風飄來,隱隱可聞。公孫燕一陣狂喜,不覺忘了宮秉藩的吩咐,失聲叫道:“厲大哥,厲大哥!”也不知前面吹蕭那人是否厲南星,厲南星又是否聽見了她,但她這兩聲“厲大哥”一叫之後蕭聲卻突然止了。

公孫燕驀然一省,心想:“不好,我這麼一叫,陽浩知是我已追來,只怕對厲大哥有所不利!”但不錯也已錯了,她只好立即發出了蛇焰箭,猛揮皮鞭,催逼坐騎急趕上去。

過了一個山坳,果然看見有三個人在山崗上,這三個人也是正如她的所料,是陽浩、龔平野兩師徒和厲南星。

陽浩本是點了厲南星的穴道的,但因此地離西昌已遠,山路又崎嶇難行,陽浩師徒不願揹著厲南星走路,是以陽浩才解了他的穴道,逼他自己步行。他料想厲南星已受了傷,解了他的穴道他也是無能為力,同時陽浩還想對厲南星有所利用,原來他這次俘虜厲南星,倒不是想獻給朝廷,而是想利用他作為傀儡,重組“天魔教”的。同走長途,自不能老是點了他的穴道。反正他跑不了,樂得向他示惠。

厲南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滿懷鬱悶,吹蕭自遣愁懷,不料卻把一個公孫燕引來了,厲南星見了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叫道:“燕妹,你快回去!”

陽浩喝道:“不許你說話!”龔平野“嗖”地便拔出一柄匕首,指著厲南星的嘴巴,冷冷說道:“師父叫你閉上鳥嘴,你聽見沒有?你敢張口,我這柄匕首就插進去!”其實厲南星已無抵抗之力,龔平野大可不必如此做作,逕自點他啞穴,如此做作,只是做給公孫燕看的而已。他知道師父心意是想迫使公孫燕就範。

公孫燕果然又驚又怒,叫道:“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叫爹爹把你們全都殺了!”

陽浩哈哈大笑,說道:“你爹爹又怎麼樣,你用你爹爹的名頭就嚇得住我麼?再說,你爹爹的手也伸不得這麼長吧,即使當真如你所願,你爹爹將來可以殺了我們,但此刻我卻可以先把你的情郎殺掉,你爹爹又能奈我何哉?小妞兒,我看你還是別說大話,咱們好好的商量商量吧!”

公孫燕給他一嚇,不覺有幾分害怕,嘴裡雖然強硬,氣已餒了。說道:“和你們有什麼好商量的?”

陽浩說道:“老實對你說吧,我們對厲公子其實並無惡意,非但沒有惡意,我們還想捧他作天魔教的教主呢!無奈他不受抬舉,我們只好暫且委屈他了。公孫姑娘,你幫我們勸勸他好不好,勸得他做教主,你做教主娘娘,豈不美哉。”

厲南星叫道:“燕妹,別受他的甜言蜜語欺哄,聽我的話,趕快回去!”

龔平野一把揪著厲南星,噼噼啪啪,正手反手,摑了他兩記耳光,喝道:“不受抬舉的東西,你是敬酒不吃偏偏要吃罰酒是不是?閉上你的鳥嘴,否則,哼,哼!我說的話可是算數的!”匕首在他面前晃了兩晃。厲南星嘴角沁出鮮血,卻還是掛著輕蔑的冷笑。

陽浩說道:“平野,別忙打他!”公孫燕氣得渾身發抖,叫道:“你,你,你們竟敢這樣欺侮他!”

陽浩笑道:“我這徒兒粗魯得很,你別生氣。公孫姑娘,這樣好不好,我讓你跟著我們一同走,你不肯勸他我也不勉強,你卻可以在一路上照顧他了。”一面說話、一面向公孫燕走去,好像是在迎接她。

公孫燕稍一遲疑,忽地說道:“好!”唰的抽了一鞭,果然策馬跑上山崗。原來公孫燕尚未深知陽浩的厲害,她是想乘其不備,出其不意地突然捉住陽浩,迫他交換厲南星。豈知陽浩也正是在同樣的打算,要把公孫燕捉柱,好威脅她的父親。

厲南星驀地縱身一躍,從懸崖上跳下去,人在半空,兀自叫道:“燕妹,聽我的話,趕快回去!”

在厲南星的想法,以為自己一死之後,公孫燕縱然傷心之極,也是隻好回去的了,厲南星一來因為業已受了重傷,二來不甘受辱,三來他又深知公孫燕絕計鬥不過陽浩,不願意連累公孫燕也落敵人之手,因此決意一死了之。

龔平野奉命監視他,卻做夢也想不到他會自己輕生,待到聽得他的叫聲,要想伸手拉他,已是來不及了。

這剎那間,公孫燕與陽浩都驚得呆了!

公孫燕呆了一呆之後,只覺眼前地轉天旋,腦中一片空白,好像連自己也消失了。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南哥!”也不知是傷心還是悲憤,本能的就衝上前去!

陽浩一呆之後,卻是動了殺機,他必須殺掉公孫燕滅口,以免日後公孫燕會把他迫死厲南星的訊息洩漏出去,惹來公孫宏和金逐流等強敵來向他尋仇。

兩人都是各自向對方奔去,陽浩力貫掌心,驀地便發出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

公孫燕的坐騎給這股劈空掌力一震,登時把公孫燕拋了起來。也幸而有此一拋,公孫燕的坐騎雖給陽浩的掌力擊斃,但公孫燕卻得以避開正面,只覺寒風從她腳底捲過,陽浩的修羅陰煞功卻尚未曾傷著了她。

一股奇寒之氣刺骨侵膚,使得公孫燕稍稍清醒了些,半空中一個翻身,立即便是一招“鷹擊長空”,頭下腳上的倒持劍柄向陽浩刺去。

修羅陰煞功頗為消耗真力,陽浩來不及凝聚真力續發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只見寒光一閃,公孫燕的劍尖已刺到了他的頂心。

陽浩這一驚非同小可,百忙中一招“舉火撩天”,揮袖一拂,袖中籠指彈出。只聽得“錚”的一聲輕響,陽浩的衣袖給削去了一幅,中指指尖也給劍鋒劃破,但公孫燕這一劍他卻也畢竟避開了。

陽浩手段何等狠辣,一個轉身,便即痛下殺手,五指如鉤,一拂一拿,公孫燕劍走輕靈,避開了他抓向琵琶骨的一拿,但虎口給他指尖拂著,亦是火辣辣的作痛。

陽浩獰笑道:“你想要報仇是報不了的,不如待我成全你們,讓你和厲南星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公孫燕驀地想道:“不錯,我是應該看看南哥去了。”大叫道:“滾開!”唰唰涮連環三劍,每一招都是兩敗俱傷的劍法,陽浩也有點吃驚,連忙側身一閃。

公孫燕伊如水蛇遊走,“嗖”的就竄過去,龔平野大吃一驚,只道她是要跑來取自己的性命,急切間無暇運氣行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抵擋。說時遲,那時快,但見劍光一閃,公孫燕已是唰的一劍指到了他的面門。龔平野右掌斜勾,左掌從肘底穿出託她手腕,這一招本來是“空手入白刃”的高明手法,豈知公孫燕的劍來得太快,龔平野的招數未曾使足,肩頭已是著了一劍。公孫燕左掌一揮,又是一聲喝道:“滾開!”龔平野的面門登時起了五條紅印,給公孫燕結結實實地打了一記耳光,“撲通”倒地。

龔平野心頭一驚,暗叫道:“我命休矣!”不料公孫燕竟不理他,將他擊倒之後,身形一縱,已是從他身上跨過,徑自奔到了懸崖的邊沿。

公孫燕俯身一看,只見下面雲封霧鎖,隱隱聞得撲鼻的花香,卻哪裡看得見厲南星的影子?雖然是看不見,但公孫燕的眼前卻幻出了一幅畫圖,好似下面就是世外桃源,厲南星在繁花如海之中笑得比花更美,張開了雙臂在迎接她。

公孫燕叫道:“南哥,你等等我。”就在此時,只聽得宮秉藩的聲音大叫道:“燕侄!不可!”可是已經遲了,公孫燕已經從懸崖上跳下去了。

宮秉藩一見蛇焰箭升起,立即飛騎趕來,不料仍是遲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公孫燕投巖自盡,無法挽救她的性命,不由得心頭大怒,“錚”的便似一枝離弦之箭,從馬背上射出,半空中劍已出鞘,閃電般地直奔陽浩刺去。

陽浩叫道:“宮香主,這可是你親眼看見的,公孫姑娘自己跳崖,可不關我的事!”

宮秉藩性烈如火,喝道:“放屁,不是你逼死了她,她怎會自己尋死?”一句話未曾說完,已是閃電般的疾刺了六六三十六劍!

宮秉藩是紅纓會中第一把劍術高手,比公孫燕強得多了。陽浩在他急攻之下,哪有空暇從容運功,只能見招拆招,見式拆式,勉強招架,但求暫且保著一條性命了。

陽浩的絕技“修羅陰煞功”使不出來,只覺涼意颶颶,白光耀眼,頭皮起慄。好像對方的劍尖就在他的面門劃來劃去,隨時都可取他性命。陽浩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叫道:“平野,快用修羅陰煞功!”

龔平野也嚇得慌了,但他知道師父若然死在宮秉藩劍下,自己決難逃命,當下勉強增懾心神,運氣貯力。躲在一邊,乘機偷襲。

宮秉藩利於速戰速決,劍招越展越快,猛地喝聲“著!”反手一劍刺出,陽浩霍地一個“鳳點頭”,只覺頭皮一片血涼,頭上的亂髮已給劍鋒削去了一大片!

宮秉藩這一劍未能殺掉陽浩,暗自叫聲:“可惜!”正待再施殺手,驀地只覺一股寒風襲到,原來是龔平野躲在一棵樹後,已是使出了修羅陰煞功、偷偷向他發掌。

龔平野的修羅陰煞功不過練到第五重,未足以制宮秉藩的死命。但宮秉藩被這奇寒之氣一襲,也不由得微微發抖,劍招略緩,讓陽浩鬆了口氣,轉危為安。

宮秉藩運氣三轉,驅敬了體內寒毒,攻勢剛剛又要展開,偷在樹後的龔平野卻也凝聚了真氣,再次使出了修羅陰煞功向他偷襲。

陽浩本身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八重,徒弟用第五重修羅陰煞功所發的陰寒之氣,對他毫無影響,受到影響的只有宮秉藩。

宮秉藩連續受了兩次干擾,心頭火起,猛地喝道:“好小子,我先斃了你!”說到一個“斃”字,已是身移步換,撲到了龔平野的藏身之處。龔平野嚇得魂飛魄散,要想躲時,哪裡還來得及?只聽得一聲慘呼,劍光匹練似的捲來,已是把他攔腰斬為兩截。

宮秉藩雖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斬了龔平野,但在這一進一退之間,卻給了陽浩運用修羅陰煞功的機會。

陽浩的修羅陰煞功當然遠非徒弟可比,宮秉藩剛一轉身,只覺寒風撲面,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是向他湧來。

宮秉藩大喝道:“我與你拼了!”掌風劍影之中,陽浩大叫一聲,倒躍出數丈汗外,身上受了三處劍傷!

宮秉藩正要運劍再刺,手腕忽地一陣麻木,長劍幾乎掌握不牢。原來他受了第八重修羅明煞功之傷,血液幾乎為之冷凝,關節也都僵硬了。

陽浩倚著一塊大石,喘吁吁地叫道:“你過來!”他不知道宮秉藩傷得如何,不敢冒險進攻,但料想宮秉藩傷得不輕,勝負的關鍵在於誰能支援更久,故而他決定了以逸待勞的戰略。

幸而陽浩不敢冒險進攻,宮秉藩發覺不妙,心裡想道:“看來此仇今日是不能報了,我得留著一條性命,回去稟告舵主。”當下作勢前撲,卻突然一個轉身,和身滾下山坡,他那匹坐騎是久經訓練的戰馬,見主人滾下來,立即就跑上去迎接他。宮秉藩強力支援,運一口氣,手掌按地,掙扎起來,跳上馬背。

陽浩這才知道宮秉藩確實是比他傷得更重,暗自悔恨剛才不敢下手除他,給他跑了。但隨即心想:“他受了我的修羅陰煞功之傷,無藥可治,諒他也跑得不遠,終必毒發而亡。”陽浩受了三處劍傷,傷得也很不輕,幸而不是內傷,敷上了金創藥,還能夠行走。他怕有義軍找來,只求走得越遠越好,自是不敢再走回頭路去追蹤宮秉藩。

宮秉藩上馬賓士,果然不出陽浩所料,跑了一程,只覺渾身發冷,越來越是難受,終於支待不住,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便即暈了過大。

且說金逐流與史紅英聯袂去找厲南星,這時正在路上行走,忽地有個農夫迎面前來,向他們打量一翻,便間金逐流道:“你們可是從西昌來的麼。”金逐流道:“不錯。”那農夫道:“義軍不知是否尚在西昌。”金逐流道:“你找義軍有什麼事?”那農夫道:“不是我要找義軍,是我們村子裡的張大伯託我帶個口信給義軍裡的一個人。”

金逐流道:“我們正是義軍,不知那位張大伯要我的是誰,你說給我聽聽,或許我會知道:“

那衣夫喜出望外,說道:“我猜你們是義軍中人,果然猜得不錯。張大伯託我帶的口信,是帶給一個名叫金逐流的好漢,不知你可認得?”

金逐流大為詫異,說道:“你說的這個金逐流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要帶什麼口信給他,告訴我吧,我給你轉達,也省得你跑一趟。”心想:“那個什麼張大伯何以會知道我呢?”

那農夫道:“這就最好不過了。張大伯前日救了一個人,這人受了重傷,不能移動。他說他在義軍中有個好朋友名叫金逐流、請張大伯帶話給金逐流,叫金逐流馬上來看他。張大伯家裡只有一個幼孫,他自己跑不開,因此又轉託我。”

金逐流又驚又喜,只道這個人是厲南星,連忙說道:“既然是義軍的朋友在張大伯家裡養傷,我們應該先去看看此人,設法替他治傷。”

那農夫道:“不錯,是該如此。請兩位隨我來。”當下在前領路,把金、史二人帶到了一家農家。

金逐流進去一看,只見炕上躺著一個人,卻原來是宮秉藩。金逐流大吃一驚,叫道:“宮兄,你怎麼啦?”那姓張的老農夫黯然說道:“你這位朋友恐怕是不成了,今天一早就昏迷過去,現在手腳都僵硬了。”

金逐流試探他的脈息,只覺觸體生寒,其冷如冰,但脈息尚未斷絕。史紅英悄聲問道:“還有得救麼。”金逐流道:“他是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寒毒已侵入臟腑,只怕他這一身武功是難以完全復原了。”史紅英喜道:“這麼說性命是可保無虞了,那你就趕快施救吧。”

金逐流默運玄功,以本身真力替宮秉藩推血過官。過了半個時辰,只見金逐流頭頂冒出熱騰騰的白氣,汗如而下;宮秉藩本來像是一張白紙的臉上,漸漸有了幾分血色,終於緩緩張開了眼睛,那老農夫又驚又喜,叫道:“活過來啦!活過來啦!”

宮秉藩認出了金逐流,臉上綻出一朵笑容,嘴唇微微開合,金逐流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只聽得他說道:“你來啦,我有一事懇求……”金逐流道:“宮兄,你歇歇,好了再說。”宮秉藩臉上的笑容消失,黯然說道:“好不了啦,除非你有起死回生的靈藥。這,這只是徒耗你的功力而已。你聽我說……”金逐流笑道:“我正是有起死回生的靈藥,你不要擔憂,天大的事情都暫且擱在後頭,保養你的身體要緊。”

史紅英把金逐流拉過一邊,輕聲問道:“你哪裡來的靈藥?”要知修羅陰煞功的寒毒侵入了臟腑,即使金逐流的內功多好,也決不能驅除淨盡,只能替病人苟延殘喘而已。故此史紅英半信半疑,只道金逐流的說話是說來安慰病人的。

金逐流笑道:“一點不假。這靈藥還是你家的東西,你怎麼忘了。”史紅英怔了一怔,道:“我家的東西。”金逐流笑道:“你忘記你哥哥送給薩福鼎的壽禮了麼?”史紅英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說的是那支千年何首烏!”

原來史白都在去年給薩福鼎祝壽之時,壽禮曾經三次更換,由於夜明珠和玄鐵先後被李敦與金逐流盜去,他千方百計,最後又找到了一支業已成形的千年何首烏當作壽札,不料這支何首烏在群雄大劫壽堂之時,又落入了金逐流之手。

金逐流道:“這支何首烏我本來是準備留給你用的,一直帶在身邊。這次幸虧你沒受傷,用不著它,正好給宮大哥救命。”

金逐流取出那支何營烏,切成片狀,請那老農夫幫忙,煎成藥茶,給宮乘藩喝下。一支何首烏可供三次服用。金逐流道:“若無意外的變化,三日之後,他應當可以起床了。”

情況比金逐流預料的還要好些,宮秉藩服了一劑之後,第二天一早已是氣爽神清,說話也不用怎樣費力了。於是他迫不及待的便將他要央求金逐流的事情說出來。正是:

鴛鴦患難甘同命,知己相逢說此情。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俠骨丹心》第三十八回 眾叛親離終自斃 第三十九回 青天碧海證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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