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王秀雲還是一位目不識字的沂蒙山農婦。
而她正在讀初中的兒子劉化楠,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學渣”。
因為劉化楠多次逃課,而且還總是在學校裡惹是生非,母親王秀雲怒不可遏地說道:“你看隔壁村的王允哥,人家多努力,都考上清華了。”
叛逆的少年聽不得母親拿別人和自己比較,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道:“不就是清華嗎?我也能考上。”
兒子的話讓王秀雲哭笑不得,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如果你小子能考上清華,那我這個文盲就放下鋤頭去當作家。”
見母親如此不相信自己,劉化楠憤怒地拿來紙和筆,將剛剛二人的約定寫了下來,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隨後,他示意王秀雲也簽字畫押,王秀雲見兒子竟然如此認真,她也不服輸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按下了手印。
如今,距離母子二人的約定已經過去了20多年,結果怎麼樣了呢?
一
1960年,王秀雲出生于山東省的沂蒙山區,是家裡的長女。
到了上小學的年齡,王秀雲開開心心去到學校,可僅僅上了半天學,父親就把她拽回了家,讓她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
對此,王秀雲很是委屈,那天,她哭了整整一夜。
可懂事的她也明白,以他們家的生活條件,上學確實是一件奢侈的事,於是第二天,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幫著父母負擔起了生活的重擔。
珠流璧轉、露往霜來,長大後,王秀雲在村裡媒婆的撮合下,嫁給了當地的一名鄉村教師劉京科。
第二年,她就生下了一個男娃,也就是劉化楠。
劉化楠小時候很是聰明,家裡的牆上貼滿了他的各種獎狀,對此,“大字不識一個”的王秀雲很是欣慰。
沒讀成書一直是她的一個遺憾,可如今,要是能把兒子培養出來,那也算是彌補了她的遺憾。
於是,她開始督促劉化楠刻苦學習,可由於方式方法不正確,漸漸地,她的督促變得有些嚴苛。
每天劉化楠放學回來,王秀雲就讓他在屋裡讀書寫字,不允許他和朋友們出去玩,就連週末也是如此。
時間一長,劉化楠便產生了逆反心理,初中的時候,他更是直接“擺爛”,不僅三天兩頭的逃課,而且還經常在學校惹是生非。
漸漸地,劉化楠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成了班裡出了名的“學渣”。
對此,王秀雲焦心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恰在此時,隔壁村有個孩子考上了清華大學,王秀雲便打算以此來刺激兒子:
“你看隔壁村的王允哥,人家多努力,都考上清華了。”
正處於叛逆期的劉化楠哪裡受得了這種刺激,他不知天高地厚地表示:
“不就是清華嗎?我也能考上。”
劉化楠的話讓王秀雲啼笑皆非,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如果你小子能考上清華,那我這個文盲就放下鋤頭去當作家。”
為了讓這個“賭約”更具有真實性,二人還分別在紙上簽字畫押。
雖然這個約定弄得比較正式,可第二天,母子二人都很默契地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誰也沒有當真。
之後的日子裡,王秀雲繼續下地幹活、操持家務,而劉化楠則繼續在學校裡當“學渣”,因為學習成績不好,他考上了當地最差的一所高中。
可沒過多久,一件事卻讓母子二人開始認真對待那個“賭約”了。
二
王秀雲的丈夫劉京科因為不服從學校的工作安排,而被學校開除了,自此,家裡的重擔一下子落在了王秀雲的身上。
為了不讓王秀雲那麼辛苦,劉京科便去了縣裡的工地上當小工,雖然賺得不多,但也能勉強維持家裡的開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幾個月後的一天,村裡有人問王秀雲:“聽說劉京科腿被砸傷了,現在咋樣了?”
王秀雲一臉茫然,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好多了,都能下地幹活了。”
隨後,她急衝衝地趕回家,讓劉化楠準備一些煎餅,帶著她去工地看望丈夫。
路上,劉化楠詢問緣由,王秀雲心疼地說:“你爸派人跟我說這幾天工地忙,他要在工地上住幾天,今天我才知道,他是受傷了不敢告訴我。”
聽聞此話,劉化楠沉默不語,但卻默默加快了步伐。
等二人趕到工地,天已經黑了,此時夜色漸濃、寒風呼嘯,在工地上幾盞高瓦大燈泡的映照下,他們看見了正在幹活的劉京科。
此時的劉京科身穿一件髒亂的工作服,正用力地將沙子鏟進身旁的小推車裡,等小推車裝滿後,他又一瘸一拐地推著小推車將沙子運到工地的另一邊。
當時正值冬天,外面寒風侵肌,可劉京科卻總是用肩上那條破毛巾去擦額頭上的汗珠。
在燈光的照耀下,他一瘸一拐的身影,顯得格外地淒涼。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母子二人淚如雨下,劉化楠率先開口:“媽,我想好好讀書,我想讓你和爸過上好日子。”
王秀雲摸了摸兒子的頭:“那咱就遵守那個約定吧。”
劉化楠鄭重地點了點頭。
三
之後的日子裡,劉化楠變得格外努力,課堂上認真聽講,課後積極向老師求教,有幾個“學渣”朋友經常找他去玩,他也都一一拒絕了,將自己的一門心思全都撲到學習中去。
當時,劉化楠的英語是所有學科中最差的,為了彌補這一短板,他在自己的房間裡貼滿了英文的單詞和句子。
每天一回家,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大聲地朗讀著英文,有時候學魔怔了,就連晚上的夢話都變成了英文。
而在這樣的刻苦學習下,劉化楠的成績飛速提升著,最後更是進入了班級前十行列。
2001年,劉化楠以645分的好成績,考入了北京林業大學。
對於這個結果,王秀雲夫婦很是滿意,可劉化楠卻並不滿足。
他表示,自己會在大學繼續努力,一定要實現自己的清華夢。
看到兒子如此認真地對待二人的約定,王秀雲的內心也充滿了鬥志,她也要朝著瑰麗的作家夢奮勇前進。
四
可是,讓一個只上過半天學的農婦當作家,哪有那麼容易?
但好在,丈夫劉京科以前是鄉村教師,當王秀雲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劉京科時,劉京科高興不已,他“大包大攬”地表示會全力幫助妻子讀書識字。
隨後,他去買了一張《最新幼兒漢語拼音圖》,打算讓王秀雲先從漢語拼音學起。
然而,王秀雲那時已是40多歲的人了,每天又有家務雜事纏繞,對於那些漢語拼音,屬實讓她頭疼。
每天早上,她感覺自己已經記熟了,可中午寫的時候,卻又分不清哪個字母是哪個字母了。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氣餒,為了學好,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讀、寫,到了晚上半夜則躺在床上用手比劃。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段時間後,王秀雲終於把漢語拼音全部學會了。
之後,劉京科又把家裡的新華字典給了王秀雲,並教她讀書、寫字,給她講書中的文學故事以及報紙上的內容。
隨著時間的流逝,王秀雲認識的字和會寫的字越來越多,這時,她已經可以自己讀報刊以及一些小說了。
之前不識字的時候,都是劉京科讀書給王秀雲聽,可自從王秀雲識字以後,她便經常給丈夫讀各種中外名著以及文學期刊,比如莫泊桑的《羊脂球》、曹雪芹的《紅樓夢》……
說起《紅樓夢》,還因此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天,劉化楠回到家,竟然看到母親坐在床沿上抹眼淚,劉化楠焦急地問母親發生了什麼事。
王秀雲則表示:《紅樓夢》我讀完了,實在是太感人了……
聽聞此話,劉化楠啼笑皆非,母親真是太可愛了。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了,王秀雲覺得字識得差不多了,於是她不再滿足只是認字看書,而是想將自己所親歷的往事,用文字表達出來。
但寫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她才剛識字沒多久,因此,她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名詞、動詞、形容詞,就連最起碼的分段,她都不會,標點符號更是用的一塌糊塗。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放棄,而是越寫越多,越寫越來勁,同時,她每天還是會看大量的書,漸漸地,她會寫日記了。
再後來,她的寫作漸漸有了方向,有了重點,這時,她開始學著寫散文、寫小說。
由於她的寫作樸實卻又充滿真情實感,很快,她的文章就得到了丈夫和親朋好友們的讚揚。
這時,丈夫鼓勵她可以將文章發表在報紙上。
於是在不久後,她的第一篇短篇小說《四寶》,便發表在了《臨沂日報》的“銀雀”副刊上。
事後,王秀雲第一時間將該報紙寄給了遠在北京上大學的劉化楠。
劉化楠認真地讀著報紙上母親寫的那篇文章,讀完後,他自豪不已,同時,也讓他的內心再次充滿了鬥志:
母親就快實現她的作家夢了,我也要實現我的清華夢。
就這樣,母子二人互相鼓勵,互相打氣。
2007年,劉化楠如願以償地考取了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的碩士研究生,實現了他的清華約定。
而母親王秀雲也不甘落後,她把身邊的一個個鮮活生動的小人物牽進小說裡,10年的時間,她先後寫出了一百多篇小說。
很多小說還先後登上了省內外的知名文學期刊上,有的還被收錄在省市作協編選的文學作品集裡。
為此,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張元珂博士,讚揚王秀雲是“沂蒙鄉土世界的深情守望者”。
2017年,王秀雲已累計發表和出版文學作品100多萬字,她也憑藉不俗的實力,成為了臨沂市和山東省兩級作協中的一員,成為了真正的作家,完成了當初母子二人的那個約定。
同年,王秀雲的家庭被評為2017年度臨沂市十大最美家庭、2017年山東省最美家庭,2018年5月,又被評為全國最美家庭。
在瞭解到母子倆的故事以後,中國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莫言曾這樣評論:
“能透過打賭雙雙改變人生,真是了不起的孃兒倆。他們‘賭’出了沂蒙山人的孝文化,也‘賭’出了中國人不向苦難生活和卑微命運低頭的骨氣。”
寫在最後:
讀完王秀雲和劉化楠這對母子的故事,我收穫了兩點。
一、不要給人生設限。
不管你什麼身份、什麼年齡,都不要給自己太多的侷限,而是要大膽嘗試、突破自己,這樣才會收穫意外的驚喜。
二、孩子進步的同時,父母也要跟著進步。
隨著社會的發展,孩子的認知、感受也都發生著變化,而父母們也要了解和適應這些變化,理解孩子,和孩子一起成長。
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