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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便宜的宿舍,2元一夜,裡面擠滿了無家可歸的女人

十年前,吉林省記者戚小光用鏡頭記錄了這麼一群女性,她們住在2元一晚的宿舍裡,幹著最髒最累的活,卻只能吃最簡單的食物,一碗豆腐腦就是改善生活。

她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命苦的女人”,她們都曾傷心欲絕地痛哭過,也都想靠著勤勞的雙手改變命運,走出2元宿舍,可最終,她們還是被命運的漩渦困在這裡,1年,3年,5年,甚至10餘年。

穿過黑暗、逼仄的樓道,一間十幾平方米的房間裡,放滿了搖搖晃晃的高低床,床單陳舊老化,酸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這就是2元“女子宿舍”。

在裡面的二十幾個女人,她們不被家人呵護,不受社會重視,雖然同我們一樣共同生活在這個城市裡,但她們卻是一個被邊緣化的群體,被困在在貧窮的泥沼中不斷掙扎……

01 腌臢的環境

吉林省吉林市一條看似熱鬧繁華的街道上,穿過黑暗、逼仄、牆壁貼滿小廣告的樓道,就到了2元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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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十幾平方米的房間裡,放滿了搖搖晃晃的高低床,床之間的距離不足20釐米,床單陳舊老化,完全看不出它本來的底色。

床的四周掛滿了各種袋子,走進房間內,一股酸臭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人喘不過氣,低下頭,地上的蟑螂、臭蟲隨處可見。

如此簡陋的環境裡,竟然住著二十幾個女人,她們年齡各異,來自不同的地方,但是她們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苦命的女人”,在這裡住一晚只需要花2元,她們親切地將這裡稱為“大使館”。

這些女人可以在這裡,互相訴說自己悲慘的身世;也可以在這裡,互相安慰彼此受傷的心靈,她們好似苦難的集合體,終於可以在這裡抱團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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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曾抱怨這裡環境不好,希望改變,於是每天早早出找工作,可是幹了幾年,甚至十幾年,依然住在這裡;

她們也喜歡乾淨,可是每次做得都是最髒最累的活,搬運工、清潔工,撿廢品等都是她們的工作。

這裡有人每天只吃一個饅頭;有人喝一次豆腐腦,當作改善生活;也有人因為買兩個包子當午飯,就賺來大夥的羨慕。

剛來到這裡,她們都哭過,可是面對咕咕叫的肚子,她們很快就明白,哭解決不了問題,所以她們每天只想著掙錢,可卻一直沒有賺到錢。

這樣的2元“大使館”,彷彿是家,因為有溫暖,又彷彿是魔爪,因為想擺脫又擺脫不了。她們就在這樣的環境裡,暗無天日地活著。

“幸福大都是一樣的,但不幸,卻各不相同”,她們也是一樣,說起不幸來,那是各有各的不同。

02痛苦的集合體

經營這個2元“大使館”的人是孫世清,大家都叫她“孫二孃”,因為她吝嗇之極,要求大家每天8點錢關燈;洗臉的時候,水不能太大;給手機充電,得另外交費,像極了吝嗇鬼。

她30歲因為丈夫出軌,一氣之下,帶著兒子單過了。

為了生活,她什麼工作都幹過,打掃衛生,工地小工,擺賣小攤等等,只要能掙錢,她就無怨無悔地去做。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看到許多像自己一樣的女性落魄無家,甚至晚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於是,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還向親戚借了一些,才勉強開了這個2元宿舍。

這幾年一個人經營這個2元“大使館”,保潔、水電維修等一切雜貨都是一個人扛著,一直省吃儉用,給兒子買了一室一廳的房子,盼得兒子結婚,花掉了所有的積蓄,仍得一個人住在“大使館”裡照料微薄的生意。

說是生意,其實更像是慈善機構。為了維持正常的運轉,她必須極盡縮減:晚上8點熄燈;水龍頭的水流不能太大;手機充電得額外付費等等

看似吝嗇之極的老闆,其實也有太多的無奈。如果不這樣要求,恐怕2元宿舍就會倒閉,在這裡寄住的婦女們,可能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可是遇到有人實在過不去,她又會慷慨相助。這不,前幾天,有個老太太摔倒了,她親自將老太太送到醫院,還墊付了醫藥費。

她還主動幫助這裡的婦女找工作,有時候為了能找份工作,她常常跑遍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是孫世清樸素的語言,但卻帶著多少溫暖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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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裡的租客方淑珍,60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她非常漂亮,18歲就嫁給了大自己13歲的同村男人,一心想著把生活過好。

可是她的丈夫整日喝酒、賭錢,還一不高興就暴打她,48歲時,她被丈夫攆出家門,只能住在這個2元“大使館”裡,一住就是十幾年。

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生活困難,小兒子重病纏身,住在這裡,她不僅要想辦法養活自己,還要時不時地接濟兩個兒子。

現在,她已經60多歲了,幹不了體力活,辛虧找到了一份“人人羨慕”的護工工作。

她的工作就是照顧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人,為臥病在床的她們餵飯喂藥,洗臉洗腳,端屎端尿,辛苦自然不在話下。

她常常忙得顧不上自己的身體,忙得忘記她同樣也已經是個需要照顧的老人了。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辛苦一個月,方淑珍可以賺得1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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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2元宿舍幾年來,大兒子只來看過她一次,說是看,其實是來要錢的。

大家都勸她不要給,“沒有不心疼孩子的媽”,方淑珍二話沒說,給了幾百元。

因為小兒子有病在身,她辭掉了工作,想回去照顧他。沒成想,回去不到一個月,就被兒媳婦嫌棄,不得不回來,又重新住進這裡。

說起這些心酸的往事,老人忍不住老淚橫流。“多希望早早解脫,就不用在這裡受罪了。”方淑珍傷心地說。

住在這裡的,還有方淑珍的好姐妹王淑芹,她也是個不幸的女人。

17歲時,方淑珍就嫁人了,生了兩個兒子,幾乎天天遭受家暴,被迫離婚。36歲,再嫁他人,有了身孕後,再次被離婚。

她一個人生下孩子,一邊種地,一邊供孩子上學。

繁重的農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還因此得了還得了手掌風,奇痛無比。

沒辦法,在孩子小學畢業後,為了給孩子提供更好的學習條件,她賣了老家的房子和田地,住到這裡來,想在城裡找份工作。

可是,錢還沒有賺到,病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她也試過去找已經當了領導的兩個兒子,要點生活費。

但他們卻百般推脫,遇到心情好,興許能給她點,可大部分時候,她都只能空手而回。“100、200的,對他們來說,只是一頓飯的錢,可是我打電話多次,他們就拖拉著,不想給。”王淑芹無奈地說著。

如今小兒子也在外面找了份工作,他多次要給王淑芹租一個房子,方便點生活照顧,可是王淑芹卻說:“他掙錢不容易,想著能省點是一點為了省錢,她已經放棄治療手病了。她說自己就這樣了,希望小兒子能過得去。

談及未來,王淑芹希望能找個老伴一起過,好彼此有個照應,可是這似乎很難實現,因為這麼多年,始終沒有遇到一個願意接受她的人。

張燕妙也是不幸中的一員。她45歲時,丈夫去世。草房、土地被別人佔了,她只能帶著女兒住到這裡。

剛來時,女兒才3歲,她和女兒擠在一張床上。每天為了生活,四處尋找工作,努力維持兩個人的生活。

但是,女兒上學卻耽誤了,因為她沒有時間和經歷兼顧,所以小學沒畢業,女兒就輟學了。

她的女兒小芳現在已經17歲了,一直鬧著要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她多次嘗試著走出這裡,但小學沒畢業的她,每次出去不到一個月就又回到這裡。世界似乎對她不是很友好,一次次努力,都化為泡沫。

如今住在這裡,她們得睡兩張床,看似多2元的事情,在張燕妙這裡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只能更加賣力幹活,說起將來的打算,她一臉懵然,不知道出路在哪裡。

戚小光開始拍《兩元女子宿舍》的紀錄片的時候是2005年,整整拍了5年。如今十來年過去了,兩元女子宿舍的現狀又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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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兩元女子宿舍的現狀

2021年11月,新京報記者肖薇薇又來到了兩元女子宿舍, 用真實的鏡頭接棒戚小光,記錄下了繼續生活在這裡的女人們。

老闆孫二孃已經68歲了,女子宿舍的房費也從2元漲到了5元。10年間,孫二孃租下了隔壁的一套房,又開了間男子宿舍。

在過去10年時間裡,房費從兩元漲到了3元,又漲到了5元。來這裡住的人少了,有人睡了一晚就走。有人把這裡當成落腳地,還有人在這裡“養老”,斷斷續續住了20多年。她們簡單的心願就是“幹一天活,活一天”。

新的住客來來往往,孫二孃很難記住她們每個人的樣貌。她這樣告訴記者:“現在來這兒住的都是農村來的沒錢的女人。趁農閒的時候出來掙點閒錢。現在農村條件好了,女人地位高了,家暴的也少了。”

15年前,女子宿舍樓下就是吉林市惟一的勞動力市場。早上三四點,找工的人就開始聚集,衚衕裡分成兩排,分別站滿挎著包的男人女人,“僱主挑中了,跟著走就行”。

2006年,勞動力市場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衚衕裡開了十幾家家政中介,僱主都與中介聯絡。

開了20多年旅店,老闆孫二孃還是“摳門”得厲害。在宿舍,什麼服務都明碼標價。

燒一壺熱水1塊錢,用一次洗衣機2塊錢,帶鎖的櫃子十塊錢一個月,給沒有棉襖穿的工人一件舊棉衣20塊錢。有時碰到有住客打包回來一些好菜,她會煮一鍋米飯,“要吃的給兩塊飯錢”。

每天熄燈前,孫二孃走到高低床前,伸出手,挨個收費。一張5塊錢或10塊錢的紙幣丟在床上,孫二孃拿起來撫平。

有人接到中介電話,僱主臨時有事,要提前去上工,囁嚅著問能不能退房錢。孫二孃很爽快,“退你一半錢,你先去看看,不行再回來,再給我就行。”

過了花甲之年,孫二孃的腰椎間盤突出和關節疼痛不再允許她接零活,她才停下來。她開始信佛,小屋裡整日傳出佛經的聲音。

在10年前和記者聊天時,孫二孃提到自己的心願,希望改造這個宿舍,把舊的床、褥子都換掉,牆要刷上那種淡淡的蘋果綠,地上鋪上光滑的瓷磚,養上幾盆花——像真正的“女人的宿舍”。可就這麼簡單的心願,實際卻難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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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過去,這間老房子的地板和牆壁變得愈加黢黑斑駁。

她數著很多難處,“沒有錢裝修,也怕停業了有些人沒地方去。”

她嘗試做了一些改變。把被褥換了,附近小區的人搬家,被褥不要了都會送來宿舍,她會買來一些紅色、粉色的布縫上被套,在窗臺上養了幾盆花。

雖然住在城市的中心,但事實上,這些女人從沒有與這座城市真正相關。除了去打工的地點,她們幾乎都待在宿舍附近,沒有主動去過城裡其他地方逛逛。

這座城市留給她們的回憶,都與打工相關。在吉林大街,她們為吉林市建立文明城市打掃過街道;吉林火車站新大廳,她們幾年前做過保潔;附近最大的商場開業時她們接了“當客人”的活兒,那真是最好乾的工作,進進出出就能掙錢。

但這些報道還是讓這間宿舍得到了關注。有好心人給她們送來舊衣服,也有人堅持送一些常用藥品和饅頭。

劉桂蘭說,她們留下來的人,大多都是因為孫二孃才選擇住在這裡,不知不覺把這間宿舍當成了家。“有人情味。這裡沒有一個地方像家,卻給我們溫暖的感覺,心裡頭都熱乎。”

操勞半生的歲月還是在她們身上留下了不可逆的印記。她們幾乎都帶著一身的病痛走進暮年。

“在這兒熱鬧,自在。”張清說,她做好了在宿舍“養老”的準備,“幹一天活,活一天,沒活就拉倒”。

孫二孃說,要把宿舍開到她“老得動不了”的那一天。

孫二孃的枕頭邊放著幾個筆記本,密密麻麻記滿名字和電話,有一本外殼掉了,紙張泛黃。她時不時翻一翻,看到名字時喃喃道,“她現在結婚了,過得挺好”、“她年紀很大了,要活著得有九十了。”

她很少會撥通這些電話。她說,“知道她們日子過得好就行,沒必要再聯絡,打擾人。”

有媒體打來電話想來採訪,她皺起眉頭,手機舉到嘴邊,“沒啥好拍的,現在情況都好了,都沒那麼苦了。”

如今,隨著社會的發展和城市的改造建設,2元“大使館”已經沒人住了,老闆孫世清也不再經營。

可這群和命運抗爭的女人,卻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和她們一樣在生活掙扎的女性,還不斷地重複著昨天的故事。

這群生活在城市邊緣的女人,她們隱忍,勇敢,堅強,樂觀,不屈不撓,在苦難的泥濘裡開出了絢爛的生命之花。面對命運的不公,她們選擇了直面苦難,而並沒有一蹶不振,一死了之。

活著,才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理由。生命只有一次,唯有活著,一切才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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